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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糖拌飯 -【阿黛】《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8-10 01:24 PM     標題: 糖拌飯 -【阿黛】《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2-10 01:32 AM 編輯

【書名】:阿黛

【作者】:糖拌飯

【內容簡介】:

  王黛穿越了!

  左鄰,寧采臣剛剛把聶小倩領進門。

  右舍,許仙他姐正喊他打醬油,斷橋相會還待來日。

  家里,老爹病重在床,老娘牢騷滿腹,大哥游手好閑,大嫂好吃懶做,再加上事事跟她不對付的二姐,抬頭望天,從此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釋!!!!

  **************

  這是一個在聊齋的故事里家長里短,發家致富的生活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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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8-10 01:25 PM

本帖最後由 璃幻 於 2014-8-10 01:31 PM 編輯

第一章 貧賤之家百事哀

  錢塘西湖邊,春分,正是青黃不接時。

  清晨。

  東方才現魚肚白,王黛便起床,穿上了粗布葛衣,然後輕手輕腳的打開門走到院子裡,一絲寒風迎面撲來,此時正是春寒料峭時,王黛不由的攏緊了衣服,然後朝院子的井台那邊望去。

  井台邊,那一對母女正親暱的說著話。

  「娘親,隔壁寧家相公好福氣,聽說昨兒個收賬回來領回了一個漂亮的小娘子。」做女兒的蹲在母親身邊,仰著小臉道。正是王黛的二姐王靛。

  「你這死丫頭,害不害臊,淨打聽這些東家長西家短的。」做母親的沒好氣的點了點王靛的額頭。此婦人正是王黛如今的娘親劉氏。

  「聽說那小娘子叫聶小倩。」王靛膩著劉氏撒了一下嬌又繼續道。

  王黛正巧聽著,嘴角一陣抽搐,正準備朝井台邊走去。

  就在這時,牆外又響起鄰家許大姐大著嗓門的吼聲:「許仙,別一起來就盯著書看,家裡的醬油沒了,快去打醬油。」

  王黛正邁著腳步,聽著這話,腳步一打滑。踢著了路邊的一隻打水的木桶,發出嘣的一聲響,腳尖踢的生疼,不由的呲著嘴,一個勁的甩著踢病腳尖兒。

  「還知道起來啊?一個大姑娘家的,日日睡到日上三桿的,以後哪個夫家能容得你?」劉氏聽到響聲抬頭看著王黛,便沉了臉,嘩的一盆洗衣水倒在了地上,然後豎著眉沒好氣的衝著王黛道。而一邊王靛卻挑著眉,嘴角的笑意總帶著一絲幸災樂禍的味道,還不忘火上添油的叫了句:「懶丫頭。」

  王黛斜斜的睨了她一眼,沒說話,然後抬頭望天,濛濛亮的天道,日頭還沒有升起,哪裡日上三桿了?

  這個身體的老娘真是有些不待見她這個女兒,王黛嘆著氣,來到貴地也有十來天了,若不是這幾天,王黛旁敲側擊的,很明確了現在的她是這個劉氏的親生女兒,要不然真會以為這劉氏是她的後娘呢。

  當然,對於劉氏的話,王黛不會去辯解,因為老娘藉口罵女兒出氣這種事情,悶不吱聲才是正解,若是真辯解了,搞不好就要點著炮仗,無休無止了,那對王黛來說,便是麻煩。

  不過,卻有人聽不過耳了。

  東屋傳來一陣氣弱的聲音:「他娘,這天還沒亮透呢,哪裡日上三桿的,你別心裡不痛快就拿阿黛出氣。」

  說完,便是一陣急劇的咳嗽,好似要將心肝肺都咳出來似的。

  說話的正是阿黛如今的爹王繼善。是個老童生,大善人一個,只可惜命不好,考了幾十年的秀才相公也沒考中,身子骨卻熬壞了,一年倒有半年是在病床上度過的,同時也把王家拖到了如今一貧如洗的地步。

  「好了,你管你休息吧,我也不過是嘴上說說,就你疼她。」那劉氏本是個氣性大的婦人,若是平常,王爹敢這麼說,她定是要發作回去的,可如今這段時間王爹正發著病,劉氏心裡自是擔心,氣性兒就小多了,嘀咕了句,便又沖著阿黛瞪著眼道:「拄在這裡當柱子啊,還不快去廚房燒水煮飯。一會兒那兩個討債鬼起來,都是張嘴要吃的。」

  劉氏說完,又重重的棰起了石板上的衣服,好似那衣服棰不爛似的。

  「哦。」王黛應了一聲,便轉朝廚房那邊去。

  瘦弱嬌小還未長成的身影,再加上營養不良,總顯得有些弱不輕風。

  劉氏瞧著阿黛的背影,嘆了口氣,這個小女兒性子總是那麼不討喜,便是她這個做母親的相處起來都覺是有些嗑嗑碰碰,想當初,生阿黛那會兒難產,她是過了一次鬼門關,再加上自這小女兒降生後,家裡的境況就每況愈下,因此的便有些遷怒這丫頭,對這丫頭便沒有對二女兒那般的親暱,而這丫頭也老是一幅可憐巴巴的受氣包模樣,她瞧著就有氣,免不了常要喝責幾句,這次數多了,反而讓母女越來越離心了。

  當然,最近一段時間,這丫頭,似乎大氣了點,不再像個受氣包了,可卻變成了事事雲淡風輕毫不在意的模樣,在家裡晃蕩著,卻好似個外人似的,這讓劉氏更有氣了,所以,一大早看著阿黛,免不了又說起氣話來了。

  只是做娘的心裡也不免煩惱,她其實不想這樣,倒底也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不是,只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如今她真不知拿這個女兒怎麼辦才好。

  真是冤家。

  阿黛卻理不得劉氏這般的糾結,對於她來說,穿成阿黛,總歸是多了一次生命歷程,家人能相和,那自是好的,不能相和其實也無所謂吧。

  想著便進了廚房

  而劉氏嘴裡的討債鬼就是這個身體的大哥王成和大嫂孟氏阿霞。

  來到這裡這段時間,這兩位的性子王黛也摸清了,大哥王成,有些游手好閒,整日裡便在茶館裡聽著那些浪子遊俠,神仙劍客的故事,一門心思便是想成為那仗義疏財的劍仙,可惜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心氣兒高,可家裡一貧如洗,沒那仗義疏財的份,便是偶爾的想請人吃酒,那也得挖空的心思,打著自家娘子孟氏嫁妝的主意。

  而大嫂孟氏,娘家也算是薄有資產,也因此她的嫁妝也算是豐厚,只可惜,嫁入王家近兩年了,頂不住王家一家人時時的掂記和打主意,最後豐厚的嫁妝全貼進了王家這個無底洞,而孟氏,不知是看開了還是破罐子破摔,總之,嫁妝你們要用就都拿去,家裡的事情卻是啥也不干,有好吃的那也先下手為強,總之,如今成了人人嘴裡,好吃懶做的賴婦。

  不過,賴婦歸賴婦,這孟氏有一點卻也是為鄰里津津樂道的,王成和孟阿霞是定的娃娃親,當時,孟家也是窮苦人家,算是門當戶對,只是不久,孟家就開始發跡了,如何成了錢塘有名的大糧商,王孟兩家早有貧富之別了。

  據說當年,孟家人還想悔婚來著,是孟阿霞死活不同意,非要嫁過來的,從這一點來說,這孟氏相當不錯。

  如今這樣,怕也是對王成太失望了。

  阿黛邊想著邊點著了灶裡的火,先燒熱水,然後打開米缸的蓋子,準備淘米煮粥,結果米缸裡空空如也,一粒米也沒有了,

  阿黛不由瞪大著眼睛,昨晚是她燒的飯,她記得還有一把米的,不用說了,定不知是哪一個半夜裡肚子餓,起來燒飯吃了,難怪灶頭還有一些灰呢。

  沒米,這早飯也燒不成了,王黛揉了揉已經餓的前胸貼後背的肚子,今天怕是要餓肚子了。

  王黛吐了口氣,鍋裡的水已經燒開了,便直接將灶裡的火頭退了出來,埋在灰裡,然後走出廚房,衝著院子裡正晾著衣服的劉氏道:「娘,沒米了。」

  「怎麼會沒米,昨晚上我睡覺前還看了的,還用手抓過,整整一把米。」劉氏豎著眉毛道。

  「定是阿黛半夜裡偷吃掉了。」一邊王靛不遺餘力的打擊著王黛,只是這種小手段在王黛面前哪有什麼功擊力,掃都不掃她一眼,只是平靜的看著劉氏,再一次口齒清晰的道:「沒了。」

  看著阿黛的神情,劉氏知道缸裡應該確實沒米,豎起眉毛,正要發作,想了想,卻頹然的揮了揮手:「算了,沒了就沒了。」

  總不過是家裡幾個人,還能怎麼著,真要弄清楚就傷感情了,劉氏也就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又道:「阿黛,你跑一趟,到你大伯家去借點米,再順便賒兩幅藥,你阿爹的藥吃完了。」

  「大伯到外地收藥材去了,家裡大伯母守著。」阿黛又開始陳述事實,接下來的話自不必多話。

  王黛家的這個大伯是開藥堂的,不過地主家也沒有餘糧啊,大伯在家的時候還會想方設法的賙濟王黛家一點,如今大伯外出了,而大伯母可早就放出話來了,王黛家休想再從她手裡借一粒米。這種情況,王黛自不會去討這個沒趣。

  這世間多是救急不救窮,有急事兒,大多數人都樂得伸伸手,可這窮,一日兩日的,一回兩回,誰家的錢那都不是大風吹來的,借的次數多了,自不會有好臉色給人看。

  這種事情,實在是人生長理。

  一時間,整個院子沉默無語。

  劉氏的臉上,一片頹然和無奈,眼中隱隱含著淚光,貧賤之家百事哀啊。

  就在這時,屋裡傳來一陣罵罵咧咧的:「好你個王成啊,為了這一罈酒,你居然要休我?我孟阿霞哪點對不住你王家?當初進你王家門時,那也是十里紅妝的,可如今這些嫁妝全砸進了你們王家這個無底洞,敢情著你現在是要過河拆橋是吧,行啊,把我的嫁妝拿出來,我立刻就走,至少,我還有個能吃飽肚子的念想。」

  隨後兩個人影從屋裡跑了出來,當先之人年約二十許的男子,穿著打著補丁的長衫,紮著英雄巾,面目挺周正,就是有些菜色,顯得面黃肌瘦的,正是阿黛的大哥王成,此時王成手裡正緊緊的抱著一罈酒,而他身後,是一身布衣釵鐶的年青婦人,正是王黛的大嫂孟阿霞,此刻亦是咬著牙,一臉的不平和憤懣,正伸著兩條胳膊使勁的拉著前面王成的的一條胳膊,不讓他走。

  「這是干什麼,一大清早的,就吵吵鬧鬧,你們不知道你們阿爹這段時間身子骨不好啊,就不能省心點。」劉氏揉了揉紅紅的眼眶恨恨的道。

  「我倒是想省心點,可這日子沒法過啊,娘,你給我做個主兒,當初,是你同意的,我那隻鐲子讓我留著,那是我上花轎時,我娘硬塞在我手裡的,雖不是什麼太名貴的東西,可那也是我做為孟家女唯一的念想了,我今兒個早上才發現,阿成他居然偷偷的把我那鐲子給當了,去買了這麼一壺酒,陳氏酒莊的酒,這是我們這樣的人家能吃得起的嗎?而沒了那鐲子,便是我想回孟家也沒臉回啊。」孟氏咬著牙,紅著眼眶道。

  「大哥,你太過分了。」王靛在邊上揮著拳頭,一幅憤慨的樣子,卻又壓低著聲嘀咕:「買什麼酒,買些吃的也是好的呀。」

  王黛只是在邊上靜靜的看著,她現在還沒能完全融入這個家庭,只能似個外人似的觀望,此時聽著王靛的話,忍不住輕笑一聲,卻惹來王靛的白眼珠子。

  劉氏已是氣急,二話不說,拿著棰衣服的木棰子就朝著王成身上砸去:「你個敗家子,不好好找個營生,卻儘是打著媳婦兒的主意,天下男人的臉都讓你丟光了,我不管,你現在馬上把酒給我退了,然後去把你娘子的手鐲給贖回來,否則,我就當沒你這個兒子。」

  「娘,不能退,我這酒也是為了咱爹的病。」王成這會兒仍死死的抱著酒罈:「咱爹病了這些年了,我算是看出來了,非神仙之力不可,昨兒個,集上來了一個道士,我可是親眼看到了,他就用一顆梨粒兒,種在地上,沒一會兒,就長成一株梨樹,然後開花結果,轉瞬間便是碩果纍纍,這豈不就是神仙,我打探過了,這位道長好酒,所以,我才想法子買了這罈酒,只要那道長吃了我的酒,到時候才好請他出手,咱爹必手到病除。」

  一聽王成這話,院中的眾人又無語了,畢竟王爹的病那是一家人的心病。

  只是阿黛這裡卻是瞪大眼睛,一臉詫異,按王成這麼說,這不就是聊齋裡的種梨嘛?聶小倩出現了,許仙有了,如今種犁的老道也粉墨登場了嗎?

  「子不語怪力亂神,阿成休要再犯痴了,照你娘的話去做。」這時,王繼善扶著牆出來,連站都站不穩了,氣喘吁吁的道。

  「你也不看看你什麼身體,出來幹什麼?找不痛快啊,還說阿成犯痴,你不想想你自個兒痴成什麼樣了,這天下,不是秀才,不是舉人的多了去了,若都像你這樣放不下,哪還不個個只得投井跳河了。」看著王繼善那病弱的樣子,劉氏連忙上前扶著他,嘴裡絮絮叨叨的。

  雖然話不好聽,但濃濃關心和勸誡卻也是溢於言表,端讓人心中有一絲暖意。

  王黛看著,心裡也暖暖的,這個家其實也挺有趣。

  「爹,真的是神仙。」一邊王成兀自不肯幹休。

  王繼善苦笑的擺擺手,卻是衝著阿黛道:「阿黛,你去,陳氏酒莊的東家不錯,好好跟他說說,能照價退的。」

  「哦。」王黛應了一聲,老爹吩咐,她自是應從,便去抱王成手裡的酒罈子,又接過大嫂手裡的當票,然後轉身一溜小跑的出了院子。

  兀自聽到身後王靛嘀咕著:阿爹眼裡就只有阿黛。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8-10 01:26 PM

第二章 魚群和道人

  陳氏酒莊在西湖的對面,得坐船過去,好在,自家是西湖邊人家,打魚貼補家計也是慣常的,因此,湖邊的碼頭還拴著自家的小漁船,阿黛打算駕著家裡的小船去,順便撒上一網。說不準也能弄點魚賣賣,換點米錢。

  總歸家計艱難,努力才有收穫。

  王黛想著,抱著酒罈子朝西湖碼頭過去,此時,天下起了密密小雨。

  錢塘的雨,細細密密的,如霧似靄,微風拂柳,夾著雨絲,頗有那沾衣欲濕杏花雨,吹面不寒楊柳風的意味兒。

  這樣的雨,對於王黛來說,完全不受影響,不一會兒就到了西湖邊的碼頭,阿黛小心的將酒罈子放在腳邊,就準備去解攬繩。

  「阿黛,你這是要出湖打漁啊,如今西湖的魚可不好打。」說話的是另一邊一條漁船上的胡大伯。

  隨著打魚的人家越來越多,西湖的魚卻是越來越少了,打魚的難度也就越來越大。

  阿黛衝著胡大伯笑道:「我到西湖對面錢塘門那邊有事情,反正是要出湖的,再順便撒兩網子,捕不著魚就算了,若能有個收穫那便老天爺開眼,體恤我們窮苦人家。」

  「說的倒也是。」那胡大伯聽阿黛這般說,便樂呵呵的笑了,這王家丫頭,倒是想的開,不過,生活就得這般過。

  阿黛便衝著胡大伯擺了擺手,繼續解攬繩。

  沒想到就在這時,胡大伯的娘子薑氏風風火火的過來,一手拖著一隻網兜,網兜裡面兜著一隻挺大的烏龜,那背上的龜甲足有臉盆底那麼大:「忙活了一個大早上的,魚沒弄到多少,倒是弄到這麼一隻大龜,拿集上去,也不知能不能換幾個錢。」

  「這抓到龜是要放生的,胡嫂你還在乎這幾個錢哪,聽說你兒子前幾天出門可是發大財了,我昨兒個曉見你那大媳婦買了寶慶齋的胭脂和水粉。」這時,一個在堤邊洗衣的娘子道。

  「哪發什麼財,我那大媳婦就是個敗家貨。」姜氏憤憤的,當然對於發財是決不承認的,說完也不理那洗衣的娘子,朝著胡家的船快步走去。

  沒想姜氏走的急,那網兜裡的大龜又實在不小,這拖行的時候正好撞在阿黛擺在地上的酒罈之上,酒罈打倒,骨碌的滾下了碼頭上的青石階下,砸在淹在水裡的石階上,發出一聲脆響,隨後酒香四溢的,罈子碎,酒自融進了水裡,酒和水融在了一起。

  阿黛一下子愣了,不由大急,急步上前,用勁一扯姜氏的袖子:「胡大娘,你把我的酒砸碎了,這可是陳氏酒莊的酒,你得賠。」

  胡大娘也叫嚇了一跳,不過聽阿黛這一說,那心裡更是咯噔一下,陳氏酒莊的酒,那是老貴老貴,她哪捨得賠啊,不由的瞪眼辯道:「什麼叫我把你的酒砸碎,明明是你自己的酒罈子沒擺好,滾下石階砸碎的,關我什麼事啊?合著還想拉我做冤大頭啊,想也別想。」

  「胡大娘,你怎麼能睜著眼睛說瞎話呢,明明是你拖著這烏龜,撞倒了我的酒罈,大家都看到的,可由不得你瞎說。」阿黛握緊著拳頭,冷著一張臉瞪著姜氏。

  石階邊還有幾個婦人在洗衣服,聽得阿黛的話,自是點頭。

  姜氏臉色變了幾下,又道:「就算是這烏龜撞了你的酒罈子又怎麼了,這是在路上,路是讓人走的,又不是讓你擺酒罈子的,誰知道你安的什麼心哪,你們王家都下頓接不了上頓了,哪裡有錢買陳氏酒莊的酒,別是隨便弄了個陳氏酒莊的酒罈子,裝了點劣質酒,就想在這裡做局坑人吧,今兒個是我倒霉撞上了,要不然,倒不知這冤大頭要栽到哪個倒霉鬼頭上嘍。」姜氏一張刀子嘴,最後竟是倒打一耙起來了。

  阿黛氣的臉都發白了,只是她知道這姜氏不是個省油的燈,人又極小氣,想要她讓根本就不可能,而更重要的是,如今賠不賠酒已經是其次了,姜氏兩張嘴皮子一搭,就污她做局詐人。

  邊上那幾個洗衣服的婦人已經用探究的目光看著她了,畢竟,她王家窮的揭不開鍋那是整條街面上的人都知道的,經姜氏這麼一說,這一罈子所謂的陳氏酒莊的酒倒是讓幾個有些起疑,畢竟憑著阿黛家的經濟條件,是不可能買得起陳氏酒莊的酒的,反倒顯得姜氏還挺有說服力的。

  想著阿黛唯有一咬牙,兩眼盯著一邊的胡大伯道:「胡大伯,你是懂酒之人,這酒氣你聞著,是不是陳氏酒莊的酒,我這裡有一張當票,是我大哥當了我大嫂的手鐲買的酒。」

  買酒的錢來處阿黛說明了,至於其它的她便不再多說,端看胡大伯的回答。

  「嗯,是陳氏酒莊的酒,這點沒錯的,既然是你大娘砸碎了你的酒罈,那自然是要賠的。」胡大伯點頭道,大家生活都不容易,他心裡也是捨不得的,但王家更艱難,這要不賠說不過去。

  聽得自家男人這般說話,姜氏雖然仍不太樂意,但卻不能睜著眼睛說瞎話了,於是撇撇嘴:「賠就賠,不過又不是我把你的酒罈打下水的,是這只龜,那我把這只龜賠給你好了,這麼大一隻龜,可是少見的,若是碰到個識貨的,百十兩銀子說不這下都有人出,你賺大了。」姜氏說著,就將那手裡網兜往阿黛手裡一兜:「網兜先借你用先,用完了要還的啊。」說完也不理會阿黛,便快步竄上了她家的漁船,就衝著胡伯嚷嚷著再出一趟湖,再打點魚,要不然,沒米下鍋云云。

  只眨眼功夫,胡家的漁船便竄出了老遠。

  阿黛抿著唇看著胡家船遠去,不甘卻無可奈何。

  只得面沉如水的看著面前的大龜,幾乎有面盆大小,端是少見。

  一邊那幾個洗衣服的嫂子也圍過來看著龜,都不由的咋舌著:「這麼大的龜還真是少見,到集上,若是遇上識貨的人,百十兩銀子還真說不準。」

  「可問題是,打漁的人家,這逮著了龜,都是放生的,更何況這麼大的龜,透著邪性呢,真要殺了或賣了,那可不吉利。」另一個嫂子道。

  「倒也是。」幾個人點點頭,失了好奇心,均衝著阿黛點點頭,告辭回家了。

  湖邊,只餘阿黛同大龜兩個大眼瞪小眼。

  那大龜兩隻綠豆眼兒清亮清亮的,還微側著頭看著阿黛似的。

  阿黛蹲在大龜前,這龜種她認得,學名中華龜,小名草龜,最是常見的品種,當然,像這麼大的還是少見的。

  若是放在後世,那抵酒錢是綽綽有餘,可問題是在這時代,龜是長壽吉祥的象徵,不管是殺或者賣,正如之前那嫂子所說,都是不吉利的,一般來說,打漁的人打到了龜,那都是放生。

  這也是為什麼姜氏寧願把龜給她,也不願賠酒錢的原因,這東西是麻煩呀。

  是拿去賣還是放生?貞娘著實為難哪。如果沒有穿越這回事,經濟困難,那賣也就賣了,可如今她意外的來到這裡,心中自不免對一些怪力亂神有了一股子敬畏之心。

  而且穿越前,她也養老了兩隻草龜,足足養了八年,龜這東西真有靈性的,每天早晨大約七點的時候,就會定時的把她臥室的門撞的老響,幾乎從無例外。

  說實話,這時真讓阿黛把這只龜拿去賣,一來不忍,二來因著那股子敬畏之心,阿黛還真有些不敢,正如之前那位嫂子說的,這麼大的龜透著邪性呢。

  算了,「放生」終是積善之事,所謂積善之家有餘慶,也算是為自己求得一份餘慶吧。阿黛想著,便解開了網兜,然後抱著大龜到了水裡:「好好的活著吧。」

  阿黛嘀嘀咕咕了一句。

  而大龜入了水,自是投奔自由,幾下里一劃動就漸漸的沒入了深水,阿黛於它只是路人甲。

  阿黛目送著它放水,然後才上了船,撐著桿子朝著西湖中心過去。

  渺渺湖水,籠著如霧的雨絲,斷橋在如霧的雨絲隱隱約約,遠處青山如黛,阿黛一葉小舟,頗有一種置身畫中之感。

  這便是穿越的福利了,後世,西湖邊可鮮少能看到這樣的美景。

  阿黛邊看著風景邊沿著水路撒下魚網,甭管最後能打到多少魚,終歸是能貼補一點家用的。

  也幸好前世,她家辦了一個農家樂,租了水庫,一是為了方便遊客遊玩,二也是養魚,於是對於打魚這活計,她做起來也算順溜。

  只可惜,再順溜也沒什麼用,連著兩網,小魚兩三隻。

  阿黛不免喪氣,想著這般回去,又打碎了酒,免不了要馱老娘一頓竹筍炒肉絲,又想著前世因著性子問題,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今世,依然是這般,想著終是有些委屈,不免紅了眼眶。

  終是不甘,看了看天色,還不算晚,咬了咬牙,再撒一網,阿黛想著。

  只是接下來的事情卻是大出阿黛的意外,才沒一會兒,圍著她小船的一塊水面,那是波光鱗鱗,對,就是波光鱗鱗,而不是波光粼粼,因為放眼望去,全是魚身上的鱗片和那青黑的魚背脊,太震撼了。

  這……這是遇上大的魚群了嗎?

  王黛一陣驚喜,機會稍縱即逝啊,便也顧不得多想,收網撈魚,如此反覆,沒一兒,真正是魚滿倉了,端是大豐收啊。

  此時才見得剩下的魚群漸漸的散去。

  王黛這才平復心中激動的情緒,這滿滿一倉魚賣了,別說買米,便是贖大嫂鐲子的錢都有了。

  人生果然是悲喜兩重天。

  王黛握緊著拳頭朝空中揮了揮,太捧了,老天爺還是很給力的。之前的些許委屈之感早就拋到九宵雲外了。

  滿滿的一倉魚,自要把它們變成錢和米,於是,王黛便劃著船朝著對面錢塘門的碼頭而去,碼頭上便有魚市。

  而就在阿黛離開後的那片水面,一隻大龜沉浮幾下,便游到了一塊礁石上,趴著曬太陽。

  ……

  「姑娘,這都是西湖的魚吧,可是有好些日子沒見過這麼滿倉的大豐收了,姑娘好本事啊!」阿黛到了碼頭,沒一會兒,便圍了一群人,看著阿黛滿倉的魚,便有人伸大拇指。

  「哪裡,是運氣好碰上魚群了,大叔來一條吧,瞧這多新鮮,活蹦亂跳的,不管是煮魚湯還是燒醋魚,都鮮著呢著。」王黛衝著人笑嘻嘻的道。

  西湖醋魚那可是名菜。

  這般鮮活的魚,自引得眾人心動,於是你一條我一條的,更有那心思活絡的,壓了價,批了一筐魚到各處酒店去兜賣。

  短短一個時辰,一倉魚就去掉了一大半。

  這時王黛的肚子發出一陣咕咕的叫聲,從早上忙到現在,她還沒吃飯呢,於是便轉身回船上,拿出平日在船上用的小碳爐,直接放了碳,燒著後,便把那火鉗子架到小碳爐上,然後選了一條魚,刮了魚鱗,開膛破肚的,處理好,洗干將,再直接的將魚放在火鉗子上,燒起了烤魚來。

  沒一會兒,便傳出了香味,阿黛又灑了鹽巴,正準備吃,卻聽得一聲更響的咕咕聲,隨後便聽有人道:「小姑娘,老道肚子裡的饞蟲發作了,請老道吃條魚吧。」

  阿黛抬起頭,就看到一個眉目臉皮兒都打著褶的老道,頭上花白的頭髮用一支竹籤叉著,一襲半舊不舊的道袍隨意的繫著,鬆鬆垮垮的,腰間就掛著一隻酒葫蘆和竹筒,赤著腳,沒有一絲高人范兒,倒跟神棍似的。

  阿黛眨眼看著他,隨後便笑著把手裡的魚遞上前:「道長請。」

  那道人顯然沒想到阿黛這般的爽快,倒是微微愣了一下,才呵呵笑了,接過魚,嘴裡嘀咕了句:「小姑娘挺有意思。」

  這赤腳道人又哪裡知道,之前阿黛看著他的時候,卻想起了種梨裡面的賣梨人,那可是前車可鑑哪,這些個高人性子詼諧,嬉笑怒罵,皆由著自己的性子,又哪裡能理解,平凡人家為著柴米油鹽斤斤計較而養成的吝嗇性子。

  再加上阿黛本就不是小氣之人,不管這道人真是高人還是神棍,總歸不過是一條魚罷了。部好過萬一又惹得這些高人一時興起,把她剩下的魚弄沒了,那她便哭都沒地兒了。

  將魚送給了道人,阿黛便又挑了條魚,刮鱗破肚洗淨,繼續烤著,這時又有人來買魚,阿黛自又忙活了起來,也就不在意那道人了。

  等到一翻活忙完,便又看那道人半靠在對面孟家糧行的屋簷下,手裡還拿著魚骨頭,眯著眼似睡非睡的好不愜意。

  「大哥,這米價不都是二十文一斗嗎?什麼時候漲到三十五文了?」就在這時,孟家糧行門口一陣吵鬧。

  這不是自家大嫂的聲音嗎?阿黛醒覺,連忙站在一邊的河堤上,越過人牆,便看到自家大嫂正在孟家糧行門口跟一個中年男子說話,這才想起,這孟家糧行正是自家大嫂的娘家開的。

  「二十文一斗?那是早幾天的事情了,這幾天都是三十五文,明天還要漲呢,到時就是四十文五十文都不一定。」那中年男子回道,正是孟家的掌櫃孟有良,也是孟氏的大哥,不過,集上的人背地裡都叫他孟無良。

  一聽他這話,周圍的人群嘩然開了:「太過份了,這米價哪有這麼漲的,如今正是青黃不接時,家家都缺糧,這不是趁火打劫嗎?」

  「大哥,那你就還按前幾天的價,二十文一斗賣給我吧,我就只有二十文。」這時,那孟氏求著孟有良道。

  「妹子,你雖是我妹子,但在商言商,這米價既然定下來了,那哪能隨意要降就降的,我若二十文賣於你,那別人怎麼辦?」孟有良說的是義正言辭,聽的人卻是搖頭,這可是對自家妹子呀。

  「那大哥,就算是我再欠你十五文,你就先把米賣給我,我以後還你。」孟氏又沖著那孟有良求道。

  「本店概不賒欠。」孟有良斜睨了一眼孟氏道。

  孟氏氣結,一臉脹的通紅,恨聲道:「大哥,我可是你妹子。」

  「呵,現在知道是我妹子呀,那當初那會兒怎麼那麼硬氣啊,你既進了王家的門,便不在是孟家的女了。」那孟有良重重的哼一聲,一甩袖子,轉身就進了米店了,不再理會孟氏。

  孟氏咬著唇,愣愣在站在那裡。阿黛瞧著,饒是她雲淡風輕的性子也寒了臉,本來早就要上前拉開孟氏了,可最終卻沒有挪腳步,大嫂是個要強的性子,平日裡跟家裡爭吵,就拿孟家當靠山,如今孟家大哥這麼對她,她便是再委屈也決不希望被王家人看到的。

  那樣她當無地自容。

  這筆賬權且記下吧,王黛看著孟氏頹然的身影,暗暗擺緊了拳頭。

  「呼……好一場大夢,平白叫你們這些人給攪了,也罷,不就是米嗎?道人這裡倒是有一些米,便十文一斗賣於大家。」就在這時,那半眯在屋簷下打著盹的道人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晃悠悠的站了起來,嘟喃的道。

  「你這道人,說的什麼痴話?看你這樣,哪來的米?」邊上便有人嘰笑道。

  「道人說有便有,且瞧著。」那道人一臉神秘的道。隨後就拿下腰間那巴掌長的細竹筒,在人前晃了幾下,那竹筒上下是通的,中空。

  隨後那道人就將竹筒放在地上,轉瞬間,竹筒開始變粗變高,不一會兒就漲到八斗簍那般大小。周圍的人都瞪大了眼睛呆了。

  此時那道人又從那大竹筒裡抽出兩張蓆子鋪在地上,接著又從竹筒裡拿出一隻大的葫蘆瓢,然後就從竹筒裡開始往來舀米,源源不覺的,沒一會兒兩張蓆子上的米都堆成小山狀,那竹筒竟好似個聚寶盆似的。

  還有那不放心的人抓了把米放在嘴裡嚼著,然後點頭,是頂好的富春大米。

  眾人呆愣之餘,也有小市民的算計,知道這種事情可遇不可求,過了這村沒那店,立刻呼啦的全都圍了上來,你幾斗,我幾斗的,直接將錢丟進那竹筒後,便開始裝米。

  有那好奇的人還朝竹筒裡看了看,卻驚訝的發現,竹筒裡空空如也,丟進去的錢不見蹤影了。

  而王黛自一開始到現在,都瞪大著眼睛,她記得聊齋裡有這麼個法術,只是記得是一回事,親眼看到那絕對是另一回事,太震撼。

  「小姑娘,你請我吃魚,我送你一袋米,咱們兩清。」就在這時,道人突然就出現在阿黛的面前,阿黛才發現,腳邊多了一袋米。

  道人說完,又是一晃,便出現在十步開外,再幾晃,便看不到人影了。

  到得此時,王黛突然醒覺,懊惱的拍了拍腦袋,老爹還病著呢,咋忘了跟道人求個方子,只是此時,道人已渺渺不知何方。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8-10 01:26 PM

第三章 防火防盜防道人

  道人走遠了,阿黛也不在糾結。

  總歸是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啊。

  這時那孟氏糧行的掌櫃拿著牙籤就站在門口,邊剔著牙邊看著道人離去的方向,一臉肉痛的表情,那心裡啊跟貓爪兒抓了似的,多好的一筆賬啊……

  這道人,真是失心瘋了,上好的富春大米,居然十文錢一斗就賣了,傻缺不傻缺啊,幸好他剛才讓幾個夥計擠在人群裡面也搶了些米回來,只是想著若是那些米,全都由他十文錢買進,這等好米,賣個五十文一斗都不在話下的,那可就賺發了。

  只是終歸只是想想,一切都是泡影,想的孟有良心肝兒直抽啊。

  就在這時,又聽孟氏糧行裡的一個夥計驚訝的叫道:「東家,快來看,咱家這櫃檯上怎麼突然有一堆銅錢?」

  立時的,糧行裡的夥計和掌櫃地都圍了上前,果然在那櫃檯一邊有一堆銅錢。

  「喲,這錢好像還是剛才我們拿出去買米的錢。」就在這時,一個夥計道,本朝制錢,各地都略有不同,還有一些個私人櫃坊也能制些個私錢,當然這樣的私錢價值肯定比朝廷的制錢低,孟有良讓夥計去買米,便讓他們拿這種私錢去沖數的,這會兒自然一認就認出來了。

  這剛剛買米的錢怎麼好好的又出現在這櫃檯上了呢?

  難不成是道人好心送他?不像。

  「不好,快去倉庫看看前兩天新近的那批富春大米。」孟有良突然拍著大腿衝著一邊的二掌櫃道。

  二掌櫃一聽,便拿了鑰匙匆匆去了後院的倉庫,沒一會兒便邊滾帶爬的跑來,哭喪著臉吼:「東家,東家,不好了,不好了,那批富春大米不見了。」

  一堆兒富春大米就這麼的不移而飛了。

  一干人等都傻了眼。

  「那道人剛才買的米不會就是我們倉庫裡的米吧?」一個夥計兒怯怯的道。

  「怎麼不會,這八成就是了。」二掌櫃一拍巴掌,再結合之前的事情,如此這般,誰都明白了,那道人先前賣的米竟是孟家糧行新進的富春米。

  孟有良肥肥的臉此刻皮肉一陣抖動,踉蹌的衝出糧行,衝著道人遠去的方向吼著:「該死的賊道人,我跟你沒完。」

  門口,仍未散去的人一臉驚訝的看著這孟有良,都奇怪著,這孟無良失心瘋了吧,隨後從一邊的夥計嘴裡打聽出事情來,便一個個臉色怪異,俱有些興災樂禍,哇哇,孟無良也有今天。

  此時,那孟有良看著眾人的表情,臉上的肉更是直抽,又沖著店裡的夥計吼著:「還不快把剛才買米的人都給我攔住,把米給我追回來。」

  幾個夥計面面廝覷,開玩笑,那麼多人,怎麼攔,這時候誰還理他們啊。

  買米的人早作鳥獸散了。孟有良氣的一頭栽地上,便大嚎了起來:「我虧大發了我……」

  阿黛這時魚也賣完了,只剩兩三條,正好拿回家打打牙祭,那袋米也放到了船裡,這下買米的錢也都省了,又點了點賣魚的錢,數出贖鐲子的錢,便又把多餘的包好放在衣服裡面。然後請一邊的哨公幫著看船,她好去幫自家大嫂贖鐲子。

  這正上了碼頭,便看到孟家糧行的這一幕,不由的樂了,防火防盜防道人,尤其是有點正義感又嬉戲塵世的道人,孟無良啊,你傷不起,不過,對此阿黛倒沒什麼同情心,實在是這位做生意,大鬥進小鬥出的缺德事兒沒少幹。

  可惜自家大嫂已經回去,要不然,這會兒,多少也能解氣點。

  隨後,阿黛便直奔當鋪,一番奔忙的,總算是把自家大嫂的鐲子贖了回來。

  如此一番,竟已是午時末刻,按後世的算法是快下午一點,自己一大早出來到現在,怕是家裡人要嘀咕著不知出什麼事了。

  想著,阿黛便輕快的跳上漁船,撐著船桿往回趕。不一會兒便得這邊的碼頭,系好船繩,阿黛便搬著那一袋米吃力的甩到肩上,然後踉踉蹌蹌的往家趕。

  去時細雨濛濛,回來卻是陽光晴好。

  這一袋米,死沉死沉的,壓的阿黛的肩背一片生疼,不過,心裡卻是痛並快樂著,有這一袋米,至少預示著自己和家裡人這段時間不會再餓肚子了。

  「呵,咱們家的三姑娘終於回來了啊,這知道的人是知道你去了錢塘門,不知道的人還道你去東海龍宮走一遭呢。」才到門口,就看到正朝外張望的二姐王靛,這時那王靛自是一臉沒好氣,這時更是伸著食指直點著阿黛的額頭:「臭丫頭,你也不看看現在什麼時候了,為了等你回來吃中飯,害我到現在還餓著肚子,小心你的皮。」

  王靛齜牙咧嘴的說著。

  看著她點過來的手指,王黛哪能讓她點著,皺了皺眉側過腦袋讓過她的手指,然後順勢一聳肩,肩膀再一顛,就把那一袋米甩到了王靛的身上。

  「呀,喂,這什麼呀,臭丫頭,這麼沉。」王靛叫那袋米給撞的一個踉蹌,腳步直後退,最後一屁股坐在了門檻上,兩手還抱著那袋米,嘴裡兀自沒好氣的衝著阿黛叫。

  阿黛皮笑肉不笑的呲了一下牙:「一整袋的富春大米,你要是嫌沉,就丟這兒吧。」說完,便從王靛身邊跳過門檻,嘻嘻笑的進了屋。

  她可清楚自家這二姐的性子,知道是米,抱著定然是不肯再撒手的。

  米?一整袋的大米?王靛這時也顧不得跟阿黛置氣,仍是坐在門檻上,更緊的抱著那袋米,又拆了系口子的繩子,果然的,裡面是白花花的大米,不由的興奮的尖叫起來:「娘啊,快來,咱家有大米了,阿黛不知從哪裡弄來了一袋大米,咱家有米吃了。」

  阿黛正進屋著,聽到王靛的話,嘴角不由一抽,這個王靛怎麼說話的呢,什麼叫弄?

  此時,屋裡人聽到王靛的尖叫聲,全都跑了出來,劉氏自然是一馬當先。

  隨後王成和孟氏跟著,王成先上前提起大米,孟氏扶起王靛。隨後眾人的眼光都盯著米袋子,裡面白花花的米在陽光下,更顯晶瑩。一個個臉上都不由的帶著喜氣,唯有孟氏的臉上欣喜過後卻多了一絲憤悶和黯然,阿黛是去退酒幫她贖鐲子,而今酒不見了,卻多了一袋米,很顯然的,阿黛定然是把退酒的錢買了米,那她的鐲子自然不可能贖出來了。

  要是往常,她早要跳將起來了,只是想著之前去娘家米行買米的情形,那個家怕是再也容不下她了,這會兒便意興闌珊,也懶的再追究了,換成米也好,總歸能吃飽肚子。

  而一邊的劉氏自也是跟孟氏一樣的想法,雖然她打心眼裡贊同阿黛這個做法,但看孟氏黯然的神色,免不了要給這個媳婦一個交待。

  便立刻抄起掃帚疙瘩,朝著阿黛的小腿直抽:「死丫頭,反了天了啊,看我不抽死你……」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8-10 01:27 PM

第四章 生活不容易

  王黛這時候手裡還提著兩條大魚呢,沒有想到這個做娘親的說打就打,一不留神,小腿就被抽了兩掃帚疙瘩,不由的提著魚瞪了眼跳腳:「娘,你怎麼回事啊,敢情著我辛辛苦苦打魚,打了一船的魚,又辛辛苦苦賣魚,賣完了魚買袋米回來,這還做錯了?」

  當然,有關於酒打碎,姜氏拿了烏龜賠的事情就不提了,事情過去,再說也不過徒起爭執罷了。

  劉氏這才發現阿黛手裡的魚,又聽她的話,不由的一愣,那手上的掃帚疙瘩便舉著打不下來了:「怎麼?這米不是你退了酒錢買的,是你打魚買的?那你大嫂的手鐲呢?」

  「那當然了,大嫂的鐲子我也已經贖回來了,在這兒呢。」王黛沉著臉說著,放下手裡的魚,然後從懷裡掏出贖回來的手鐲。轉身遞給大嫂:「大嫂,給你,收好了啊,別下回又叫大哥順出去了。」

  一邊王成被王黛的話說的一臉悻悻,嘀咕了句:「臭丫頭。」

  劉氏這才知道誤會了阿黛,也是一臉悻悻。阿黛沉著臉,扭身到一邊,冷著一張臉,不痛快。

  而孟氏這時看著手裡的手鐲,卻頗有些百感交集,想著自己出嫁時娘親硬將這手鐲塞在自己的手裡,可如今娘親過世了,大哥又一點不念兄妹之情,那心中的滋味兒就甭提了,眼淚不由自主的就落了下來。

  「幹啥,幹啥呢,不是贖回來了嘛,還哭。」王成黑著個臉。

  孟氏立刻瞪眼,然後抬起腳重重的踩了王成一腳。

  「你想謀殺親夫啊。」王成抱著腳,單腳跳著,疼的在院子裡打轉。

  「不好意思,沒看見,誰叫你擋了道。」孟氏雖然在她大哥那裡吃了憋,可倒底也不是省油的燈,王成想壓她一頭那是別想。畢竟靠媳婦兒嫁妝過活的人,可直不起腰桿。

  「你給我閉嘴。」劉氏也是沒好氣的衝著王成道。

  如果阿黛在這家裡是不得劉氏喜歡的話,那麼王成,就是人憎鬼厭,誰都能熊他。

  王成叫兩人說的一臉悻悻,轉身進了廚房,這不,為了等阿黛,還沒吃午飯呢,肚子早餓的前胸貼後背了,先蹲灶頭吃一碗再說。

  王成屁股撅一下,劉氏都知道他要幹嘛。大家都沒吃午飯呢,連忙招呼著大家吃。

  一轉身看著阿黛還一臉不痛快的側臉看一邊,劉氏便沒好氣的推推:「吃飯吃飯,你不餓呀,這丫頭氣性怎麼這麼大,快去吃,娘親燒魚去啊。」

  說著又提著阿黛提來的魚,看到阿黛還是悶著張小臉。不由的嘆了口氣:「你大嫂這兩年雖然好吃懶作了點,但她一身身家都貼給咱們家了,咱們不能對不住她啊,娘那不是急了點。」

  「你急了點就可以冤枉女兒?打女兒?」王黛冷著臉道,卻是有些不忿。

  「那你想怎麼樣啊,還要娘親跟你道歉啊?」劉氏亦有些沒好氣的看著阿黛問。這小女兒性子彆扭,還記仇的很。

  「那倒不需要。」在這講究三綱五常的年代裡,做爹娘的再怎麼錯了,那也沒有跟子女道歉的,阿黛自要入鄉隨俗,真要劉氏道歉了,那她就是大不敬了。

  「不過,要說好,君子動口不動手,以後不准隨便打人。」王黛正色的道。

  「成成成,我家阿黛是大姑娘了,以後啊,娘決不打你。」劉氏承諾著,卻是沒好氣的直點了幾下阿黛的腦袋,隨後提了魚進廚房。

  臭丫頭。

  王黛揉了揉被劉氏點著的額頭,撇撇嘴,這個娘親從不好好說話,不過,其實也不是那麼不講理,就是脾氣不太好。

  劉氏在廚房裡忙活了一會兒,桌上又添了一道紅燒魚。

  一家人邊吃邊聊天。

  「今天孟家倒還有一個做親家的樣子,十文錢就賣我們一斗米,這等好米,我估計都是虧本賣的,下回碰到你大哥得跟他道聲謝。」劉氏邊吃著晶瑩的大米飯,這等好米,往常便是過年間也不一定吃的起。

  「娘,不用了,這不是一家人嗎。說起來我大哥這回還真不錯,本來這米是準備送給我的,不到我如今倒底是王家人,不能少了硬氣,所以我才十文一斗買的。」這時,孟氏把快埋進飯碗裡的臉抬了起來,一副長氣的樣子道。

  「嗯,這事做的不錯。」劉氏點點頭,畢竟,當年孟家想悔婚,兩家可是鬧的有些不痛快的,便宜點和送那就是兩回事了,總之王家不想欠孟家的,這點硬氣還是要的。

  這時王黛悄悄抬了臉,看了孟氏一眼,又低頭吃飯,心裡嘆著氣,大嫂這是在打腫臉充胖子啊,今天若不是道人插一手,才能十文錢買到一斗米,要不然,還不知她回家怎麼交待呢。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大嫂打腫臉充胖子也是不得已,這女人嫁了夫家,若是娘家人不把她當回事兒,在夫家說不得也會被看輕些,總歸一切不過是為了能過的更好,生活,每個人都不容易。

  阿黛悶不啃聲的吃著飯。

  「阿黛,你買的米多少錢一斗?」這時,一邊的二姐王靛問道,這姐兒還頗有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三十文。」阿黛淡定的道,倒不是她真有意騙人,實在是大嫂的話擺在前面,大嫂的米十文錢一斗,如果她說是道人送的,那必有一翻解釋,那道人這一關就瞞不過了,說不得大嫂的謊言也要被拆穿,那可真落了大嫂的臉面了,這種打臉的事情阿黛不干。

  而這等好米,三十文一斗這還是良心價呢,要是碰上孟無良那等糧商,這價決買不來,沒聽之前那會兒,孟氏想買普通的米,孟家糧行都出到三十五文嗎。

  「你怎麼這麼傻呀,同樣的米,大嫂十文,你三十文,真敗家,娘,乾脆讓阿黛把米給退了,再把錢給大嫂,讓大嫂再去她大哥那裡買十文一斗的米。」王靛咬著筷子道,打著如意算盤。

  聽著這話,一邊孟氏的臉皮直抽,卻是說不出別的話來,只一個勁的埋頭吃飯。

  「二姐,做人不能這樣,別人好意,虧本賣米給你,得知足,你還真當別人是傻瓜了,處處都要佔點便宜。」王黛抬眼挑眉的看著王靛道,有些瞧不上王靛的小心思。

  開玩笑,道人那事是可遇不可求的,再讓大嫂去買米,那能買的來嗎?那還不為難死大嫂了。

  「嗯,阿黛這話說的對,別人的好意,咱們要知足,可不能順著桿子爬,拿別人當傻瓜,那樣以後,誰還願意沾咱家呀,阿靛這點看得可沒有阿黛明白。」這時,王爹咳著聲道,今天王爹的精神頭算是好一點的。

  「爹就是偏心。」王靛沒得個好臉,氣哼哼的扒著飯。

  「吃飯,吃飯,都說什麼呢,阿靛這不也是想幫家裡省點錢嗎。」劉氏護著王靛道。

  王黛撇了撇嘴,這位才是真偏心呢。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8-10 01:28 PM

第五章 借錢

  正吃著,就聽門外傳了一聲叫喚和拍門聲。

  劉氏正吃好起身,便解下腰間的圍布,出去開門,沒一會兒,就領著一個婦人進門,婦人身後跟著一個黑胖少年,還有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女,臉皮子同樣有些黑,臉上還有著嬰兒肥,總之一看就能看出是一個模子出來的。

  「呸,怎麼是安家人,我回屋了。」王靛一看到來人,立刻丟了飯碗,轉身進屋去了。

  「王黛這一下心裡暗樂,這婦人是安家嬸子方氏,就住在前街,那一對少年男女正是安嬸子家的一雙兒女,那黑胖少年是安家大郎,叫安修之,今年十六歲,比王靛大一歲,跟王靛定的可是娃娃親,安大郎算是自家未來的二姐夫了,當然如不如意就不好說,看二姐那一臉鬱悶的表情顯然是不如意的了。

  安家在祖上也曾是衙門裡的稅官,可自從安老爺子丟了衙門的差事後,安家的日子也舉步艱難了,每日裡全是折借過日子。

  而那丫頭,叫安巧姐,今年十一歲。

  「安嬸子,大郎,巧姐,快坐。」孟氏見人進門,連忙端過凳子讓眾人坐下。

  「大嫂子別忙活了,我不消得坐。」安修之連忙客氣的禮讓道,雖然外形平凡,但禮數什麼的卻是一板一眼的,倒也讓人不能小看。

  其實在阿黛看來,這位安大郎主要是有些胖了,若是能瘦點下來,那也算得「黑馬王子」。

  而此時,那安巧姐卻盯著桌上的魚大大咧咧的叫嚷開了:「娘,我肚子餓了,要吃魚。」說完,竟是直接下手了。

  巧姐雖然十一歲了,但方氏自己本身就是潑賴的性子,又整日裡為了柴米油鹽發愁,巧姐自小到大都是放養的,早就養成了野小子的性子,那規矩半點全無的。

  「你這臭丫頭,才吃的午飯,這就餓了?」方氏老臉一紅,輕拍了巧姐一下。

  「是我考慮不周,阿黛,拿副碗筷來。」一邊劉氏連忙道,王繼善也咳了幾天表示未盡到主人之禮。

  阿黛自己還沒吃兩筷子,她吃魚一向慢,而之前大哥大嫂和二姐那吃的跟秋風掃落葉一樣,若不是劉氏發話,給她留幾塊,這會兒魚盤早就見底了,畢竟王家已經幾個月不見葷腥了,便是偶爾有一點,也是給老爹補身子,別人是沒有的,自不怪大家吃的沒形沒象。

  如今碗裡剩下的幾塊魚,阿黛正想慢慢品味呢,沒成想,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來,因此多少有些不捨,便悶悶的說了聲:「我去拿碗。」

  「不用,不用,就這麼吃。」沒想巧姐應的快,直接端了碗,用手吃了起來,本來嘛,吃魚,拿著筷子也是不方便的,還是手吃方便。

  阿黛本想夾兩塊魚給巧姐,自己還留兩塊,沒成想,巧姐為丫頭居然一鍋端了,一時氣結:「呃,這丫頭……」

  「巧姐……」安大郎立刻板起臉瞪著巧姐,女兒家,這樣太失禮了,嗯,就算不是女兒家,這樣也失禮。

  他一張黑臉,別說,這一瞪,倒像是那麼回事。

  「大郎,你瞪巧姐幹什麼,她是失禮了些,但這也是把這裡當自個兒家,不見外,以後不都是一家人嗎?一家人還講究什麼?」一邊方氏瞪著自己大兒子,護著巧姐,又沖著劉氏道:「靛兒她娘,我這話在理兒吧,一家人不分你我。」

  倒不是方氏重女輕男,實在是她想著今天來的目的,藉著巧姐事情把一家人不分你我的調子定下來,下面的話就好說了。這便是方氏的急智。

  那安大郎自不好在外人面前反駁娘親,只能悶悶的不啃聲了,一邊巧姐還衝著他做鬼臉。

  「在理兒,一家人呢,不分你我。」劉氏有些悶悶的,阿黛還沒吃進嘴呢,不過,她倒也犯不著為了幾塊魚跟安家鬧不痛快。

  「對了,安大妹子,你今兒個過來可是有什麼事兒?」劉氏這時便轉移話題的問。

  「可不是,這不,再過幾個月就是府試了,我家大郎那肚子裡可是有墨水兒的,可終究啊,沒有一個正兒巴經的先生教導,我公公當年那也是在衙門裡當過差的,也知道一些,這府試裡面的道道兒多著呢,我估摸著呀,得讓大郎投個卷,正兒巴經的拜個先生,由先生領著,這道兒才能淌的清,靛兒他爹,你也是個有墨水兒的,我這話對吧?」

  那方氏又探著頭,朝著一邊正同安修之聊天的王繼善道。

  「是這麼說。」那王繼善道,確實,有個師傅幫著打點,一些門道才能清楚,王繼善想著這些年,他一直考不中,怕也是有這個原因的。

  說著,王繼善又考教起安大郎的功課來。

  「君子終日干干,夕惕若厲,無咎。何謂也?」王繼善問。他雖然逢考不過,但幾十年不停的學習,那課業卻是熟的很,便提了易經中的問題讓安大郎對。

  「子曰,君子進德修業,忠信所以進德也。修辭立期誠,所以居業也……」

  如此一問一答。

  那方氏雖然覺得王繼善一個連秀才也考不中的老童生,那考較也有限的很,但不管怎麼著,見自家大郎回答的流利,那臉上更是自得,又繼續道。

  「我家大郎是真有墨水兒,可話又說回來了,現在幹什麼不得要錢哪,尤其這投卷拜師,我家什麼情況你也清楚,那是肚子都吃不飽的,哪來的錢讓大郎去投卷拜師,這不,便想著王家嫂子了,我家大郎若真是有個出息,那明天享福的還不就是你家阿靛嗎?這是咱們兩家的事情,妹子我只好厚著臉皮來找嫂子想法子了。」方氏又搓著手道。

  劉氏聽了一陣哭笑不得:「我說大妹子啊,你的意思我懂了,可我家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家裡,修文他大伯那邊還時常幫襯著點,修文也有出息,平日裡幫人抄抄算算的,還能貼補個家計。可我家阿成,那是個敗家子兒,這些年,全靠她媳婦兒的嫁妝支撐著呢,還有你王老哥,天天躺在床上,每天藥不離口,我這兩天還發愁著到哪裡去弄兩個錢來給他抓藥呢,你家大郎,我自也是盼著他有出息的,可這也有心無力啊。」

  劉氏疼王靛的緊,這手裡但有餘錢,哪有不幫襯安大郎的理。可問題是,別說餘錢,便是給當家的抓藥的錢都不知在哪裡呢,因此,於安大郎的事情,那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嘿嘿,我說王家嫂子,你這是瞞我呢,你家阿黛今兒個可是發了啊,整整一船子西湖魚,西湖上多半年沒這樣的豐收了,今兒個在魚市,全賣了,那可不少的錢。」安方氏有些不高興的道。只覺得劉氏是在敷衍她。

  「安大妹子這話說笑了啊,阿黛是個小丫頭,現在西湖魚難打,這誰不知道啊?哪可能滿滿一船子魚?也就是有些收穫罷了。這不,阿黛還算懂事,賣了魚,就給家裡買了一袋米,家裡今後一個月,就指著這一袋米填飽肚子,這哪有錢哪。你別聽別人瞎說。」劉氏驚訝的擺擺手道。

  這街坊鄰里的,雖有熱心腸的,但也多有那捕風捉影的,見著別人得了一分,卻硬被說成得了十分。

  「我可沒瞎說,不信,你到外面打聽一下看看,都傳遍了,聽胡家嫂子說的可是真真切切的,她親眼看到阿黛賣魚的,整整一船子魚,只多不少。再說了,若是往常那一袋米倒是要不少錢,但今兒個那一袋米卻要不了多少錢,我跟你說啊,這真是老天有眼,一個神仙瞧不過孟無良那無德的樣子,連你家阿霞去買米那孟無良都要高價,錢不夠欠一點都不成,因此,那神仙瞧不過眼了,便用了個法術把孟家糧行的富春大米弄出來,十個錢一斗就賣了,好些人都買了,你家阿黛就在孟家糧行前面的埠頭賣魚,不用說了,那米定然是十個錢一斗買的,一袋也要不了多少錢。」那方氏道,又挑著眉,一副看劉氏再怎麼推托的樣子。

  只是方氏這話一說,邊上,孟阿霞那臉色就白了,眼眶也微紅了,一臉難堪,扭身就回了屋。

  屋裡的氣氛就有些凝滯了。

  劉氏也是愣了好一會兒,但看孟阿霞那般臉色,自是明白方氏說的可能不假,便寒著一張臉衝著阿黛道:「阿黛,過來,到底怎麼回事?你的米倒底是多少錢一斗買的,還有,你今天真的打了一船子魚嗎?」

  阿黛沒想到,事情兜來兜去的卻兜到了她頭上,皺著眉掃了方氏等人一眼,又被劉氏當著眾人這一喝責,心裡不痛快,皺著眉悶不啃聲的站在門邊。

  「阿黛。」一邊的王繼善咳著出聲。

  「爹,娘,嫂子的話在前面,你們讓我怎麼說?」阿黛抬起有頭,抿著唇回了句。

  一聽阿黛這麼說,劉氏再想著之前孟氏紅著眼眶,一臉難堪的回屋,那臉色倒是放緩了:「嗯,那倒也不錯,那剩下的錢呢?」

  一聽劉氏說到錢,一邊方氏便兩眼灼灼的盯著阿黛。

  阿黛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便將手伸到襟下拿錢袋,冷不丁的卻斜眼看著自家娘親正衝她眨眼,阿黛一愣之下暗樂,娘親這是不想借了,不是自家人小氣,若是寬裕的話,事關二姐未來夫君的前程,依老娘對二姐那般的偏心,怕是家底都願意掏出來。

  只是如今,老爹病重在床,那每日的藥錢都是不小的數目,再加上這長病之人,怎麼著也得買點好的來補補身子中,要不然身體如何吃的消。

  這可是吊命的錢,如何能借?

  阿黛心裡有數,便拿出錢袋遞給劉氏:「娘親,就只剩這麼一百多個錢,我還打算吃好飯去幫爹抓副藥的。」阿黛苦巴著小臉道。

  其實這一百多個錢本是她自己想偷偷留下來的小錢,懷裡還揣著的二兩銀錢才是要給家裡的。

  今天那船魚總共給她賺了近五兩銀錢,雖然成色不是那麼很好,但已經是一筆大錢了,花了二兩銀子贖手鐲,再一些錢買了米,最後就還剩二兩多,多的一百多個錢她留著當零花,另外二兩是單獨放的。當然,這會兒,她不會拿出來。

  劉氏將錢袋抓到手裡掂了掂,便把錢袋裡的錢倒了出來,果然只有一百多個銅錢。

  「不能這麼點吧?阿黛你這小囡又在糊弄你娘了啊,這可是大不敬。」那方氏在一邊臉色也不太好的道。

  「安嬸子,你可不能隨便給我安罪名,不錯,我今天賣魚是賣了不少的錢,可全部砸進了當鋪裡了,安嬸子你是不知道啊,我大哥他太過份了,每日在外面混,沒錢花銷了竟偷偷的把大嫂的鐲子給當了,大嫂那鐲子可是她娘親的遺物,是大嫂的念想,就為這,大嫂氣的要卷行禮走了。所以,我娘親才讓我一大早去打魚,也幸得運氣不錯,碰上了魚群,這才有了收穫,要不在哪,我娘親今兒個還思量著,是不是要安嬸子家那裡想法子呢,都是一家人嘛,要不然,沒法給嫂子一個交待,安嬸子若是不信,可去當鋪問問便知。」阿黛應和著自家娘親道。

  聽得阿黛這一番話,劉氏暗裡鬆了一口氣,同樣應和著阿黛:「唉,都是家醜。」

  母女倆這一答一和之間,竟是默契十足,哪裡有平日相處那磕磕碰碰的樣子。

  「安大妹子,這事情你全都看到了,大郎的事情呢我不能不管,幫也還是要幫一點的,為裡一百多個銅錢,我再掏箱底一共給你湊三百個銅錢,這些也夠買幾刀肉和幾提上好的點心了。」

  劉氏說著,三百個銅錢已經是不少了。

  那方氏一看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而王成什麼樣的人大家都清楚,家裡娘子的嫁妝全被他敗了,是當鋪裡的老客,也是,她來的時候想的好好的,怎麼就忘了王家還有這個敗家子,王家就算是賺再多的錢都是白瞎。

  算了,有三百個銅錢,她再到別處湊湊,勉強也能置辦一份不錯的禮物出來,也不只有這樣了。

  幾人又嘮叨了幾句,安家幾人便告辭離開。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8-10 01:30 PM

第六章 王成

  劉氏送幾人離開,回來一進屋,便衝著阿黛伸手:「拿來。」

  阿黛衝著劉氏撇撇嘴,這才從懷裡拿出小包,將那二兩銀子遞給劉氏。

  「不對,若真是一船魚,怎麼也得有四兩多銀錢。」劉氏精道,多少魚多少銀錢一估摸就有個數。

  「那不還有二兩銀子幫大嫂贖了鐲子啊。」阿黛沒好氣的道。

  「你把阿娘當外人胡弄啊?贖那鐲子不是還有退酒的錢嗎。」劉氏瞪著阿黛。

  「沒有退酒的錢,那酒掉到湖裡,砸碎了……」阿黛道,後面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劉氏就先炸毛了跳將起來,打斷了阿黛的話。

  「你說什麼,那一整壺酒,掉湖裡了?」劉氏好似她身上的肉被割了般。說著,便又拿掃帚疙瘩:「你這敗家女,我抽死你……」說著,就著手邊的掃帚朝阿黛的小腿抽去。

  阿黛小跑的跳開,性子一起,後面的解釋也懶的說了,立刻瞪了眼,寒著一張臉:「你不講理!!!!」說完便一溜跑到外面院子裡去了。

  「孩他娘,掉湖裡就掉湖裡了,阿黛也賺回了這麼多的錢,你還計較什麼,瞧把阿黛給屈的。」王爹邊咳邊道。

  「這死丫頭,現在氣性越來越大。」劉氏思慮阿黛那一瞪,那心裡都有些毛,只是也心疼啊,一壺頂好的酒,就這麼打了水漂,她能不心疼嗎。

  「行了,你還是去看看阿霞吧,她對咱家仁義,咱們對她也得多關心關心,阿黛那裡我去說說。」王爹繼續道。

  「唉,成,那我就去看看阿霞,剛才她那麼難堪,阿成又不是個貼心的,這會兒使不得還笑話她呢,這兒女,兒女都是債啊,就沒一個不讓我操心的。」劉氏說著,把掃帚往門邊一扔,就風風火火進了屋裡。

  王爹則慢慢的走出屋到院子裡,便看到阿黛坐在井台上,正抬頭望天,天上月光皎潔。

  「阿黛啊,別怪你娘,家裡窮,我又是這麼個身體,你娘壓力很大,因此一個錢看的比天上的月亮還大。」王爹走到阿黛身後,靠著院牆道。

  「爹,你怎麼出來了,外面的風大。」阿黛一看到阿爹出來了,連忙跳下井台,走過去扶著王爹椅子上坐下。隨後又道:「我沒生氣,就是覺得娘不講道理。」

  說著,便把酒被姜氏碰倒砸進水裡,姜氏用大龜相抵,而她放生大龜的事情說了說。

  「這些你剛才怎麼不跟你娘說。」王繼善道。

  「那也得給我說的時間啊,我這才一剛說酒掉湖裡了,娘什麼也不問,二話不說,就拿起掃帚……」阿黛冷哼了聲。

  王繼善也是有些頭大,這母女兩個的一個爆脾氣,一個又強,相處起來老出問題。

  「丫頭,你曾曾祖父曾說過,這跟外人相處,講道理,這跟家人相處,講親情,這清官還難斷家務事呢,這為什麼呀,就是因為家人之間講的更多的是親情,要都講道理啊,就生份了,還有啊,跟你娘相處,得講策略,你娘是個吃軟不吃硬的,這點哪,你得跟你二姐學學,服個軟,撒個嬌的,那不是別人,那是你娘,對吧?」王爹輕喘著氣道。

  娘兒頂牛,只得他來做和事佬。

  王黛仔細想了想,也是這個理啊,她穿越過來,重生阿黛,雖然繼承了阿黛的身體,可到底沒有完全把自己融進整個家庭,所以,事事都以道理為標準,那自然是覺得劉氏既偏心又不講道理,母女倆相處更是磕磕碰碰的,這不是母女相處之道啊。

  看著王爹,阿黛不由的想起前世那個孤兒院院長,在自己被領養時曾意味深長的跟自己說過:「孩子,你聰明,看問題看的透徹,這對外人是好事,但對家裡人卻要記得四個字,難得糊塗。」

  直到今日,聽了王爹這一番話,對於院長的話,倒似乎是有一些通透,前世自己跟養父母家之間也是相處的磕磕碰碰,怕有一大部份的原因是自己,你都不能把別人當親人家人對待?別人又如何把你當家人呢?

  「爹,我明白了。」王黛點點頭道。當然,明白了是一回事,做不做得到是另外一回事,總歸,阿黛盡力去融入。

  「明白就好。」王爹呵呵笑了笑。

  「對了,爹,胡伯母砸杯酒的事情你別跟娘說了,省得她去找胡伯母吵架。」阿黛又說了句,姜氏拿大龜賠償,那面盆大的龜,也算得是稀罕之物,從價值上說,頂一罈酒也是夠的,而放生是阿黛的事情,雖然有慣例在,但真說起來,這種事也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扯不清的。

  到時除了吵上一架沒別的用處。

  「曉得。」王爹一臉欣慰,這丫頭到底還是為她娘親想的。

  隨後父女倆相視一笑。

  「爹,咱曾曾祖父是什麼樣的人?」阿黛又笑嘻嘻的蹲在王爹的身邊,想明白一些事情後,就感覺眼前開闊了不少,心情好了,又聽之前爹說起祖父,便好奇的打聽起來。

  「你這曾曾祖父叫王柬之,曾是郡王府的儀賓,就是郡王的女婿,說起你這個曾曾祖父,卻是一個傳奇啊,當年一場政亂,郡王被牽連,削爵為民,整個家財被查抄,大冬天的時候,一大家子最後都快被餓死疼死了,有一天晚上,天寒地凍,你曾曾祖父出去討飯,卻碰到一隻快凍僵的狐狸,看它快凍死了,便把它抱在懷裡,又討了點熱湯才算把這狐狸的命救過來了,後來狐狸就走了,可過兩天,便有一個小姐帶著一車的金銀珠寶來投奔你曾曾祖父,你曾曾祖父一家是驚訝莫名啊,後來才明白,這位小姐就是那隻狐狸,是狐仙兒,這是來報恩的。此後你曾曾祖父就在狐仙兒的幫助下富了起來,只可惜子孫不肖,到得爹這一輩,又清貧如斯,真應了那句,富不過三代。」王爹頗有些感慨的道。

  王黛這時卻有些發愣了,自小她就喜歡看聊齋,當然,做為女子,她對那些什麼秀才公子的情事是不感興趣的,她感興趣的是發家致富,其中有一個故事叫王成,說的好像祖上就是儀賓府儀賓,有一個狐仙祖母,後來有一次,王成在一座廢園裡撿到一支金釵,正是這位狐仙婆婆掉的,那狐仙婆婆看到王成貧困的樣子,便幫助王成發家致富,難不成,自家大哥就是這個故事裡的王成?

  「你是不是很羨慕曾祖父他老人家啊,要不,你也出去試試,說不準也能碰到個狐仙兒。」這時,一陣沒好氣帶酸溜溜的聲音自兩人身後響起,卻是劉氏不知什麼時候出來了,正沒好氣的瞪著爺倆。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8-10 01:31 PM

第七章 外圓內方

  「哪能呢?」王爹摸了摸鼻子。

  阿黛偷笑了一下。

  「娘子,你再讓阿黛給安家送一兩銀子去吧。」就在這時,王爹又突然的正色道。劉氏拿到了錢,之前母女倆胡弄安家人的小心思自然就瞞不住王繼善了。

  「幹什麼,你身子不顧啦!!!錢全給安家好了。」劉氏一愣之下又發火了,說著反話。

  「修之這事可是大事,我的身子我知道,多吃幾貼藥少吃幾貼藥都這樣,我不想我的遺憾在修之身上繼續發生。」王繼善嘆口氣說著。

  「阿黛,人行事當『直』其正也,『方』其義也,之前你跟你安家嬸子的對話雖是為了家裡著想,但失之以誠,明白嗎?」王爹一臉嚴肅的看著阿黛道,阿黛還是個孩子,雖然她的行為不能算錯,其中更有一片苦心,但做父親的卻也要讓她明白正直,方義,誠心方是待人處事之道。

  「你為老糊塗……」一邊劉氏要為阿黛說話,王繼善衝著她堅定的搖搖頭。

  阿黛心裡是成年人,處理方式有時不免有些圓滑和投機,但這種圓滑和投機於她現在這年紀的純真是相左的。

  此時,阿黛看著自家老爹,從他的眼中和話中,阿黛明白,老爹是怕自己迷失在圓滑和投機的行事方式中,從而迷失了本心。

  「阿爹,我明白,一會兒我會跟安大哥說清楚。」阿黛道。

  「好。」王繼續聽了阿黛的話,非常高興,他不僅高興於阿黛聽進了他的話,更高興於自家女兒處事的靈活。正直,方義,誠心,從來就不是死死板板的,君子處事也講究個外圓而內方。

  阿黛說會跟安修之說清楚,卻沒說要跟安大嬸解釋清楚,這正是外圓內方的表現。

  這事情若是跟方氏解釋,說不得會在方氏心中留下刺,可跟安大郎解釋,就不會了。

  於是父女倆相視一笑。

  劉氏鬧不明白父女倆在打什麼啞謎,只得仍一臉沒好氣的掏出那還沒捂熱的銀子,分出一兩給阿黛,讓她給安家送去。

  然後不理父女倆,一個人回屋了,她心裡還鬧著呢。

  ……

  「阿黛,多謝。」追上安大郎,阿黛把銀子遞給他,安修之接過銀子,一臉正色的道,至於其它的,並沒再多說,但從神色上看,這份情他是記下了。

  阿黛只是點點頭,倒沒再多說什麼,轉身回家了。

  安修之若是一個有情之人,阿爹這份情他將記在了二姐身上,別以為一兩多銀子不多,所謂一文錢難道英雄漢,何況誰都知道,這錢是王繼善的吊命錢,其中之重不比千鈞少。

  而安修之若是一個無情之人,那更不用多說,用一兩銀子認清一個人,那於王家來說更是一種得。

  阿黛也回到了家裡,心情還不錯。

  所以進屋的時候路過自家大哥的屋子,便想起了阿爹說的曾曾祖父遇狐仙的故事,又看到大哥就蹲在門邊,定然是大哥笑話大嫂,被大嫂趕出屋了。

  不由的便想著,不知道此王成是不是彼王成,不管了,反正大哥整日遊手好閒,就讓他多到各處的廢園走走,說不準就能撿到金釵,於是道:「大哥,你整日裡的市集上晃當,是遇不上高人的,枯藤老樹昏鴉,真正的高人啊,都在荒涼的地方窩著呢,你沒事,就到各處廢園荒地走走,說不準兒哪一天就遇上高人了。」

  當然,阿黛這說的其實是有些玩笑,畢竟她不敢保證這個王成就是聊齋裡那個王成。

  「喲,今天咱家三姑娘轉性子了,居然關心起大哥尋找高人的事情,這倒也對,明兒個,我就去走走。」王成一聽阿黛這話,只覺大有道理,這神仙高人之流,常常避世紅塵的,說不準兒真還就在哪個廢園裡窩著呢。

  阿黛嘻嘻一笑,便回屋了。

  晚間,劉氏跟王繼善在屋裡說話。

  劉氏還為著王繼善執意要借銀子給安家鬧心,但倒度也是明白自家相公也是為了二女兒著想,只不過嘀咕了幾句王爹不愛惜身體的話便罷了。

  「娘子,你以後跟三丫頭說話耐心點,不要動不動就是罵就是打的,這也快是要及笄的姑娘家了,不好看,阿黛心裡也不痛快。」這時,王繼善靠著床背,看著劉氏在燈下縫縫補補的,心裡格外的柔軟,劉氏嫁給他,算是吃苦頭了,是他沒用。

  「你以為我想啊,你也不看那丫頭那脾氣,動不動就甩臉色給我這做娘的看,那小臉上的表情就差寫上我偏心我不講道理了。」劉氏有些沒好氣的道。

  「嗯,手心手背都是肉,偏心是不會的,不過嘛,不講道理卻是有一點。」王繼善溫聲的道。

  「我哪裡不講道理了。」一聽王繼善這話,劉氏的臉色也沉了下來。

  「你看看,還說阿黛呢,你自己不也一樣,別人碰不得一下,若說都講理,那你可清楚那酒為什麼掉湖裡?」王繼善有些哭笑不得的道。

  「還為什麼,定是那丫頭做事馬虎唄。」劉氏道,卻看著王繼善在一邊搖頭嘆氣,便走到床邊:「那你說說,是為什麼?」

  「是胡姜氏撞到了酒罈,酒罈才砸在湖堤上掉湖裡的。」王繼善道,隨後便把阿黛跟他說的姜氏以大龜賠償,阿黛放生的事情說了說。

  雖說他答應阿黛不說的,不過,他也不想阿黛被誤解,倒是要跟娘子說清楚的。

  「胡家大嫂這不是欺負人嗎?這湖邊但凡是抓到龜的,哪家不是放生的,那東西是能賣能殺的東西嗎?不行,我找她說道說道去。」劉氏一聽,氣的一拍桌子。

  「你就是這急脾氣,這大晚上的,你還找誰說道去,阿黛不告訴不就是怕你去找人吵架嗎,這種事情掰扯不清。」王繼善阻止道,家裡不是病的就是渾的,而那胡家幾個小子正當青年,一門子壯勞力,這吵起來,他怕自家娘子吃虧,便勸著娘子退一步海闊天空。

  不過,心裡卻也打定了主意,隔天找胡老哥談談,鄰里之間做事得端得正,不要總耍一些小心眼。

  劉氏聽得自家相公這麼說,再加上天黑也就罷了,不過,那胡大嫂既是耍這樣的心眼,那也別怕她背後說道人了。

  「夜了,睡吧。」王繼善道。

  「嗯。」劉氏點點頭,吹滅了油燈上床。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8-10 05:08 PM

第八章 姜氏的心思

  清晨,薄霧濛濛。

  「阿黛,快起來了,出湖打魚去。」王靛用勁的推著還睡在床上的阿黛。

  阿黛還睡的迷迷糊糊的,昨天裡跟王爹聊天,前世的一些心結就那麼的解了,因此一夜好眠,這被搖醒,還有些迷糊,好不容易才醒過來。

  睜開眼睛,便對上自家二姐的臉,額上著著額黃,一張臉顯得十分的俏麗,穿著一襲有些舊的細布長裙,一件嫩黃點翠的小襖,鬢邊戴著一朵珠花,端是好看的很。

  這身衣裳可是自家二姐唯一的一套上得了檯面的衣裳,平日裡可不捨得穿的,難不成穿著這個去打魚?阿黛嘀咕道:「二姐,打魚你還穿這個?就不怕沾一身的魚腥氣啊?」

  「是你去打魚,又不是我去。」王靛見阿黛醒了,聳著鼻子道。

  「那你幹嘛呀?」阿黛穿了衣裳起床,看著自己這身衣裳,灰朴朴的,袖口和襟邊還打著補丁,跟王靛站一起,那真是灰的不能再灰的灰姑娘了。

  「我一會要陪娘上街。」王靛小得意的道。

  「小人得志。」阿黛嘀咕著。

  「那有什麼法子,誰讓娘只喜歡我呢,你老是讓娘生氣,娘自然不帶你。」王靛說著,轉身對著一邊桌上脫了漆的梳妝台,還在打扮著。

  阿黛淡淡的看了一眼,轉身出了屋,路過大哥的房間時,看到窗戶開著一條縫,便朝裡面望去,卻看到大嫂正坐在桌邊,桌上有一盒點心,大嫂正吃著,阿黛敲了敲門。便看到大嫂飛快的把東西藏進一邊的櫥裡,然後整個人一骨碌的爬上床,扯下了帳幔。隨後人傳出一聲:「誰啊,我還在睡呢。」

  「那你慢慢睡吧。」阿黛搖搖頭,這都是些什麼人,便出了屋,走到井台邊,打了井水,洗了臉,又去給爹請了安,然後吃了早飯,便收拾了魚網。

  「阿黛,叫你大嫂一起去。」劉氏邊洗著衣裳邊衝著阿黛道。

  「我出來的時候叫大嫂了,大嫂還在睡呢。」阿黛道,隨後想起昨晚王爹的話來,便試著跟劉氏親近些,湊了上前,蹲在劉氏身邊,依著她壓低著聲音,笑著臉打趣:「其實是在屋裡偷吃東西呢。」

  「呵,她就這德性,若不是看在她先前的仁義還有她過世的娘親的面子,娘使不得要治治她。」劉氏沒想到小女兒突然跟她親近起來,先是一愣,隨後便眉眼兒便不由的舒展了起來。

  「那是,得治。」阿黛也笑呵呵道。

  「對了,阿黛,這錢你拿著,先去打幾角酒,你昨兒個遇魚群,今天買點酒,得去祭祭。一般的就行了啊,主要是個心意,不在酒的好壞上。」這時劉氏又沖王黛道。

  說著,從懷裡掏出十個錢遞給阿黛。

  「嗯,我會的。」阿黛點點頭,這是漁民的一個習俗,遇到魚群,那是天大的運氣,是老天爺的恩賜,得感謝的。

  又想起沒看到大哥吃早飯,便又問道:「娘,大哥呢?」

  「出去了,一早就出去了,神叨叨的,說是要到城外幾個廢園子轉轉,不知又要整什麼明堂,這臭小子。」劉氏沒好氣的道。

  阿黛一聽心裡有數了,大哥這是聽了自己的話,真到各處廢園去碰運氣去了。於是擺擺手:「我去買酒了,然後我就直接出湖了啊。」

  「去吧,出湖時小心一點。」劉氏道,看著阿黛出了門,不知怎麼的,今天心情挺好,嗯,是天氣好的緣故,藍天白雲,**明媚的,是個好天氣,得扶當家的出來坐坐,想著,劉氏便放下正洗的衣裳,進了屋,扶了王爹出來,在院子裡坐著。

  「你今兒個心情挺好啊,我在屋裡,聽你跟阿黛說了好一會兒話,挺親暱的。」王爹咳了幾聲,有些氣弱的道。

  劉氏愣了一下才醒覺,原來自己的好心情是阿黛帶來的,只是她一向嘴硬,這會兒便揮揮手:「哪裡,就那樣吧。」

  王爹也不拆穿,輕笑了一聲,然後靠著椅背打起盹兒來了,平日裡胸口憋悶的那股子感覺也輕了不少。

  阿黛此時則拿出錢出門打酒。

  沒想剛一出門,就碰到了姜氏。

  「胡伯母。」阿黛打了個招呼。

  「阿黛,早啊。」那胡姜氏應了聲,隨後便狀似隨意的打聽:「聽說你昨天碰到魚群,這可好多年沒見到魚群了,是在哪兒碰到的?」

  一聽姜氏這話,阿黛一陣撇嘴,還聽說呢,這事不早讓她宣揚的眾所皆知了嘛,那安家大嬸不就是聽她說的才來家裡借錢,這會兒,這位倒又來聽說了。

  不過,她算是明白,這位搞不好就是在特意在這裡等她打聽魚群情況的,對於阿黛來說,魚群的地點無所謂,那東西本就可遇不可求,難不成還會天天在原地等著?

  只是姜氏昨天耍小心眼,阿黛免不了要刺上幾句。

  「胡伯母,我說的地兒你會信嗎?」

  「信啊,怎麼不會信。」姜氏回道。

  「那我說,就在湖邊碼頭去錢塘門的河道中間,你信嗎?」阿黛繼續道。

  「瞎說,那河道人來人往的,能有魚群?怎麼,跟伯母打馬虎眼兒。」姜氏有些不高興的道。

  「瞧我說什麼來說,我說你不信吧,這不,果然不信,我跟你說,那魚群就在去錢塘門的河道中間,你信不信都這樣。」阿黛回道。

  「你這囡子,不實誠。」胡姜氏聽阿黛咬死了是在去錢塘門的河道中間,便一臉的悻悻,明擺著這丫頭是防著她呢,不說就算了,西湖就那麼大,在西湖上還沒有什麼能難住她老胡家的,說完,便不高興的扭身走了。

  阿黛看著她的背影,果然吧,她就說了胡姜氏不信的,這人心思太複雜了,一來,她定然心裡早就認定魚群應該是出現在一片偏避的湖面上。二來,胡姜氏心裡其實也早有認定,認定她不會說真話,就像西湖有一種黑龍魚,這種魚只有胡家能捕著,多少人打聽胡家愣是沒走一點風聲,姜氏是以已度人。

  所以,她就算是明明白白的告訴了姜氏,姜氏也不信。

  這便是人心,人性。

  阿黛搖搖頭,繼續去打她的酒。

  路口的小鋪子,幾個嬸娘正在小鋪子門口的一個茶坐上聊著天兒,姜氏先她一步,這會兒也在鋪子門口跟人聊著天。

  「怎麼樣,胡嬸子,可打聽出魚群的下落了?」有人衝著姜氏道。

  「屁,王家那小丫頭精怪精怪的,我才問過她,你知道她怎麼說的?」姜氏一臉不快的道。

  「怎麼說的?」邊上人問道。

  「她說,胡伯母,我說的地兒你能信嗎?」姜氏學著阿黛的話道。

  「你怎麼回的?」幾人好奇的追問。

  「我自然說,怎麼不能信啊?結果,人家就說了,就在咱們這邊碼頭到錢塘門的水道上,你們說說,這不是糊弄人嗎,那裡船來船往,魚早就撈光了,可她先一句話就把路子堵死了,你若說不信,她先前就說了我不能信的,這不就讓她說中了嘛,既然都不信那還問個啥,若是說信,這明擺著這假話嘛,當時,把我給憋的,這丫頭不是個好對付的主兒,以後那做婆婆的有的頭疼了。」姜氏一臉氣悶的道。

  「我說胡嬸子,你這說話可就不地道了啊,人家阿黛發現魚群,難道就該應要跟你說的啊?你又不是不知道王家什麼個情況,她家日子過的那個難,你還好意思去問,若真這麼說,那就該讓胡伯把怎麼抓黑龍魚的方法說出來啊,不能吧?已所不欲勿施於人啊。」就在這時,一個爽利的女聲插話道。

  「啊,是嬌容啊。」姜氏看到來人,一身水田服,正是住在王家隔壁的許嬌容,不由一臉悻悻,許嬌容自小父母雙亡的,帶著他弟弟許仙,為了討生活,養成了她爽利麻辣的個性,尤其去年底,許嬌容嫁給了公門裡的李捕頭,如今一些個道人長短的人可不敢惹她。

  「許大姐好。」這時,阿黛也走了過來,隨後轉臉看著姜氏:「胡伯母,不待你這般說人的,可失了長輩的體統了,這樣吧,我這買了酒,一會兒要去祭湖,你可以跟著,看看我說的對不對。」

  說完,便不理會姜氏,拿著家裡帶的酒壺,衝著小鋪子的老闆道:「掌櫃的,給我打角酒,我要用來祭湖的。」

  「好咧。」那掌櫃的接過酒壺,便進屋裡打酒了。

  「阿黛啊,別理會那些說長道短,全是紅眼病。」一邊許嬌容安慰著阿黛。

  「我曉得。謝謝許大姐幫我說話。」阿黛回道。

  「這算啥,咱們是鄰居,遠親還不如近鄰呢。對了,有個事兒大姐想跟你說說,請你幫個忙。」這時許嬌容有些不太好意思的道。

  「許大姐有事儘管說,你剛才不是還說遠親不如近鄰的嗎?」阿黛道。

  「我聽你大伯的藥堂要招學徒?」許嬌容問。

  「嗯,是聽我大伯這麼說過。」阿黛回道。

  「我家那小弟,識得幾個字,人品也穩重,就是讀書有點讀傻了,我想著科舉之道他是走不了的,便想讓他到你大伯藥堂裡做個學徒,也算是有個一技之長,至少今後有個生計吧。」許嬌容道,這一條街面,王爹可是所有想讀書人的前車之鑑哪,讀了一輩子的書,不管是什麼考試,次次不中,最後卻把身體讀垮了,誰家也不想自家的人像王爹這樣。

  「這事啊,沒事,等我大伯回來後,我讓我爹跟大伯說說,就是成不成我不敢保證,你也清楚我家這情況。」阿黛實誠的道。其實她心裡也有個打算了,打魚畢竟是靠天吃飯,何況現在西湖打魚確實很難,她打算等大伯回來,也跟大伯說說,去藥堂幫忙,主要是想學點藥材知識,上山採藥也能有點收入的啊。

  「沒事沒事,成不成不管,說一下就行了。」許嬌容道。

  「嗯。」阿黛重重的點頭。

  這時,掌櫃的把酒打來了,阿黛接過酒,付了錢,然後同許嬌容告辭便直奔碼頭。

  一邊姜氏想了想,也緊跟著去了。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8-10 05:10 PM

第九章 神龜負書

  還是昨天出現魚群的地方。

  阿黛拿出一隻小香爐,點著了香,再拿出酒杯,斟滿了酒,然的舉起酒杯衝著湖面道:「不管是老天爺,湖神,或者是唯位過路的高人,總之昨兒個多謝了,如今備上水酒一杯,權做感謝,酒質雖一般,心意卻是真誠。」

  阿黛邊說著,神情還挺虔誠,在現代,王黛是不信這些東西的,可到了這個跟聊齋似是而非的世界,就不由的她不謹慎了。

  子不語怪力亂神,並不是說不信,而正是一種謹慎而尊重的態度。

  不管有沒有所謂的妖鬼神狐,總歸虔誠點是不錯的。

  說完,阿黛就把酒灑進了湖裡,一連三杯。而就在第三杯剛倒進湖裡,水面上蕩起一陣波紋。然後便是一片片的青墨魚背。魚群又出現了。

  阿黛一陣驚訝,這魚群難不成還一回生二回熟了.

  「魚群出現了,魚群出現了,快過去,快過去。」就在這時,不遠去,傳來姜氏母子三人興奮的叫聲。

  阿黛醒覺過來,開玩笑,姜氏這是來搶自己的嘴裡的糧食,便立刻準備撒網。

  只是胡家的漁船大,阿黛的小漁船完全不是對手,沒一會兒就被逼到了一邊,整個魚群出現的地方就被胡家漁船在佔了。

  他們的魚網也大,一撒一大片,阿黛連撒網的地兒都沒有了。胸中雖有怒意,可也沒辦法,人家船大人多,自個兒小人單力薄,爭不過。

  正氣惱間,阿黛就看到一隻大龜從湖下面浮了上來,游到自己船邊,龜背上有一個油紙包。那大龜還眼巴巴的看著她。

  大龜的兩隻眼睛雖小,卻透著精亮,甚至還有一種睿智的感覺。

  這……,這好像是昨天她放生的大龜啊,畢竟這麼大的龜還是少見的,阿黛可以確認這龜正是她昨天放生的那隻,只是它這是要幹什麼?

  阿黛既覺得匪夷所思,又好奇,好奇之餘,阿黛便拿下那外龜背上的油紙包,打開一看,是本書。

  神龜背書,這是阿黛腦子瞬間的想法,洛書就是這麼出來的,所以洛書也叫龜書。就種這出場方式,絕對是寶貝。

  「給我的?」阿黛拿著書對著大龜說話,雖有些傻樣,但實在是大龜行為太神奇

  大龜,魚群,龜負書,這會不會太聊齋了點啊,此時阿黛甚至已經腦補出了神龜報恩的故事。

  邊上大龜衝著她點了點頭,隨後整個面盆大的身子便沉入了水中,沒了蹤跡了。

  看著大龜的回應,阿黛倒抽了一口氣,還真的是成精了?

  「快快快,快收網,哈哈,今天收穫不小。」這時,便來姜氏興奮的叫聲。

  阿黛這才回過神來,看著魚群的魚已經沒多少了。

  不由的一拍腦袋,她今天還一點收穫也沒有呢,也顧不得在揣摸在龜了,將書收了起來,

  然後隨便找了個地兒下了網,只撈到小半網的魚,估摸著賣了也夠一天的開銷了。

  轉臉看著另一邊胡家幾個正忙的熱火朝天,一網一網的收,一條條的魚在網裡跳著,果然是大豐收啊。

  不行,她得先去魚市,要不然,等胡家的魚到了魚市,她家那麼多的魚一沖,自己這魚就賣不上價了。

  琢磨著,阿黛便立刻收了網,撐船離開,不一會兒就到了魚市。

  今兒個魚市尤其熱鬧,胡家碰上魚群,收穫滿倉的消息已經傳開了,這時胡家的魚船還沒有到,一溜子人已經在碼頭上等著。

  堤岸上,一溜子大大的竹筐整齊的擺著,只等胡家魚船一到,這些筐子都是用來裝魚的。

  阿黛翻了翻白眼,此刻就靠在河堤的柳樹邊上,前面擺了兩框魚,邊賣著魚邊翻出之前神龜送的書。

  書面上四個大字:《太素秘法》

  翻開一看,書的總章第一句便是,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接下來便是:先天五太,太易,太初,太始,太素,太極,太素者,形已成而體未成……此乃天之道也。

  再接下來卻是一部脈法了,分五陽脈,五陰脈和四營脈,再接下來就是各種病例,由此可見,這本書是本醫書,但這本書也不僅僅是醫書,它把人體的脈相同五行八卦,河圖洛書,甚至天上星辰結合起來,不僅能冶人之病,還能察死生之日,吉凶禍福,窮通壽夭,兼以知命。

  這後面還有一個硃筆批註,窮通此書,上能知天文,下能知地理,中通天道。

  這口氣可太大了。

  很快的,阿黛就翻到最後一頁,卻是一副混沌之圖,阿黛盯開看的時候,突然的就覺得整張圖變成了一個漩渦,隨後漩渦裡就出現了一個個的畫面,自混沌天地開,如此種種,阿黛根本就看不清,好一會兒終於出現了阿黛熟悉的畫面,劉氏,只不過那時劉氏還很年輕,而自己這個身體剛剛降生,接著便是這些年的經歷,老爹生病,家道敗落,隨後便是自己穿越,不過,此後就再也沒有自己的畫面了,當然畫面也沒有結束,仍繼續著,只是阿黛卻是越看越心驚,先是二姐王靛,不知為什麼,卻被人用妖術殺死了,就死在家裡,老爹一時受不住,病體加重,沒兩天也走了,家裡的日子更是困難,接著大哥引來了狐仙婆婆,家裡發財了,可大哥那性子,說的好聽是仗義疏財,說的不好聽就是人傻錢多,最後好不容易賺來的家財又被人騙走了,氣的吐血後,一病不起,沒多久也走了,而此後孟家也強行把孟氏接走,想讓孟氏另嫁,孟氏不願,懸樑自盡,而劉氏,連翻的打擊,人已呆傻了……

  「呸,這是今天早上打的魚嗎?這都臭了,這魚哪還能要,這不坑人嗎?」

  就在這時,一聲大喝,驚醒了阿黛,阿黛此時已滿臉是淚,尤沉浸在那些悲傷的畫面裡不能自拔。

  這會兒回過神來,才抹乾淚,長長鬆了口氣,太素者,形已成而體未成,也就是說原因過程都已具備了,就是最後的結果還未形成,自己之前所見的只是未來有可能會發生的,但並不是已經發生的,她還有機會改變,這就夠了,而這正是太素秘法之功。

  而自己剛才的經歷應該就是道門高人常說的點化。

  這點化過後果然不一樣,似乎腦子清明了不少,之前隨意翻過的書面內容這會兒似乎歷歷在目,便是身體也覺得輕鬆舒適。

  不過,又想想剛才也不知是誰大喝一聲說魚臭了,驚醒了她,要不然,由著她之前那麼沉迷下去,心神耗盡,那她很可能直接坐化了,其中凶險萬分哪。阿黛又有一絲後怕。

  難怪以前看小說上常說,修行之道,一步天堂,一步地獄。

  別說修行,僅僅是這點化之功,也是一腳踏在鬼門關上。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真的是剛剛出水的呀。」這時又傳來姜氏哭喪的聲音。

  阿黛這才望過去,胡家的船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靠岸了,只是原來等著賣魚的人此刻都捂著鼻子遠遠的躲,而從胡家的魚倉裡,傳來一陣陣的惡臭。

  阿黛也忍不住捂著鼻子。

  不對啊,怎麼會這樣,阿黛是清楚的,胡家的魚確實是才出水的,沒道理就發臭了呀。不由的便想著突然出現的魚群,想著神龜,再想著這魚臭,不會是神龜報復吧,事情真是越來越神奇了。

  沒一會兒,她的魚就賣完了,便打道回府。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8-10 05:11 PM

第十章 王靛的劫

  背著魚簍,挽著褲腿的漁家女,青石板的長街,窄窄的巷弄,無不透著西湖水那樣的清新和宛約。

  早上出來得早,這時回家也不過才巳時正。

  「阿黛回來啦?」路過雜貨鋪的時候,寧大娘正帶著一個小娘子坐在雜貨鋪門前的茶坐上跟人聊著天兒,那小娘子低眉順眼,笑意溫和,真個是美人如畫,這位應該就是聶小倩了,寧采臣果然好福氣。

  「嗯。」阿黛點頭應著,又回道:「寧大娘好,這位是聶家姐姐吧。」

  「阿黛妹妹好。」聶小倩行禮道。

  阿黛有些好奇的打量著她,這位真是鬼?

  這時,一邊雜貨鋪的掌櫃娘子卻叫著阿黛道:「阿黛,我剛才聽人說了,說胡家一早上打了滿倉的魚全臭了,這時怎麼回事啊?」

  「這我哪能知道啊。」阿黛回道.

  「也是,這事真弄不清,還真是怪了,早上打的魚剛一出水就臭,這不合理啊。」雜貨鋪掌櫃娘子是怎麼也想不通,自個兒在跟自個兒糾結。

  阿黛淡然一笑,便衝著眾人擺擺手,告辭回家。

  「對了,你是得趕緊回家看看,之前,你娘帶著你家二姐路過,我看你家二姐一路走一路哭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那雜貨鋪的掌櫃娘子道。

  「啊?怎麼回事?」王黛聽了一陣心驚啊,想著之前被點化時看到的預兆,雖說那些都是沒有發生的事情,但也預示著某些是很可能會發生的,想著,阿黛便加快腳步,一溜小跑的進家門。先把魚簍放在井台邊,洗了洗手腳就衝進了屋子,果然的,就看到二姐就坐在那裡哭,劉氏在屋子裡走來走去的,一邊老爹也緊鎖著眉頭。

  「發生什麼事了?」阿黛問。

  「阿黛,你二姐活不了了,以後爹娘就交給你照顧,還有,你雖然不喜歡我,但我是你二姐,清明節的香不能少。」那王靛一聽到阿黛問,又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

  「二姐,你瞎說什麼呀,我看你不是活的好好的嗎?怎麼個活不了了,這好人不在世,禍害遺千年。」阿黛卻是一臉淡定的道。

  「你這懶丫頭,我都快活不了了,你還罵我是禍害。」王靛叫阿黛這麼一說,也不哭了,氣哼哼的咬牙。又道:「我現在是活的好好的,可街上那個高人說了,我活不過三日。」

  這一句說完,王靛又抽抽答答起來。

  阿黛一聽二姐這麼說,心中一驚,之前那個預見,二姐不正是死了嗎?沒想到居然就是緊接著的事情。

  「娘,是不是真的呀?」阿黛轉頭問劉氏。

  「唉,那高人是這麼說。」劉氏嘆著氣道。

  「那,那高人有沒有說什麼化解的方法?」阿黛追著問

  「說了,只要付一百兩銀子,他請人做場法事就成了。」劉氏有些煩燥的道:「一百兩銀子呢?一家人賣了也湊不齊。也不知真假,指不定這人就是訛錢的。」

  王靛這時也不哭了,就是蒼白著臉坐在那裡,她心裡也清楚,家裡家徒四壁,一百兩銀子,家裡是拿不出來的。

  「雖說子不語怪力亂神,但這種事情,卻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啊。」一邊王爹也擔心著。

  王黛這時卻是微皺著眉頭,前世有一句話是這樣說的:錢能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大問題。

  想著,王黛便衝著劉氏道:「娘,我再去問問,看看有沒有別的辦法。」

  說著,便出了門。不一會兒就到了集上,遠遠的就看見那高人掛著的鐵口神算的幡。

  此刻幡下正筆直的站著一位頭髮花白的褐衫老者,他背負雙手,昂仰而立,端是松風勁骨,而石階上,兩個道士打扮的小童正朝他呼喝著。另一邊的供桌邊上,端坐著一個道士,金冠,雲錦道袍,端是仙風道骨的模樣。

  「老頭,你別不信,我家仙長那向來是鐵口直斷的,別捨不得錢,到時候命沒了,要錢有啥用。」期中一個小道士道。

  「閻王要人三更死,又豈留人到五更?老夫若大的年紀了,閻王爺想要我的命,拿去就是,至於錢,如今正是青黃不接時,倒不如買些米糧,賙濟一下城中貧苦百姓。」那老者說著。

  這老人家這一番話,端是讓人肅然起敬。此時老者說完,便背著手,施然然離去。

  「哼。」那端坐正中的道人冷哼一聲。

  阿黛不由的朝他望去,卻瞥見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厲色,阿黛心裡不由一突,側過臉,兩眼不由的就看著那供桌一邊的硃砂紙鶴,眼神就變冷了,這硃砂紙鶴阿黛見過,就是在點化的那一幕裡面,正是這種硃砂紙鶴害死王靛的。

  這時她恍然大悟,哪裡是什麼天降橫禍,這根本就是人為的,這道人或許有那麼些個小法術,救人是不行的,但要殺人,尤其是殺這些個普通人卻沒什麼難的,所以,他才故意說別人有凶災,你若信了,拿錢消災,道人賺了錢也就算了,你若不信,不捨的花錢,那道人就殺人害命以全他的名聲,端端是可恨至極啊。

  阿黛想著一陣咬牙。

  立刻的,阿黛便退出人群,朝之前那老人家離開的方向追去。幸好老人家走的慢,在到路口的時候被阿黛追上了。

  「這位姑娘,你跟著老夫有何事?」那褐衣老者顯然察覺到了阿黛,便停了腳步。

  「這位老先生,這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無,那位道人雖說不見得有救人的本事,但殺人怕還是行的,老先生要小心,這些個道人總會那麼幾個害人的小法術的,我看那道人供桌上的硃砂紙鶴就有些邪門的很。」阿黛朝著他鞠躬道。

  阿黛的想法很明確,老人剛才那麼落了道人的面子,怕是道人等不得幾日後,今晚就會對這老人家下手,阿黛便提醒他,一來這老人風骨可敬,二來若是老人能順利抓住這道人的把柄,那王靛的坎就能過去了。

  那老者一把年紀了,閱歷深厚,自是明白阿黛話裡的意思,想了想,卻是拱拱手對阿黛說:「多謝小姑娘提醒,老人家我記住了。」

  「不用謝,我也是為了我自己,那道人說我二姐活不過三日呢。」阿黛直言道。卻是暗裡握著拳,只要自家二姐這一坎過去,那麼預見的那一幕就不會再發生了。

  太素脈法果然神奇,只可惜那日預見的那一幕也不過是點化之功,曇花一現,如果自己以後想練成這種預見之法,卻不知要練到什麼時候?

  隨後擺手告辭離開了。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8-10 05:12 PM

第十一章 落網

  回到家裡,一進屋,便看到大伯正在給王靛把脈。

  王黛的這個大伯叫王和,開了一家藥堂叫慶安堂,倒並不是王黛家的嫡親大伯,是屬於族伯,不過血緣隔的還比較近。

  王家這些年也幸得王和的照顧,要不然王黛這老爹還不知能不能熬到現在。

  「嗯,阿靛身體好的很,並沒有什麼隱疾。」這時王和放下手道。

  「這就得了,既然不是二妹身體有毛病,那顯然就是外力了,不就是三天嘛,這三天二妹就待在家裡,就待在房裡,房裡讓她大嫂和三妹陪著,這屋外,我和娘守著,我再去找幾個兄弟,讓他們在院子和屋外守著,我倒想看看,有什麼原因讓我二妹出事兒。」一邊王成揮著手道。

  王爹,王大伯,還有劉氏相視一眼,這倒也是個辦法,畢竟那一百兩銀子實在湊不起來,再說了就算一百兩銀子湊齊了,那家人還是不放心啊。

  就得這麼著。

  「成,我看就這樣。」劉氏拍了巴掌決定,隨後就衝著阿黛和孟氏道:「阿黛,你和你大嫂陪著你二姐進屋裡,從這一刻起就陪著她。」

  阿黛點了點頭,心裡卻想著,若是那老者那裡能有所收穫,說不準今晚一過就水落石出了。想著,正準備跟著大嫂和二姐進屋,又想起許仙他姐的托咐,於是停了腳步衝著王爹道:「爹,昨兒個許家姐姐問我大伯藥堂是不是招人,她想讓許仙到大伯家藥堂當學徒。」

  「行啊,漢文人老實本份,也肯努力,你就去跟他說,讓他明天就去。」一邊王和先接話了。都是常來常往的,哪家人什麼樣的秉性都清楚。

  「嗯。」阿黛重重點點頭。

  隨後又討巧的笑道:「大伯,我也想去你藥堂裡做學徒成嗎?」

  「死丫頭,你去一個丫頭片子去添什麼亂哪?」一邊劉氏先瞪著阿黛,倒不是她真不許,而是怕她大伯為難。

  「娘,我哪裡去添亂呢?我是這麼想的,大伯這些年來時常照顧咱家,現在他店裡屋要人手,我也不要別的,端茶倒水,整理藥材的總能搭把手吧,再說了,萬一有個女眷來看病,雖說做大夫的不忌諱什麼,但有個女的在身邊總方便一點,我沒別的意思,就想盡點心意,再順便認識點藥材,有空的時候上山采點藥,也能貼補點家用。」阿黛誠懇的道。

  「嗯,做人就該這樣,不過,讓不讓你去還得你大伯點頭。」一邊王爹道,看著阿黛倒是有些欣賞,這個小女兒雖然年紀小,但在做人這方面倒是比她二姐,大哥都強上一分。

  而劉氏更不要說,聽到阿黛說能采點藥貼補家用,那心裡是一萬個贊成,於是便看向王和。

  「我自然歡迎啊,說實話,我也早有此心,有個女娃子,藥堂來女病人的時候確實要方便一點,當初我跟你們大伯母就商量過,讓她大伯母和欣兒來藥堂幫忙的,只是你大伯母怕病人過病氣,死活不願意。」那王和也歡喜的道。

  而他嘴裡的欣兒就是獨女王欣寧,阿黛的堂姐。

  這一下子倒是皆大歡喜了。說好阿黛守好這三天後就過去。

  隨後王和告辭,阿黛同孟氏陪著王靛回了屋,王成去叫他的兄弟去了,劉氏去了隔壁跟許嬌容說許仙的事情。

  夜裡,平日里根本不捨得點的油燈點亮了,發出如豆似的燈光,讓屋裡一片昏黃。

  孟氏早已歪在一邊床上沉沉睡去,她跟阿黛說好的,阿黛守上半夜,她守下半夜。

  王黛此刻就坐在窗前的一張小凳子上,就著昏暗暗的油燈光,看著手裡的書,太素秘法裡面有許多東西深奧難懂,可阿黛意外卻看得很順利,似乎腦子格外的清明,一些深奧難懂的詞彙一看就明了,其至看過的內容就好似深深刻進了腦海,只要她一想就能蹦出來,真可算是過目不忘了,這怕還是那點化之功,難怪一些大惡人一經點化,居然能立地成佛。

  這神龜送的果然是了不得的東東了。

  只是阿黛又哪裡知道,這本書在落入西湖之前不知轉輾了多少人手,學會其中醫道的不在少數,但能被那混沌之圖點化的就唯有她一個。

  這便是天緣。

  「阿黛,若是我真出事了怎麼辦?」這時,躺在床上的王靛支著胳膊看著阿黛。

  「不會,你能出什麼事啊,身體好的很,現在又這麼多人守著你。」阿黛側過臉,淡淡的道。

  「懶丫頭,就是這副不討喜的樣子,我看萬一我出事了,你心裡就高興了。」王靛臉色不好的道。

  「不可能,你若真出事了,那我也逃不過,你沒看我就坐在這門窗邊啊,真有什麼事兒也得從我身上碾過,你才會出事。」阿黛斜了她一眼。

  王靛聽到阿黛的話,先是一愣,隨後臉色倒是好了不少:「懶丫頭還挺有良心的,這樣,以後不叫你穿我的舊衣舊裳了,讓娘給你做新的。」

  不說這個還好,一說這個阿黛就鬱悶,前世她何曾穿過別人的舊衣裳,沒成想到了這裡,她盡撿王靛的舊衣裳穿,連個理兒還沒地方說,因為,窮人家都這樣。

  淡淡的哼了一聲,懶得理她,阿黛繼續看書,油燈不時爆著燈花,夜已深。

  一夜無眠,轉眼天上便吐魚肚白。

  「呀,我怎麼睡了一晚上。」孟氏醒來,不好意思的道,隨後說著:「阿黛你怎麼不叫我呢。」

  「沒事兒,我看了一夜書,也不困。」王黛道,這可不是客氣的話,是真不困,這一晚上看書下來,竟是腦海清明,眼神清亮。

  這會兒她看孟氏醒了,便道:「那大嫂陪著二姐,我去院子裡走一下,活動一下。」

  「行,你去吧,這兒有我呢。」孟氏揮著手。

  阿黛便拿著書,出了屋。院子裡的空氣帶著早晨的沁冷,但卻格外清新,阿黛深吸了一口氣,便繞著院子小跑了兩圈,就在這時,卻聽屋外的小街上,一陣敲鑼的聲音。

  正好奇間準備出去看看,就在這時,王成一臉興奮的跑了進來,大叫著:「娘,二妹,沒事了,沒事了。」

  立時的,劉氏,孟氏還有王靛都跑了出來,連王爹也拄著枴杖出來。

  「剛才衙門的人通知了,集上的那個算半仙道人根本是個妖人,他算的出事哪裡是真的出事,是假的,全訛人呢,想騙銀子,你若不依他,他便用妖術害人,以全他的名聲,只是這會兒算是碰上對手了,城裡的大善人於老爺子你們知道吧?昨天,那道人訛上了他,於老爺子什麼樣的人,早就看穿他,昨夜裡擺下了龍門陣,那妖道乖乖入甕,如今正被衙差押解著遊街通報鄉梓呢,所以,二妹沒事了。」王成平日裡喜歡聽書,這番話說來抑揚頓挫的。

  阿黛聽了心裡有數了,昨天那褐衣者怕就是這個於老爺子了,不由的暗暗一握拳,成了。

  「那這麼說,若不是那妖道出事,那這三日內,咱家要是交不出銀子,那妖道就要來害靛兒了。」劉氏心有餘悸的道。

  「就那樣也不怕,咱家這陣仗,那妖道不來則罷,要來也是肉包子打狗有來無回。」說著,那王成還懊惱的跺跺腳:「可惜了,這天大的功勞本來是咱家的,反倒叫于老爺了領先一步,可惜,可惜。」

  「呸……」幾個女人全吐他一臉。然後開心的笑了。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8-10 05:16 PM

第十二章 胡婆婆

  王成這些年被家裡的女人埋汰慣了,臉皮也厚,這被吐了一臉也毫不在意,這時卻嘿嘿笑的衝著劉氏道:「娘,給點錢花花。」

  「你這敗家子,又想幹什麼?家裡統共就那麼一點點的錢,柴米油鹽醬醋茶的,還有你爹要吃藥,我恨不得一個子兒掰它幾個花,哪有閒錢給你敗。」劉氏恨恨的道。

  「娘,瞧你說的,我也知道我這些年沒出息,可我沒什麼本事,好在還有點力氣,我已經跟城裡的一家貨行說好了,每日去他那裡搬貨,賺點力氣錢,我請來的幾個兄弟你也見過了,我們一起去,以後我不會亂花錢了。只不過這回,我請了這幾個兄弟來幫家裡守門,如今沒事了,可人家的情咱總得還吧,也不要什麼別的,就是想請他們吃一頓,也是個意思。」王成道。

  劉氏一聽王成說的這話,點了點頭,別說,這倒是應該的,只是……想到這裡,劉氏問道:「你打算在哪家酒館請,這太差了不行,最少也得中檔吧,一壺酒,幾樣下酒菜,這估摸著也得花不少錢。」

  劉氏說著,拿出荷包,鉗了兩粒碎銀,想了想又鉗了一粒回來,然後遞給王成。

  「娘,這點怕是不夠,太寒酸了,不成的。」王成擺擺手道。到了酒館,那還有小二的小費呢,幾個大男人,這般的扣巴巴的,那臉皮可就丟盡了,還不如不請。

  「照我看哪,請客也不一定得去酒館嘛。」王黛這時將手上的書攏進袖子裡道。

  「不去酒館那去哪裡,請家裡來可不成的,你和二妹在家裡,他們都是大小伙子,請來家裡可是要惹閒話的。」王成道。

  「也不一定要來家裡,河堤邊,廟旦前,再要不,就家裡的船拾綴拾綴,打幾角酒,烤幾條魚,娘親再做些餅,再到肉鋪子那邊討幾根骨頭,燉一鍋骨頭湯,還可以弄些野菜,還有天上的雀兒飛來飛去,平日裡也你也沒打主意啊,怎麼如今倒忘,如此一番,那酒菜可不是全齊活了,而且決不算寒酸,到時,也沒別人打攪,你們想怎麼吼就怎麼吼,可少了酒館裡的那種拘束,豈不更快活,到時你再給大傢伙兒來一段異俠傳,說完了書,你們再學異俠傳裡面,歃血為盟,義結金蘭,豈不痛快!!!!」王黛搖頭晃腦的道。

  至於說義結金蘭是她突然間的靈感,阿靛這事,可是有風險的,能來幫忙的,那都算是鐵子了,誠意擺在那裡,而且都是周圍附近的人,算是知根知底的,一個好漢三個幫,結個拜,以後大家算是兄弟,也能互相幫襯。

  這翻話可算是說到王成心坎兒裡去了,重重的一拍巴掌:「得了,就這個,娘快去做餅子,我去打酒討肉骨頭去,也不用家裡的船,這幾天我沒事鑽了幾家廢園子,有個園子的景緻還是不錯,拾綴拾綴比船上好。」

  「廢園子有什麼好,荒涼著,陰氣重,指不定有什麼髒東西。」阿黛又嘀咕了句。

  「呵。」王成吡著呀:「不是你讓我沒事往廢園子走動的嗎,怎麼現在又說有髒東西了,你消遣你大哥呀。」王成說著,抬手就給了阿黛兩個毛栗子。

  阿黛揉著額頭,翻了翻白眼:「我那是開玩笑的,誰知你當真啊。」

  當初,讓王成去廢園子,其一確實是開玩笑,當然另外的,阿黛也是想王成真像聊齋裡寫的那樣發了財,那大家的日子不就好過了嘛。可上回,經過那本太素秘法的點化之後,阿黛覺得,以自家大哥現在的心性,發了財不見得是好事,因此,倒有些後悔提意了。

  「行了,不跟你扯,我忙活去了。」王成又哪曉得阿黛的心思,一溜煙兒的跑了。

  「娘,我說怎麼來著,你還老說我欺負三妹,你看看,就三妹這腦瓜子,我能欺負得了嘛,我冤死了。」一邊王靛衝著劉氏討乖賣巧的道。

  「冤啥冤?你三妹昨晚可守了你一夜啊,我在窗外可看著呢。」劉氏一臉正色的道。看著一邊臉色又恢復的一片淡然的三女兒,這丫頭其實是有些面冷心熱的。

  王靛叫劉氏這麼一說,一臉悻悻。

  「娘,我出湖去了。」阿黛說道,氣氛有些不好,她也不多待,還是出湖打魚去。

  「去吧,小心點。」劉氏點點頭。

  阿黛點點頭,就回屋整理了魚網等東西,出了門,想了想,又去雜貨鋪那裡打了一角酒。

  出了湖,這回卻換了一個地點,祭了酒,今天倒是沒有魚群了,不過,也有些收穫,阿黛心裡倒沒有失望,至於魚群啊,神龜啊的,這東西哪能天天有啊,人要懂得知足。

  隨後阿黛賣了魚回家,下午,便去了大伯的慶安堂,許仙已經來了,一襲舊衫,性子憨厚有些靦腆,還時不時的走走神的,阿黛不由的就想起以前看的白蛇傳,真是憨人有憨福。

  見到阿黛來了,那王和就領著阿黛到後院,學醫先認藥,這後院是晾曬培製藥草的地方。讓阿黛先學接觸接觸藥材。

  於是,一個下午,阿黛就在藥堂裡幫忙,藥堂裡的事情真不少,新鮮的藥草要洗淨曬乾,有的還要烘乾,當然還有培製藥材的,那個工序就不是阿黛目前能插手,也就在一邊跑跑腿,不過,她過目不忘,看的也仔細,一些個工序看了倒也暗暗記在心裡。

  如此,忙了一個下午,到了傍晚才歇了工。

  「大伯,我回家了。」阿黛衝著藥堂裡的王和道別。

  「天已經有些灰了,我讓許仙送送你。」王和道。

  「不用了,路又不遠,太陽還沒完全下山呢。」阿黛擺擺手,許仙做為正式學徒,那晚上也得住在藥堂裡的,而阿黛只是兼職,又是個女孩子,因此就沒那麼多的要求。

  出了藥堂,阿黛活動活動了手腳,一個下午,真心挺累,但收穫不小。而再給合這幾天看的太素秘法,別說,阿黛心中還真有那麼一點心得了。

  想著,心情便有一絲雀躍。

  晚上,王家一家人吃晚飯,一碗鹹魚,一大盆的野菜湯,再加上雜面饅頭,這便是晚餐,日子過的著實清貧,便是這幾天雖有些收入,但都得存著給王爹買藥,所以在飯菜上並沒有太多的改善。

  「爹不出來吃啊?」阿黛看著桌前只有娘,大嫂,二姐和自己四個女人,便問道。至於大哥王成,一向是混慣的了,吃飯時十次到有七八次是不見人影的。

  「昨兒個他不是擔心你二姐嘛,一晚沒睡著,就發病了,現在躺在床上起不來。」劉氏一臉焦慮的道。

  「我去看看。」阿黛連忙起身。那點化的印象裡面,是王靛出事了,王爹一受打擊就走了,而現實,如今二姐沒事,阿爹應該也沒太大問題吧,終究不放心,便想進屋看看。

  「你去看有什麼用,不會以為才去了半天的藥堂,自個兒就成了女大夫了吧?」一邊王靛埋汰著王黛。

  王黛回頭瞪了她一眼,這位才是沒心肝兒的主兒。虧自己昨晚還守了她一夜呢。

  瞪完,不再理會王靛,自顧自的進了屋。

  「就知道在阿爹面前表現。」王靛嘀咕了句,卻被劉氏敲了一下:「吃你的,什麼話,你阿爹病著呢」

  王靛伸了伸舌頭,忙低頭吃飯。

  此時,阿黛進了王爹的屋,就看王爹躺在床上,額上還放著一塊汗巾。那王繼善時不時的還咳上幾聲。

  「阿爹,感覺怎麼樣?」王黛上前問道。

  「老毛病,就這樣,你不用管我,快去吃吧。」王爹喘氣著道,微閉著雙目,整個人極為虛弱。

  「我給您把把脈,我今天去慶安堂了。」王黛說著,搬了一張凳子坐在床邊,拿過王爹的手,就把著脈,這一把卻是嚇了一跳。

  脈分三部,為寸關尺,左寸候心,雖然阿黛也就是把書給死記了下來,卻沒有絲毫的實踐,對於書裡的五陽脈,五陰脈,四營脈什麼的還分不清,但有沒有脈還是能知道的,如今阿黛把脈的時候卻發現王爹左手寸部居然沒有脈相,這沒脈相可就不是凶險二字了,幾乎就是死刑啊,這翻遍那部太素秘法上的脈相也是沒有的現象。

  只是,看阿爹的樣子,雖然病歪歪的,但倒也不像是馬上就要翹辨子的樣子,怕是自己弄錯了脈部吧,阿黛皺著眉,不是很有自信的想著,畢竟她接觸這書也沒幾天。

  不過,阿黛記得太素秘法上有提過,人之心脈對應著天上南方的火星,按脈觀星同樣能察病,於是阿黛再次細細把脈,而就在她想著南方火星之位時,突然的她的腦海裡就出現了一顆星辰,幾乎是一閃而過,不過,阿黛還是感到那顆星晨極其晦暗,按其位置,正是南方火星,這顆星應該正是老爹心脈所對應的星辰,而此刻,這刻星辰除了晦暗以外,那周圍更密佈了許多網狀的東西,將整顆星晨纏繞其中。

  這情形,看著就很凶險,只是要怎麼解決,阿黛毫無頭緒,因為書上根本沒有這樣的案例,而要融會貫通,阿黛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不過,阿黛現在已經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了,那秘法中的點化之功,直接開啟了她的氣機,而之前阿黛所見之星辰,並非真正天上的星晨,而是氣機感應了王爹身體的情形的表現。

  「怎麼了?」王爹看著阿黛的臉色,便問道。

  「沒什麼,有些不明白。」阿黛不好意思的道。

  「行了,我這病連你大伯都治不了,你別操心,出去吃飯吧。」王爹有些淡然的道,實在是病了多年,他亦知自己的命也不過是拖一天算一天,死於他來說也許並不是壞事,反而是一種解脫。

  當然,這樣的心思,王繼善自不能叫家人知曉,怕家人更為他操心。

  「哦,那爹安心休息,我出去了。」阿黛說著,小心的幫王爹掖好被子,這才出門,正想著這幾天再好好研究一下那本書,就聽院門外王成大喊:「快開門。」

  阿黛一聽聲音,便一溜小跑的去開門,門一開,就看到王成一臉興奮,邊上還站著一個一頭銀發的婆婆,一身褐衣,手中握著山中老藤編的枴杖。

  此時那婆婆見門開了,也不等王成招呼,便先一步進了門,就好像進了自家門似的,隨意在院子裡走著,邊走邊打量,然後就進了屋,也不理人,就一間房間一間房間的轉悠。

  只是王家家徒四壁,也沒什麼好看的。

  「大哥,這誰啊,怎麼亂轉。」王靛這時正站在堂屋門前,見那婆婆自顧自的轉悠,便叫了起來。

  王成這時顛顛的緊跟著那婆婆,又壓低著聲音衝著她道:「咱爹小時候不是常跟我們說祖上的狐仙婆婆的故事嗎,裡面的狐狸精就是這位。」說到狐狸精,王成又輕打了自己的嘴巴:「呸,說錯了,是狐仙的的那位。」

  隨後又把怎麼遇上胡婆婆的經過說了說。

  卻原來王成這今去荒園請人吃酒,吃完酒收拾的時候無意中撿了一隻金釵,王成這人雖偷懶打混,渾身的毛病,但有一點很好,不貪小便宜,也誠實,所以,便在原地等失主,最後就等到這位老婆婆,一淡之下,發居然是祖上家中的傳奇人物,於是便帶回了家中。

  阿黛在一邊聽了自然淡定,這本是心中已知之事,蒲松齡的聊齋裡就是這麼寫的,心裡不免有些說不出的滋味,對於這位狐仙婆婆,她是既期待她的出現,又不希望她出現。

  之所以期待,開玩笑,狐仙哪,那隨便教兩下子法術,便是了不得的東東,而就算沒有法術什麼的,狐仙本身也是難得一見的人物,阿黛又怎麼可能不期待。

  可不希望狐仙婆婆也是因為在太素秘法的點化之中,她看到了家裡的變故,發財是好事,可福兮禍之所伏啊,雖然在聊齋先生的筆下,王成得了狐仙婆婆的幫助之下,最終發家家致富,但阿黛卻在點化之中看到,王成在狐仙婆婆離開之後,卻是故態萌發,再加上他好結交奇人異士的毛病,卻又不懂得識人,反而招來匪類,最終卻落得個家破人亡。

  所以,此時阿黛心中仍不由的有絲忐忑的,畢竟,如今她亦是這個家庭中的一員。

  不過此時,胡婆婆如書上所說的那樣同王成相遇了,那再糾結已無用處。

  而王靛這時卻張大了嘴巴,瞪大眼睛,仍是有些不信:「大哥,真的假的,你不會胡弄個人來騙人吧?就這麼一個老婆子,能是狐仙?」

  聽王靛這話,王成正要解釋,而就在這時,那婆婆正好回轉,聽著王靛的話,突然一笑,而笑的同時,她的臉便迅速的幻化成狐狸臉,王靛哪裡能承受這個,眼皮一翻就暈倒在邊上阿黛的身上。

  阿黛心中一樂,蒲先生在書上說狐性狡詰,果然,這位婆婆端是有趣,這般嚇人。於是淡定的把王靛扶坐在一邊的凳子上,

  而一邊劉氏和孟氏兩個也是一陣腿軟,不過,劉氏倒底女主人,這會兒也強撐著為那狐仙婆婆領路。

  這時,那位銀發婆婆進了王爹的屋子。

  「您是當年那位胡婆婆?」這時王爹直起身子,盯著銀發婆婆問,當年那位狐仙祖母,他小時候是見過的,後來老祖母死了,還把一大家子都託付給了這胡婆婆,再後來祖父去逝,第二天,這位胡婆婆就失去了蹤跡了,如今突然一見,這胡婆婆除了一頭頭髮變白之外,那面容還是一如當年,所以,王爹竟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虧得繼善還記得婆婆我啊。」那胡婆婆點點頭道,轉臉又看了屋子一眼,然後嘆著氣,頗有些感慨的道:「經年不見,沒想到你們王家又落敗如斯。」

  王爹叫胡婆婆這一句說的面紅耳赤,子孫無能啊。

  而經王繼善這麼一證明,那原先劉氏等人對狐仙婆婆的身份便再無一絲懷疑。

  「胡婆婆,我爹病了好多年了,城裡的大夫都束手無策,要不,您幫著看看。」阿黛記著之前老爹的脈相,不管怎麼著,讓狐仙看看總不錯的,這狐仙總應該有些法術的吧。

  「不用細看了,你爹這病是堵了心竅,心為物所「囚」,也就再拖個三五年吧。」那胡婆婆一臉平靜的道,修行千年生老病死什麼的早就引不起她心底的一絲波瀾了。在她的眼裡連死亡也是修行。

  胡婆婆雖然說的無所謂,但這話對於王家的人來說卻是晴天霹靂啊。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8-10 05:59 PM

第十三章 更夫

  劉氏這時也顧不得害怕了,衝到胡婆婆跟前求道:「婆婆,求求你,救救繼善,繼善要是有個好歹了,咱家就塌了。」劉氏說著,就哇的痛哭流涕起來。

  說著,硬扯著王靛和阿黛跪了下來,邊上王成和孟氏也跪了一地。

  「求婆婆救救我爹爹。」跪下的王家一干晚輩亦是齊聲道。

  阿黛也握緊拳頭,雖然她跪著很彆扭,但若是為了王爹的病,便是跪上一跪又如何。

  想著,她亦抬臉看著胡婆婆。

  胡婆婆既知病因,應該也是有解決手段,仙,道,妖,鬼,總是有些莫測之能的。

  「你們這是干什麼,快起來,生老病死是每個人都必走的關口,不必如此。」胡婆婆連忙將一干人扶了起來,只是看著王家一干人抹淚,最後終是一擺手:「罷罷罷,總歸我於王家有著不解之緣,這事我既然遇見上,就沒有不管的道理了,不過,說好了,要想救繼善,那一切都得聽我的。」

  胡婆婆重重的拄了拄枴杖,端起架子道。

  「沒問題,有什麼要求,婆婆只管直說,只要有一絲的希望,都是要一一試過的,傾家蕩產也無所謂,治不治得好,看天意。」劉氏這時也抹乾了淚,她倒底是堅強的婦人,這時已經平靜了下來,語氣卻是很堅決的道。

  如今胡婆婆對於王家人來說,便如那溺水時所遇之浮木,自然沒有不應的道理。

  而這時,胡婆婆又轉頭看著王繼善:「你呢。」

  「自是聽婆婆的。」王繼善點點頭,他這身子他也急啊,他不想再這麼拖累娘子和孩子。讓他們日日吃苦。

  何況能不死誰又想死呢。

  「那好,之前我跟阿成過來的時候,看到路口貼著一張衙門招更夫的文書,明日,你就把這張文書揭了,去衙門做更夫吧。」胡婆婆盯著王家眾人道。

  「做更夫?」聽得胡婆婆這般說,王家所有的人都傻了。

  做更夫能治病?這對於王家的人來說也太匪夷所思了點吧。

  「婆婆,這能治病救命?」劉氏一臉置疑的看著胡婆婆。

  衙門那招更夫的文書貼在路口已有月餘,但一直無人問津。

  這做更夫一般都是鰥夫老漢,平日生活習性,那是日當陰來,夜當陽,便是再窮的人家,但有別的路子,都絕不願意幹這個活的。

  更何況王繼善,倒底也算是一個讀書之人,又是這樣的身體,家裡日子雖難,但總不至於輪到他去做更夫吧?

  真要去了,那也算是斯文掃地了。

  但話要說回來,若是真能治病,對於劉氏來說,便是斯文掃地又如何,那東西能當飯吃?

  聽得劉氏的問話,那胡婆婆卻是一臉老神在在的,拄著那山中老藤的枴杖,也不顧王家之人,便一個人繼續在王家閒庭信步般遊走。那完全是一副我的辦法已出,你們愛信不信的樣子。不過臉色卻有些沉了下來,狐性不僅狡詰,而且很愛面子。

  劉氏的置疑,自然讓胡婆婆覺得面子受損了。

  之前說好,一切聽她的。

  一邊的王成和孟氏也是面面相覷。

  而阿黛這時倒是沉思了起來,之前她用氣機感應了老爹的脈相,再結合之前胡婆婆下的斷言,明白老爹之病終歸是一種心病,後世有一句話,錢是好東西,但你一但成了錢的奴隸,那又不是好事。老爹這情形也差不多,讀書是好事,但他卻太過執念,反倒成了讀書的奴隸了,這也正是應了這胡婆婆之前那句,心被外物所『囚』吧。

  若真是這樣,別說,胡婆婆這方法說不定還真是解決之道。

  阿黛還記得穿越前在都市裡,失眠等等亞健康的情況太多了,吃藥幹什麼都不管用,可後來到了鄉下,幹了一個星期的體力活,那便吃的下,睡的著,嘛嘛的都香啊,而如今自家老爹這身體,別的體力活是干不了的,但唯有打更,雖然也累,但比起別的體力活要好的多。

  同時,夜間本是人心思最紛雜的時候,老爹又常常整夜整夜的失眠睡不著,如此,心更難平靜,反倒是打更,枯燥而規律的工作,反而能讓心靜下來。

  想著,阿黛便看著自家老爹,不知他是何想法。

  不過,王繼善是純善之人,胡婆婆於他來說於長輩無異,如今更也是為了他好,因此,不管胡婆婆這方法行不行的通,他都不會忤逆。更何況,家計艱難,阿黛小小年紀都要下湖打漁,他這個做父親整日病臥家中,終是慚愧,而他這身體幹不了別的活,也就這打更的事,能勉強撐一撐,到時,也能掙點錢,貼補家用。

  另外他的身體這樣,什麼法子都想遍了,沒法子之下,也權是死馬當作活馬醫。

  於是便衝著在屋裡轉了兩圈回來的胡婆婆道:「行,一切聽婆婆的,我明日便去衙門申請。」

  胡婆婆眯著眼點點頭,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

  劉氏雖然覺得有些不靠譜,但王繼善既然應了下來,那她也反駁不得了。

  而另外,雖說讓相公去當更夫有失體面,但家裡常常揭不開鍋,做個更夫能貼補點家用,也算不錯,於是也就默認了。

  而至於能不能治病,劉氏完全不想了。

  甚至,因著胡婆婆這個不太靠譜的方法,使得劉氏對胡婆婆先前的斷言王爹的命只有三五年的說法都有些不信了,總之,以前怎麼著,今後還怎麼著。

  於是,最終,王爹去當更夫的事情就這麼定了下來。

  「婆婆,你既然跟阿成相遇,來到家裡,那便是緣份,不防在家中住下來,也好讓我等晚輩盡盡孝道。」這時,王爹又沖著胡婆婆道。

  「是啊,是啊。」一邊王成應和著。

  雖然感覺這位婆婆為老爹治病而出的這個主意似乎不怎麼樣,但狐仙就是狐仙,對於整日尋找高人的王成來說,那等於天上掉下來的機會,自要求教一下發財之道。

  而這時,斜歪歪的靠在椅子上的王靛醒了過來,正巧聽說胡婆婆要在家裡住下,臉一白,頭一歪又暈了過去。

  「你家這二閨女這身子骨不成啊。」胡婆婆皺著眉看著劉氏道。

  劉氏一臉尷尬,她哪是身體不好,那不是被你老給嚇的嗎?

  不過,這等話她自不好說,於是點頭:「是有些差,以後還要婆婆您費心。

  劉氏這絕對是一句客氣,可胡婆婆卻是一臉嚴肅的點點頭:「沒問題,包在我身上,當年在儀賓王府時,倒是得了幾個調養身子的法子。」

  劉氏呃然,想著這位婆婆給繼善出的主意,連帶對這幾個調養身子的法子也悲觀起來。

  阿黛這時心裡一陣大樂,二姐這下麻煩了,聽說狐仙是很計仇的存在,平日裡王靛處處埋汰她,這會兒,阿黛也不免興災樂禍起來。

  「你這丫頭也挺有意思。」這時,胡婆婆又沖著阿黛道。

  阿黛一愣,有意思!!什麼意思?阿黛不免有些惴惴。狐仙這東西的心思,果然神鬼莫測。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8-10 06:00 PM

第一十四章 夜談

  之後劉氏將她住的正屋騰了出來,又仔細打掃了一翻,被縟什麼的雖然都是舊的,但都是洗的乾淨,又經太陽曬過,皂角香同陽光的氣味聞起來十分的清新乾淨。

  最後又安排阿黛住在正房的茶水間裡,以備不時照應。

  胡婆婆看了後自沒有不滿意的。

  如此安排好,王成便纏著胡婆婆問起發財大計來。

  「你把這支金釵當了,然後販一批葛布去京城,記住必須在下月十八運到……」胡婆婆把先前王成撿到的金釵又交給王成,吩咐著,總之這一段於聊齋先生所寫的情節一般無二。

  「好,我一定做到。」王成一臉興奮,便又同劉氏,孟氏等人商量起明日去當金釵,然後批葛布,上京云云等事情。

  而說起這些,劉氏等人也是一臉的興奮,便是王爹也一臉趣味,家裡的苦日子大家都過怕了,因此,對於胡婆婆的發財大計,那沒有一個不期待,不看重的。

  只有阿黛仍是有些走神的樣子。

  「沒心沒肺的丫頭。」王靛衝著阿黛瞪眼。

  阿黛咧了咧嘴,不理會王靛的埋汰。

  若照書上來,大哥這趟雖然小波折不斷,但最終的結果仍然是發大財,王家也過上地主的生活。

  只是點化之中的畫面還是讓阿黛有些糾結,福兮禍之所伏啊。

  如此,到得晚上,各自安睡。

  阿黛回到茶水間,看了看正屋裡,胡婆婆正在床上打坐,雙眼微眯,神遊物外,只不過桌上的茶水冷了,阿黛便煮了一壺熱水端了進去。

  「我瞧著我指點你大哥作營生的時候,你似乎並不高興。」阿黛正把水壺擺在桌上,胡婆婆突然的道。

  阿黛抬眼看著胡婆婆,好一會兒道:「大哥能正經的做營生,我自然高興,只是想著婆婆是神仙人物,這一指點,大哥必然是要發財的,但大哥那脾氣,我怕發財了反而不是好事。」

  「你是擔心這個?」胡婆婆有些啼笑皆非:「這世間任何事都是機緣,你大哥今日撿著我的金釵,這是機緣起,我指點他做營生,這機緣果,至於發財了是不是好事,那就不好說了……」

  說到這裡,胡婆婆便若有所思,似乎想起了遙遠的什麼,隨後拍了拍床邊的春凳讓阿黛坐下。

  「我小時候很頑皮,喜歡玩,但我又膽小,怕一不小心就落入猛獸之腹或者落入獵人之網,因此,我每回出去玩都要去找族裡的族長算一卦,沒有危險才出去。有一次,我非常想出去玩,於是同樣去算卦,卦象上說會落入獵人網,最終我便放棄了,可事後我才知道,那天如果我出去的話,是會遇上獵人,但同時也會被一位道人相救,而就因為這一次放棄,使我失掉了一次機緣,而最終多用了五百年才化成人身。」

  胡婆婆說完,便看著阿黛。

  阿黛先是瞪眼,隨後兩眼便眯了起來,她明白了,之前太素秘法裡的混沌圖點化了她,但她同樣也受了混沌圖的影響,還迷失在裡面沒有出來,有些因噎廢食。

  就跟她爹讀書讀成了心結一樣,她也迷失在了點化裡面。

  「婆婆,我明白了。」阿黛有些興奮的點頭,倒了一盅茶水,恭敬的送上,若是她沒猜錯的話,婆婆定是看出她身上的點化之功了,如今正是用這種方法指點她。

  「去睡吧。」胡婆婆接過茶盅,揮揮手。

  「嗯。」阿黛重重點頭,然後回到外麵茶水間,坐在茶水間一角的床上,床邊便是一個小窗外,窗外月朗星稀,院子裡,一株山蘭發出淡淡的幽香,阿黛點了一盞油燈,如豆的燈花虛虛幻幻。

  阿黛盤腿坐著,繼續看那本太素秘法了,她記憶力好,這本書的內容早已記在心中,只是每回讀來,都會有些不一樣的感受。

  相脈一道,沒有三年,不能入門,沒有三十年,難有大乘。

  然而這是對普通人,於修行者來說,氣機之下,纖毫分明,相脈便是水到渠成之勢。

  觀氣,相脈,相輔相成,成就太素秘法的神奇。

  而此時,月光,清風,蘭香,蟲鳴,正沉迷於書中的阿黛,直覺得置身一片生機盎然之中,身上每一個細胞都透著一股子欣喜,那心情既寧靜又雀躍,看似矛盾卻又萬分和諧。

  這股子氣機自瞞不過正屋裡的胡婆婆,這會兒亦是眯著眼點點頭,這丫頭造化不錯。

  阿黛雖然先前氣機已開,但那是點化之功,並沒有同阿黛自身氣息融合,便是之前,他給王爹把脈時能感應到南方火星相,其中有一大部份的原因是父女之間的感應,而阿黛若不能在短期內將點化之功同她自身的氣息融合,那最終因點化而開的氣機又會慢慢封閉了起來。

  所以,這世間有機緣的人很多,但真正能夠成就機緣的卻是極少數。

  胡婆婆正是因為看出這個,才特意指點一下阿黛。

  夜漸深沉。

  阿黛這時已沉沉睡去,邊上油燈自動熄滅。

  再醒時,正是醜末寅初。

  睡的時間不長,但阿黛的精神尤其的好,披衣起床,正準備去廚房燒熱水,突然心神一動,推開了正房的門,房裡被縟整齊,一邊的桌子上,茶壺下壓著一張紙,但狐仙婆婆已蹤跡全無。

  顯然,狐仙婆婆已走了,緣起緣滅,阿黛有一種感覺,王家同狐仙婆婆的緣份已盡了。

  茶壺下壓的紙,是一個調理身子的方子,不過裡面的黃蓮夠重的啊,顯然是狐仙婆婆答應自家娘親給二姐調理身子的方子。

  狐性既重諾又狡詰,便是離去,也留下這等讓人哭笑不得的方子。

  廚房裡傳來盆碗的聲音,阿黛知道定是劉氏起來燒熱水了,便拿著紙走出了房門。

  「這妖精鬼怪的,也不盡都是壞的,跟人一樣,人有好有壞,妖也有好有壞的,如今那雷峰塔下不是還壓著一條白蛇嗎?那也是一個有情有義的妖。再說了胡婆婆還是咱們長輩呢,長輩沒有害晚輩的道理,你們怕什麼!」劉氏的聲音從灶頭傳了出來。

  阿黛這時正走到門口,聽到雷峰塔下壓著著一條白蛇,腳下又是一個打跌。

  許仙同學不是還在隔壁嗎?這才剛去自家大伯家藥堂當學徒,怎麼白娘子就已經被壓在雷峰塔下了,若真是這樣,許仙應還在金山寺吃齋唸佛呢吧。

  阿黛有些糾結了。

  「我們知道,就是想著心裡就發毛。」傳來孟氏同阿靛的聲音,孟氏的聲音有些沙啞,王靛的聲音有些嬌氣。

  阿黛回過神,挑了挑眉,大嫂和二姐今天可起的真早啊。

  她又哪裡曉得,昨晚到了睡覺得時候,想著家裡住著一隻狐狸精,孟氏和王靛就各種不好了,以至於一晚都沒睡著。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8-10 06:02 PM

第一十五章 雲騰致雨

  「婆婆走了。」阿黛站在門口,靜靜的看著廚房裡的三人道。

  廚房裡的三人有些愣的看著阿黛,顯然還沒有反應過來。

  「她走了,留下這份調養身體的方子。」阿黛陳述著事實,然後把手裡的紙遞給劉氏。

  「怎麼回事啊,你怎麼能讓她走呢,你這丫頭太不懂事了。」劉氏接過方子,看了一眼這才反應過來,又立刻炸毛,一挑眉,發飈了,衝著阿黛吼。

  倒是孟氏和王靛有些鬆了口氣。

  「婆婆要走,是我能攔的住的嗎?」阿黛臉色也冷了些,撇著嘴回了一句,便一扭身走到井台邊自顧自打水洗漱。

  有些瘦弱的身形在井台邊挺的跟風中勁竹似的。

  立時,母女倆的感覺又疏遠了些。

  劉氏一邊揉額頭一邊匆匆朝著正屋去,心裡也有些懊惱,胡婆婆是相公一力要留下來的,這突然走了,她怕相公難受,那病又要發了。

  再說了,也不知婆婆為什麼突然走,她也生怕是阿黛在侍侯的時候不小心衝撞了胡婆婆,妖終是妖,凡人是得罪不起的,因此不免急了點,得,那丫頭又給她甩臉色了。

  阿黛其實倒沒有什麼太彆扭,這段時間相處下來,劉氏的性子她多少也摸透了點,偏見有點,但最主要是那炮仗脾子,換在後世,就是那種一張嘴就能把人都得罪的人。

  所以,也就洗漱的時間,阿黛的已經雲淡風輕了。

  屋裡,王繼善同劉氏嘀嘀咕咕聲音傳來。

  「應該沒事,修行之人喜歡清淨,性情又灑脫不羈,再說到底是妖,生活中有許多不方便的地方,昨天估計也是見我留的慇勤,便沒推辭,才乾脆在夜裡不辭而別。」王繼善邊咳道。

  他這番話正是事實,於胡婆婆來說,同王家人相遇算是一種緣起,見過了留下點東西便是緣落,事後自是揮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嗯,也對。」劉氏點點頭,又道:「你這麼早起來幹什麼?」

  「早先起來,整理整理,再活動一下,一會兒我就去衙門裡應徵更夫的差事。」王繼善道,又是一陣急咳,然後整個人便氣喘吁吁的。

  「要不就算了吧,這做更夫哪真能治病啊。」劉氏聽王繼善咳個不停的,終是道。

  王繼善搖搖頭:「老在家裡對身體也不好,而且,胡婆婆既然有這個提議,我相信必有道理,且先試試吧。」

  「隨你,小心點,一會兒讓阿黛陪你去,我跟阿靛去打魚,正好一起坐家裡的船先到錢塘門。」劉氏道。錢塘縣的衙門就在錢塘門過去。

  「好。」王繼善點頭。

  阿黛這時已洗漱好,天漸大亮了,太陽早早升起。

  吃過早飯,王繼善便整了整衣服,雖說只是去應徵一個更夫,但去的是衙門,正式點好。

  「阿黛,磨噌什麼,快過來陪你爹。」劉氏又是風風火火的吼,阿黛一早給她甩臉色,她心裡自也是惱火。

  「來了。」阿黛淡定應聲,小跑的過來,扶著王繼善。

  劉氏和阿靛也帶著補好的魚網,一邊的王成拿著金釵已匆匆出門,開始他的發財大計。

  只是阿黛剛扶著老爹走出門口,抬頭看天之際,便覺天上雲騰翻滾,一股子潮濕的氣機夾雜著暴風雨的氣息撲面而來。

  天地陰陽運輸,風霜雨雪,四季更迭,便全在這氣機感應之間。

  雖然阿黛昨夜才剛剛真正領悟點化的妙用,氣機的感應其實還並不太強,但這股子暴風雨的氣機太過猛烈,而人身本是一小天地,太素秘法又講天人感應,所以阿黛便自然而然的就知道了,雲騰致雨,露結為霜,這是要下大雨的前兆了。

  「阿爹等等。」阿黛停住了腳步,快速的轉回屋裡,拿出兩把油紙傘,又用草繩提著雨天穿的木屐。

  「阿黛,你傻了吧,這大太陽的天氣,你帶這個幹什麼呀?」換了粗布衣服,正抱著魚網的阿靛看著阿黛帶的東西,便齜牙咧嘴的嘲笑道。

  「有備無患,西湖邊的天氣誰也說不好,一時晴一時雨的,阿爹身體不好呢。」阿黛一臉少見多怪的表情道。

  怪力亂神的,自不好多作解釋,阿黛只拿最平常的西湖邊氣候說話。

  隨後想了想又沖著劉氏板著臉道:「今天這太陽開的太早了,未必是個好天,我看你們今天別打魚了。」

  「行了,你顧好你和你爹吧。真要下雨,那邊有亭子的。」劉氏揮手示意大家出門,口氣也不是很好,反正娘兒倆一扭起來,總要有幾天的。

  王家人早就見怪不怪了。

  劉氏看著阿黛一手拿著傘和木屐,一手扶著王繼善,整個人顯得纍纍贅贅,再看著頭頂上陽光燦爛,劉氏搖頭,這個小女兒性情彆扭不說,行事也越來越怪了。

  劉氏的心思且不表,王家四口出了湖,沒一會兒便到了錢塘門,然後兵分兩路,直奔縣衙的直奔縣衙,打魚的自撒網去。

  …………

  高百壽坐在衙著的差房裡唉聲嘆氣,他是衙門的天文生,掌著整個縣衙的時辰和天氣以及祭祀等事物。

  算是一個油水不差的差事。

  只是最近他有些煩,老是找不到更夫啊。而且最近幾天,還有好幾條街的更夫來請辭了,說是晚上打更老是看見髒東西,一個個的都疑神疑鬼的起來,再這麼下去,若是縣裡的時辰奏報出了問題,那他這個天文生就要被縣太爺打板子的。

  「高先生,有人來應徵更夫了。」這時一個衙差匆匆來報。

  「誰,快讓他進來。」高百壽的臉色立刻多雲轉晴,衝著那衙差直揮手,讓他快將人領進來。

  衙差出去,沒一會兒,王繼善便隨著衙差進了差房。

  「繼善,開什麼玩笑,你來應徵更夫?」一見到王繼善,那高百壽便坐椅子上跳將起來,說起來兩人也曾是同窗呢,發蒙時候的小同窗。

  高百壽這種情形早在王繼善的預料之中,便微笑的:「是我,收不收?」

  「我要收你,那讓讀書人的面子往哪裡擱,那可是斯文掃地了,不成不成,你回去。」高百壽連連揮手。

  「我一個老童生,哪算得真正的讀書人,再說了,讀書人不是講究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嗎?這最起碼也要齊家吧,我家的情形你也知道,販夫走卒都能養家餬口,我反而拖累家人,如此讀書人,不做也罷。我這身體,別的體力活也做不了,也就能敲動更鑼了。」王繼善道。這些都是他昨夜深思後的肺腑之言。

  王家的情形高百壽大體也清楚,想了想,也不由大嘆,百無一用是書生,再加上如今更夫難找啊,便點點頭:「那行,你就先干幾天,這段時間街面上有些不平靜,你就管同文書院那條街面,若遇上什麼怪異之事,可往同文書院暫避。」

  高百壽算是照顧王繼善了,同文書院這邊連著縣學,府學,還有幾個書館,算是整個錢塘的文昌之地,那安全也是重中之重,專門駐紮了一隊衛兵的。

  這般體貼的安排,王繼善自沒有任何問題,起身感謝。

  一切說定,高百壽讓王繼善回家準備一天,自明日晚起,王繼善就要到衙門點卯了。

  ………………

  王繼善的在跟高百壽說話的時候,阿黛就站在衙門口等著老爹,衙門這地方,不是一個丫頭能隨意進出的。

  只是那守門的差人看著阿黛,便是咧著嘴直笑。

  大太陽的天,阿黛抱著兩把大傘,因著她的身形有些瘦弱,傘又抱的高了一點,結果那傘尖都快抵著下巴了,而另一隻手又用草繩提著兩雙木屐,於是整個人便有些歪斜著,東邊的太陽初升不久,正照在她的身上,在地上留下一個彆扭在身影。

  這大晴的天氣,又同她手上的雨傘和雨屐相映成趣,端是讓人有些發笑。

  這丫頭有些缺心眼兒吧?守門的差人邊笑邊嘀咕。

  「丫頭,這雨傘雨鞋的是你爹讓你拿的啊?」另一差人沒話找話說,守門的差事挺無趣的,逗逗這缺心眼兒的丫頭挺有意思。

  「我自己要帶的。」阿黛斜了那差人一眼,淡淡的回了一聲,轉身將木屐和雨傘放在一邊的石階,她也隨性的坐在雨傘邊上。

  「那你是以為這天要下雨啊?」差人笑的更暢快了。

  阿黛回過身看了他一眼:「這天氣可說不好,東邊日出西邊雨,別看現在是大晴天,只要風一起,雷一響,說不準就是暴風雨。」

  不是阿黛顯擺,實在是這差人笑的可惡。

  兩人正說話間,高百壽送王繼善出來了。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8-10 06:03 PM

第一十六章 打架

  「走了,阿黛。」王繼善衝著坐在石階上的阿黛揮揮手。

  「好。」阿黛站起來,還輕輕的拍了拍衣擺,一手提起了木屐,另一手卻將傘遞給了自家老爹。老爹臉色很蒼白,明顯著,今日出來這一翻的走動,對於常年病臥的他,體力消耗已經太過了,於是其中一把傘正好成了王繼善手中的枴杖。

  一手扶著老爹,阿黛心裡想著下午去大伯的藥堂時,還得讓大伯幫著開一貼補身體的藥,要不然,憑著老爹這身體,打更也是吃不消的。

  只是不曉得衙門安排老爹在哪一塊打更?

  「爹,衙門裡的人說了安排你在哪一片打更嗎?」阿黛扶著自家老爹邊走邊問。

  「說了,就在同文書院那一塊,就兩條街,活不重。高先生是我幼時的同窗。」王繼善聲音微弱的回道。

  「那敢情好,娘知道了定會放心些。」阿黛嘻嘻一笑。

  「嗯,這些年啊,辛苦你娘了……」王爹低語,頗有些感懷。

  父女倆漸行漸遠。

  那衙門的差人看著那一對父女離開,又側臉看著仍站在門邊,一臉頗有些唏噓的高先生,便好奇的問:「這是哪個?不是來應徵更夫的嗎?竟值得高先生親送出門?」

  「湖對面的王家,幼時於我同窗,少聰穎,只可惜時運不濟……」

  高百壽感嘆的道。

  「跟先生您是同窗?那豈不是讀書人?」那差人此時兩眼瞪的骨碌圓。這位做老爹的莫不也是失心瘋,一個好好的讀書人,居然做起更夫來。再想著之前坐在石階上有些缺心眼的丫頭,又嘿嘿一笑:「那倒是一個妙人了,他那丫頭也是個奇人,這大太陽的天氣,非說要下雨……」

  差人口才不錯的,曉得王繼善跟高百壽是同窗後,自不會再說失心瘋,缺心眼的字眼,於是用了妙人和奇人來頂替。

  「哦?要不雨嗎?」高百壽隨意的說了聲,抬頭望天。這時,一陣風起,風過雲走,之前明晃晃太陽一瞬間就隱到了雲層裡。

  漸漸的雲層越來越黑,時不時的夾著隆隆的聲音,隨後一道紫金閃電幾乎劃破整個長空。

  隨後狂風大作,豆大的雨珠便劈裡啪啦的直砸了下來。

  差人此時嘴巴張的足可以塞下一個鴨蛋:「還真是暴風雨……。」

  「呵呵,果然是奇人。」高百壽扯著嘴角回了句,然後一陣急跑著回差房。

  雨已成瓢潑之勢,兩個守門的差人趕緊關了大門,躲到了門房裡。

  此時街面上自響起一片下雨了,收衣服的聲音。

  阿黛同自家老爹此刻就站在一家店舖的屋簷下,兩把撐開的大傘擋住了斜過來的大雨,在他們的四周留下一片乾爽。

  王爹顯然很累了,就靠在店舖的窗邊閉目養神。

  阿黛則輕輕的敲擊著腳下的木屐,看著街上匆匆急奔的人,車和馬。看著大雨下來往的人急匆匆的神色,也挺有趣的。

  隨後又看了看天,西湖邊的天氣,這樣的急雨是下不長的,只有綿綿細雨才會整日整日的下。果然,就在轉念間,雨勢漸小。

  「阿黛,走了,你娘親和你二姐怕是要等急了。」王老童生看著天上的細雨,這轉眼便已過午了。

  「好。」阿黛點頭,收了傘,又提著換下來的鞋子,正扶著阿爹之際就聽得一聲招呼:「繼善,你在這裡幹什麼?」

  阿黛抬頭一看,是打魚的胡伯,這會兒正趕著一輛驢車。

  「大昌兄,我去衙門有些事情,這不,剛才雨大,在這裡躲了一會兒。」王爹咳著聲道。

  「唉,你這身子骨,還折騰什麼呀?更夫的差事不好做,你這身子骨走點路都喘,更夫那可也是要整夜的打更的,走的路可不少。」那胡伯胡大昌道。

  這世界上有兩個地方小道消息傳的最快,一個是茶館,那是明的傳。一個是衙門,那是暗的傳。

  王繼善怎麼也是個讀書人,據說當年還頗得幾個先生看重的,混到如今,居然要做更夫,這對於讀書人來說,未嘗不是一個諷刺的,也因此,王家父女剛離衙門,這小道消息就傳的滿天飛了。

  那比起王家父女走路的速度可快多了。因此,胡大昌才有此一說。

  「我這不是也就是不想成個廢人嘛,先試幾天。」王繼善倒是很坦然的道,決定來做更夫,別人的這些想法他自早就料到了。

  「唉,也是。」胡大昌嘆道,隨後招呼著王繼善:「你這是要去湖堤碼頭坐船吧,來,上我這驢車,我帶你們一程。」

  「謝謝胡伯。」阿黛一聽,可不客氣,忙不疊的先拱手道謝。

  雖然從這裡到湖堤碼頭的路已經不遠了,但憑著自家老爹這身體,那還是要走一陣的。

  有驢車坐正好。

  「你這丫頭,跟我客氣幹什麼,快上來,已經過午了,趕著回去吃飯呢。」胡大昌輕笑道。

  「嗯。」阿黛點頭,便扶了老爹坐在車上,她隨著車走。

  不一會兒三人就到了湖堤碼頭。

  沒想到湖堤碼頭卻是熱鬧非凡。

  圍觀的人將整個湖堤碼頭都圍住,還不時聽得裡面傳來:「打架了,打架了。」的聲音

  阿黛人小,先擠了進去,沒想到打架的雙方意是自家娘親,二姐同胡伯母和胡家大嫂子。

  看清楚情形阿黛就樂了。

  自家娘親和胡伯母打的倒是平分秋色倒是在阿黛的預料之中,畢竟自家娘親打起人來那從不手軟的,她自己就是受害者。

  倒是王靛,身形看著纖細,平日也嬌氣,而胡家大嫂卻是圓胖的很,阿黛本以為二姐絕不是那胡家大嫂子的對手的。沒成想,二姐滑溜的很,跟胡家大嫂子轉圈子,反倒把胡家大嫂給轉暈了,最後還反身推了一把,把胡家大嫂子推在了地上,做了個滾地葫蘆,好不狼狽。

  這眼看著胡家大伯母和胡家大嫂子就要發狠了。

  「娘,二姐,爹和胡大伯來了。」見到娘親和二姐暫時佔了便宜,這等時機自然該見好就收,阿黛趕緊叫道。

  聽著阿黛的叫聲,幾人立刻停手。

  「阿黛,還不快把你胡家大嫂子扶起來。」劉氏這時又沖著阿黛道,還做了個眼色。

  阿黛看著自家娘親,那速度真是快啊,只一瞬間,先前跟姜氏扯亂的頭髮就已經整齊了。老娘在老爹面前可是挺注重形象的。

  老娘發話了,阿黛倒是不敢不聽,便伸手去拉胡大嫂子,沒想這位還想裝傷,胡意哼哼的爬不起來的樣子。

  阿黛衝著一邊的王靛看了一眼,姐妹倆第一次心思使到一塊兒去了,一人拉著胡家大嫂子的一隻手,竟硬是把她扯了起來。

  只是阿黛扯著胡家大嫂子的手腕的時候,卻是心神一動,一臉沉思。

  而這邊王爹同胡大伯相視一眼:「大昌兄,我想,我們兩家該好好談談。」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8-10 06:04 PM

第一十七章 胡大嫂的脈相

  胡家的大船上。

  事情的經過很簡單,起因就是王繼善去做更夫的事情。

  大雨的時候,眾人都到湖堤邊的觀景亭去躲雨,胡家兩人和王家兩人均在其中。

  另外還有一個街門的差人,便當稀奇似的說了王繼善去做更夫的事情。

  之前,劉氏因那姜氏撞倒了阿黛的酒卻拿大龜賠償,免不了說一些譏諷的話。

  姜氏聽著心裡很不痛快,而此時,聽得那差人說的稀奇,便大聲應和,說這讀書有個屁用啊,讀了三十年,居然最後混成了更夫,這真是把天下讀書人的面子都丟盡嘍。

  姜氏這般的譏諷王繼善,劉氏肯定不干,於是雙方就爭執了起來,到得最後大打出手。

  胡大昌沒想到起因卻是這個,面對著王繼善難免一臉悻悻,便沉下了臉叱責了姜氏和大媳婦幾句,這樣的表態總是要的。

  胡家大媳婦卻是一臉委屈的道:「哪裡都是我和婆婆的錯,公公你也不打聽打聽王家二丫頭說的什麼話,她說咱家先前那次魚臭是報應和撞邪,這等傷人話,我和婆婆哪裡能忍得。」

  鄰里平常人家,爭執起來,罵爹罵娘都是司空見慣的,但唯有報應和撞邪這等說活卻是有些忌諱,輕易不能說出口。

  但相罵無好口,更何況王靛倒底年少,哪裡想到會有這樣的一些忌諱,那自是怎麼難聽怎麼說。

  「阿靛,還不跟你胡伯母和胡大嫂子道歉。」這會兒輪到王爹臉皮子抽抽了。

  「我不道歉,本來就是事實嘛,憑什麼別人能說我不能說。」王靛這時紅著眼眶,既委屈又不服氣的道,胡家的一船魚突然的臭了,這等奇異之事自是人人八卦的對象,街上說的人多了去了。

  而阿靛的話音一落,那姜氏就炸了,再想著先前,劉氏和王靛母女兩個精怪的很,自己和大媳婦兒竟沒有她們手下討得好處,她這時頭皮還一陣子疼,都是叫劉氏扯頭髮扯的,就這樣,偏自家男人還給自己臉色看,那胸中一股子不順的氣反倒衝著胡大昌而去了,這時整個人跳了起來,撲到胡大昌跟前,用拳頭捶他:「死鬼,一回來就知道給我臉色看,你看看,你看看,王家人還有理呢,有你這麼做男人的嗎?家裡婆娘叫人欺負的,竟還為著別人說話……我怎麼這麼命苦啊……」

  姜氏說著,就賴在地上嚎啕了起來。

  胡大昌又是拉,又是罵的,一邊胡家大嫂也在婆婆跟前勸。

  場面是一地雞毛。

  總之原先兩個男人想著兩家人好好談談的願望落空了,沒談出個啥結果來,一個還把自己坑進去了,弄的狼狽不堪,而王繼善也有些傻眼。

  這種情況他是完全沒能預料到的,最初的日的也只是談談,大家相讓一步,便能海闊天空的。

  王靛和阿黛姐妹倆個在一旁看戲,而劉氏表情就頗有些意味,這時居然衝著王爹笑,笑的王爹心裡都有些發毛了。

  「看什麼看,走了。」劉氏這時衝著王靛和王黛揮揮手,然後上前扶著王繼善朝外走。

  都是些沒眼色的,這等時候,正是離開的好時機。

  再留下來,胡大昌可就難堪了。

  「怎麼樣?見識了吧,我若是來這麼一回,你還有命嗎?女人家吵架的事情是你們男人來摻和什麼呀?」劉氏扶著王繼善邊弓著身出艙邊道,語氣裡有些取笑的意味。

  女人吵架有時不是吵個理,而就是為了出口氣。而自家相公非要在裡面說個理,那不是和自找罪受。

  「是我沒出息,累的你們也被人說長道短的,我這不是想坐下來談談,說個理嗎?老是讓你們跟著我受委屈,我這心裡不好受。」王繼善反手扶著劉氏一起出艙,同時心有餘悸的回道。又回頭看著艙裡還在鬧的姜氏,不忍目睹,若是自家娘子也來給他這麼一招,那他真沒命了,想著,他背心一陣發寒。

  先前吵架爭執什麼的,劉氏都是一副鬥志昂仰,唯這時王繼善的話落,她卻紅了眼眶,衝著王繼善啐了一口:「呸,什麼累不累的,誰讓我前世沒修行好,今世嫁了你,也只得生受著。」

  王繼善輕咳一聲,掃一眼跟在身後的兩人上女兒,臉色有些不自然。

  王靛還在生老爹的氣,這會兒仍冷著臉。

  阿黛則雲淡風聲,非禮勿言,非禮勿視,非禮勿聽。

  說話間,王家四人到得船頭,正要下船,胡大昌才從船艙裡出來,衝著王繼善拱拱手,一臉有些無可奈何的樣子。

  王老童生也不是那迂腐之輩,這會兒居然也一臉感同深受的拱拱手,倒是讓胡大昌臉色好看了很多。

  看著胡大伯,阿黛想著他之前好心帶自家阿爹一程,又看著正在一邊整理攬繩,準備開船的胡家大嫂了,阿黛便停了腳步,轉身衝著胡大伯道:「大伯,我有兩句話問問胡大嫂。」

  「什麼事兒?」一邊胡大嫂自不用公公再轉問,倒是先一步問道。

  「胡大嫂,你最近可是常常夜驚,神魂不定,日間更不思飲食,還時有些想吐的感覺?」阿黛問道。

  「你……你怎麼知道?」胡家大嫂突一聽到阿黛這些話,便心中一驚。這段時間,她身體的情形確實如阿黛所說,一開始因為想吐,還以為是有了身子了,沒想到找了郎中一探,卻不是,空歡喜了一場。

  「也沒什麼,我剛才跟我二姐一起拉你起來的時候,正好把著你的脈門,最近我在我大伯的藥堂裡當學徒,倒是學得一些醫理,因此就試著說說,若胡大嫂真是這般,那不管是醫堂,還是佛堂的,趕緊找個人瞧瞧吧。」阿黛一臉慎重的道。

  之前她跟王靛一起拉起胡家大嫂子,因著最近一直在看那本太素秘法,也就隨意的用氣機一探,卻發現胡家大嫂的脈相很有問題。

  心脈細微,脾脈沉而遲緩,而心所屬之星相透著一股子灰氣,這按那書上解說,此脈相主神魂驚憂,而脾脈沉而遲緩,主災來憂命之相。

  另外阿黛突然想起,當初胡伯母砸碎她的酒那一天,那幾個洗衣服的嫂子打趣胡伯母時,就曾說過,胡家大兒在外出時發了大財。

  而此脈相亦有相斷為:「求財常見鬼神隨。」

  如今看來,這財怕不是什麼善財。所以阿黛才建議胡大嫂也去佛堂看看。

  當然,鬼神之斷,阿黛現在還是照本宣科,不一定準,但胡大嫂身體有問題是真的。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8-10 06:05 PM

第十八章 宿慧

  回家的路上。

  不大的漁船,船頭上劉氏撐著桿子劃破一湖碧水,王繼善閉著眼睛躺靠在一張簡陳陋的竹製躺椅上,顯然正在休息。

  四周全是碧波,湖堤壩上桃紅柳綠,遠山蒼翠如黛,頂上白雲悠悠。

  阿黛坐在船尾,側過臉望著遠處的天空,大雨過後,碧空如洗,那顏色都鮮的讓人眯眼。

  「阿黛,你怎麼曉得胡家大嫂的情形?還有今天的大雨是怎麼回事?」一邊靠坐在後艙門簾邊上的王靛一臉有些探究的問。

  懶丫頭今天很怪的。

  「哪,胡家大嫂的情形都在這書上呢。」阿黛側過臉看了看王靛,然後從懷裡拿出一本書遞給她看。

  一家人在一起,有些事情是瞞不了的,阿黛也沒有瞞的心思,所有的內容書上明明白白的寫著,她自也坦坦然然。當然氣機之事也就不提了,有些說不清。

  王靛接過書,隨便翻了翻就沒有一絲毫的興趣了:「這什麼書?又是看病,又是看相。」說著,便沒有興趣的把書還給了阿黛。

  阿黛將書收到懷裡:「至於大雨,今天早上的太陽開的太早了,這本就異常,另外,早上起來時,家裡的地面是回潮的,銅鏡上也掛著水珠,娘親早上燒熱水的時候還說一身脹痛呢,這些都是大雨來臨的前兆。」

  這可不是她找藉口,天人感應從來都不僅只是仙俠小說裡面的氣機等,它其實反應在生活的方方面面上。

  比如說螞蟻搬家等這些後世最普通的現象。

  在三國裡,孔明大神就把這一手玩的很溜。

  阿黛如此說,王靛也就明白了,這戲法說破,也就不稀奇,她只是早上沒在意而已。

  「你倒是好心,你道胡家大嫂會感謝你麼,說不準還會以為你是要為大伯的藥堂拉生意呢。」王靛又冷哼道,嘲諷著阿黛的舉動。

  「他們感不感謝,信不信的那自在他們,於我何干。」阿黛整個人幹脆的往後一躺,小船悠悠,好不愜意。

  至於胡家做何想法,真於她不相干,她做這些,只為著「不欠」。

  這時候,她倒是想到胡婆婆說的緣法,老爹體弱,胡伯駕著驢車過來,順便捎上一程,這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而之後偏就有了自己發現胡大嫂脈相的事情,於是她當時心神一動,感覺是水到渠成一般。

  那種有些奇妙的感覺只可意會不可言傳。或許這裡面就有一個「道」字。

  「對了,你學那個醫什麼的,真能看相?」這時,王靛又有些好奇的問。

  「要不,試試。」阿黛初學,正愁沒有試驗的對象。

  「好吧,給你看看。」王靛想了想,將手遞給阿黛。

  太素脈法相人,男子以肝木部為主,這個是決功名的,而女子的福德則從肺金兌位來看。

  阿黛幫著自家二姐把脈,二姐的脈相清輕,如指摸玉,乃是貴象,竟是命婦命格,不過心脈有些浮洪,且一動一止,這表明心性有些浮燥,而且有識人不明之相,不過,終歸來說,這些都不是問題,只要小心點就好。

  「怎麼樣?」看著阿黛放下手,王靛有些迫不急待的問。

  「不可說,總之命好的很。」阿黛搖搖頭,老神在在的道。書上說的,不是關鍵的時候不需要說出來,說多了反而影響命數。

  「懶丫頭,我看你是看不來,不懂裝懂。」王靛怒瞪。

  阿黛眯著眼看著天上的白雲飄過,古代的白雲果然白。

  船頭。

  王繼善和劉氏聽著船尾兩姐妹的談話。

  「阿黛好像有些不一樣了,這才去了幾次藥堂,竟也似模似樣了啊。」劉氏邊撐著船邊衝著正閉目的王繼善道,說的自然是阿黛看出胡家大媳婦身體狀況的事情。

  當然,現在還不知說的對不對,不過,看當時胡家大媳婦那表情,顯然種種症狀,都讓阿黛說中了。

  王繼善的臉色還很不好,其中一部份是身體原因,但那些閒言終也是有些影響的,不過,他亦明白,嘴長在人家的身上,是計較不了的,唯有自己真正振作起來,方能護佑家裡的娘子和孩子。

  如此的,他本因長年身體重病而漸生的一些厭世情緒,竟在瞬間煙消雲散。

  不是都小看他嗎?那他便跟這世間鬥上一鬥。

  如此想來,竟感覺精神好了不少,此刻聽得劉氏的話,便輕笑了:「當然不一樣了,昨天夜裡,我半夜睡不著,起床時,聽得阿黛跟胡婆婆談了好久。」

  「你是說……是狐仙婆婆……」劉氏驚訝出聲,卻連忙住了嘴。

  「我聽說這些修仙的有一個法門,能開啟普通人的宿慧,你莫忘了,我王家的醫術是從哪裡來的?」王繼善有些神往的道。

  女兒的機緣實在是比他好的多,他但有一絲毫的機緣,也不至於如今這境地。

  王家醫術最早就是由狐仙婆婆用術法開啟了一位王氏子弟的宿慧,隨後才有王和如今的慶安堂,傳至今王和手上,已是第三代了。

  而當初那位被開啟宿慧的王氏子弟卻是有著神醫之稱的。

  「這麼說,阿黛豈不成神醫了,你這病也有救了。」想到這裡,劉氏一臉驚喜。

  「哪那麼容易,所謂開啟宿慧也不過是師傅領進門,根基打的比別人厚一點,今後的成就還是要看個人的。」王繼善道,這世間,從來就沒有不勞而獲的事情,就算是暫時不勞而獲,但若不珍惜把握,終歸是要失去的。

  就像他王家,當年狐仙報恩,發跡何等的快,但不知經營,破落再所難免。

  可笑他王繼善到如今才真正明白這個道理。

  王黛自不曉得自家爹娘把自己身上看點化之功歸於了狐仙婆婆。但其實王繼善這麼想也並沒相差太多,阿黛的點化雖來自《太素秘法》,但最終也因胡婆婆的指點,才真正領悟點化的神奇。

  說話間,船便靠了岸。

  劉氏系好攬繩,一家四口便回了家。

  到得門口,隔壁的聶小倩正好捧著一盆衣服出來,顯然是要去堤邊洗衣服。

  「小倩姐。」王靛和阿黛一起打著招呼。因著寧采臣髮妻剛病故不久,此刻聶小倩尚未正式進入寧家門,聶小倩被寧母收為義女養在身邊。

  聶小倩抿著嘴輕笑,眉目如畫,阿黛細看了看,氣機之下,看到聶小倩身影渺渺,果然是鬼。

  打過招呼,聶小倩自去堤邊洗衣,王家一家人進得門裡,想著聶小倩眉目如畫的樣子,再嘆寧采臣好福氣。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8-10 06:08 PM

第一十九章 出發

  進得家裡,大哥王成已經回來了,他這回做事倒不像往日的懶散,短短大半日功夫,葛布竟已備齊,商隊也找好了,一切妥當,明日就能出發。

  「我問過了,這段時間是下雨多,怕路上有耽擱,因此,早一天出發就好一天。」眾人坐下來時,王成一臉興奮的道,他不知做了多少回的發財夢,這回終於要踏上夢想之路了,那心情自然格外的雀躍。

  「難得你這次這般爽利,成,就明天出發,一路要小心。」對於此次王成的雷厲風行,王爹難得的點頭,也叮囑了一些路途上要注意的事情。

  「如此一來一往的,兩個月足矣,到得長夏時節便能回來。」一邊孟氏雖然恨王成平日裡不體恤她,但如今王成要出遠門,那心裡也是不捨得,因此尚未出門,便計算起歸期來。

  「呸,阿霞別計算那些,別看成兒今天這點事辦的爽利,也不過是一時的新鮮勁道,從錢塘到京城,路途遙遠,誰能說得清會遇上一些什麼事情,就他那懶散的勁兒,我看哪,最終能在初雪時回來就不錯了。」這時,一邊的劉氏沒好氣的道。

  知兒莫若母啊。

  劉氏說著頓了一下又繼道:「這回啊,我也不指望他能發多大的財,只指望這兩個月的行程,讓他知道這世間行路難。」

  劉氏一翻話,說的王成面紅耳赤,平日裡他太沒出息了:「娘,哪能呢,這回我定不會偷懶爽耍,保準賣了貨就回來,聽說京城的香雪餅不錯,到時也買幾塊讓娘嘗嘗。」

  王成舉手保證。

  一邊孟氏又是一一叮囑,王靛側衝著大哥齜牙咧嘴,時不時的揮著拳頭,明擺著,若是大哥不好好的做營生,那回來自要算賬云云。

  阿黛則坐在一邊,手上還拿著一卷書,心裡大嘆,娘親算的可真準啊,書上可是說的,王成正是因大雨,吃不得雨中行走的苦,最終還是誤了期限,不過,失之東隅,收之桑榆,最終幾經波折,憑著鬥鵪鶉,這廝終算是發了大財,風風光光的回家了。

  如此算來,說不得大哥王成的歸期還真要到初雪時分。

  一番事情說定,已是黃昏,因著王成第二天要出發,劉氏便讓孟氏多陪陪王成,帶著王靛和阿黛燒晚飯。

  此且不表。

  且說胡家。

  阿黛跟胡家大嫂說完那番話就走了,只留胡家大嫂一手拿著船桿站在那裡怔怔的發愣。

  「怎麼回事?」一邊胡大伯就問,之前阿黛同他大媳婦說話,他也不方便在邊上聽,再加上他今天叫姜氏一鬧也自覺沒了臉面,因著,便先回了艙裡。只是遲遲聽不到外面的動靜,便又出來,就看到大媳婦兒臉色不對的站在那裡,便問道。

  「我明天想從家裡拿點錢,去慶安堂看看身子。」聽得自家公公問話,胡家大媳婦兒余氏便道,家裡的錢全攢在婆婆的手裡,這要看病,自得要問公公婆婆要錢。

  「呸,你身子好好的,看什麼病?」這時,姜氏也從船艙裡出來,正聽得大媳婦余氏的話,她心裡頭還堵著氣呢,這會聽到大媳婦要去慶安堂,便罵了起來,隨後卻又是瞪大了眼睛有些興奮的:「對了,今天你叫王家那二丫頭推了把,跌了一跤,莫不是跌壞了,那成,我們馬上找王家人去。」

  如此,瞧她不訛上王家人一把才怪。

  「不是,王家的丫頭也沒多大的勁道,媳婦兒倒不曾摔傷,只是近日夜不能昧,白天吃東西也老想吐,沒有胃口,剛才阿黛那丫頭把了我的脈,說我這身子骨怕是有些問題,最好去醫堂或者佛堂看看。」余氏聲音悶悶的道。

  「呸,她說嚴重就嚴重啊,你一天精神十足,幹活也有力氣,我看是前段時間好的東西吃脹肚子了,這段時間才吃不下睡不著的,王家人能有什麼好心,說不得王家那三丫頭就是想給她大伯拉拉生意。」一聽余氏的話,姜氏便跳起腳來。

  前幾天,大媳婦就有些吃不下想吐,她當時以為是有了身孕了,那高興的勁道,自是買了些好吃的給大媳婦補補身子,畢竟大媳婦進門有兩年,肚子還沒一點動勁,這會兒有跡象了,她自然是喜翻了心。

  只是沒成想,找人了一把脈,根本就不是喜脈,最終是空歡喜一場。如今聽得大媳婦又提這事,又是王家的人提議的,自是氣不打一處來。

  可惜阿黛不在這裡,要不然自是要大嘆,倒是讓二姐說中了,姜氏只以為她是為自家大伯的藥堂拉生意。

  「那我們不去慶安堂,去佛堂看看好了,我一天精神是十足,也有力氣,可這也奇怪啊,我一天吃不下飯,睡不著覺,整個人反倒有勁了。」病倒底在自己身上,余氏堅持的道。

  佛堂受著善男信女的供奉,一般也能幫人看病去災的。

  姜氏還待罵,一邊胡大昌便做了和事佬:「就去靈隱寺看看吧,也到了咱們家捐香油的日子了,每年靈隱寺也受了咱們家不少的香油,找大和尚們看看也在情在理,不用再花消什麼。」

  一般打魚,殺豬等於殺生有關的行當,因著殺孽太多,普通人家大多都要禮佛,用來去煞氣的。胡家自也不例外。

  至於王家,雖然也打魚,但一來,並不是完全以打魚為生,二來,王繼善習儒,於佛道等自有一股敬鬼神而遠之的態度,不會不敬,但也不會去拜。

  姜氏想了想,既然能不花消錢,那就帶大媳婦兒去看看。

  如此,也就說定了。

  一夜無話。

  第二天清晨,王家。

  王成就背著包裹出發了。

  「等等。」出門之際,孟氏咬著牙,緊緊的盯著王成一會兒,隨後扭身回屋,沒一會兒便快步跑了回來,將手裡一隻手鐲遞給了王成:「這個帶著吧,若是路上有個不便的時候,便把它當了,也能湊湊急。」

  這隻手鐲正是當初王成偷偷的當了,最後由阿黛賣魚贖回來的那隻。

  「好,等我回來,我一定會讓你過上好日子的。」王成握著那手鐲,然後背著裹揚長而去,頗有一種俠士的灑脫勁道。

  遠處,運貨的馬隊長長的一條,隨著『籲』的一聲,得得得的起程了。

  帶著一個家庭致富的夢想。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8-10 06:10 PM

第二十章 於老先生

  長街路口。

  王成剛走沒多遠,安方氏帶著安修之和巧姐過來了。

  「可是阿成這孩子做營生去了?阿爾陀佛的,這孩子總算是懂事了,知道為家裡分擔些事情了。」看著尚未走太遠的馬隊,方氏便「哎喲」一聲衝著王家人道,那表情頗有些為浪子回頭的涕零樣。

  王繼善和劉氏微笑點頭。

  孟氏顯然還為著王成的離開有些失神,那脖子還伸的老長,阿黛皺眉,實是這方氏的表神有些誇張。

  此時安修之上前見禮。

  幾日不見,他倒是瘦了幾分,整個人看著倒是精神了不少,便是一開始避著的王靛都也悄悄的打量了幾眼。

  「修之這是怎麼了,怎麼幾日不見,竟瘦了這麼多?」王繼善一臉有些擔心的問。

  「還怎麼了?不就是為了拜師的事情,熬了幾個日夜,寫出一手好文章,可文章遞到於老先生門口,竟是連個接的人也沒有,大郎又在於老先生門前站了一日一夜,竟也沒個理會的人,我瞧著這於老先生也就是名氣大,也不見得是個有本事的,要不然又哪裡會窩在這個錢塘,過著清貧的日子……」

  聽親家問起安修之變瘦的情形,那方氏便是滿腹怨言。原來安修之想拜的先生是於老先生,顯然受挫了。

  「娘,你不懂別亂說。」一邊安修之有些悻悻的急道,於老先生是他今生最敬重之人。

  王繼善有些哭笑不得,於佑康,於老先生,一代帝師,如今在方氏嘴裡竟成了一個欺世盜名之徒,讓人搖頭。

  方氏嘴裡的於老先生,阿黛也是有一面之緣的,便是抓住那位說二姐三日必死的高人的於老先生。

  事後,阿黛還打聽過於老先生的事情。

  這位於老先生起於布衣,扶佐當今皇帝登位,又在最風光之時急流勇退,他的人生經歷算得一個傳奇。

  當然也有傳言,他急流勇退是因為唯一的獨女于小姐。

  於佑康自幼家貧,然十多年來,到各地求學,年近四十時才遇上當今皇帝,被皇帝奉為帝師,方入得朝堂。

  當年於佑康初入朝堂,便以巡按之職清查各省政務,而這時,正是錢塘水患,大水淹沒了金山寺,當年的於老夫人便帶著于小姐去京裡找於大人,不曾想,當時於大人正巡政在外,母女倆人反而落得個投親無門的境地。

  而這時,恭王爺從胡地搬師回朝,凱旋而歸,路遇于小姐,驚為天人,又見于小姐一身布衣,就直接將人擄了回府,於是帝師之女就被恭王強納為妾。

  等到於大人回朝,此事已木已成舟,米已成炊,雖最終為于小姐求得一個夫人的封號,但終是意難平。

  一年後,于小姐產下一子,六年後于小姐病故,到得這時,於老夫人已憂思成疾。

  而此時於老先生做了一件讓整個朝堂震驚的事情,他身著布衣,手持打王鞭,隻身衝進了恭王府,帶出了于小姐唯一的兒子,然後便辭官還鄉了。

  如此,種種傳聞不一而足。

  「本來就是嘛,這些年也沒見他收過什麼學生,誰曉得他是什麼水平。」方氏仍是不服的道。

  之後話風一轉,又一臉歡喜的說:「不過,也幸得大郎好造化,正好同文書院的阮先生路過,看了大郎的文章,對大郎的文章極為欣賞,如今大郎已拜在阮先生的門下,只等府試後,就能進同文書院讀書了。」方氏說著,眉飛色舞的,頗是揚眉吐氣的樣子。

  難怪剛才就見得方氏一臉春風得意的,原來是安修之已拜得名師。

  「阮先生?阮子安?」王繼善若有所思的問。

  「怎麼?叔父大人。」看著王繼善的表情,安修之問道。

  「沒什麼,既然得到阮先生的欣賞,就要好好珍惜。」王繼善一臉叮囑的道。阮先生沒什麼不好,只是這位阮先生是京城人物,平日心高氣傲的,沒想到居然能看中修之,倒是讓人有些意外就是,不過,這也更證明了他的眼光沒錯,修之今後會有出息的。

  「謹尊叔父教誨。」安修之鞠躬道。

  「對了,親家公,聽說你要去做更夫,做不得,做不得的,這多傷體面啊。」這時,方氏又搖著頭道。

  「我就一個老童生,也沒什麼體面不體面的,家裡總是要過日子的。」王繼善淡笑的道。

  「說是這麼說,可這人言可畏啊,這兩日,便是我家大郎也被人拉著問了幾回了。」方氏嘀咕著。顯然是覺得王爹去做更夫也讓她家大郎沒面子了。

  這便是人情世故,阿黛默然。

  「娘,你說這些干什麼。」一邊安修之皺眉。

  「娘,大哥,快走了。」一邊的巧姐不耐煩的催促著。

  「那,就走了,我也沒別的意思,就是替親家公有些不值。」方氏也覺得自己的話有些不對,連忙解釋道,又有些悻悻的指著巧娘:「這丫頭,一點也不懂事,這不,大郎快府試了,又要進同文書院,我就思量著找前街裁縫給他做幾身新衣裳,這囡子聽見了,也非要跟著去弄一身不可,瞧如今這般急的。」

  「都是一般的樣子。」劉氏亦是點頭。心裡還有些不快,但方氏已經解釋了,再計較也沒必要。

  「那我們走了啊。」方氏又陪笑了一下,一隻手已經被巧姐扯著拉的老遠。

  「叔父,嬸子,大嫂,阿黛……」安修之自是一一告辭,最後又兩眼瞅著王靛,拱拱手:「阿靛,告辭,等我府試後再去看你。」

  阿黛在邊上看得出,安修之黑漆漆的眼神祇二姐姐的身上,顯然是喜歡二姐姐的。

  王靛卻是臉一甩,冷哼一聲。

  「阿靛……」王繼善瞪了王靛一眼。王靛才不甘不願的福了一禮,然後轉身跑回家了,孟氏不放心,在後面緊跟著。

  安修之摸摸鼻子,又沖著王爹和劉氏拱手,然後追上方氏和巧姐。

  安家人走遠了。

  「阿靛這般不行,你要好好點點這孩子,這門親事早就定下了,修之也是個赤誠之人,只是阿靛這脾性,總是要收收,安家大嫂也不是個好相與的,她這般任性,我怕她要吃苦頭。」王繼善道。

  昨日讓阿靛跟胡家人道歉,一是因為那等話確實有些忌諱,二也是想讓阿靛道了歉後,算是把事情揭過,省得胡家亂說,反而誤了阿靛。

  「我看是安大嫂也不靠譜,都是親家的,竟說那等話。」劉氏護著二女兒,瞪著眼道:「這安大郎像他爹什麼都好,就是這安嫂子,總不免太世故了點,想著以後阿靛嫁進安家,我這心裡有些不太放心,這要是婆媳不相得,日子過起來總免不了要磕磕碰碰。」

  只可惜,安大郎的爹安海已故,如今家裡也沒個能管安方氏的人。

  「以後的事情怎麼樣還不好說,但若沒有方氏這個婆婆,也會有另外一個婆婆的,這世上婆媳知心相得的甚少,便是當初你初進我家門裡,跟我娘也沒少鬧,我夾在裡面為難的緊。再不說別的,就拿阿成媳婦來說,你這婆婆也算不得是個好婆婆吧?」說到最後,王繼善不免打趣一句。

  劉氏有些失笑,這撈光了兒媳婦嫁妝的婆婆,又哪會是個好婆婆,在孟家那邊,她這個惡婆婆已經惡名遠颺了。

  「所以,終歸一句,自身正,持之以禮,待之以親,何俱之,再說了,咱們也不是擺設。」王斷善這番說的十分的硬朗,只要女兒坐得正,那有什麼事,自有做爹娘的為女兒做主。

  「那我理會得了。」方氏點頭,阿靛有時也是任性了點。真不明白為啥,小時候這丫頭跟修之好的很,人前人後修之哥哥的叫著,要不然,做父母的也不會老早定下這門親事,只是不知為何,這越大就越不對了,真是冤家。

  阿黛在一邊聽著爹娘的對話,誰說阿爹不疼二姐的,依她看疼的很,只是表達的方式不同。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8-10 06:20 PM

第二十一章 僧人

  阿黛隨著爹娘回了家。

  王靛躲在房裡踢著桌子腿發洩。

  「房間裡就這一場桌子的腿是好的了啊,你若是踢壞了,沒桌子可不要發脾氣。」阿黛抱著一疊子書,這些書都是從老爹的房裡收羅來的。

  習太素秘法,有十全三德等規矩。

  十全是要識浮佑,曉陰陽,通運氣,辨浮沉,知反毒,會炮炙,長於藥性,別溫柔,存禮貌,惟要活人等十全。

  而三德,一是心通六藝,博覽群書。二是要性情惇厚,玉堂金馬,視如浮雲。三則是高低一樣看,貧富一般醫,上不可欺天,下不欺地,中不欺人。

  所以,接下來,阿黛自是要一股子勁鑽進故紙堆裡,再然後是跟著大伯專心習醫。這些都是基礎。

  好在,點化之功了得,阿黛現在有過目不忘之能,看書於她來說實在是很悠閒的一件事情。

  王靛就見不得阿黛這股子悠閒勁。

  這會兒便瞪著阿黛:「我踢我的,於你何干,你便去找爹告狀好了,反正爹疼你,眼裡可沒有我這個二閨女。」王靛這話說的酸溜溜。

  阿黛嗤鼻:「二姐這話也不怕寒了爹的心,爹責你是他怕你性子太隨意,以後嫁了安大哥,進了安家,因這性子吃苦頭。」

  「呸,誰要嫁那安黑子了。」王靛憤憤然。

  「以貌取人,失之子羽。」阿黛側過臉道。

  王靛叫阿黛說的一臉陰晴,隨後又瞪眼:「呸,誰以貌取人了,懶丫頭,你莫不是忘了十歲那年,我帶你去安家拜年的事情了?」

  阿黛呃然,她真不知道,那時候還是原身。

  不過,好在她身上有點化之力,原身的記憶已同她自己的記憶兩世重合。

  忙從記憶深處挖出這一片段,那年她八歲,二姐十歲,而那時安家還很風光,那年過年,阿爹讓她們去給安家拜年,當時安家還來了幾個親戚,客人問起她姐妹倆:「這對小姐妹是誰?」

  安嬸子回道:「鄰居家的孩子。」

  本來按規矩,這些客人若是知道阿靛是安家未來的兒媳的,那兩姐妹每人一個紅包是少不掉的,可那一回,別說紅包,拜完年連一頓飯都沒吃上,最後兩姐妹是餓著肚子回家的。

  畢竟,鄰居家的孩子,家裡有客人在,自沒有留飯的必要。

  倒是出門時,十一歲的安大郎追了出來,拿了幾塊點心塞在兩人手上。

  「安大哥不錯,給了我們點心吃。」阿黛回道。

  「沒心沒肺,兩塊點心就收買你了。」阿靛倒是冷不丁的叫阿黛這一句話給逗樂了。

  那還怎麼滴,雖知道這回事,但當初畢竟不是她,沒有代入感,阿黛默然。不過心裡倒也明白了,二姐抗拒這門親事,有一部份是心裡記恨安嬸子當初不承認她是安大郎未婚妻的事情,但不可否認,安大郎的相貌也有一點,畢竟十六七的女孩子,哪個不希望自己的郎君英俊瀟灑的。

  二姐要糾結就糾結吧。

  姻緣之事是最不受人左右的了,阿黛自不會為二姐操那份心。

  反正二姐的命格似乎不錯,想來最後就算不是安大郎,也能安樂一生吧。

  當然也是這麼想,命運之事無法琢磨,便是太素秘法裡的各種論斷,阿黛一時也沒法求證其正確性,而最終每個人的命運也只是所謂的各有緣法。

  想到這裡,阿黛倒想著,不知胡家大嫂的情況如何了,根據秘法裡的論斷,胡家大嫂這兩日間便有性命之憂的。

  傍晚。

  王繼善換下了書生長衫,換了黑色皂衣,腰間繫上腰帶,頭上書生常戴的四方平定巾也換了下來,只在頭上梳了一髻,然後用寬布繫著,一身僕役似的裝扮,讓王家母女幾人怎麼也看不慣。

  「要不,還是跟衙門推了吧。」劉氏看著王繼善這樣子,再又想起了上午遇到方氏時方氏說的話,眼睛便有些酸澀。

  還記得當初初嫁時,白馬郎官,英姿勃發,意氣飛揚,哪曾想到如今這年紀,反脫了書生長衫,身著皂衣,做著這幾等於僕役之事,劉氏心裡哪裡好受得了。

  「是啊,爹爹。」一邊王靛應和著。

  倒是阿黛,不言不語,只是站在一邊靜靜的幫著老爹整理著東西,點時的盤香,打更的就是跟據這種盤香,才能掌握好時間,還有打更的梆子,擦的澄亮,又拿了葫蘆裝了一葫蘆清水,另外用油紙包包了幾個飯糰,如此種種的。

  至於勸老爹的話,阿黛便不曾多言,一來,衙門的差事定下來,那也不是能出爾反爾的事情,出爾反爾也不是老爹的性格。

  另外,自氣機融合之後,阿黛心中總有一種似明未明的預感,老爹今生有沒有成就的機緣就在這裡面。

  「行了,決定的事情就不要再三心兩意,總之這一回也是我最後的機會了。」王繼善倒是反過來勸著母女三人。

  至此,劉氏不再多說,便轉身進了屋裡,拿出一件破夾衫,春寒料峭,王繼善的身體實在不好,保暖是很重要的。

  「阿黛,送你爹爹過湖。」劉氏將夾衫披在王繼善的身上,仔細的幫王繼善整理好衣角,衝著阿黛道。

  「嗯。」阿黛提著整理好的包裹,重重點頭。

  同文書院的街面也在錢塘門那一邊,都是要過湖的。

  初更是從黃昏戌時開始,所以阿黛送王爹過湖時正是酉時。然後又說好明晨來接老爹的時候,便看著老爹和身影漸沒在夕陽裡。

  夕陽的餘輝之中,王繼善的身影拉的很長,最後消失在古城門裡,背影瘦削挺拔。

  帶著一往無前的決心。

  阿黛也不由的握了握拳頭,能成功的。

  「阿彌陀佛,女施主可否帶貧僧過湖?」正要回船之際,阿黛便聽得一聲清越的佛唱。聲音低沉柔和,有著一股子寧靜,清泉流水之感。

  回頭一看,夕陽裡,一年輕僧人著月白僧衣,灰色布鞋,面貌俊郎,身形挺秀,持手做佛禮。

  「大師哪裡來?」阿黛問,這個僧人好似突然出現在她身後一般。

  「寺裡來。」僧人回來。

  「大師哪裡去?」阿黛又問。

  「對面善宅中。」僧人含笑回道。他嘴裡的善宅就是指善男信女的家中。

  阿黛心想著,還好,沒有很狗血的說從來處來,去往去處去這等話。

  「這裡漁船甚多,另外客船將行,大師為何讓我帶?」阿黛再問。

  「因為女施主身上有因果。」僧人回道。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8-10 06:21 PM

第二十二章 白銀枯骨

  阿黛曉得,僧人嘴裡的因果就想當於胡婆婆嘴裡的緣法。

  「什麼因果?」阿黛問。

  「可是施主讓胡家女施主去佛堂看病的?」僧人含笑問,阿黛發現自開始到現在,他站在那裡,竟是紋絲未動,只有晚風捲起衣袂,帶著一股子出塵的氣度。

  此僧人氣度非凡哪,阿黛想起秘訣上有一個關於僧道的脈相,六部平和,勻動分明,如珠入水,自然清淨,此人自有紫衣師號。

  只可惜啊,阿黛沒法隨便給人把脈,要不然倒是非常想求證一下。

  而此時聽得僧人的話,阿黛明白了,前天,她提醒胡家大嫂去看病,要麼去醫堂,要麼去佛堂,顯然的,最後胡家大嫂去了佛堂。

  見到阿黛瞭然的神色,那僧人含笑道:「女施主既介紹胡家女施主來佛堂,如今我應胡家所求去去邪,又遇施主,施主難道不該帶我一程?」

  「應該,自然是應該的。」阿黛點頭。

  如此,僧人上得船來,阿黛撐槁入水,幾下里,船便在水上輕馳。

  僧人站在船頭,衣袂飄飄,舟下碧水悠悠,夕陽最後一抹餘輝消失在天際,天地便昏昏暗暗,船頭的漁燈亮起,星星點點,如此光景和著水拍堤岸的聲音,讓人物我兩忘,沉浸其中。

  「大師法號叫什麼?」阿黛突然想起她還沒問這個和尚叫什麼呢。

  「貧僧法海。」那僧人道。

  法海?阿黛腳下一顛簸,手上的船桿差一點掉湖裡去了。

  跟想像中破壞許仙和白娘子婚事的法海完全不一樣啊,總之都是幻滅。

  「貧僧的名號有問題?」顯然看出阿黛的異常,法海問。

  「沒,只是久仰久仰。」阿黛點頭。真的是久仰啊。

  法海只是微笑不語。

  不一會兒,船便到了岸邊,阿黛系好攬繩,便跟著法海去了胡家。她還正想看看胡家大嫂的情形,想求證一下她之前的論斷是否正確。

  胡家就在街尾。

  正是月半時分,在灰暗的天空裡,如圓盤似的月亮升起,皎皎月輝清新如霧。

  法海敲響了胡家的門。

  此情此景,阿黛就想起了僧敲月下門那句詩。

  「是大師來了,還請大師救救我娘子。」開門的是胡家大兒胡大郎,臉色很不好。只是此時看到法海之際,臉上綻放出驚喜。

  前日,姜氏帶著大郎媳婦兒去了靈隱寺,只可惜法海不在,去外雲遊了,雖然有僧人看出胡氏有些不對,但卻弄不清到底問題出在哪裡,只得言,得等法海禪師回來,云:也就這兩三日之間。

  胡家人便捐了香油錢回來,只等法海大師回來。

  只沒想,到得今日中午,胡家大嫂卻像是突然被抽乾了精氣神似的,整個人就倒了,本來胖胖的人,瘦的皮包骨似的,胡家人可是嚇壞了,正準備再上靈隱寺,沒想就在這時,法海到來了。

  胡大郎這時急的竟是連阿黛跟著法海一起到來,也不曾多問一句。

  只領著兩人進屋,嘴裡更是嚷:「爹,娘,太好了,法海大師來了。」

  說著,幾人直入大郎媳婦的臥房,此刻胡家大媳婦躺在床上,已經昏迷,卻一直在說著妄語,整個人也瘦的脫了形。

  阿黛看著胡家大嫂的情形,幾日不見,胡家大嫂竟變成這般模樣,知曉自己的論斷沒錯了。

  「大師,快救救我大兒媳婦。」這時,那姜氏早按奈不住的道。

  法海未說二話,只是做了幾個手印,床上的胡大嫂便沉沉睡去了。

  「先讓她好好睡一覺,一會兒我再給她念段經文就沒事了,之後再好好調養幾個月就能恢復。」法海道。

  眾人這時才長長的出了口氣。

  「大師,你說我大媳婦是中了什麼邪了?這時,法海從懷裡掏一錠銀子,十足的雪花銀:「施主們請看這是什麼?」

  「銀子啊。」胡家大郎道,這不是明擺著嗎?

  「這是我胡家昨日捐給寺裡的香油錢。」一邊姜氏看了看道,她家裡的銀子都是作了記號的,所以一看就能認出。

  「這樣的銀子你們還有多少?」法海又沖著姜氏問。

  「還有點,怎麼了?」姜氏有些藏著掖著道。

  「你們若想家宅平安的話就全拿出來吧。」法海道。

  「這……」姜氏哪裡捨得。

  「痴妄,這哪裡是善財,你們看它是什麼?」法海這時大喝一聲道。

  眾人只覺耳邊一陣炸雷。

  於是法海手上的白銀變成一段灰白的枯骨。著實嚇人一跳。

  「這這這……」姜氏一連說了幾個這字,臉色都發白。

  「還不快去拿出來。」胡大昌氣急敗壞的一推姜氏,姜氏幾乎是踉蹌著進了裡屋,沒一會兒,抱出一個小箱子,一打開,整整十錠雪花白銀。

  「阿彌陀佛!」法海唸了一聲佛唱,只瞬間,那十錠白銀又瞬間變成了枯骨。

  「為什麼會這樣?」一邊胡大郎一臉蒼白的問。

  「這是鬼物,你把這東西求來放在家裡,又豈能不招災?」法海道。

  竟是這樣。

  「我們俗人,又怎麼看得透這東西是鬼物,畢竟這些銀子,非偷非搶,是撿來的,大師不是說過嗎?我等善男信女,只要虔誠信佛,禮佛,佛必護佑我們,趨吉避凶,為什麼會招這等災劫?」這時,一邊的姜氏叫起屈來。

  「佛的護佑也是要借助世人,機會早已給施主,只是施主沒有把握。」法海說著,卻轉臉看了阿黛一眼。

  「怎麼?跟我有關?」阿黛挑眉。

  「不錯。」法海點點頭,隨後衝著姜氏道:「可還記得你抓到的大龜,當日你若是好好養著或者放生,那麼現在的一切便都不會有了。」

  「我,我當日打碎了這丫頭的酒,所以賠給她了。」姜氏喃喃的道。

  「大龜是一樁,其實就是姜施主打碎這位女施主的酒本也是破財解厄。」法海又說。

  只可惜這兩件事都被姜氏以小聰明逃過,反倒成全了阿黛。

  阿黛眨眨眼睛。

  姜氏自是一臉的悔不當初啊。

  之後,法海又為胡家大媳婦念了一篇經文,胡家大媳婦就醒過來了,直喊著餓,一下子吃了兩大碗飯,面色也紅潤了不少,只消靜養,便不會再有問題了。

  法海告辭,胡家人相送。

  阿黛自也告辭回家,那姜氏更是從家裡的水缸裡抓了兩條黑龍魚遞給阿黛:「你爹那身子骨,打更可吃不消,這魚給他補補身子。」

  「謝謝胡伯母。」阿黛倒是不客氣的收下魚,黑龍魚極為滋補,正是自家老爹需要的。

  她知道,胡伯母這一是感謝她之前的提醒,二呢,也是封口費,今日這事太過邪性,真要傳出去那胡家免不得要招惹許多的閒話,阿黛心領神會。

  提著魚阿黛出得門,法海在前面緩行。

  「大師誤導世人,所謂十步之內必有芳草,蟲蛇之毒,三步之內必有相剋之解藥,大龜或是巧合,未必有什麼因果在裡面,就算有,或也是天地陰陽相生相在之理。」阿黛上前道。

  「我信佛,禮佛,所以我面前所見,俱是佛理。」法海道。隨後身影一晃,便到了湖邊,一個老叟搖船欲行。

  「原來如此,如果信道,修道的話,那面前所見便俱是道法了。」阿黛大悟。

  當於,對於她來說,手中的兩尾黑龍魚,這才是因果的「果」嘛,娘親早想弄一條給老爹補身子,可這魚平日裡是極少的,就算有那麼幾條,只要一出水,便被各家酒樓給訂掉了,別說王家這等人家,便是胡家自己都是捨不得吃的。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8-10 06:23 PM

第二十三章 隔牆語

  入夜,星斗滿天,阿黛急急的往家裡趕,估計娘親要等急。

  果然還沒進家門,就看劉氏站在門邊,伸著脖子朝來路望,遠遠的看到阿黛過來,就嚷開了:「你這死丫頭,送你爹能把自己送的沒蹤影,娘還以為你掉到湖裡喂王八了呢。」

  劉氏說著,隨手就是一巴掌拍在阿黛的後腦上。

  「娘親說過不隨便打人的。」阿黛瞪眼。

  「我這是隨便打人嗎?」劉氏反瞪,這回打的可是理直氣壯的,之前她到湖邊一看,只看到船,沒看到人,真是嚇了一跳。

  阿黛抿了抿唇,這回倒沒說什麼了。

  「還抓了魚?」這時,胡氏看到阿黛手裡提著魚,以為她順便在西湖裡抓的,只是接過一看,一臉驚喜:「黑龍魚,你哪來的?」

  黑龍魚,在西湖這邊只有胡家能抓住。

  「胡伯母送的。」阿黛回道。

  「胡說,她怎麼捨得?」劉氏瞪眼道。

  阿黛於是把之前胡家的事情說了說。

  「那行,咱們心裡有數,外頭你別亂說啊。」劉氏叮囑了一句。

  「我知道。」阿黛回道。

  隨後回屋裡洗漱後就睡下,明天一早要過湖去接老爹,順便打漁。

  睡下之後氣機充盈,清風,月光,蘭香,蟲鳴一一入得夢來。

  偶爾聽得更聲,更有一股子親切之感。醒來是,正是寅時正,阿黛連忙起床。

  寅時是最後一更,打完這一更,老爹就可以下差了。

  此時,廚房裡傳來一陣香味,知道娘親正在熬黑龍魚湯。

  「阿黛,娘跟你一起去接你爹。」出門之即,劉氏扯下身上的腰布跟著阿黛一起出門,她昨天晚上是擔心了一夜。

  「嗯。」阿黛點頭。

  母女倆搖船出湖,自免不了要撒上一網,如今捕魚,對於阿黛來說是極容易之事,點化之後,氣機對身外一草一木,一水一石,都有一種玄之又玄的感應,何處下網,何時收網,均是自然而然,心神一動之間。

  到得收網時,阿黛看了一下,收成不好不壞,但夠幾日生活和阿爹幾貼藥錢。足矣。

  隨後阿黛就將船停在錢塘門,在市集上將魚賣了。

  魚賣完時,天方大亮,阿黛就看到自家老爹的身影出現在了錢塘門裡。

  王繼善臉色蒼白,腳步虛浮,一夜的打更,對於他的身體來說,是有些勉強的,好在病了這麼多年,心志堅強,此刻緩步走來,臉帶微笑,只為著不讓家人擔心。

  只是劉氏跟他生活了二十年,對王繼善的熟悉說是肚子裡的蛔蟲也不為過,這會兒自是忙不疊的道:「阿黛,扶你爹上船,趕緊回家,家裡的黑龍魚湯正好能喝了。」

  阿黛扶著老爹,三指自然而然的按脈門,於心脈相合的南方火星依然困在一片羅網之中,只是星光不再如上回所見的那麼暗淡,發出淡淡的星暈,似要從那一片羅網之中掙脫出來似的,阿黛明白,這是老爹心志。

  老爹現在的心志比一開始看脈相時要堅強多了,不管怎麼說,這打更還真對了。

  不過,隨後,阿黛又臉現一絲訝然,老爹的肺脈脂下虛浮,又極為輕清。

  書上有脈斷:「三台華蓋要須浮,指下虛浮事不虛,若更再三無實大,文章高折一枝歸。」

  三台華蓋正是指肺脈,這是及第脈相,當然了,老爹現在連秀才都不是,自不可能進士及第,但若去參加院試,別說中秀才,說不得就是案首之名。

  「爹,你今年參加院試嗎?到時說不定跟安大哥翁婿同科。」阿黛突然嘻嘻笑的一問道。

  「呸,你爹都這一把年紀了,再說這身體,還考什麼考?別去惹那些糟心事了。」一邊劉氏瞪眼,怪小女兒哪壺不開提哪壺,以前相公每回去考都免不了被人譏笑,後來都有了心結,結果是每考一回病就重三分,到最後也就放棄了。

  「也不是這麼說的,大伯說過了,爹的病就是因這考試而來,這已經是爹的心結了,若是突破不過去,身體怕是難好,我看爹爹這兩日精神倒是好了些,只要再到大伯那裡是買帖補藥,每日再跟胡家求條黑龍魚,那麼撐過一場院試不難。」阿黛嘀咕了一句,又道:「如今連更夫都做了,還有比這更糟的嗎?」

  聽著阿黛的話,王繼善的眼神倒是一亮,確實,做更夫已經是他人生的最低谷,再壞又能壞到哪裡去,如今他心志堅強,倒覺得以前難怪考不過,心緒受別人左右,未考先怯,考的過才怪。

  如此,竟也真起了一份考的心思,不過,還需再商量一下,因此倒沒多說,只是拍了拍阿黛的腦袋。

  下午,阿黛便去了大伯的藥堂。

  先是幫老爹抓了幾濟藥,然後就在後院整理藥材。

  最近藥堂裡病人比較多,而且,大多都是氣血兩虛之症。

  「我聽前街的一個老學究說,這是要鬧人瘟的跡象了。」一個撿藥的夥計一臉不得了的神情道。

  「不能吧,又不是什麼疑難雜症,吃上兩濟補氣補血的藥就行。」另一個夥計道。

  「你知道什麼呀,補氣補血的藥也只能補一時,而現在這病症是,是補不頂虧啊,這邊補了,過兩天氣血又虧了,這藥石終歸只能冶一時之病,哪能冶一世啊。」先前的夥計道。

  「那倒是。」另一個夥計深以為然的點頭。

  阿黛抬眼看了兩個夥計一眼,兩個夥計立刻閉嘴了。

  不過,阿黛心裡也琢磨著,最近幾天,病人也確實多的異常。

  傍晚,阿黛離開了藥堂回到家裡,王繼善這時已經打更去了。

  而半夜裡,阿黛在半夢半醒之間,突然醒來,原來氣機感應的清風,明白,蘭香和蟲鳴都消失,只感到一股子陰鬱的氣息。

  這股子陰鬱之氣讓人及不舒服。就好像後世的空氣污染一樣,吸多了對人體是有害的,阿黛想著,最近城中病人增多會不會是跟這股子陰鬱之氣有關?

  正想著,突又聞隔牆的院外傳來耳語聲。

  「寧大哥,燕大俠送我的劍囊何在?」是隔壁聶小倩的聲音。

  「我怕劍囊傷到你,就收起來了。」寧采臣道。

  「明日,寧大哥把劍囊找出來吧,然後掛在家裡的正門上,這兩日,城中瀰漫的陰鬱之氣越來越濃了,我怕是姥姥是要追來了,最近城中不是許多人家撿到銀子嗎?那是姥姥尋路的路標,這城中的陰鬱之氣便是這銀子吸收人的氣血形成。」聶小倩低聲細語的道。

  「該死的鬼物,好,我明日就掛起來。」寧采臣恨恨的回道。

  隨後隔壁院內的聲音便消失了。

  而此時,阿黛才突然想起,聊齋聶小倩的故事裡是有這麼一段,聶小倩逃脫了蘭若樹,最後,姥姥不甘心,就追來欲害聶小倩,沒想到最後被燕赤霞的劍囊所除。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8-10 06:25 PM

第二十四章 打更巡夜

  聽得聶小倩的話,阿黛才知道,原來胡家大郎撿到錢的事情也跟蘭若寺的姥姥有關,這些個妖鬼,正是借助人們貪財的心裡,將枯骨幻化為銀子,銀子到哪裡,就會自動吸取人的氣血,然後形成陰鬱之氣,到時妖物便能循著陰鬱之氣尋來。

  這麼說來,蘭若寺的姥姥已經到了錢塘縣了。

  阿黛不由的有些擔心起老爹來,老爹夜裡打更,最易撞見這等妖物。

  如此想著,後半夜的時間,阿黛便沒怎麼睡著。

  第二天早上,可能是因為城中陰鬱之氣之故,王爹回到家裡整個人顯然已經有些支撐不住了,也幸得胡家的黑龍魚。

  一碗濃濃的黑龍魚湯下去,王繼善的精神才緩過來,又吃了碗安神湯這才沉沉睡去。

  這樣晚上才有精神去打更。

  「娘,我看爹的身子骨不成,今晚上我陪著爹打更吧。」阿黛衝著坐在一邊椅子上怔怔發愣的劉氏。

  「行了,一個小丫頭的,大半夜裡在外面像個什麼樣,要去也是娘去。」劉氏道。

  「娘,你可不能去,你去,爹會被人笑話的。」這時一邊王靛道,隨後說了一句哩語:「說是爹打更也離不了婆娘。」

  「呸,哪學來的葷話,若叫你爹聽著了,瞧不罰你抄書。」劉氏聽得王靛這話,瞪了二閨女一眼。

  「娘不說,爹哪裡會聽到。」王靛嘟著嘴膩著劉氏道。

  被王靛這麼一膩,劉氏便沒好氣的笑了起來,伸著手指直點了王靛兩下。

  阿黛撇了撇嘴,二姐就會討乖賣巧。

  「成,就你陪你爹去,小心點。」想了想,劉氏才衝著阿黛道。

  「嗯,娘放心。」阿黛回道。

  「那你今天別去藥堂了,在家裡睡覺,這晚上可不見得有覺睡。」劉氏道。

  阿黛便點點頭,只是空氣中陰鬱之氣愈濃,讓她感到十分的不舒服,身上的氣機也不清新了,有著一層鬱鬱之感,而想著像她如今這樣都感到不舒服,那普通人就更難受了。

  怎麼也睡不著,出得屋來看自家娘親,大嫂,二姐,臉色也不太好,還時不時不由自主的咳上幾聲。

  「娘親,我出去一下。」阿黛便衝著劉氏道,然後便一溜跑的出門了,既然胡家大嫂的事情是法海解決了,一事不煩二主,這事說不得也得找找法海。

  「你去哪裡啊?」劉氏叫道,只是阿黛已經跑遠了。

  「懶丫頭變成怪丫頭了。」王靛聳著鼻子道。

  而阿黛這時只是一個勁的跑,她如今氣機已開,跑步於她來說就跟散步一樣,沒一會兒便到了靈隱山靈隱寺。

  「女施主找誰?」一個知客僧道。

  「法海禪師在嗎?」阿黛福了一禮問。

  「在後面參禪。」知客僧回道。

  「我有事要找他,還煩和尚幫我通報一聲。」阿黛道。

  知客僧顯然想拒客,只是正要開口之際,聽得耳邊一陣傳音,神色頓了一下,便衝著阿黛道:「施主跟我來。」

  知客僧在前頭領路,阿黛在後面跟著,沒一會和就進了後院,後院的一株蒼松之下,法海正盤坐參禪。

  「大師參的什麼禪?」阿黛走到法海跟前問道。

  「我佛之禪。」法海回道。

  「如今山下陰鬱叢生,大師受四方香火,豈不知為世人解難勝過百倍參禪。」阿黛道,倒不是她多管閒事,而是她就在活在錢塘,陰鬱之氣對她一家已經有了影響,尤其是她爹,說不得就是要危及生命的,那胡家大嫂的情形可見一斑哪。

  「機緣未至,女施主不必著急。」法海又道。

  「機緣什麼時候到?」阿黛緊接著問。

  「到了施主就知道了。」法海打著禪機道,隨後便又閉目參起禪來。

  一邊知客禪衝著阿黛做了送客禮。

  見此情開,阿黛嘆氣,機緣這東西最不好說了,也可能馬上就來,也可能遲遲未至,完全是虛無縹緲的東西。

  而山下的人怕是等不得,這股子陰鬱之氣再發展下去說不定還真就成了人瘟了,阿黛看了法海一眼:「大師雖然信佛,禮佛,講佛理,但卻少了慈悲心腸。」

  一邊的知客僧聽得阿黛說這話,兩眼便怒瞪了起來,而法海卻仍是閉著眼睛:「為何這麼說?」

  「《論語》中有話云,知其不可為而為之,何況如今只是機緣未到,小女子認為,佛祖普渡世人,憑的是慈悲之心,而不是什麼機緣。」阿黛說完,便又一溜小跑的下山了。

  心道,難怪小說裡,法海容不得白娘子和許仙的人妖戀,其實白娘子若不是被法海逼的水漫金山,犯下天劫,法海可奈何不得她。

  法海則看著阿黛離去的背影,心如磐石,這世間一切本就講著機緣的,所以才有佛渡有緣人之說,只是心是這和以想,眼前的樹葉卻總在晃動。

  阿黛回到了家中,心情難免有些失落,也只能指望聶小倩等人殺了那個姥姥後,這股子陰鬱之氣能消散了才好。

  傍晚,又到了王爹該去打更的時間。

  經過一個白天的休息,王繼善的身體好多了。

  這回是劉氏送王繼善和阿黛過湖。

  戌時,又稱戌狗,正是第一更時,王繼善敲著鑼,阿黛跟在後面拿著梆子。

  「梆……梆……」的聲音就迴蕩在青石板的長街上。

  「關閉門窗,小心火燭……」

  「檢查門戶,防火防盜……」

  王繼善邊敲著鑼邊喊著話,而阿黛卻是仔細的打量四周,剛剛戌時,此時,又值春末夏初時分,因此,天邊還有一點點的天光,天上的月亮也同時升起,不過看著毛毛的,據說月亮長毛要下雨。

  只是阿黛此時到是沒感到要下雨的樣子,顯然月亮長毛是受陰鬱之氣的影響,便是邊星辰也顯得暗淡無光。

  街口,一個捕兵的哨所,幾個捕兵邊剔著牙邊聊著天。

  「最近真是越來越不平靜了。」一個捕兵道。

  「可不是,昨天同文書院裡的幾個學生也看到鬧鬼,是我去處理的。」另一個正要下差的捕兵道。

  「這些個學子,別看平日多神氣,見到鬼也跟普通人一樣,嚇的腿軟的趴地上。」另一個捕兵嘲笑道。

  立刻的幾個捕兵便都笑了起來。

  這時,阿黛陪著自家老爹一路過來,幾個捕兵跟然跟王繼善很熟,笑嘻嘻的打著招呼:「王叔,開始打更啦,這兩天小心點,這段時間這一帶鬧鬼呢。」

  「沒事,身正氣清,則神鬼辟易呢。」王繼善,他讀書三十年,信奉的自是子不語怪力亂神那一套。

  而就在這時,卻聽得一聲慘叫:「鬼啊,鬼啊……鬼追來。」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8-10 06:32 PM

第二十五章 學子淨街

  驚叫聲傳來,幾個捕兵立刻端著長槍迎了上去,雖然知道這東西對鬼不一定有用,但權當壯壯膽。

  王繼善更是一把將阿黛拉到身後,警惕的看著驚叫的方向。

  而隨著驚叫聲近了,眾人望去,就見得幾個同文書院的學子從街口處朝這邊跑來,阿黛看到當先的幾人中有寧采臣和安家的安修之。

  而他們身後是一團黑霧,黑霧中間,火焰跳動,同時,似乎是同黑霧相呼應似的,此時,周圍幾條街道的上空都若隱若現的出現了星星之火,隨後幻化成白銀,又變成枯骨,發出藍瑩瑩的光,將這一塊襯的跟陰曹地府似的。

  而隨著人跑動,那些火焰便如附骨之蛆一樣的跟著人飄舞。

  「王叔,阿黛,幾位大哥,快,快進書院,書院有聖人位鎮著,這些鬼魅進不去的。」寧采臣和安修之跑過來,看到阿黛等人,連忙招呼。

  而此時,阿黛已感到一股子濃重的陰鬱之氣,一邊的王繼善已經有些喘不過氣來了。

  幾個捕兵這時哪裡還敢回家,聽得寧采臣等人招呼,便連連點頭:「成成,趕緊進書院。」

  於是,眾人朝著書院跑去。

  兩個跑的慢的學子不幸被那黑霧籠罩著,沒兩下就暈倒了。

  鎮守在同文書院這一塊的捕兵,其最重要的任務便是保護這些學子的安全,此時押後的兩個捕兵見此情形,自不能任由他們暈倒在地上,兩個捕兵便拼了命衝回頭,從黑霧裡搶出兩個學子,然後背著兩人隨著眾人一起進了書院。

  書院的門重重的關上。

  眾人才長長的鬆了口氣。

  外面,那些鬼火仍圍簇在書院門外,上下跳動,但卻沒有一隻鬼火敢進得門來。

  阿黛給兩位公子把了一下脈,還好,在黑霧裡時間不長,只是有些氣血兩虧,調養一陣子當無大礙。

  眾人這才放下心來。

  好一會兒,隨著空氣的流動,外面圍著的鬼火才漸漸散去。

  眾人這才長舒了一口氣。

  而此時,王繼善卻是看著一邊的盤香,戌時將過,亥時就要到了,又到了該打更的時候了。

  王繼善便收拾了鑼和梆子,打開門,看了看外面,街面上還零零星星的飄著鬼火。

  錢塘縣的夜晚,鬼氣森森。

  「王叔,我看今晚這更還是別打了吧,這外面還有鬼火呢,弄不好小命就沒了。」一個捕兵衝著王叔善道。

  「是啊,爹。」阿黛也連忙跟著勸,老爹這身子骨真不行,若是像剛才兩個學子那樣被黑霧罩著,別人是氣血兩虧,補補沒事,阿爹說不得就是沒命了的。

  「不行,時辰奏報對於百姓來說是極為重要的事情。尤其是這幾天,城裡人心慌慌的,只有更聲才能讓大家的心裡安寧些,若是沒了更聲,那情形會更糟的。」王繼善道。

  他這幾天打更,對此深有感觸。

  「爹……」阿黛皺著眉叫道。

  「我還是那句話,身正氣清,鬼神辟易,為什麼鬼火不敢進書院,就是因為讀書人心中的正氣。」王繼善擺擺手,一臉正色的道。

  他書讀不好,考試考不好,難道連一個更夫都不能做到合格嗎?所以,既為更夫,那就要踏踏實實的盡職責,不能因為一些個鬼火,就戰戰兢兢,這不是讀書人的氣度。

  而此時,盤香燒盡,正是亥時。

  亥豬時分,人定安寧。

  「阿黛,你留在書院裡。」王繼善叮囑了一句,便拉開了同文書院的後門。

  手中的鑼重重的連敲兩下,表示二更天了。

  「二更天,春寒露重,添衣加被。」

  隨後,王繼善邁步出門,而果然的,隨著人的活動,那些原來散了的鬼火竟又迅速的聚了過來。

  王繼善此時卻是昂著頭,一步一步的朝前走,手中敲著銅鑼,隨後抬起頭,衝著正飄近的鬼火,竭力的嘶喊了一句:「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

  而隨著這話衝出口,那些鬼火好似被什麼用力推開似的飄出去很遠。

  「下則為河岳,上則為星辰!」

  見此情形,阿黛背誦了下面一句,她自然不能讓老爹一人涉險,萬一老爹要有個什麼意外,老娘說不得要剝了她的皮的。

  一眾書院的學子,見王家父女如此氣勢,那自是豪氣叢生。

  不就是點鬼魅魍魎嘛,心中有正氣,何須怕它。

  「皇路當清夷,含和吐明庭。」寧采臣也跟了上前。

  「時窮節乃現,一一垂丹青。」接著是安修之。

  「在齊太史簡,在晉董狐筆。」是顏生。

  「在秦張良椎,在漢蘇武節。」是陸生。

  ……

  ……

  漸漸的,書院裡的學子一個個的走了出來,在長長的街上,匯成了一股洪流。

  每一個學子,都正著衣冠,然後一臉肅然的前行。

  以王繼善為首,以梆聲為節,眾人一句接一接的郎誦著正氣歌。

  初時聲音並不響,但隨著書院的學子加入的越來越多,那聲音竟成濤濤之勢。

  而此時,那在空氣中飄散的鬼火,在這一片濤濤之聲中,那亮光越來越暗,最扣熄滅,然後成灰。

  原先空氣中的陰鬱之氣也被這股子濤濤氣勢如掃垃圾一樣清掃個乾淨。

  此時兩邊街上,家家戶戶都開了門,看著青袍白領的學子,以一種昂仰之姿,闊步走在青石板的長街之上。

  這是學子淨街。

  「好,好,這方是我大齊的讀書人。」這時,兩鬢斑白的於老先生從屋裡走出來,正了正衣冠之後,便也走進了這長長的隊伍。

  「當其貫日月,生死安足論。」

  ……

  一代帝師,聲音蒼桑,而當他的聲音加入了後。

  阿黛便看到一股子勃然之氣,如同利刃一般的劈向空中的陰鬱。

  陰鬱之氣如潮水般的退散了開去,雲破天開。

  「悠悠我心悲,蒼天曷有極。」

  縣太爺不知何時換上了學士服,同於老先生還有王繼善一起,三人走在隊伍的最前面。

  「哲人日已遠,典刑在夙昔。鳳簷讀書檯,古道照顏色。」

  …………

  整個隊伍從同文書院走到縣衙門,再到錢塘門,又繞到清波門,所過之處,鬼神辟易。陰鬱之氣,一掃而空。

  此時,雖是夜晚,但是阿黛卻有一種拔雲見日的感覺,那長毛的月亮此時清亮如洗,月華揮灑,清透明析。

  而藉著這股子脖然正氣,阿黛感到自己的氣機也特別的清明,不用診脈,阿黛便看到自家老爹原來南方火星相上的網狀物已經消失了。

  老爹的病好了,應該說是心結已解。

  只消再補補身體消失掉的元氣,要不了多久就能痊癒了。

  胡婆婆果然神奇,她讓自家老爹打更,機緣就在此一刻!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8-10 06:39 PM

第二十六章 入夢

  一夜的學子淨街直到寅時才結束。

  清晨,當一縷晨曦照在路邊的一朵小黃花上,阿黛陪著自家老爹在錢塘門渡頭上了船。

  「一棹春風一葉舟,一綸繭縷一輕鉤,花滿渚,酒盈甌,萬頃波中得自由。」船上,老漁翁邊撐船,邊放聲唱著漁歌子。

  「漁父,好快活呀。」一個漢子衝著那漁翁笑道。

  「是真快活,也不知怎麼,今天早上一起來,渾身帶勁兒,看什麼東西都帶著喜意,不由自主的就直想唱那麼幾聲,不像前幾天,心裡都是一股憋悶之氣散不出來,腦子裡好像雲山霧罩,整個人也懶得動。」那漁翁哈哈笑道。

  隨後一揚手,又拉長著聲調唱了一聲:「萬頃波中得自由……」

  「可不是,我告訴你們,我可聽人說了,這段時間城中有瘟氣,那是要得人瘟的,人如何舒服得了?不過,如今沒事了,昨晚的動靜你們也聽到了吧,學子淨街呢,一直到寅時才罷休,我家老婆娘一早帶起來熬了百合羹,如今帶著孫女一起給同文書院的學子們送去了。」這時,船上的一位老漢道。

  「我說花老漢,你這是戲文裡說的,那個司馬昭之心哪,是想給你家孫女找個好孫女婿吧,這眼賊的,這是盯上同文書院的學子了吧」先前那婦人打趣道。

  「只可意會,只可意會……」那老漢連連擺手。

  惹得一船人哈哈大笑。

  阿黛陪自家老爹坐在船艙裡,雖然昨晚跟著學子們走了一夜的路,但經過那一場浩然正氣的洗禮,氣機十分的充盈,身體也格外的輕盈,自沒有任何腿酸的感覺。

  她現在的氣機比點化之時更強上幾分。

  而王爹,走了一夜的路,雖然腿酸脹的很,但在一掃沉痾之下,又得於老先生和縣父母大人的看重,那精神就別提多興奮了,因此也完全沒有覺得疲累。

  此時,又聽漁翁等人的對話更有一種滿足感。

  沒一會兒,船到了渡頭。

  劉氏帶著王靛正在渡頭等著,見得王繼善和阿黛下了船,便迫不急待的問道:「身體怎麼樣,聽說昨夜鬧鬼鬧的厲害,又聽什麼學子都上街淨街了?」

  「沒什麼鬧鬼,就是一點陰鬱之氣罷了,我身體沒事,精神好的很,而且還感到渾身輕鬆,好像病都好了似的。」王繼善道。

  他雖然不曉得自己的病確確實實是好了,但近十年身體少有的輕鬆感自讓他心這樣的猜測。

  「娘,你不曉得,昨晚上的學子淨街,是爹打的頭,爹很得於老先生和縣父母大人的看重呢。」阿黛在一邊笑咪咪的道。

  「爹,真的?」一邊王靛一臉的歡呼雀躍。

  於老先生在錢塘德高望重,而縣父母大人是一縣之權威,能得他們看重,那也算得是一種榮耀。

  這幾天老爹打更的事情,可讓一些鄰里笑話死了,若是老爹真得到於老先生和縣父母大人的看中,那便是一個耳光扇了回去了。王靛美美的想著。

  劉氏也看著王繼善。

  王繼善只是輕笑,然後的拉著劉氏的手:「這些年辛苦你了,以後會慢慢的好起來的。」

  這是他的自信。

  昨晚的事情,對於王繼善來說,可以算是他自記事以來,最讓他心情暢快淋漓的了,不過,昨夜的事情雖然是由他起頭,但發展到最後,同樣也是對他人生的一次洗禮。

  如醍醐灌頂一般,頗有一種朝聞道,夕死可以的感覺。

  在這樣一種思想之下,雖然得於老先生和縣父母看重讓他高興,但心裡更有一份坦然,寵辱而不驚。

  劉氏臉一紅,抽出手,看了看一邊的兩個女兒,啐了一口:「行了,回家去。

  王靛嘻笑,阿黛非禮毋視。

  中午,吃飯的時候,王爹便說起了院試的事情。

  馬上接下來就是四月份的府試,府試過了是童生,再到得六月份,便是院試,院試過了就是秀才了。

  王繼善本是童生,只要院試通過就是秀才,而安修之,之前因著安爹安海身故,守制三年,所以,那個童生一直沒考,今年是先過府試,再考院試。

  所以,前次,阿黛還嘻笑過,若是老爹也報考的話,那就是翁婿同科。

  「你要想考那就考吧。」劉氏道。

  「昨天夜裡,於老先生和縣父母大人都跟我談過,也考較過我的學問,說是憑我的學問,可以直接舉秀才。不過,我如今倒是不再專注於什麼功名不功名的,我是想著,哪裡跌倒就要在哪裡爬起來,要不然,這終究是我的一個坎。」王繼善道。

  「嗯。」劉氏自是點頭,只要是王繼善真正決定的,她從沒有不支持的過。

  如此,王繼善參加六月的院試便定了下來。

  「爹要是考取秀才就好了,那樣子我也算得是秀才家的小姐了。」回到屋裡,阿黛正準備休息一下,王靛溜溜躂達的跟在身後,一臉嚮往著道。

  「何止秀才家小姐,你以後還是命婦呢,有鳳冠霞帔的。」阿黛這是陳述著最大的可能。幾次的研究,已經證實了太素脈法的正確信。

  「我知道你是在說反話笑話我。」王靛卻是瞪眼,完全不相信阿黛說的話,只當三妹是取笑她。

  阿黛聳聳肩,這樣那就沒話說了。

  晚上,王繼善繼續去打更,要做到善始善終。

  阿黛不用相陪了,老爹的病已好了大半,這點,下午大伯來幫老爹複診的時候已經確認了,當時大伯感到十分不可思議,實在是想不明白,只不過一夜之間,身體怎麼就大好了。但身體好了是事實,總是大喜事。

  如今,打更對於王爹來說不在是吃力的事情,阿黛也就樂得輕鬆。

  傍晚,阿黛正攆著家裡一隻老母雞進雞窩。

  王靛這時就坐在院子的井台上,拉著大嫂孟氏說著閒話。

  「聶姐姐真奇怪,她這兩天出門回來,經過正門,都不從正門進的,都要繞到後門,然後從後門進家裡。」王靛伸長著脖子看著隔壁寧家的小院,一臉八卦的道。

  「許是要從後門拿什麼東西唄。」孟氏道,心思裡卻還是掂記著出門在外的相公王成。既怕他吃苦頭賺不到錢,又怕他賺了錢浪蕩掉,畢竟京城花花世界,讓人著迷呢。

  「也可能吧,我總覺得有點怪的。」王靛說著。

  阿黛在一邊聽著卻是心知肚明,寧家的正門上掛著燕赤霞的劍囊呢。

  寧小倩怎麼說也是個鬼魂,她自己也是要避開一點的。

  接著,阿黛又想著,那晚呼寧采臣和聶小倩的對話,那蘭若寺的姥姥昨天說不得就要來殺聶小倩的,只是昨天晚上,學子們那麼大的動靜,別說一個蘭若寺的姥姥,便是傳說中的黑山老妖,也是要退避三舍的。

  如此說來,說不得,今天晚上,那姥姥便要尋來了。

  果然,到得晚上,阿黛剛剛睡下沒多久,就發現氣機感應的清風變成了陰風颯颯,隨後便是似狼的嘯,似猿的嘀,都是十分哀淒的聲音。

  邊上的床上,睡夢裡的二姐都有些不安的說著夢話。

  如此,過得沒一會兒,又聽得一聲尖促的叫聲,隨後一股子凌利的劍意飛掃過阿黛的氣機,而在下一刻,劍意和陰風就消失了。

  「好了好了,以後再也沒事了。」院外,傳來聶小倩歡喜的聲音。

  「怎麼都成了水了?」是寧采臣的聲音。

  「是劍囊將妖物化成了水,只可憐這劍那囊以後就沒用了。」聶小倩的聲音頗有些可惜的道。

  隨後聲音漸消。

  蘭若寺的姥姥完蛋了。

  清風,明白,蘭香,蟲鳴再一次入得阿黛的夢裡。

  阿黛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邊塞小城,狼煙四起,草原幽谷,火光衝天,冷面將軍血染劍。

  雲山仙台,一條白蛇在問道,周圍草木,花開花落,千年不過轉瞬間。

  京城斷頭台,青衣劍客十步殺一人,事了拂衣去。

  去京路上,磅礡大雨,王成皺著眉頭窩在客棧裡。

  隨後又是一張混沌之圖。

  阿黛穿著紅嫁衣端坐在床邊,沒一會兒,紅衣的新郎官出現,掀開蓋頭之際,阿黛震驚了,怎麼是安大哥?

  隨後她再以一種獨特的視角看著坐在床邊的新嫁娘,這才發現,原來不是她,還是二姐。

  是王靛跟安修之成親的場景

  雖說跟二姐老是吵嘴,但夢裡的阿黛還是送上了祝福。

  只是婚後,二姐跟安嬸子總是矛盾不斷,安修之夾在裡面左右為難,婚後生活磕磕碰碰的。

  隨後,安修之高中狀元,二姐欣喜萬分。只可惜高興了沒多久,安修之上任時,安嬸子卻把二姐留在了身上,讓她替安大哥盡孝道,反而為安修之納了一房小妾,隨後讓小妾跟著安修之上任了。

  如此歲月一過就是八年。

  八年的時間,安修之未有子嗣。安嬸子質問才知道這八年裡,安修之沒碰過那小妾一下,王靛喜極而泣,此後為了安修之,放下有些嬌慣的脾氣,盡心侍奉安嬸子,竟獲得賢婦之名,夫妻白頭到老。

  「呸,懶丫頭,快去洗碗。」

  阿黛猛的醒來,沒有邊塞烽火,沒有仙台白蛇,也沒有青衣劍客,還是她的小屋,掉了漆的舊桌子,長了銅綠的鏡子,邊上床上,王靛還在睡夢中,嘴裡還在說著吆喝她去做事的夢話。

  窗外,公雞才叫頭遍。

  顯然的,最後一段,她意是入得二姐的夢裡了。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8-10 06:42 PM

第二十七章 惡鄰

  四月十八日,錢塘縣的府試結束,自然又是幾家歡喜幾家愁,但對於安家和王家來說,卻是喜事,安修之順利過了府試,而且還得了童生案首之位,並順利拜在阮子安阮先生的門下。

  「你二姐夫這回可是風光了啊,大家都說了,要是再得個院試案首,那就是小三元。」慶安堂的櫃檯上,阿黛正看著醫書,一邊有些沒形沒象趴在櫃檯邊的王欣寧打趣的說著。

  王欣寧是阿黛大伯王和的獨女,自小被大伯母蔣氏按著大家閨秀的要求來教導的,那一舉一動都得規規矩矩的。

  不過,王黛跟堂姐相處了一段時間卻是知道,這位堂姐就是個兩面人,在大伯和大伯娘面前,那一舉一動都是大家閨秀的風範,只是私下裡,一舉一動卻也隨性的很,還有一份爽氣。

  按著王欣寧的話來說,若時時日日都端著一副大家閨秀的做派,那她沒老死,就先憋死了。

  此時,那王欣寧不等阿黛回話,又想起什麼似的道:「對了,我聽爹說,二叔也要參加院試,哈,到時候莫不是要翁婿打擂台爭這個案首?」

  王欣寧越想越有趣,嘻嘻的笑著。

  看著自家堂姐那一臉看好戲的表情,阿黛沒好氣的斜了一眼:「堂姐,站要有站相,大伯娘可是對外說了——我那閨女自小可是照著大家小姐的風範養的,以後可是要高嫁大戶的。」阿黛先是學大伯娘的話,隨後才道:「堂姐這站相要是讓大伯娘看到了,那說不得可是要呼天搶地的。」

  聽著阿黛的話,王欣寧立刻伸長脖子看了看通往家裡的後門,然後搖搖頭:「沒事,我舅媽過來了,兩人有的聊呢。」

  兩人正聊著,這時,許仙背著個藥箱回來。衝著櫃檯裡的阿黛道:「王家三妹,師傅讓你幫王老夫人抓三貼藥,還是往常的方子,然後送到王家去。」

  「好的。」阿黛點點頭,然後從抽屜裡拿出往常王老夫人的藥方,開始抓起藥來。

  「許漢文就開始出診了?」王欣寧看著許仙放下藥箱,有些好奇的衝著阿黛問。

  「嗯,不服氣不行,生而知之呢。」阿黛語氣裡頗有些玩味的道。

  那許仙自進醫堂以來,不管是望聞問切還是醫藥方子等,只要王和提個頭,許仙就能按部就班的做下去,很熟練的樣子,任何醫藥知識對於他來說,就像是在溫習一般,問他以前是不是學過,這廝卻是摸著腦袋說不出個所以然。

  於是最後被歸為生而知之。

  本來阿黛還擔心她過目不忘會不會太過刺眼,可有了許仙的生而知之,她的過目不忘也就一般般了,於是有了許仙的生而知之,阿黛學醫的日子淡定而悠然。

  不過,因著許仙的生而知之,大伯對許仙很是看中,有一次阿黛聽自家老爹提起過,大伯還打聽過許仙呢,似乎有招許仙為婿的意思。

  「大伯可是看上了許仙了,堂姐什麼個想法呀?」鑑於堂姐先打趣自家老爹,來而不往非禮也,阿黛便拿許仙的事情打趣回去。

  「我娘有我娘的心思,我爹有我爹的心思,那我自己自然有我自己的心思。」王欣寧賣著關子道。

  聽著堂姐的話阿黛樂了,三個人三個心思,這事可有趣的很。

  不過,許仙堂姐就不要想了,那是白素貞盤裡的菜。

  這時,阿黛已經抓好了藥,便提著藥包,準備給王老夫人送運。

  出得門口,正看到許仙拿著油紙傘出來。

  「許大哥這是去哪裡?」阿黛隨意的問了一句。

  「他還能去哪裡,又是斷橋唄,也不知啥毛病,每天這個時候他都要去斷橋,什麼事也不干,就傻傻的站著。」一邊一個夥計失笑的搖搖頭,許漢文什麼都好,就是有些傻氣。

  「也不是傻站,我就覺得我似乎該去。」許仙摸著腦袋有些呆氣的道。

  「你不是該去斷橋,而是該去雷峰塔。」那失笑的夥計道。

  雷峰塔下壓著白蛇,而許仙和白素貞的傳說已流傳了幾百年,於是那伙計自拿白素質來打趣許仙。

  許仙好脾氣的笑了笑,反正自小時候起,因著他的名字叫許仙許漢文,便有許多人拿雷峰塔下的白蛇來打趣他,他早就見慣不怪了。

  「許大哥快去吧,說不定有一天,你的白娘子就在斷橋上等著你。」阿黛笑嘻嘻道,突然就想起那天入夢裡面,雲山仙台問道的白蛇。

  看著許仙離開,阿黛提著藥包朝著於老先生家裡去。

  於老先生的家離藥堂不過兩條街,那裡有一段西湖古堤,一株五人合抱的老柳樹。

  阿黛到時,就看到於家門口的老柳樹下,自家老爹正陪著於老先生在下棋。

  「修之啊,我知道,致正很欣賞他,親點了他為童生案首。」於老先生邊下著棋邊道,他嘴裡的致正正是錢塘縣的縣令李大人,李致正。

  「那孩子自小敬仰老先生,前段時間還想拜在老先生門下的,只可惜終是同老先生無緣。」王繼善落了子道。

  「嗯,他應該是最近幾年錢塘少有的靈秀之人了,只是性子還缺了一點磨練,我當日是有些故意晾他,就想看看他的堅持的,倒是沒想到,最後卻被阮子安截了去,阮子安才學有點,再加上阮家在朝中的勢力,修之拜在阮子安門下,於他的前途來說那比我這個老頭子好。」於老先生搖搖頭道。

  「阮家勢力太盛對於修之來說未必是好事,修之從阮家得到的越多,今後失去的也就越多,做學問還是要如老先生一般越純粹越好。」王繼善道。

  「見仁見智,就看那孩子的自持了。」於老先生回道,顯然不願再談這個話題,便衝著遠遠過來的阿黛道:「丫頭,可是我老伴的藥送來了。」

  「是的,老先生好,您跟我爹下棋,我去給老夫人煎藥。」阿黛道。

  送藥的活不是第一次,偶爾的,阿黛會留下來幫著於老夫人煎藥的。

  「不行,今得這藥得我親手煎,今天是我和老伴成親四十年的日子。」於老先生頗有些感懷的道。

  「恭喜。」王家父女自是要道賀。老先生也是一臉笑意。

  就在這時,一騎馬急馳而來,後面又是十來個家丁打扮的人,呼呼喝喝的,捲起一陣塵土,馬上的公子,十七八歲,玉冠錦衣,道不盡的風流,只不過眼神飄忽,神情跋扈,這會兒還嫌著阿黛幾人站在路過礙事,手中馬鞭揚起,就要朝著阿黛抽了下來。

  「爾敢……」於老先生怒喝。

  那馬上青年叫于老先生一喝,倒是收了鞭,隨後卻又罵罵咧咧的:「好狗不擋道。」

  說完,一揚鞭,馬一個急馳,然後停在不遠的一棟大宅前,宅上有扁——永樂公主府。

  永樂公主有兩子,長子沉穩練達,卻不為永樂公主所喜,次子輕狂跋扈,卻是永樂公主的心肝。

  而這位馬上公子正是永樂公主的次子趙昱。

  看著那一群人呼呼喝喝的進了王府,於老先生才搖頭:「家有惡鄰,倒是讓賢父女看笑話了。」說著,又沖著阿黛道:「丫頭,沒傷到吧。」

  「沒。」阿黛搖搖頭,隨後卻道:「居不必無惡鄰,會不必無損友,惟在自持則兩得之。」

  這句話是明朝陳繼儒所編的《小窗幽記》裡面的一句。

  剛才說安大哥時,於老先生說到自持二字,而以於老先生之能,真要在乎惡鄰,搬個家不算什麼難事,而如今卻依然比鄰而居,自顯得是老先生自持守心,任何外物已不足以影響老先生了,阿黛正是借這一句話讚揚於老先生不為外物所擾,自持守心的功夫。

  「這丫頭,蘭心惠質。」於老先生哈哈大笑,隨後提著藥回屋裡為老伴煎藥去了。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8-10 06:43 PM

第二十八章 天道既是人道

  「於老夫人如今身體怎麼樣?」回家的路上,王繼善問阿黛道。

  「大伯說了,多年的憂思成疾,這病也只能是養著,心情好,身體就會好一點,心情不好,身體就會跟著不好。」阿黛回道。

  「唉……」王繼善嘆了口氣。

  「爹,不是說,於老先生身邊還有一個外孫的嗎?」當年,於老先生手持打王鞭,從恭王府把于小姐唯一的孩子接了出來,便一直養在身邊,只是幾次送藥,阿黛卻從未見過這位。

  「哦,那位公子在邊塞為將。」王繼善道。

  「哦。「阿黛點點頭。

  邊塞為將啊,不由的,阿黛心頭又浮起了那夜入夢的情形。

  邊塞小城,狼煙四起,草原幽谷,火光衝天,冷面將軍血染劍的情形。

  「對了,你以後若是來送藥,不要提起這位公子。」這時,王繼善又叮囑的道。

  「為什麼?」阿黛更奇怪了。

  「這位公子當年得於老先生親傳,文采飛揚,以十八歲之齡成為杭州府的解元,君子六藝,無一不精。可不料,他高中解元後,卻回到了恭王府,認了恭王妃為嫡母。據說,當年,於家小姐,也就是皇上親封的月華夫人,就是死在恭王妃的手裡的。當時,聽到消息的於老夫人吐血三升,若不是你大伯救的及時,差點就死了,由此,於老先生已將這位公子趕出了家門,不認這個外孫了。」王繼善道。

  「哦,我曉得了,我一定不提。」阿黛連連點頭,沒想到這裡面竟然還有這麼一出。

  雖然恭王府的許多事情老爹並沒說太清,或者老爹根本也就是不知內情,但前世,阿黛看多了網上的宅斗文,恭王府的事情早就被她腦補成一場宅斗大戲了。

  傳聞恭王妃入府多年,一直未有身孕,直到月華夫人被搶進了王府,恭王才得一子,而第二年,恭王妃亦得一子,因此人人都傳,這是月華夫人帶來的好運,據傳恭王待月華夫人甚好,這樣的事情,做為王妃肯定是不能容忍的,而最終王妃笑到了最後。

  只是這位公子,六歲被於老先生帶回來,又一直教養在身邊,憑著於老先生的風骨當不至於教養出一個狼心狗肺的東西啊,這舉動還真是費人思量。

  不過,再費人思量也不關她的事情,她如今只是一戶清貧人家的三閨女,嗯,清貧的現狀正在改變,老爹有望成為秀才,大哥正在發財的路上。

  午時,王老爹在屋裡休息,養足了精神晚上打更。

  阿黛則搬了椅子坐在門口,小巷子裡通風,最是涼快,如今的天氣,漸漸有些熱了。

  隔壁的聶小倩坐在門口,正陪著寧母聊天乘涼。

  大嫂孟氏本就是懶的動的,亦早早的坐在門口,此時湊趣的問寧母,什麼時候讓聶小倩進門,寧母支支嗚嗚的,聶小倩只是低垂著頭,孟氏只當聶小倩害羞,笑了一下也就不提了。

  阿黛則繼續看著那本太素秘法,每看一回,她都有不小的體悟,尤其是學子淨街之後,經過浩然之氣的洗禮,她的氣機更敏銳一些了。

  預測一點天氣的陰晴雨雪等,已經不在話下了,當然,這個範圍只在三日內,三日之後就不那麼準了。

  而氣機變強之後,就更能感應脈相,以大天地而窺人身這一小天地。

  難怪書中放出豪言,能察人死生之日,吉凶禍福,窮通壽夭,兼以知命,而最終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通天道。

  何謂天道,天道即是人道。

  秘法雲,當人意強到一定程度的時候,還能讓天意感應人意從而順應人意。

  其實天意感應人意,從而順應人意的故事自古就有,小到雁過留聲,水過留痕。而大的,孟姜女哭倒長城,竇娥冤六月飛雪。

  如此種種,看的阿黛也是心潮澎湃。

  「阿黛,看書呢,女孩子家看這有什麼用,又不能去考女狀元。」這時,姜氏提著兩尾黑龍魚進了門。

  這人的心思是最不好琢磨的,原來這胡伯母吧,有些尖刺,小氣等等,可這人一但跟你關係好了,那一下子就掏心掏肺了起來。

  初時,劉氏對姜氏還有些小疙瘩,可如今,兩人倒是好的跟多年的老姐妹似的。

  「胡伯母來拉,我娘和我二姐上街了,還沒有回來,你先進屋坐一會兒。」阿黛起身招呼。見到姜氏提著兩條黑龍魚,便連連擺手:「胡伯母,我娘可發話了,這魚老貴了,前些日子是我爹身子骨不行,我娘也就厚著臉皮收下了,可如今我爹好了不少了,所以,娘說不能再收了。」

  「你娘說這什麼話,我這不是聽說你爹要考秀才嘛,我瞅著如今你爹的精氣神,這回秀才准過,到時,我只要一說,你爹考了二十多年的秀才沒過,如今一吃我的魚就過了,那我不是還能跟酒樓裡提提價嗎。」胡姜氏瞪著眼道。

  聽得胡姜氏這話,阿黛知道這魚不收是不行的。

  不過,胡伯母要是想跟酒樓提價的話,阿黛倒是有個好主意的。

  「胡伯母,你要跟酒樓提價的話,我倒有個主意。」

  「哦,什麼主意,說說。」胡姜氏好奇的道。

  「反正這魚只有胡伯有本事抓到,如今是每天給酒樓提供兩尾吧?」阿黛反問。

  「不錯。」胡姜氏點點頭。

  「這魚本就稀少,我看以後胡伯每月給酒樓提供兩尾就夠了。」阿黛道。

  「那怎麼成,酒樓還不鬧翻天啦。」胡姜氏直搖著頭。

  「不會的,這對酒樓也是有好處的,現在黑龍魚提供的這量,少是少,但還沒有到稀少的地步,只要有錢還是能吃的上的,所以,這魚價酒樓也不好開的太高,可若是每月只提供兩條,那物以稀為貴,到時酒樓把價提的多高別人都沒話說,這其中利益可就大了。再如果到時我爹真過了秀才,胡伯母再那麼一宣傳,說不得,外地的人都要千里迢迢的來吃這黑龍魚了。」阿黛笑咪咪道。

  後世最普通的一種銷售手段,飢餓營銷。

  胡姜氏雖然還不是很明白這其中的道道,但隱約中也感到了其中的關鍵所在,於是連連點頭。

  其實阿黛之所以提這個,倒並不完全是為了讓胡家賺錢,而是這裡面亦有因果。

  黑龍魚只有胡伯才能抓到,阿黛猜想著,這裡面胡家應該是曾有過一次莫大的機緣。

  只是,萬事都得有個度,這些年,胡家靠黑龍魚也著實發了不小的財,但同時也沾了莫大的因果,特別是這幾年,胡家再怎麼賺錢,可都會出一些意外,從而敗財,比如,胡家大嫂的事情,還有胡家大嫂進門多年,至今未有身孕等。

  而如果,胡家長此以往,那麼,黑龍魚絕之日,說不得就是胡家大災之時。

  雖然阿黛現在心神還不足以清晰的感應這些,但隱隱約約之中,卻是有一些感覺,因此,便有此一提議。

  如此,姜氏送的黑龍魚,阿黛也就收的心安理得了。

  兩人正說著,劉氏和王靛母女倆回來了。

  「娘,阿靛,回來拉,可扯了什麼好看的布料了?」門口,孟氏衝著母女倆打招呼。

  只是劉氏和王靛母女倆卻好似什麼也沒聽到似的,哼也沒哼一聲,一陣風似的進了家門。

  進了院子,看到胡姜氏,劉氏才扯著笑臉打了個招呼,只是再怎麼扯著笑臉,臉色仍是不太好的。

  姜氏看得出這母女倆定是遇上什麼不高興的事情了,再加上又想著阿黛出的點子,想著趕快回家跟當家的好好琢磨一下,便告辭了。

  劉氏心裡正鬧的慌,告罪一聲,也不多留。

  送走胡伯母,阿黛扯了下孟氏,關了院門一起回屋,走到門口,就聽得屋裡王靛重重的踢凳子的聲音:「我早就說過了,安家不是什麼好人家。」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8-10 06:44 PM

第二十九章 阮小姐

  「娘,二妹,出什麼事了?」孟氏問道。

  劉氏臉色陰沉的搖了搖頭,沒有說話,事情畢竟還沒弄清楚。

  一邊王靛卻是不管這些,一臉我早就料到的樣子道:「還有什麼不好說的,我早就說了,安嬸子就是攀高踩低,十歲那年,我帶三妹去給安家拜年的時候,安嬸子就嫌我家窮,對外人都不願承認我是安家未來的媳婦。若不是後來安家也落敗,我們兩家這親事早就吹了。現在,安修之中了童生案首,又拜得名師,又哪裡再看得上咱們家,你們心裡還是早有準備吧。反正,我一句話說了,我不嫁安修之。」

  「你給我住嘴,未來婆婆和相公是由你這麼編排的?」在內屋休息的王繼善推門進來,瞪著王靛道。

  這二閨女真是越大越不懂事了,這樣的話傳出去,她以後在安家可如何立足?

  王靛立刻紅了眼,重重一跺卻,不理眾人,轉身回屋,啪的一聲關上了房門。

  屋裡便傳來斷斷續續的抽泣聲。

  王繼善看了一眼阿黛和孟氏。

  「我去看看二姐。」阿黛知情識趣的進了屋。

  「胡伯母送了黑龍魚來,我去廚房煮魚湯。」孟氏雖然平時不願幹活,但煮吃的決不在此例。

  阿黛進了屋,王靛看了她一眼,更是側過臉,理也不理阿黛。

  阿黛也不是真要勸二姐,就二姐這脾氣,她若是再勸,二姐只會更生氣。

  因此又拿出那本太素秘法,坐在掉了漆的桌邊細細看了起來。

  屋內無聲。

  屋外聲音隱隱約約的傳來。

  「娘子,到底是怎麼回事?」王繼善問道。

  「我今天帶阿靛去做衣服,在街上看到修之陪著阮夫人和阮小姐逛街,狀似親熱,又聽得裁縫鋪的幾個人在傳,說阮先生甚是看重修之,頗有讓修之做女婿的意思。」劉氏道。

  「人家說什麼你們就信啊?畢竟是阮先生的妻女,修之作為學生,幫忙照看點也是應該的。再說了,阮家是什麼人家,京城大族,恭王妃就出自阮家,別說修之一個小小童生,便是高中狀元,阮家也不一定能相得中。」王繼善有些輕責的道,怪劉氏聽風就是雨。

  王繼善心裡則也另有譜子,於阮家無關,只看安修之,安家。

  若是安修之真的因為發達而做出背信棄義之事,那這門婚事自是作罷,都用不著安修之來悔,他王繼善親自退親。

  所以,現今之局,當是坐其言觀其行,稍安勿燥才好。

  「也是。」聽得王繼善的話,劉氏倒也有些啞然失笑,這別人家還沒怎麼樣呢,自己這邊倒是先亂了陣腳了,這可不成。

  阿黛這邊聽著,這才明白怎麼回事,想著那日的入夢,若是依著夢境的情形來說,安修之是決不會負自家二姐的。

  父親的辦法,聽其言,觀其行是再好不過的了。

  …………

  院外傳來扣門聲。

  孟氏開門,沒一會兒,安方氏拉著巧姐就進來了。

  阿黛和王靛被叫出來見了禮,然後邀了巧姐進屋裡說話。

  屋外,安方氏說明了來意,她是來借船的。

  「明日,靈隱寺有祀福法會,正好修之要參加院試,這可是頂頂重要的一場考試,我打算去給修之祀個福。正好,阮先生的娘子和千金也要去靈隱寺,總不好讓她們娘兒倆個去跟一些個臭漢子擠客船吧,說起來阮家這樣的人家那真真是什麼沒有啊,可看那阮先生在咱們錢塘,一不佔公,二不逞富,當真是清廉的讓人心服。」安方氏道。

  她的聲音響亮,阿黛等人在屋裡聽聽清清楚楚的,王靛更是一臉憤憤然。

  阿黛也皺了眉頭,安嬸子這意思是來借自家的船帶著阮先生的娘子和千金去靈隱寺祀福,可別忘了,父親也是要參家院試的,安家人也知曉,可祀福的事安方氏卻是提也不提,也不曾相邀。

  總是有些疏忽太過。

  「你娘對阮夫人和阮小姐想的可真周道。」阿黛衝著一邊的巧姐道。

  「那當然了,我娘說阮家姐姐是福星呢。」巧姐洋洋得意。

  「為什麼?」阿黛問。

  「我娘說了,要是沒有阮小姐,阮先生可不會收我大哥為學生。」巧姐笑道。

  原來那日安修之站在於老先生門外時,阮先生阮夫人帶著阮小姐阮秀去拜會於老先生和於老夫人,是阮秀在於家門房處看到了安修之的文章,才向阮子安推薦安修之,阮子安考較了安修之一番,最後才問安修之可願拜他為師。

  而安修之看自己的文章被阮家人拿了出來,知曉於老先生沒有收他為學生的意思,又感於阮先生一片賞識之情,便拜了阮先生為師了。

  可以說,這裡面若沒有阮小姐的舉薦,阮先生也是不會理會安修之的。

  「這要感謝啊,借個船算什麼呀,我看讓你大哥以身相許唄。」王靛在一邊冷冷的道。

  「巧姐,好了,回家準備準備。」這時,安方氏借好了船,正推門招呼了巧姐離開,冷不丁聽到這話,臉便沉了下來。

  「安嬸子,我姐跟我娘上午出門,看到安大哥陪阮家小姐呢,又聽了一些不好聽的話,正吃味呢。」阿黛在一邊呵呵笑道。

  她這話有兩個意思,第一安修之陪阮家母女的事情,娘親和二姐都見到了,外面也有些閒話在傳,別把王家人當傻瓜。

  第二呢,點明自家二姐吃味,也就說明了二姐剛才的話是負氣,作不得真。

  「可不是,這丫頭,你別理她。」劉氏雖然對安家心裡有些意見,但遠遠沒到翻臉的時候,自不能讓二閨女把未來婆婆得罪了,聽得阿黛的話,長長的鬆了口氣,阿靛剛才的話實是欠思量。

  「阿靛我是曉得,心直口快,沒心眼兒,修之早上陪阮夫人和阮小姐的事情是我讓他去的,這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嘛,你們別多心。」安方氏這才一臉悻悻的解釋了句,帶著巧姐告辭了。

  「誰吃味了,我巴不得安黑子對阮小姐以身相許就好了。」侯著安方氏和劉氏等人離開,王靛衝著阿黛瞪眼。

  阿黛翻了個白眼,有本事,這話剛才就說啊,候著人離開再說,也不過是那煮爛的鴨子,嘴硬。

  此時阿黛還想著巧姐先前的話。

  越想就越不對啊。

  就在上午,她去給於老夫人送藥時,還聽於老先生跟父親說的,本意只是要看看安修之的堅持,是考驗安修之。怎麼在巧姐的嘴裡,就成了於老先生無意收徒,阮小姐慧眼識珠,才讓阮先生收了安修之為學生呢?

  而在上一次的入夢裡,阿黛記得夢裡,安修之高中狀元之時,坐在師位上的是於老先生。

  雖然說夢做不得真,但阿黛總覺得夢裡有著一些莫名的緣法。

  「娘,明日我們也去靈隱寺為爹祀福。」看著劉氏回來,阿黛道。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8-10 06:45 PM

第三十章 船上說書

  靈隱寺的祈福法會對於錢塘人來說,是除了三期香會外最重要的祈福節日。

  清晨,阿黛自夢中那一片充盈的氣機中醒來,整個人各種神清氣爽。

  近日讀太素秘法頗有心得,她能感覺到大哥已經到京城了,只可惜終是遲了一步,葛布價格大跌,大哥還在苦苦等他的機緣。

  「阿黛,快起床了。」門外,劉氏大聲的喊著。

  阿黛連忙出得屋,娘和二姐都已準備好香燭了,連平日一貫睡到日上三桿才起來的孟氏也難得起了個大早。此時正在收拾著行裝。

  阿黛瞧了孟氏一眼便明白,大嫂這是擔心大哥了,今天一大早起來,是要去為大哥祈福的。

  「懶丫頭就是懶丫頭,我們三個就等你一個了。」王靛昨天一肚子的氣顯然還沒有消,這會兒瞪著阿黛。

  阿黛扯了扯嘴角,只當是耳旁風。

  「快去洗漱,我們一早出發,遲了天太熱了。」劉氏催促著阿黛。

  「嗯。」阿黛點頭,飛快的洗漱好,才跟著娘親大嫂二姐一起出門了。

  到靈隱寺,必須經過錢塘門,王家的船已經借給了安家人,這會兒只能坐擺渡人的船去湖對面的錢塘門了。

  今天去參加法會的人很多,擺渡人的船擠的滿滿噹噹的。

  「胡人十萬人馬出兵平城,城中官員聞風而逃,只留下趙將軍一人,及守兵不足千人,而平城後面,就是河套平原,是手無寸鐵的百姓,情況十分的危急……」船頭,一個說書人打著快板,說得一臉激昂。

  「那可如何是好啊?」船中人聽得十分入神,這時不由大急的問道。

  「列位別急,趙將軍這兩年守平城,胡人在他的手上何曾撈得過好的?趙將軍早有定計,待胡人到達平城時,平城城頭不見一兵一卒。城門大開,唯趙將軍一人單槍匹馬站在城門街口,神色冷峻的看著胡人兵馬……」那說書人說到這裡又頓了一下。

  「啊,那趙將軍豈不是小命休矣……」船上聽客都不由的驚呼。

  「列位放心,這本是趙將軍惑敵之策,此時,那胡人將軍看到這情形,他心裡也犯嘀咕啊,他怕中了趙將軍的計啊,於是就命十萬人將城門團團圍住,他卻是按兵不動,又悄悄的遣了探子在四周打聽,入夜,探子回報,原來平城已是空城了,趙將軍早就將百姓以及城中物資轉移到了鷹谷裡,同時,趙將軍在城中遍灑了火油,只等胡人一進城,便點然火油,到時讓十萬胡人於整個平城同歸於盡,那胡人將軍聽得此計,那背都冒著冷汗,一面感嘆此計甚毒,同時也慶幸他識破了趙將軍的計謀,於是棄了平城,帶著十萬兵直撲鷹谷……」

  「呀,這一下子,趙將軍的計謀落空了,鷹谷的百姓豈不要糟?」一個老漢一臉發急的叫道。

  「那老漢,你別插嘴了,衙門的邸報昨晚已經貼出來了,趙將軍火燒鷹谷,一舉葬送了胡部十萬人馬,可見趙將軍早就有了防備,百姓不會有事,那說書的,你快接著說。」一邊一個漢子衝著那說書人道。

  「快說,快說。」一船人應和著,便是阿黛也聽的入迷的很。

  「趙將軍當然有防備,所謂實則虛之,虛則實之,趙將軍將城中百姓轉移不假,但並不在鷹谷。反倒是鷹谷,趙將軍早就布下了天羅地網,幾天前,趙將軍讓人運去了無數的稻草人,將稻草人偽裝成百姓,又布下一個個的帳篷,就好像百姓都暫居在帳篷裡似的,並在谷中遍灑火油,而等於胡人十萬人馬進了鷹谷,趙將軍早就安排好的神箭手,發射火箭,點燒谷中稻草人,又有火油添勢,當夜火光衝天,同時趙將軍又下令封谷,兩邊的山頂,更是砸下無數大石,如此,十萬胡人兵馬,無一生還。」那說書人說到激動之處,重重拍著巴掌。

  眾人聽到此處,才長長的鬆了口氣,但想著火燒,石砸,便是青天白日,聽眾一個個也不免的背心發寒。

  「十萬人馬呀,說沒就沒了,那整個胡部草原豈不是要家家縞素?」一邊一個漢子咋舌的道。

  「那還咋滴,不殺了他們,讓胡人直入我中原,那就是我中原生靈涂碳了。」那說書人瞪著那漢子道。

  「我就感嘆一下,果然是一將功成萬骨枯,如此趙將軍揚名立萬了。」那漢子道。

  「對了,我家小叔在衙門當差,我聽他說這個趙將軍是咱們錢塘人?」這時,一個婦人問道。

  「可不是,就是於老先生的外孫,那恭王府的庶子趙拓。」說書人道。

  聽得說書人這一說,周圍一片嘩然。

  趙拓當年高中解元,那也是錢塘人的光榮,錢塘人對他甚是熟悉,只是後來他回了京城,拜了恭王妃為嫡母,氣的於老夫人病倒,被於老先生趕出於家,大家也多有聽說的,一個個都說於老先生養出了一頭白眼狼。

  「震國之功啊,可惜人品不行。」有人感嘆道。

  一時間,眾人倒沒了一開始的興致了。

  船艙裡也顯得有些靜默。

  倒是阿黛在想著,平城?當日入夢裡,她夢到的邊塞小城那城頭就有「平城」二字,如此說來,那入夢裡的情形竟是真真實實發生的了,或許說那並不是入夢,而是她的氣機在夢裡感應到的事情,正是屬於天人感應的一種。

  便一如當初點化中所見的情形一般。

  同時,阿黛也皺了皺眉頭,那麼,如此,那日入夢裡,自家二姐的事情也是未來要發生的事情了?雖然二姐最終跟安修之白頭到老,但那八年的時光卻也是說不出的心酸。

  這時,船到了錢塘門。

  王家四人隨著人流和香客直上靈隱寺。

  「看,那不是安家人嗎,同安家人在一起的那兩人是阮氏母女吧?」這時,孟氏指著不遠處的塔林道。

  阿黛等人望去,就看到安氏母女兩人正陪著另外一對母女坐在石桌邊聊天。

  「就是她們。」王靛昨日見過阮家母女,這時便沒好氣的道。

  許是感受到王家人的目光,那阮小姐轉過臉來看向這邊,正好迎著王家人的眼光。

  阿黛看著她卻是愣了一下,這位阮小姐她見過,但不是現實中,而是在夢裡,入夢裡,安嬸子為安修之納的妾跟這位阮小姐長的一模一樣。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8-10 06:46 PM

第三十一章 佛簽‧畫壁

  阮秀看著王家人,最後那視線便定在了王靛的身上。

  前世,那個守得雲開見月明的女子,如今只不過是一個單純任性的少女。

  想著前世,阮家招禍,流徒千里,而她最終也淪落到成為安修之的妾室,其中多少的意難平。

  只是生活早就磨得她不得不低頭,想當初,她曲意奉承安方氏,藉著安方氏跟王靛的矛盾,硬是讓王靛獨守空閨八年,可換來的呢,她亦同樣是獨守空閨,這方面不得不說安修之鐵石心腸。

  她不甘心,好在,老天給了她又一次機會,在她將死之際,遇到三隻鬼,三鬼通過往生境,讓她又回到了這一刻。

  這一刻,阮家大禍還沒有來臨。

  這一刻,王靛還沒有嫁給安修之。

  這一刻,安修之還只是剛剛考過童生,正在準備考秀才。而誰又能想道,兩年後,安修之中舉,來年的春闈,更是一舉奪得頭名狀元。

  一切對於她來說,正該好好謀劃時。

  當然,現在王靛在她的眼裡也不算什麼,她只不過是順便的收回一點前世的債罷了。

  現在更重要的是挽救阮家的災難。

  如今,那趙拓已取得平城大捷,回朝後必是加官進爵。

  前世,趙拓回京後不久,就查出恭王妃,也就是她姑姑膝下的嫡子並非恭王所出,乃是假孕之後抱來的,這是混亂血統,最終,恭王妃被賜死。

  而因著姑姑的事,最終也牽連到了阮家,查出了許多事情,最後阮家被抄,斬首的斬首,流徒的流徒,只落得個樹倒猢猻散。

  當時那場景,她現在想來,那背還直冒著冷汗。

  這一世,她再也不會讓這事情繼續發生。

  趙拓的事情她已經提醒姑姑了,趙拓並不是真的認她為嫡母,只是虛於委蛇罷了,真正要做的是為已故的月華夫人討公道。

  想來姑母應該會有所防備的。

  至於家族裡面,她和父親遠在錢塘,家族裡的事情那也說不上話的。

  但只要恭王妃姑姑不出事情,家族便不會有事,那她依然是阮家女,京裡人人求娶的阮家女。

  當然,阮秀沒打算嫁京裡,這不是有安修之嗎?以他的才能,前世,他能做到四品大員的位置上,再憑著阮家的地位,今世,位列三公也不是不可能。

  她又怎麼會再看上京中那些紈褲子弟呢。

  如今安修之已是她父親的學生了,她自是近水樓台先得月。

  所以,如今她正一步步的交好安方氏。

  阮秀這麼想著,便嘴角含笑,一切自在她的掌握之中,這一世,她要直上青雲。

  此時,那安方氏看到王家幾人,倒是不由的拍著巴掌道:「繼善嫂子,你們今天也來祈福啊,昨天怎麼不說一聲啊,咱們也好一道。」

  劉氏暗裡撇中嘴,心裡說著,你昨天可是問也沒問,邀也沒相邀啊,不過親家之間,這種話就不說了,只道:「昨日不曾做決定,到得早晨才有的想法,再說了,船小也裝不下這麼多人,乾脆著就不跟你們一道了。」

  「那倒是,那倒是,船是小了點,阮夫人還帶了幾個家人,有些擠,回去的時候,船還是你們用,我們租大船。」安方氏道。

  她昨日巴巴的租了船,阮夫人和阮小姐是厚道人,倒是沒什麼表示,反倒是阮家的幾個家人,那有些瞧不上的眼神,顯然覺得這小小漁船,甚是入辱沒了他們家夫人和小姐。早就在私下裡嘀咕著回去要租大船了。

  安方氏還在想著到時自己是跟著阮家人一道回去,還是自己駕船回去,如今又碰上王家人,倒是省事了,船讓王家人自己用,她們自然是跟阮家人一道回去了,這才是有始有終。

  「繼善嫂子,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就是阮先生的夫人,這位是阮先生的千金。」安方氏又為雙方介紹了一下。

  雙方各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只是阿黛看著阮秀,就覺得阮秀很不對勁,她氣機充盈,能感受到阮秀對自家姐姐的態度很耐人尋味,而尤其讓阿黛不舒服的是阮秀的眼神。

  當然阮秀的眼神並不是陰狠的讓人不舒服,而是深沉,深沉的讓人看不到底。

  這樣的眼神不應該出現在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身上。

  象自家二姐,那眼神從來都是十分的純粹,喜就是喜,怒就是怒,睛神淺淺而明媚。

  阮秀這樣的眼神,阿黛也不是沒見過,比如她自己的眼神,因著兩世為人,就算是穿越到這個身體裡,什麼都可以取代,唯獨那眼神,就比實際年齡深沉。

  心神一動之間,阿黛便用氣機感應阮小姐的脈相,初時,心裡嚇了一跳,阮小姐脈居然有雙脈,一般孕婦有雙脈,可阮小姐的脈相又同時顯示是在室女,那顯然不可能是孕婦了,而阮小姐雙脈之脈相也奇特,一為貧賤婢妾脈,二為清貴脈,但顯有大災,不過,此災卻又被前面的貧賤婢妾脈給化解了。

  阿黛想著那日夢見二姐的事情,裡面的阮小姐就是為婢為妾的,換句話說,也就是二姐夢裡的阮小姐能解決現在阮小姐的大災。

  這種情形,倒是讓阿黛想起了以前看過的重生文,重生改變命運著不多就是類似這種脈相了。

  阿黛便有一種玄之又玄的感覺,阮秀跟自家二姐有著宿緣。

  想著,阿黛回頭看了看二姐。

  王靛這時根本沒看阮秀,而是扯著大嫂孟氏去求籤。

  「阮姐姐,我們也去。」巧姐聽說求籤,也是一臉興奮,衝著阮秀道。

  「好阿。」阮秀巧笑嫣然。

  阿黛也跟了去看看。

  幾人抽了簽,巧姐的簽平平常常,無甚奇特。倒是王靛和阮秀的簽頗有一些禪意。

  王靛的簽是:手把青秧插野田,低頭便見水中天,六根清淨方為稻,退步原來是向前。

  「大和尚,這簽是什麼意思,阿靛家裡又沒有田,不用插秧的。」一邊巧姐嘰嘰喳喳的問著那解籤的大和尚。

  大和尚笑道:「這簽雖然明面上是講稻,講插秧,但實則是讓這位女施主不要好高騖遠,身邊之處,便是她所求,退步便是海闊天空,女施主須得好好領會。」

  阿黛聽了暗暗點頭,這簽解倒是跟她那晚的夢有些契合。安修之正在二姐身邊,而夢裡,二姐跟安嬸子相鬥八年,最終為安修之所感動,退了一步,最後反而得到賢婦之名。

  「阮姐姐,你的簽呢?」巧姐又伸頭看了看阮秀手中的簽。

  阮秀此微皺著眉頭,打開手上的簽:「一派青山景色幽。前人田地後人收。後人收得休歡喜,還有收人在後頭。」

  「大和尚,這又是什麼意思?」巧姐問。

  「因果循環,施主,前日因種今日果,今日果是後日因。」那大和尚哈哈一笑,隨後手指往上一指,幾位施主,請看頂壁之畫。

  阿黛等人看上去,大和尚的頂上牆壁上,有一頂觀音畫像。

  阿黛看著,突然,那牆上觀音變成了冷面將軍,他走了下來,然後簽著阿黛的手,兩人便漫步在西糊河堤邊,春風,楊柳,飛燕,新泥。隨後畫面一變,居然就已經跟這位將軍成親了,兩人正準備入洞房。

  「臭丫頭,又壞我的事情。」邊上王靛大聲的一喝,阿黛醒來過來,還一時分不清是真是幻,好一會兒,氣機縈繞周身,她才明白,剛才她進入了幻境,再看牆上觀音像,阿黛明白了,這分明就是聊齋裡的畫壁。

  幻由心生,只是她實在不明白,她怎麼就幻想出了冷面將軍了?百思不得其解。

  阿黛這時看著邊上的王靛,還是一臉慍怒,只是眼神仍是迷離,顯然還沒有從幻境中出來,便拍了拍王靛:「二姐,我壞你什麼好事了。」

  王靛叫阿黛這一拍,也醒了,仍是瞪了阿黛一眼。

  而剛才的幻境中,觀音像突然變成了一個俊秀公子,儒邪俊秀的走到她的跟前,拉著她的手吟詩作畫,正卿卿我我之即,三妹突然走了進來,端著一盆水就朝公子身上潑去,還大喊著:「二姐,他是妖怪。」

  所以,王靛才不由的大叫說阿黛壞了她的好事,當然,這會兒,她是不會說的。

  「不,不要。」這時,阮秀卻是一聲驚呼,然後醒了過來。

  「怎麼了?」一邊的巧姐驚訝道,她看畫倒是沒什麼,就是一副觀音像罷了。

  阮秀吞了吞口水,剛才,她看到觀音像變成了鬼,要挖她的眼,割她的舌,還把她變的又老又醜。便嚇的一身冷汗。如今醒過來,才知只是幻境,終長吐了一口氣。

  這時,祈福法會開始了。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8-10 06:48 PM

第三十二章 神遊

  一場法會後,靈隱寺得到香油錢無數,而信徒們也是心滿意足後,各回各家。

  而於阿黛來說,卻又有意外的驚喜,她發現她的氣機更加充盈了,不用直接把脈,那氣機便能感應別人的脈相。

  夕陽西下,錢塘門碼頭。

  回程的時候,安嬸子就帶著阮家母女乃一干丫頭媳婦子另租了大船。小漁船仍由王家人用。

  雙方道別後,阿黛跟自家娘親正準備開船。

  王靛還站在碼頭上跟人說話。

  「阿靛,上船了。」孟氏衝著王靛揮手。

  「就來。」王靛側過身回過臉道,阿黛才看清跟王靛說話的人,是一個約十八九歲的青年,一襲紫色錦袍,面容俊朗,身形挺秀,舉止之間一派溫文。

  只是阿黛如今看人,並不只看外貌,氣機感應之間,卻覺得青年的精神並無正氣,反有些小人慼慼之感。

  王靛回著話,又沖那青年福了一福,這才回到船上。

  阿黛同劉氏一起撐船,耳邊聽得大嫂再問二姐:「跟你說話的是誰啊?」

  「是問路的,他問胡伯母家的船呢,我指給他了。」王靛回道。還伸著脖子看那青年,只是那青年已淹沒在了人群裡。

  「人都走遠了,你看什麼呢?」阿黛回到艙裡,衝著王靛撇著嘴道。

  「誰看什麼了?」王靛臉微紅,瞪了阿黛一眼,自不承認剛才那青年端是讓她神迷。

  阿黛沒有說話,神色間卻是有些若有所思。

  晚上,阿黛還在想著那阮秀的事情,想了良久,便漸入夢中。

  夢中氣機自動運轉,小窗外,清風明月,蘭香蟲鳴,不知不覺間,阿黛就看到她自己從自己的身體裡飄了出來。

  這是……神遊……

  書中曾說過的,氣機到得一定程度,就能脫體神遊。

  這一刻,太神奇了。阿黛走出了家門,漆黑的夜在阿黛氣機的感應之下如同白晝。

  青石板的長街不知何時,已凝出了點點露水,發出晶亮亮的光芒,煞是好看。漏夜更聲,更是清幽至極。

  嗯,既然出來了,就去看看老爹打更,於是,阿黛就一人走在靜夜裡,不一會兒就到了文昌書院那邊,此時二更已過,王繼善坐在更房裡打著盹兒,一邊盤香香菸裊裊。

  阿黛用氣機捲起一邊的一件大衣蓋在自家老爹的身上。同時她發現自家老爹的頭頂,一道光華有數丈之高。

  穿越前,阿黛曾看過《閱微堂草記》,其中有一則云:飽學之士,胸中所讀之書,字字皆吐光芒,自百竅而出,燦如錦秀,氣沖宵漢,於星月爭輝,而若次一點的文士之才,則有數丈之高,再次則數尺等。

  阿黛看自家老爹這光芒,已達文士之境,如此,六月份的院試,老爹必奪得院試案首。

  阿黛想著,不由的又看了看文昌書院裡面,安修之的位置,卻只數尺,不及自家老爹。而大多的學子,也不過在數尺之間。

  再遙看於老先生的住宅,只見那宅頂,有光華射出,直入蒼穹,日月同輝,此乃大文士也。難怪能成為一代帝師。

  如此,看了一圈,阿黛想起了阮秀,嗯,不如去看看她那邊。

  於是阿黛最後又走到了阮家,阮家的家門於此刻的她來說,如入無人之境。

  「我讓你打聽胡家的事打聽的怎麼樣了?」阮秀居然還沒睡覺,一青衣男子垂手站在外間,阮秀的聲音從裡間透簾而出。

  而這男子,分明就是白日那個跟二姐打聽胡家的那人。

  「我打聽了,我們遲了一步,不知為何,胡家突然以黑龍魚為資投靠了永樂公主,成為永樂公主的家屬了,如今黑龍魚每月只出兩尾,有錢都不一定能買到了。」那青衣男子依然垂手道。

  「怎麼會這樣?胡家人沒事嗎?」阮秀又問,心裡卻想著,前世,胡家人人都中邪,趙拓憑著他一身殺氣為胡家去邪,胡家為了感激趙拓,便把捕黑龍魚方告知趙拓,趙拓於是憑著這個黑龍魚賺了個盆滿盂滿。

  如今她重生而來,為了這個黑龍魚方,還特意從京裡的大相國寺求得卻邪符,本想著為胡家去邪後,能得到黑龍魚方,沒想到,胡家居然先一步投到了永樂公主門下,這是為何?

  阮秀想著,右手不由的握緊,裡面正是求來卻邪符。

  「胡家人沒事,就是前段時間,胡家人打漁,只要魚一出水面就臭,後來,胡家給靈隱寺捐了不少銀子,就再也沒事了,想來是靈隱寺的和尚幫胡家去了邪氣。」那男子道。

  而此時,在神遊的狀態下,不管是兩人的對話,還是心裡的念頭,阿黛都能知曉的一清二楚。終於明白,這阮秀根本是重生的,她就是前世,那個嫁給安修之的妾室。

  那晚,她的入夢,就是二姐的前世。

  再結合白天感應阮秀的脈相,阿黛倒是明白了,前世阮家定是糟遇了大禍,阮小姐才淪為婢妾,而這一世重生而來,自然要化解災禍了,如此,那兩道脈相就不奇怪了。

  而至於胡家的事情,胡家大嫂的情形,胡家人不會對外傳,阿黛一家也沒往外說,所以,知道內情的不多,倒是胡家捐給靈隱寺許多銀子,大家都是知道的。這男子打聽到這些就不奇怪了。

  只是阿黛倒是不曉得,這才短短的兩天,胡家居然投入了永樂公主的門下。

  這種家屬可不等於家奴,家屬就有點類似於上古時的家臣,那是有一定的地位的,而因著托永樂公主庇護,今後一干徭役賦稅都於胡家無關了,胡家也算是改換門庭了。

  「好了,就這樣吧,你趕緊走,以後我沒有傳你,你就不要來見我。」裡間再次傳來阮秀的說話聲。

  「好。」那男子點點頭,隨後一個丫頭領著男子從後門出去了。

  阿黛這時也有一種氣悶之感,念動之間就已回到了家裡的床上。

  「懶丫頭,還不快起床。」耳邊又響起王靛的叫聲。

  阿黛迷迷濛濛的醒了過來,昨夜又做了好長一個夢,當然,是夢?非夢?阿黛一時竟是弄不清楚。

  「還想賴床!!!」王靛過來掀阿黛的被子,阿黛一把扣住二姐的手腕,氣機一探,眉頭便皺了起來,二姐的脈相變了,原來的命婦命格變的似有若無,便是脈相也變得有些重濁起來。

  尤其是肺金兌位,應指不明,息數也有些混亂。

  這是貴脈顯賤相。

  為什麼會這樣,前不久才為二姐把過脈,明明是貴相的。

  阿黛有一種感覺,二姐這脈相變了或許跟阮秀有關。反正這些,她心裡有數,就且看且行吧。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8-10 06:49 PM

第三十三章 案首

  「呸,又按著我的脈幹什麼?又來拿我做試驗啊,依我看裡面全是胡說的。」王靛這時又嘟著嘴道,三妹天天捧著那本太素秘法看。

  「終是有些用處的,當初胡家大嫂我不就是說中了嗎?別怪我沒有提醒你啊,你最近紅鸞星動,怕是會有這方面的牽扯,不過,你跟安大哥是有婚約的,千萬莫要理會其它,那是孽緣,真招惹了你會痛苦一生。」阿黛道。

  二姐的脈相顯示,正是姻緣方面的脈部牽扯到了她整個命格。

  而一般也有這種說話,女人投生是一個命格,而嫁人後又會是另一個命格,所以,常有女人嫁人如同第二次投胎的說法。

  這種說法雖然有些偏頗,但也有其一定的道理的。

  「你胡說什麼呢。」王靛重重的一甩手,冷著一張臉,三妹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如今她最煩別人提安修之了。

  「二姐,這不是胡說,之前我給你把過脈的,當時你的命格很好,而今天我給你把脈,你的命格變了,變壞了,總之,今後,你在做任何決定前,一定要三思而行,最好要問過爹爹。」阿黛這時卻是一臉慎重的道。

  王靛雖然有些惱三妹哪壺不開提哪壺,不過,此時見阿黛說的慎重,倒也聽進去一點,不甘不願的點點頭:「行了,就你事情多。」

  說完,沒好氣的出了屋。

  阿黛才不在乎王靛的態度,只要她聽進去就行,雖然那是二姐的命格,但一家人之間,命格總是有些相連的,二姐命格變化必然會影響家人,所以要防備一點。

  正說著話,屋外響起胡家伯母跟娘親的說話聲。

  「胡嫂子,你怎麼又送魚來了,這回說什麼都不能收了,聽說以後這魚金貴著呢。」窗外響起劉氏的聲音。

  「以後再金貴,繼善老弟的魚都不會少,你是不曉得呀,這回你家阿黛可是給我出了個好主意。」胡伯母的聲音響起,隨後便把那天阿黛給她出的主意說了說。

  繼續道:「我那日去酒樓,說是以後每月只提供兩尾魚,酒樓的掌櫃不同意,還跟我吵了起來,正好公主查賬路過,聽得阿黛給我說的主意,直贊是好主意,於是公主就買下了我這黑龍魚的專營,又擔心這魚今後利益大了,惹人眼紅,給我家招災,於是公主就提議,把我們的戶籍遷到公主的封戶之下,有公主庇護,也就不怕那些眼紅的了,你說這豈不是阿黛給我出的好主意,如今,我一家投到了公主府門下,咱們自己就不指望了,指望著以後的子孫能有個出息。」

  「那敢情好。」劉氏眉開眼笑道,然後一臉歡喜的收了魚。

  自家女兒得人讚揚,做娘親的心裡總是高興的。

  阿黛這才曉得,原來是因為自己的主意,胡家才投到了公主府的門下。

  再想著昨晚那似夢非夢裡所聽的,自己這一主意,可打碎了阮秀的如意算盤。這真是誤中副車,她可不是故意的。

  說起來,她倒是忘了一點,她那個主意,雖然保護了黑龍魚,不至於過度的捕撈,同時也將黑龍魚的利益最大化了,但黑龍魚的利益一大,胡家只是一戶小小的漁戶,說不得還真會因此招來橫禍。

  倒是永樂公主考慮的周道,當然,也是因為永樂公主是最大的得利者,她自然不願意胡家的捕魚法落到別人手上。

  總的來說,胡家投到永樂公主府門下,是雙方得利的事情。

  「你幫人家出主意賺錢,怎麼不幫自家出個主意賺點錢哪。」吃飯的時候,王靛又沖著阿黛挑著刺道。

  「爹馬上要得院試案首,大哥也會衣錦還鄉,家裡以後不缺錢。」阿黛淡定的道。

  「要真是這樣就好了。」一邊孟氏點著頭。

  王繼善和劉氏則相視一笑,雖然沒有把阿黛的話當真,但這樣的好口彩也是喜歡的。

  王靛雖然不信,但這樣的話,她也不好駁阿黛。

  時光如梭,轉眼就是六月,王繼善終辭了更夫一職,專心備考,院試三場完畢,到得出榜的那一天,阿黛一家人早早的去看榜。

  「娘,爹中了案首,是案首,三妹說中了,你果然是案首。」雖然之前,王靛對阿黛的話嗤之以鼻,但真看到答案時,也卻也歡喜的發狂,歡呼的跳躍著。

  王繼善抬頭看天,頗有一種老天終於有眼的感想。

  倒是阿黛,早有預見,這會兒只是眯著眼笑。看那榜上第二名正是安修之。便推了推二姐的胳膊:「二姐,安大哥得了第二。」

  王靛聽了,臉上也有著忍不住的笑意。雖說對安修之有著萬般的糾結,但終是訂了親的未婚夫。

  「怎麼才第二,阮先生之前可是說了,案首非你莫屬的,這真是的,哪有當泰山的跟未來女婿爭案首的,一大把年紀,做事沒個譜。」人群裡傳來安方氏的抱怨聲。

  安方氏一早就拉著安修之和安巧姐來看榜。

  看榜的人多,擠成一團,安家人沒有看到擠在人群裡的王家人。

  此時,王家人聽得安方氏的話,那臉色也不太好看,尤其是王靛,臉上的笑意「嗖」的一下就飛了。唯有王爹倒是雲淡風輕的。

  安方氏這人是這樣的,跟愚婦不消計較,倒是安修之下來的話頗上他滿意。

  「娘,可不能這麼說,這個案首,叔父大人早就該中了,叔父大人一直以來是時運不濟,如今也算得時來運轉。」安修之皺著眉頭反駁安方氏道。

  沒有人比他更瞭解叔父大人的學識,要知道,他的蒙學基本上就是叔父大人教的。他得第二,叔父大人得案首,在他來說,應是皇天不負。

  「什麼時來運轉,說不定是縣太爺看他年紀大的份上,給他個好。」安方氏仍有些不甘的道。

  「娘……」安修之皺著眉頭,最近,娘對王家的怨言越來越多了。

  「行了行了,娘不說了,這媳婦兒還沒進門呢,就知道護著媳婦兒的家人了。」安方氏沒好氣的道。

  「哼!!」王靛哼了一聲,便轉身一溜小跑的走遠了。

  王爹和劉氏無奈的相視一眼。

  黛抬頭望天,這下二姐跟安大哥的親事又有的糾結了。

  下午安修之提了禮物來王家給王繼善賀喜。

  王靛想著上午聽到的話,那心裡就更嘔的慌,瞪了安修之一眼轉身出門,漫步走向西湖堤岸。

  青堤綠柳,曉風拂面。

  「其形也,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榮曜秋菊,華茂春松。彷彿兮若輕運之蔽月,飄飄兮若流風之回雪……」

  不遠處,一錦衣書先搖著扇子朗誦著《洛神賦》。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8-10 07:38 PM

第三十四章 王靛的婚期

  錢塘最近有兩件事情惹人津津樂道。

  第一件,自然就是王老童生,這位考了十多年的秀才,卻一直名落孫山,如今,才打了兩個月的更,居然就開竅,而且還一舉奪得案首之位。

  弄的一些老童生和老秀才都想著是不是也去敲上幾更。

  當然,這些也只不過說說,大體還是認為王繼善時來運轉。

  而另一件,就是城西的一棟別苑,住進了一位京城來的公子哥,人物極是風流,惹得一干大媳婦小姑娘兩眼直冒桃花。

  因此,盡若了無數的閒話。

  「阮姐姐,你沒去瞧啊,可英俊了,還是京城來的讀書人,那氣度,咱們錢塘沒一個人能拿的出來。」安家,安巧姐自也說著這幾天的八卦。

  「巧妹妹可別亂說這些東西,你還小,莫要叫這些皮囊給晃花了眼,男人最緊要的是有才學,有責任心,能擔當。」阮秀邊說繡著手裡的荷包邊道,今天是巧姐找她,請她教幾個京裡的荷包樣式。

  「哈,我哥雖然沒那位公子哥英俊,但就是有才學,有責任心,有擔當的。」巧姐笑嘻嘻的接嘴,她這本是無心之說,一邊正在做針線活的安方氏卻是一愣。

  然後抬眼看著阮秀,心裡倒是起了一個念頭,這阮先生家的千金小姐,倒是一點也沒有千金小姐的跋扈氣,還跟巧姐玩得來,時常到自家走動,這裡面是不是有點什麼想法呀。

  這個念頭一起,安方氏就跟貓抓心似的,再也放不下了。

  這時,一邊的阮秀收了花線,將手裡的荷包遞給巧姐:「諾,這是京城的式樣,你好好學學。」

  「嗯,太好了。」巧姐兒拿著阮秀繡好的荷包,看著那精緻的荷包,一臉歡喜的道:「誰若娶了阮姐姐,那就是前世修來的福份。」

  阮秀只是笑笑,便告辭離開了。

  安方氏看著阮秀的背影若有所思。

  一直到晚上,安方氏因為這個念頭都有些走神,一是覺得自己有些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二呢,又覺得有那麼點譜,畢竟她是過來人,這方面總是要敏感一點的。

  「娘,明日我們去王家提親吧,把我跟阿靛的婚期定下來。」坐在一邊看書的安修之看著有些走神的母親,放下書道。

  「你這才中秀才呢,還要讀書,反正年紀不大,不如遲個一兩年吧。」安方氏想了想道。

  「這定下婚期到成親也還要一段時間的,阿靛快十六了,再過一兩年就十七八了,就稍微遲了點,再說了,我這中了秀才,是要去書院讀書的,一個月也就只能每旬回家一天,巧姐是個粗疏,讓阿靛來陪你們我也放心一點。」安修之又道。

  「看看再說吧,還不知道王家什麼個意思呢。」安方氏卻已是起了拖的心思了。

  「娘,親事早就訂下來了,還有個什麼意思。」安修之道,兩眼看著母親,終於嘆了口氣道:「娘,你莫要想那些有的沒的的心思,阮家女不是我們這種人家高攀的起的。」

  「那不一定,阮家女就金貴啊,這不是還天天上咱家的門,還跟我請安問候呢。」安方氏反駁的道。

  「娘,你莫不是真有那心思吧?」之前安修之還是試探,畢竟街上已有了些許的傳言,可沒想到聽這話,娘親還真有那些有的沒的的心思了,立刻急了:「娘,這門親事是爹跟叔父大人定下的,叔父大人對咱家有恩義,教我讀書,更把冶病救命的銀子給我用,我跟阿靛也是青梅竹馬的,是有情義的,你莫要再有這心思了,明天,我們就去提親。」

  安修之快刀斬亂麻,覺得一天都不能拖了。

  聽得安修之這麼一說,安方氏回過神來,想著阮家的地位,那可是京城大戶,恭王妃的娘家,真不是她家這等人家能高攀的,她是痴心妄想了,也一陣啞笑,再看兒子鐵了心的臉色:「成,那就明天去提親定婚期吧。」

  於是,事情就說好了,第二天一大早,安修之就去買了不少的禮物,然後跟母親一起上了王家。

  對於安家來說婚期,王家也沒有任何異議,畢竟是早就定下來的婚事。

  於是,王繼善和劉氏也就粗粗的應了,然後再找人選吉日正式定下婚期。

  安家母子剛走,王靛就從屋裡衝了出來,大聲的吼:「我不嫁,不嫁安家。」

  「你不嫁?你忘了你安叔叔是怎麼待你的,小時候若不是你安伯伯,你差點就叫枴子拐走了。」王繼善一臉嚴肅的道,阿靛四歲的時候,差點叫枴子拐跑,還好當時安海在衙門裡當差,託了人才在城門口把阿靛劫回來。

  也正是因為這樣,再加上阿靛小時候跟修之也很親近,於是,兩家就定下了這門親事。

  如今安海兄已故,這婚事如何能悔?就算是真悔,以後阿靛再怎麼說人家?

  王靛紅了眼眶,小時候的事情她哪裡記得?雖然安叔叔好,但是安嬸子卻是明顯瞧不起她家的,再加上安修之那笨呆的模樣,她心裡立刻堵的慌。

  知道爹這回是鐵了心的,重重一跺腳,便衝了出門。

  夕陽西下。

  阿黛正從大伯的藥堂回到家裡。在門口,差點讓王靛給撞倒,扶著牆才站穩:「二姐,你要去哪裡?」

  只是王靛回也沒回一句,早風一般的跑向小巷子的盡頭了。

  「大嫂,二姐這是怎麼了?」這時,孟氏從屋裡跟了出來,阿黛便衝著孟氏問道。

  「修之這不是考中了秀才了嘛,要進書院讀書,就想先跟阿靛成親,因此,今天,安家人來定婚期了,想讓修之跟你二姐早日完婚,你二姐不樂意,就跑出去了。」孟氏道。

  竟是這事?本來按阿黛的意思,二姐真不願意也就算了,雖然安修之不錯,但總也有好男兒的。只是安王兩家關係甚密,再加上安叔叔早故,爹是決對不做那背信之事的,所以這事,只要安家不悔親,王家是絕對不會悔親的。

  不對,二姐這麼負氣的跑出去,不會出什麼事吧,阿黛想起王靛脈相的事情,便站不住了,衝著孟氏道:「我去找二姐。」

  說完,阿黛就一溜小跑追了出去。

  跑到路口,又跑到西湖邊,可一直沒見著二姐。

  「阿黛,你找什麼呢?」西湖碼頭,胡姜氏正在收拾著魚網。

  「胡伯母,可見著我二姐了?」阿黛問道。

  「你二姐?我剛才好像看到一個背影挺像你二姐的,對了,跟住在城西別苑那位京城來的公子哥一路的,不曉得是不是你二姐?」胡姜氏道。

  一聽胡姜氏這話,阿黛的心便提起來了,隨後二話不說,直朝著城西別苑跑去。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8-10 07:40 PM

第三十五章 京城公子

  阿黛此時站在城西別苑前,卻是有些傻了眼。

  在錢塘眾人的八卦裡,城西別苑是一棟別緻清幽的小院,是那京城公子讀書的所在,可此刻,在阿黛面前的城西別苑分明就是一座荒園。

  棗紅色的大門有些斑駁,銅環也上了一層銅綠,院牆上爬滿了爬牆虎,院內幾株樹上還有鳥窩,便是門前的石獅子那腳也淹沒在一片荒草之中。

  這哪裡是傳說中的精緻別苑。

  「難道我找錯地方了?」阿黛嘀咕著,前右左右的看了看,前面不遠就是白水橋,左邊是官道,另一邊能遠遠的看到驛站,此時阿黛還能看到驛站門口站著一邊士兵,驛臣帶著幾個夥計正忙進忙出的,不知在招待哪路過往的將軍?

  這景緻一對比,跟傳說中的城西別苑別無二致,如此,她眼前這荒園分明就是眾人八卦裡住著京城公子的城西別苑啊。

  阿黛想著,又看了看那棗紅色掉了漆的大門,門並沒有關,只是虛掩著。

  阿黛先是扣了扣門,裡面一片寂靜,沒有絲毫的應聲,於是阿黛手用勁的一推,門發出吱呀的一聲,讓人聽的牙酸。

  阿黛再小心的探頭進院子,果然,裡面荒草及膝。

  「有人嗎?」阿黛楊聲問道。

  院裡一片寂靜。

  阿黛這才乾脆的進了院子,一條半掩在荒草裡的路,路的盡頭就是一棟宅子,宅子的門也是虛掩著的,阿黛小心的走了上前,這到處都是荒草,又是大夏天,她怕草裡竄出蛇來。

  走到大門前,阿黛再扣門,再推門。

  「你找誰?」只是這時,並不是阿黛預期的那樣沒有人,一個一身黑衫的青年男子,年約二十出頭,頭上戴冠,臉容清俊,只是眼神有些冷,此時站在屋裡,卻如站在烈烈風中。

  「啊……」阿黛叫這突然嚇了一跳,吞了吞口水,平靜了心跳才道:「我找一個從京城來的公子。」雖然阿黛很希望眼前這位青年就是京城來的公子,可顯然,這位跟那位傳說中的京城公子相差極大。

  「沒這人,離開。」黑衫男子冷硬的道。

  而就在這時,一道青色的人影從阿黛頭頂掠過。

  阿黛還沒有反映過來,就聽到那黑衫男子大喝:「休走,吃我一劍。」隨後黑衫男子亦從阿黛身邊掠過。

  這又是什麼情況?阿黛又回轉過身看向院子,才發現先前出來的就是一位青衣公子,面如冠玉,俊秀異常,手中還使著一把描金扇子,腰間玉塊,隨著身影跳躍,這形象才是傳說中的京城公子啊。

  而此時,院中人已過了幾招。明顯著,那京城公子落了下風。

  阿黛看著這位京城公子,難道讓一干大姑娘小媳婦眼饞,便是女人,那樣貌能勝過他的都不多了。

  「不打了,不打了,我不過就是借你這裡住了幾天,你又何必這麼咄咄逼人,我走就是。」京城公子說著,手上虛晃了幾招,一副要撤了的樣子。

  阿黛這時急了,現在情況更撲朔迷離,這位要是走了,她到那裡去打聽二姐?

  因此揚著聲道:「公子慢點走,我二姐呢?」

  而這時,黑衫男子也正正封住了京城公子離開的路,他站在那裡,神色冷冷的,但京城公子卻是一臉緊張。

  京城公子眼珠子轉了一圈,乾脆就站著不動了,聽得阿黛的聲音,這才轉臉看著阿黛:「哦,居然是三姑娘來了。」

  阿黛聽他說的一愣,雖然她是王家的三姑娘,但平日叫她三姑娘的可真沒有,都是叫阿黛的。再聽這位京城公子的話,似乎認得自己似的,阿黛愣一下就明白了,二姐跟這位關係肯定不淺。

  但不管關係怎麼樣,隨便帶著別人家的姑娘走總是不對了,因此阿黛沉了臉:「我二姐呢?」

  「誰是你二姐?」那位京城公子一臉疑惑。

  阿黛風中零亂了,這位是跟她裝傻嗎?先前一口道出自己是三姑娘,現在又問她誰是她二姐。

  「王靛,之前青石巷跟你遇上一起走的。」阿黛瞪著眼道。

  「哦,是阿靛啊,我們是一路過來的,不過才一過來就遇上這位,我就被他喊打喊殺,你二姐我也不知道在哪裡,興許是已經回家了吧。」那京城公子道。

  聽得京城公子這麼說,阿黛倒是愣了一下,難道她過來時跟二姐錯開了?

  「看在你救過龜爺爺的份上,賣你一個消息,是有人花錢讓我故意調戲你二姐的。」這時,那個京城公子又道。

  「是誰?」阿黛問道,心裡卻估摸著,怕是跟阮秀有關,二姐跟別人可沒什麼仇怨,更何況,一般人也弄不來這麼一個京城公子來調戲自家二姐,唯有重生的阮秀,她前世是安修之的妾,對自家二姐自是有怨的。

  此時,那京城公子手在空中一劃,立時的,空中便顯出一個人影,是一個身著管事服的男子,這情形,阿黛嚇了一跳啊,不過,她自身都能神遊,這情形雖難理解,但這是聊齋的世界,這種幻術倒也不希奇。

  再結合此時城西別苑的情形,還有他嘴裡龜爺爺,阿黛基本可以肯定,這位怕不是普通人。而至於京城公子的身份,明顯是編的了,錢塘一干小媳婦大姑娘若是知道,怕是芳心要碎一地。

  如此,倒也淡定,再看那人影,果然的,跟阮秀有關,空中顯出的人影正是那晚阿黛神遊時到阮家見到的那個跟阮秀說話的下人。

  阮秀的計畫,顯然就是讓人來調戲自家二姐,二姐一上當,那跟安修之的婚事肯定就不成了,說不得是阮秀要跟安大哥再序前緣?想著入夢裡,安大哥高中狀元,如此,倒也沒什麼奇怪的了。

  阿黛自動腦補了這一段。

  「這位大人,在下走了,宅子還你了。」那京城公子這時又沖著那黑衫男子拱了拱手,然後一個騰躍就已上了牆頭,然後沒了蹤影。

  黑衫男子這回倒沒有繼續追。

  而聽得京城公子這話,阿黛才明白,原來這位才是宅子的主人,只是不知為何,卻讓這宅子荒廢至此。

  「將軍,一切都已打理,我們可以進城了。」這時,兩位士兵站在門口道。

  「走……」那黑衫青年依然冷著臉,看也沒看阿黛,轉身就出了門,隨後傳來一陣馬蹄聲,顯然走遠了。

  阿黛摸了摸鼻子,她被徹底無視了。

  只是二姐在哪裡?使不得,阿黛又得往家裡趕。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8-10 07:41 PM

第三十六章 鬧大了

  只是回到家裡,二姐依然不見人影。

  初時,劉氏和王繼善還不是太在意,只當這丫頭任性,一會兒應該會回來的,可到了吃晚飯的時候,王靛還不見人影,劉氏和王爹也急了,於是王家幾人便四處去找

  到了戌時,可王靛還沒有回來。

  找得人也沒看到蹤影。

  今夜無月,也無星光,天已黑透了,這要到那裡去找?

  而且,王家也不敢太過張揚的去找,一個正值妙齡的姑娘,這要是一個晚上不回家,那就說不清了。

  「這死丫頭,我平日就是太慣著她了。」劉氏急的捶桌子。

  「婆婆,你才知道啊。」一邊孟氏翻著白眼道,別說,婆婆有時對二妹是真偏心。

  「行了,現在說這些都沒用,如今最緊要的還是趕緊著把阿靛找回來。」一邊王繼善臉色也不好。

  「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還能去哪裡找?」孟氏攤著手,阿靛太能折騰了。

  是啊,該找的地方都找了,還能去哪裡找?

  王家幾人都沒有話了。

  只是阿黛心裡隱隱約約著有一種感覺,二姐並未走遠。

  「我再出去看看。」阿黛道。

  「不行,這天都黑了,你就不要出去了,我出去。」王爹道。

  「沒事,爹放心,我就在巷口走走,一會兒就回來。」阿黛道。

  聽得阿黛這麼說,王爹只有點點頭:「那行,拿著燈,別走遠。」

  阿黛應聲,拿了一隻小燈籠,然後出得門。而一邊王爹和劉氏也出得門去找,只留孟氏在家裡看門。

  巷口雜貨鋪前,燈光隱約。

  「阿黛,你二姐還沒找到啊?別是被那位京城公子拐跑了吧?我下午的時候可是瞧著你二姐跟那位京城公子一道出城的。」

  因著天熱,附近幾家的婦人大晚上的睡不著,便幾個人聊在一起,坐在這巷口乘涼,邊聊著閒話,此時一個婦人看著阿黛提著燈籠出來,又在街口轉悠著,便問道。

  先前孟氏就出來找過,再加上有好幾個人看到王靛跟著那位京城公子一道走的,因此這會兒,這些人問話的時候帶著一種濃濃的八卦表情。

  一聽這些婦人的話,阿黛就知道今天的事情鬧大了,甭管二姐今天找不找得到,二姐今天的行為都成了話柄了。

  「嬸子,這話可不能亂說的啊。」阿黛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走出了巷口,不遠處便是西湖堤岸,湖風清涼,幾艘漁船的漁燈發出幽幽的光。

  突然,阿黛福如心至,漁船!!她怎麼把漁船給忘了,自家的漁船還沒有找過呢。

  想著,阿黛快步走到自家的漁船邊,舉了燈籠上得船,立刻的,就看到二姐抱著膝蓋坐在船艙裡,答拉著腦袋,還發出微重的呼吸聲,這分明是睡著了。

  阿黛無語,家裡人都急死了,這位還安心的在這裡睡覺。

  撇了撇嘴,阿黛蹲了下來,推了推王靛的胳膊,王靛睡著了,沒有任何的防備,被阿黛一推就重重的倒在一邊的小桌邊上,磕的腦袋一陣生病。

  「懶丫頭,你皮癢了是不?」王靛猛的醒來,揉著額頭衝著阿黛憤憤的道。

  「我沒皮癢,是你皮癢了,這回啊,娘都不會姑息你了。」阿黛這時沒良心的偷著樂了。

  「我做什麼了?娘怎麼不姑息我了?」王靛一臉的莫名其妙。

  「二姐,你看看外面的天,現在已經是亥時了,從你下午跑出家門,已經過去好幾個時辰了,還有人看到你跟那京城公子一道出城,人家都當你跟他私奔了呢。」阿黛沒好氣的道。

  「呸呸呸,什麼私奔不私奔,這能亂說嗎?我就是心情不好,坐在這裡冷靜冷靜。」王靛一臉忐忑的反駁。

  她之前跑出來,遇上那京城的青公子。

  其實這位青公子,她認識好長時間了.

  他就是那天在西湖堤邊,誦《洛神賦》的公子。

  之後,常常的,他們就會在西湖邊相遇,王靛自為他的風采所折。

  此番再遇,又被青公子幾句話一說,她還真有跟他私奔的念頭,但念頭也僅僅念頭,她還沒那麼大的膽子,更重要的是她記得三妹跟她說過的話,最近做事千萬別衝動,有什麼主意,也要問過爹再定。

  因此,跟那位青公子剛出得城,她突然的就一陣心慌意亂,然後趁著那位青公子沒注意,又一溜跑的回來了,只是讓她乖乖的回家她又有些不甘心,最後就窩在了自家的漁船上,想心事想的,不知不覺的,竟然就睡著了。

  直到這時,阿黛過來,她才醒過來。

  聽了二姐說了過程,阿黛無語望天,根本沒什麼的事情。

  二姐把自己的話聽進去了,阿黛倒是挺高興,可這姐兒太彆扭了,你既然回來了,那你就乖乖回家唄,偏要作死,躲在家裡的漁船裡,還睡著了,害的家人找的發急,也讓外人有了暇想。

  如此,再想著如今那城西別苑已成慌園,京城公子怕是無影無蹤。

  到得明日,大家聽說這些消息,那謠言怕不知要傳成什麼樣了呢。

  二姐這回真是給她自己找麻煩了,不過,也幸得二姐聽進了之前說的話,就算是有麻煩,但也沒有壞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行了,趕緊回家吧,爹娘都急死了,現在街坊都傳你跟京城公子私奔了呢。」阿黛道。

  「怎麼會這樣,這些人怎麼亂說啊?」王靛也急了,私奔之名不是一個女兒家能擔的起的。

  「還好,沒壞到底,現在趕緊回家,讓別人看到你出現了,能把謠言降到最低程度。」阿黛回道。

  這時,王靛也顧不得跟阿黛置氣了,提著裙襬下得船,跟著阿黛一起往家裡趕。

  巷口的雜貨鋪,聊天的人正要散去,夜深了,也沒那麼熱了,可以回家睡覺了。

  「阿靛回來了。」雜貨鋪的老闆娘正在收拾凳子,看到阿黛和王靛出現,臉上有些探究的表情道。

  「我二姐在漁船上收拾魚網呢。」阿黛應了聲。

  王靛恨這些人亂傳她私奔之事,理也沒理會錢娘子,先快步進了家門。阿黛提著燈籠自是緊跟著。

  「不定是剛剛請了人找回來的,真要是在船上,那為什麼王家人先前卻找不到。」錢娘子嘀咕著。

  隨後關了雜貨鋪的門。

  「你還曉得回家呀,你乾脆走了算了,我權當沒生你這個女兒。」王靛還沒進門,劉氏一掃帚就砸了出來,這回她是鐵了心要給這個二女兒一點顏色看看的。

  王繼善也是一臉嚴肅。

  「娘,別人亂說的,女兒就是悶氣,在漁船裡散散心呢,外面人亂說,你可得為女兒做主。」王靛拿出平日討乖賣巧的樣子準備上前。

  「你就給我在院子裡站著,你不是不樂意嫁安家嗎?行,你今天晚上在院子裡想一晚上,明天,娘帶你去安家退親,娘給安家陪罪去。」劉氏聲色俱厲的道,今天阿靛跟著京城公子出城的事情好些人看到了,再加上之前他們找人,這街房鄰里,蔥蒜那樣的小事都能說個天大,更何況這事,另外,看阿靛的樣子,實是不願嫁安修之,總之,不管怎麼樣,王家都要給安家一個解釋了。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8-10 07:42 PM

第三十七章 成長

  王靛從來沒見到娘親這麼生氣過,一時也慌,站在那裡有些不知所措。

  再聽得娘親說要去退親,一直以來的願望突然要實現了,可那心反而有些無所適從,因此就站在院子裡愣愣的,不敢動分毫。

  阿黛聳聳肩,二姐就該得個教訓,要不然,總是任性妄為,最後苦的終是她自己。

  畢竟有重生的阮秀在,二姐是否還能得到她前世的結局就未可知了。

  如今吃一番苦頭,也讓她能更成熟些。

  一家人睡下,已是子時。

  只是今天發生這樣的事情,王靛還被罰站在院子裡,因此,王家人從上到下,注定都將是一個無眠的夜。

  阿黛睡在床上,氣機充盈之下,正屋裡,爹娘的說話聲清晰的傳來。

  「真要悔婚?」劉氏聲音有些低落的問道,之前跟王靛說的那翻話,是她跟王繼善商量好的,本就是要給王靛吃點苦,只是現在真要悔婚,對於阿靛來說實是不利。

  「那怎麼辦,街坊鄰里說閒話那個勁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本來阿靛晚上找到了,倒是可以解釋解釋,可偏偏阿黛之前去過城西別苑,聽說那裡已經變成荒園了,那個所謂京城公子也不知什麼路數,如今怕是人去樓空,阿靛又偏偏是跟他一起出過城,還叫許多人看到,怕是明天天一亮,城西別苑這奇異之事就要傳的滿城風雨了。阿靛這回怎麼也逃脫不了閒言了,明日我跟你一道去安家,我於安海有兄弟之義,總之今天這事跟安大嫂說清楚,若是安大嫂仍相信阿靛,堅持婚約,那我便是綁了阿靛,也把她送上花轎。」王繼善。

  如今的王家,一貧如洗,也沒什麼能讓人掂記的,而他這個院試案首,聽著不錯,但以他的年紀,那到底是昨日黃花,而安修之卻是明日朝陽。

  所以,若安家仍守信約,並相信阿靛,那這門親事便是極善的親事。

  信義二字,說的容易,但要真正做到,卻又十分不容易的。這便是知易行難。

  「但願吧,不過,我怕是我們一提,正中安大嫂的下懷了。」劉氏的聲音帶著一種嘲意,也有一種濃濃的擔心,為的自然是阿靛。

  「那就退了,阿靛已經是大姑娘了,也要讓她明白,有些事情發生了就要承擔後果的。」王繼善說著,又嘆了口氣:「還好,這丫頭沒糊塗透頂,讓她吃點苦心,對她也是有好處的。」

  「嗯。」劉氏點點頭。

  兩夫妻說著,心裡明白,明天肯定是退親的結局。

  隨後漸漸無聲了。

  阿黛睡不著,看著邊上的床空空的,便乾脆起床,走到院子裡。

  王靛此時就坐在井台上,天邊無星無月,空氣中有些沉悶,這天氣,一會兒有雷陣雨。

  「想什麼?」阿黛搬了木梯靠在院牆邊,然後爬上樓梯,坐在木梯中間,這樣視野開闊。

  「我是不是挺招人嫌的?」王靛好一會兒才吱聲道。

  她倒底快十六歲了,雖然平日被劉氏嬌慣些,結果窮人家的孩子,倒是養出了嬌氣來,只是嬌氣歸嬌氣,她不是不識數的,今天這事會給她帶來什麼?她心裡也約模知道。

  這之前,她可以任性,可以嬌氣,可這之後,怕將是閒言纏身了。

  所謂言語如刀,她心裡是有些怕的。

  「你哪裡招人嫌了?娘疼你,爹心裡也疼你,嫂子跟你站一邊兒,真招人嫌的是我,至於外人,別人是給你吃?還是給你穿?都是不相干的,你管那麼多干什麼?」這是阿黛另類的寬慰,雖然她是覺得二姐挺招人嫌的,但這時候,總不能傷口上撒鹽了。

  好一會兒,王靛突然「撲哧」一聲笑了。隨後便站在了井台上,雖然井台上蓋著蓋子的,阿黛的心還是突的一跳,連忙下了木梯,招手道:「二姐,下來,要下雨了。」

  「放心,我才不會死呢,你二姐我要活到八十歲,然後吃衙門的糧,讓衙門養著。」王靛回道,本朝是有規定了,凡是八十歲以上的老人,均由朝廷奉養。

  別看二姐這個願望沒什麼出息,但在這個時代,一個人要活到八十歲,那真不是個容易的事情。

  聽了這話,阿黛倒是樂了,總的來說,二姐其實還是一個樂觀的人。

  而就在這時,一個悶雷,然後一陣風捲起地上的樹枝,沒兩下,豆大的雨珠就砸了下來。

  「二姐,快躲雨。」阿黛用勁的扯著二姐的手,將她扯下井台。

  兩人一溜跑的往邊上的屋簷下去,雨瞬間成了瓢潑之勢。

  兩人站在了一邊的屋簷下。王靛睜著眼睛看著雨幕,嘴唇緊抿著,而眼淚卻一滴一滴的落下。隨後王靛就蹲了下來,兩手捂,嗚嗚的哭了起來。

  好一會兒,才抬起頭看著漆黑的雨幕,哭過之後,兩眼清亮清亮的。

  阿黛也蹲在一邊,看著雨幕,只是氣機感應之間,她發現的二姐的氣質少了以前的浮氣,多了一些內秀。

  夢裡,二姐因為八年的冷遇,以及安修之的誠心相待而成長,而現實,二姐因為這次挫折而成長。

  每個人的成長都需要契機,在契機來臨前,渾渾噩噩,在契機來臨後,便是脫胎換骨。

  心神一動,阿黛便用氣機感應二姐的脈相。

  阿黛發現二姐的脈相雖還沒有恢復到之前的命婦命格,但妾婢之相已經消失了。

  所謂心明則神安,神安則福致,總歸二姐正在邁過她人生中的一個大坎,情形卻突然的在一片晦暗之中好轉。這應該又是禍兮福之所依的現象。

  不過黎明前總是最黑暗的。二姐還有一段晦暗難明的日子要走,希望二姐能堅持住。

  雨沒一會兒就停了,家裡公雞邁著官步跳到井台上,下一刻,「喔喔……」的叫聲在黎明中響起。

  東方漸現魚肚白,新的一天又來了。

  果然,一大早的,城西別苑變成荒園的事情就傳了出來。

  其實城西別苑本來就是荒園,只是把荒園變成精緻的院落並不難,只要有錢就成,所以大家反而不稀奇。但是,如今一夜之間,原來精緻的別院變成荒園,那就讓人有點匪夷所思了,再加上那京城公子突然沒了蹤影了,於是各種各樣的猜測就出來了。

  而在這樣的猜測和八卦中,王靛的事就被人扯了出來,畢竟,她是最後見過,並同京城公子在一起的人。

  於是,大多數的傳言就成了,那京城公子別是什麼妖怪吧?迷惑了王家二閨女,王家二閨女就傻傻的跟著京城公子私奔,最終還是王家托請了高人才把王靛找回來。

  甚至還有一場高人跟妖怪鬥法,從妖怪手裡截下王靛的故事。

  如此種種,說的有鼻子有眼的。

  雖然有同情王靛的人,但看笑話的也不少。

  總之王靛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清白之名是沒了。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8-10 07:44 PM

第三十八章 且行且珍惜

  「我們心裡清楚,阿靛是清清白白的,但這丫頭任性,不懂事兒,招惹了這些閒言,所以,今天我們帶著阿靛來給大嫂子一個交待。」

  安家簡陋的客廳裡,王繼善和劉氏面前,各擺了一碗清水。對面坐的是安方氏。

  阿黛陪著自家二姐坐在外間,巧姐在一邊相陪。

  巧姐還有些小女孩心性,她聽了八卦,這會兒居然好奇的跟王靛打聽,高人是怎麼跟妖怪鬥法的?

  王靛自來到安家,除了叫人外,再沒開過口,只是靜靜的坐在那裡,但明顯著有些失神。

  阿黛回著巧姐道:「沒這回事,阿靛根本沒有被妖怪抓走,她一直在家裡的漁船上了,莫聽人亂傳。」

  「不是吧?說的有鼻子有眼的。」巧姐不信。

  阿黛也不理會她,只是側過臉,從窗子裡看屋裡的情形。

  爹娘面前只擺了清水,再怎麼說,憑著兩家的關係,粗茶也該是有的,可現在是清水,可見安方氏心中的不痛快。

  此裡,屋裡靜悄悄的,好一會兒安方氏才沉著臉道:「怎麼交待?今天我一早去買菜,在菜市上聽人家說,那可真正是丟盡了臉面。」

  安方氏這完全是問罪的口氣。

  聽得安方氏這話,王繼善和劉氏明白,今日這事只能是退親結局了,最後一絲饒幸也沒有了。若是安家有一絲商量的餘地,便不會這麼說話了。

  王繼善挺了挺背:「總之是我們對不住安海兄了,阿靛沒教好,而至於阿靛和修之的親事,我看就解除了吧。」

  「如此,甚好,也是我家修之跟阿靛這孩子無緣。」安方氏在王繼善的話意落下後,就立刻回應了。

  她本來對阿靛就不是很滿意,如今兒子才十七歲就是秀才了,十七歲的秀才,錢塘可沒幾個,再加上還有阮先生這位坐師,今後前程遠大著呢。

  這門親事是修之他爹在世時定下的,她就算心裡有些疙瘩本也是悔不得的,本來也只得捏著鼻子認了,想著,要是以後不如意,大不了,再幫著修之納房妾室。

  可如今,王靛自己把屎兜在頭上,那她自不能讓這丫頭拖累了修之。本來,今天王家人要是不來的話,她也會找上門跟安家討說法的,所以,一大早的,她便把兒子派去他舅舅那邊了,就是生怕這小子壞事。

  不過,王家也算識相,不等自己上門,就先來退親了,這正中安方氏的下懷,安方氏自是沒口子的應了。

  王家人倒是沒想到安方氏應的如此迫不及待,連一句客氣安慰的話都沒有。

  兩家多年的交情,安方氏這態度,倒底是讓王爹和劉氏有些心冷。

  王爹和劉氏相對一眼,也許退親未必就是壞事……

  於是,退親就這麼說定了,比起定親,退親倒是容易的多,只消雙主退回庚帖和信物就成了,所以說,這世上,破壞永遠比建設更方便。

  王家一家人告辭,此後兩家再無甚瓜葛。

  「叔父大人,怎麼就要走啊?快屋裡坐。」王家一家人剛出了門,就看到安修之一頭汗的跑了回來,頭上的書生巾有些亂。

  「大哥,王家來退親了,阿靛做不成我嫂子了。」一邊的巧姐嘴快的道。

  安修之之前在舅家那邊聽到了一些有關於阿靛的閒話。心裡就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於是急急往家裡趕。而此時聽得巧姐的話,不好的預感果然應驗了。

  「不成,我不答應退親。」安修之說著,又沖著安方氏道:「娘,不能退親,至少現在不能退。」

  王靛對這門婚事抗拒,安修之其實心裡有數。

  那還是他十二歲那年過年,當時家裡來了好些個親戚,有人考較了他的詩文,對他甚是欣賞。當時,有好幾家親戚看中他頗有說親的意思,而娘親對於爹幫他定的安家這門親戚也甚是不滿,因此,也就應和著這些人的話。

  正巧這時,阿靛帶著阿黛來家裡拜年。

  別人問起,娘便只說這是鄰家的孩子,大中午的也未留一頓飯。

  而從那以後,阿靛便疏遠他,不太理他了。

  如果是平常時候,王家要退親,雖然他心裡記著那個小時候老是跟著他的阿靛,有些舍不下,但他還是會答應的,畢竟強扭的瓜不甜,只是這時候退親,那等於向別人昭告了阿靛確實有損於清白。

  這對於阿靛現在的處境來說,無異於雪上加霜。

  「已經退了,又豈能出爾反爾?」安方氏沒好氣的道,心裡倒是慶幸退快了一步,要不然就有的糾纏了。

  「修之,你的心意叔父領了。」王繼善擺擺手,招呼著劉氏等人走了。

  安修之看著王家幾人人離去的背影,隨後一臉嚴肅的衝著王繼善的背影一鞠躬:「叔父,阿靛一日未嫁人,我便一日不定親。」

  他這話的意思顯然是只要王靛沒有好的人家,他便一直承認這門婚事。

  聽著這話,王繼善腳步頓了一下,臉色有些欣慰,而一直有些出神的王靛這時也回過神來,轉過身,看著那個站在安家門口有些胖,但此時正正著衣裳和頭巾,顯得堂堂正正的黑臉書生,神色間五味雜談。

  阿黛心裡也嘆,不愧是老爹一直看中的人,不管未來如何,就剛才那句話便不負自家老爹看重,自小載培。

  不過,是不是真能做到,也就且行且看了。

  總之,王安兩家的親事到此結束,至於未來,且行且珍惜。

  ………………

  「啊……」王家一家人剛走出巷口,到得正街,就看到一個人被人從客棧裡丟了出來,此時,那人正倒在地上,哀哀痛叫,看他那腿扭曲著,以及上面的血跡,顯然是叫人打斷了腿。

  而此時,那人的臉正好是朝著阿黛等人這邊。

  阿黛看清了他的臉,是一個年約二十出頭的男子,穿著管事服,正是那日阿黛神遊時在阮家見到的人,也正是那位京城公子用幻術顯示出來的人影,不用說了,這位就是那阮秀的手下,同時也是佈局坑自家二姐的人。

  沒想到報應來得這麼快啊。

  而此時,客棧裡走出兩位軍爺,走到那倒在地上的男子面前,還用腳狠狠的踢了一下:「我們將軍說了,你們阮家要幹什麼他不管,但莫要牽連上我們將軍,今天這頓打只是警告,記住了,下回別再犯。」

  那兩位軍爺說完,便大搖大擺的離去。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8-10 07:45 PM

第三十九章 王成的消息

  「這是誰啊?這麼凶悍?」路人拉著那客棧的掌櫃問。

  「是趙將軍的屬下,就是於老先生那個外孫,咱們錢塘五十年才出的解元郎趙拓,前段時間屠了胡人十萬兵馬的那個。」那掌拒一臉神叨叨的道。

  「哇,是他呀,那可也算是殺人如麻的,這位是怎麼得罪了那位爺了?」邊上人悄悄的指著地上斷腿的那位,一臉八卦的問。

  「這誰知道呢?」掌櫃的攤攤手。那兩位軍爺一進客棧就下狠手打,他們自不敢上前問了。

  隨後掌櫃的像是發現什麼的,用勁的推了推邊上的人:「別說了,正主來了,真得罪了這位,誰曉得他會不會下狠手?」那掌櫃的說著,又連忙推了夥計回店裡。

  圍觀的人也作鳥獸散。

  此時,不遠處,於老先生在前,黑衣男子在後。

  一個在前閒庭信步,一個在後亦步亦趨。

  看著這黑衣男了,阿黛算是明白了整個事件是怎麼回事。

  因為這位黑衣男子正是昨日她在城西別苑見過的,跟那京城公子對打的那位,沒想到這位就是傳說中於老先生的公子,邊塞小城那位屠胡十萬的將軍。

  難怪,當日阿黛見他站在那裡,便如站在烈烈風中。

  而眼前的情形也很好解釋了。

  當日,那位京城青公子藉著她救了神龜為由賣給她一個人情,把阮秀這位手下出賣了,當時這位趙將軍也在場,自然也看到了京城公子幻化出來的景象。

  此後京城公子沒影了,但他佔用趙將軍的宅子的賬還沒算呢,而追本求源之下,這位趙將軍自然就找上了阮秀這位屬下。當然,其中有沒有因為恭王妃的緣故,對阮家借題發揮那也就未可知了。

  所以,才有之前兩位軍爺警告的話。

  這裡面,糾纏著因果。

  而此時,於老先生和趙拓像是根本沒看到客棧前的混亂,兩人慢步前行。

  兩人邊走,邊說著話,只是聲音低沉,外人是聽不清的,只不過阿黛氣機分明,聽力也格外的靈敏。

  兩人的話語倒是淡淡然然的進了她的耳。

  「你想幹什麼我不管,我也管不了,但這裡提醒你一句,江頭未有風波惡,別有人間行路難,如今你風頭太勁,所謂疾風吹勁草,你要小心。」於老先生語重心長的道。

  語氣裡滿是擔心,屠胡十萬雖然痛快,但到底殺人太多,有干天和。

  「我知道了。」那趙拓點點頭,卻並不多話。

  ……

  爺孫倆說著,漸行漸遠,聲音也就消失了。

  ……

  一段插曲也就過去了。

  王家人自朝家裡走。

  ……

  阮宅。

  丫頭桑紅正跟阮秀說著今天的事情。

  「我已經把阮五送去醫館救治了,趙將軍也太不講情份了,不就是借用了他的宅子嗎,那宅子本也是荒著的,他可是認了咱們姑奶奶為嫡母的,怎麼能讓屬下對阮家人下這麼重的手?」桑紅有些抱不平的道。

  「嗯,這幾天你多去醫館跑跑,跟大夫說,好的藥儘管花錢使,不能留下什麼傷根,至於趙將軍講不講情份,這不是你一個丫頭能說的,下回說話小心點。」阮秀沉著眉眼道。

  「嗯,小姐仁善。」桑紅一臉感懷的道。她本是個粗使丫頭,竟不知怎麼的入了小姐的眼,居然一夜之前提成小姐的貼身丫頭,而那阮五,本也是外院打雜的,也跟她的情形相似,一夜之間從外院打雜被小姐提成管事。

  桑紅的感懷,阮秀明白,其實她也不過是得了重生之利,前世阮家遭難,當時,一院子的下人,能留到最後,幫著阮家跑腿的也就桑紅和阮五了。

  所以,這一世,她別的可以利用,可以使心計。唯獨這兩人是她真正真心相待的。

  而至於趙將軍,他娘可是被姑姑害死的,他會跟阮家講情份?那是笑話,這回他只是打斷阮五兩條腿,已經算是手下留情了。

  「對了,阮五讓我跟小姐說,他對不住小姐,小姐交待的事情沒有完全辦成。」這時桑紅又道。畢竟按原來的計畫,是讓王靛跟著京城公子私奔的。

  當然,在這一點上,阮秀並沒有使用什麼腿謀,一切都是要王靛自己心甘情願,這是陽謀。本來依她對王靛性格的瞭解,這個計畫完成的可能性十分大的,倒是沒想到最後卻差了臨門一腳,雖有些遺憾,但也無所謂了,如今王靛還入不了她的眼了。

  「你跟他說沒事,雖說沒有完全辦成,但效果已經有了,王靛的名聲終是有了污點,就算他王家不退親,安家這邊也不會坐視的。」阮秀低語的道。她比誰都明白,王靛跟安方氏的矛盾。

  「可不是,那王靛如今成了錢塘人嘴裡的大笑話了,她以後怕也說不了什麼好人家了。安公子是小姐的了。」桑紅笑道。

  「討打,這種話可不要說。」阮秀輕嗔。

  至於安修之,那也要看他以後的發展,阮秀現在有些後悔,她發現她做錯了一件事情,她因著前世安修之的成就,所以,重生以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讓爹收安修之做為學生,以便把安修之抓在手裡,可她忘了,前世安修之的坐師是於老先生。

  她爹雖也算有學問,但跟於老先生比起來可就差遠了。

  所以,前世,在院試時,安修之是案首,可今世,案首卻成了王繼善。

  因此,安修之的未來,還得且行且看。

  …………

  臨近午時。

  王家一家人剛到自家門口,卻看到院門敞開門,屋裡傳來爭執之聲。

  「大哥,阿成去京城做生意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這錢等阿成回來,一准還啊。」孟氏有些哀求的聲音。

  「等他回來?那還不知道猴年馬月,昨天,跟王成那小子一起去京城的商隊的人都回來了,人家說了,京城葛布價格大跌,王成拖到最後,只能賤賣了葛布,倒也收回一點錢,可這小子不甘心失敗,又聽別人說賣鵪鶉賺錢,便又把剩下的錢全買了鵪鶉,結果,買回來的鵪鶉日夜相鬥,最後還不知能活幾隻呢,他如今連回家的盤纏都沒有,還還個屁。」孟無良在那裡叫囂著。

  「怎麼回事啊?」王繼善和劉氏連忙進屋。

  就看到,孟無良帶著一個二十來歲的秀才模樣的青年站在院子裡。孟無良此時衝著孟氏說的口沫橫飛的,而那青年秀才,卻是環抱著胳膊,嘴角帶著一股看好戲的表情,眉眼陰騖,一看就是那種陰狠之人。

  「阿成去京城時,曾跟我大哥借了十兩銀子。」孟氏見得公公和婆婆回來,才長長的鬆了口氣,將事情跟公公婆婆說了說。

  聽著是這回事,阿黛想著,大哥這次去京城可是下了大決心的,辦了不少的葛布,再加上一路的路費,還有加入商隊,以及請護衛隊的份子錢,真借錢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大哥居然能從孟無良這鐵公雞手裡借到錢,真是不可思議。

  欠債還錢,天經地儀的事情,這倒是沒說的,而且十兩也不多,前段時間,王繼善中了案首,縣衙的獎勵了二十兩銀子,拿出十兩來還也不是還不出來。

  只是這銀子終歸是王成借的,具體情況家裡還不清楚,總是要等王成回來讓他還的,於是王繼善道:「有良啊,這錢是阿成借的,我們不是很清楚這裡面情況,還是等阿成回來再還,你放心,十兩銀子,就算是阿成不賺錢,家裡也是還得出來的。」

  「可不是十兩銀,王成借的是高利,如今要還的已經是五十兩了。」這時,一邊的青年秀才一臉淡然的道。

  一聽這青年秀才的話,王家人唬了一跳,孟氏也沒想到居然是高利貸,一臉恨恨的衝著孟有良道:「大哥,你怎麼能這樣?阿成是你妹夫。」

  「這高利貸又不是我逼他借的,他要借我也沒有不借的道理啊。」孟無良理直氣壯的道。

  「借據我看。」王繼善臉色有些難看。

  「我拿著你看。」孟無良說著,怕王家人撒毀,舉起手中的借據,王家眾人看了一下,果然是高利貸,字跡是王成的,上面還有王成的手印。

  阿黛也是一陣跺腳,大哥可真是太大膽,難怪能從孟無良這鐵公雞手裡借到錢,高利貸啊。孟無良當然願意借了。

  「那這個更要等阿成回來了,我們不清楚清況,沒法還。」王繼善肯定的道。

  「那王成要是回不來了呢,總不能這麼拖著吧。」這時,那青年秀才又道。

  「我王家不是還有這棟宅子嗎,憑著你錢秀才的本事,還怕拿不到手。」這時,王繼善卻是冷然的道。

  青年秀才叫錢茂,是本縣的訟師,一張嘴十分的了得,常常竄掇別人打官司,而他往往都是吃完被告吃原告的,而他這時出現,顯然也是盯著王成和孟無良之間的這場債務糾紛了。所以,王繼善才有這麼一說。

  阿黛之前就覺得這青年秀才有些眼熟,此時聽得老爹一說,突然就想起當初點化時,她所見到的家裡的未來,當年大哥發了財,人傻錢多的,亂結交朋友,而這位錢秀才就是大哥結交的朋友中的一位,最終大哥就載在他的手上。

  如今可真算得是冤家路窄了。

  「那也要有個期限吧,畢竟這錢也是要付利息的,時間長了,我怕你們真還不起了。」錢秀才道。

  「放心,初雪時節,我大哥就能回來了。」阿黛突然的道。氣機張揚,感應陰陽二氣的輪轉和升騰,她已經能感應到第一片雪花落下時,就是大哥進門的時間了。

  雖然在外人眼裡,大哥已經沒賺錢的希望了,但聊齋裡可記著這一段,那剩下的那隻鵪鶉正是大哥發財的憑靠。就光那一隻鵪鶉就賣了600多兩銀子。

  再加上之前賭鬥鵪鶉時也是賺了不少,還這點錢那是綽綽有餘的。

  「好,那我們就等到初雪時節。」那錢秀才代替著孟無良道。

  離初雪時節還有幾個月,怕到時這債就要漲到快100兩了,倒要看看王家怎麼還?錢秀才自然希望事情鬧的越大越好,這樣,他才能得利更多。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8-10 07:46 PM

第四十章 斷頭之凶

  錢秀才的如意算盤且不提,而王家這邊,劉氏使不得又是「敗家子」「沒心沒肺」等,把王成罵了個透。

  只是再罵也沒有用,錢已經借了,王成更遠在京城,一切事情該怎麼還得怎麼。

  轉眼便是初冬。

  本是小陽春的氣候,這兩天突然就起風了,天也陰沉沉的。

  慶安藥堂。

  「聽說了嗎,安家要跟阮家結親。」阿黛正給一個婦人抓藥,堂姐王欣寧神色不豫的從外面進來,在阿黛耳邊道。

  「您拿好,每日煎服,三碗水煎成一碗水服下。」阿黛叮囑著那個婦人道。

  「好的。」那婦人接過藥,連連點頭,然後付了錢出了門。

  阿黛這才皺著眉頭道:「不能吧?就算有那苗頭,也不會這麼快的,阮家是什麼人家,那可是京城大族,就算阮秀是旁支,但也沒有這時候就跟安家定下的道理。」

  「反正大家都這麼傳,對了,似乎是前段時間的豐收祭,當時,杭州知府來錢塘參加豐收祭時,是由安修之做的豐收祭詩,聽說得了知府大人的誇獎,還鼓勵安修之用心功讀,說是一年後的鄉試,讓安修之向趙解元學習,再奪解元之位,因為當年,趙解元就是在十八歲的時候拿下解元之位的,到時定能傳為美談。」王欣寧道。

  「就憑著知府幾句誇獎和鼓勵的話就定下了?」阿黛仍有些不信,雖然她心裡有些數,阮秀是看上了安修之的,但象阮家這樣的大家族,向來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而阮秀的婚事也不是她想怎麼樣就怎麼樣的。

  「那倒不是,是豐收祭之後,縣裡許多有錢人家都託了媒人上安家,想跟安家定這門親,偏那安嬸子,再好的條件都不應,後來私下有人就跟巧姐打聽,巧姐還不太懂事,就說出了阮秀要做她嫂子的事情……一開始許多人都說安嬸子異想天開。可怪了,幾天過去,也沒見阮家人出來避謠,於是大家的話風又一轉,就成了安家和阮家要結親的話了,你說這阮家不會是真就看上了安修之吧?」王欣寧有些不信的問道。

  「也許不是看上,而是看好,阮家現在既不否認,又不定親,顯然是在觀望,就看安大哥一年後的鄉試能不能中舉了,若能中,結親的可能性就大,若是中不了,結親怕是無稽之談。」

  阿黛說著,嘴角卻有些笑意,那日,王家人去安家退親,出來遇到安修之後,阿黛當時下意識的用氣機探了探安修之的脈,這一世安修之的命運卻沒有上一世那麼順利了,一年後怕是要名落孫山,她倒是要看看阮家倒時會有什麼舉動。

  其實想想也在情理。

  王姐的前世裡,安修之的先生是於老先生,而這一世卻成了阮子安。

  雖說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

  但大體上還是名師出高徒啊,不同的師傅,徒弟的成就肯定是不一樣的。好在,安修之雖然多了些磨難,但最終的成果也不會比前世差。

  「也對。」王欣寧點點頭,然後攏了攏袖子,門外的風一陣緊似一陣的灌了進來。

  「這兩天真冷,這才不過午時呢,天就這麼陰沉沉的,別是要下雪了。」王欣寧哈著手道。

  「嗯,怕是再過一會兒,雪花就要下來了。」阿黛抬起頭道,迎著沁冷的空氣。

  「對了,你大哥還沒回來啊,孟無良這東西太無良了,自家人還弄什麼高利貸。」王欣寧跺了跺腳。

  「沒事,這回,我大哥是真要發財了。」阿黛笑道,便起身走到門口,許仙拿著一把油紙傘從外面回來。

  「許大哥,又是從斷橋回來啊,今年怕是等不到你要等的人了,明年,明年的春天,你的白素貞就要來了。」阿黛笑嘻嘻的道。

  許仙以為阿黛在笑話他,臉躁的有些紅,卻不知阿黛是跟他說真的。

  前段時間她又入夢了,夢中,雲山仙台的白蛇已經醒了,她正在向一位黃衣老道說她夢境中問道的情形。

  那娓娓道來的正是傳說中白蛇傳的故事。

  而故事說完後,阿黛至今還記著白蛇同黃衣老道的對話。

  「道長,為什麼素貞身在雲台,可雷峰塔下卻壓著素貞蛇褪,民間也流傳著白素貞的故事,更有西湖水乾,雷峰塔倒的預言?」白蛇道。

  「一念滄海,一念桑田,滄海奔湧,桑田阡陌,你能說清滄海和桑田是真是假?莊周夢蝶,你能說清是蝶入莊周之夢,而是莊周入蝶之夢?」道人聲音通明的道。

  而一聽道人這話,白蛇又進入了入定的狀態。

  「明年春天,你該入世了,紅塵才是你問道之路。」道人說完,然後整個人便消息。

  到此,阿黛才明白,為什麼許仙生而知之,是因為他被白素貞捲入了道法之中,醫道,正是許仙在白素貞的道法裡面學會的。

  又或者,白素貞雖然在雲山仙道,但道法三千,她其實早已入得紅塵,如今醒來,她雖不在紅塵,但紅塵卻留下她的傳說。

  這便是千年之緣。

  道法之中,白素貞是報恩而來,而等到明年春天,白素貞又將因何而來,阿黛十分期待兩人的緣起。

  此時,一朵細碎的雪花飄落,就落在阿黛的鼻尖之上。

  初雪了。

  「堂姐,我先回去了啊,我大哥回來了,我去錢塘門接他。」阿黛笑著,然後迎著碎雪一溜跑的跑到西湖碼頭自家的小船邊上。

  沒想到,此時小船邊站著兩個人,月白僧衣的法海,依然是黑衣的趙拓趙將軍。

  「女施主,我又來乘你的船來。」法海做著佛唱道。

  黑衣的趙拓一言不發。

  「和尚,要付船資。」阿黛道。

  「和尚身無分文,這些船資就代施主捐給我佛,也為施主多結些善緣。」法海一臉淡定的道。

  「如此,和尚請上船。」阿黛道,這和尚賴船資賴的如此高明,果然是高僧。

  卻又看了看趙拓,此時趙拓從懷裡掏出兩枚桐錢遞給阿黛,然後淡淡然然的上了船。

  此時,雪花漸大了。

  阿黛撐著船慢悠悠的前行,和尚不知從哪裡掏出了一隻新泥小火爐,煮著茶水。

  沒一會兒,茶火便沸了,揚著茶香。

  此時,和尚開口了:「趙施主,你一身恩怨,不如放下,隨我修佛,修得大自在。」

  聽得這話,阿黛嘴角一抽,這位法海和尚原來是在渡人啊,只是人家好好一個大將軍,怎麼就不是大自在。

  而突然的,阿黛心神一動,卻發現,趙佑的脈相為六脈俱克之相,乃斷頭之凶。

  「天生紅塵中人,快意恩仇走一生,子非魚,安知魚之樂,和尚的大自在不是我的大自在。」趙拓道,聲音低低沉沉,有些暗啞,但能激起人心底憑聽的激情。

  「沒了命,又要如何自在?」法海反問。

  「生,人傑,死,鬼雄,又如何不自在。」趙拓語氣平靜,但那一絲霸決之氣讓人蕩氣迴腸。

  「趙將軍真是冥頑不化啊。」法海嘆道。

  「是和尚冥頑。」趙拓淡然的回道。

  此時,船到了錢塘門碼頭,和尚揮揮衣袖,飄然遠去,趙拓邁步下船,阿黛終是忍不住提了一句:「你六脈俱克,有斷頭之凶。」

  「瓦罐不離井邊破,將軍難免陣上亡。」趙拓說著,依然闊步下船,前面不遠,一隊軍馬早已等候多時,趙拓上了馬,揚鞭而去,軍馬緊隨,很快便消失在了雪幕之中。

  阿黛摸摸鼻子,嘀咕了句,得,人家於生死根本不在乎。

  此時,由遠而近,一輛馬車急馳而來,到得碼頭前,王成一身風塵,背著包裹下了馬車,遠遠的就看到阿黛站在碼頭上。

  「三妹,咱家有錢了。」王成一臉興奮的道。

  果然人傻錢多的樣子。阿黛無語,但心情還是很高興的。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8-10 07:47 PM

第四十一章得於失

  雪悄然落下的時候,劉氏帶著孟氏和王靛正在屋裡做針錢,經過大半年的相處,隔壁的寧母終於決定讓寧采臣迎娶聶小倩進門了,只是女兒家嫁人,那嫁妝總是重中之重,女鬼也不例外。

  而寧母還跟王家說好,到時,讓聶小倩從王家抬出去,然後繞西湖一週,從巷子的另一頭抬進寧家,到時辦的熱熱鬧鬧的。

  只不過,親是定了,但迎娶的正日還沒確定,主要是嫁衣這些東西一般都是要親手繡的,而配套的東西也大多是小姐妹之間互贈,這裡面主要講個祝福和喜慶。

  聶小倩隻身到寧家,那可算得是不帶一絲一線,所以,一切的東西都得從頭來,時間就不好說了,總之盡快就是了。

  而王家這邊女人多,大家街坊鄰里的,也算得是小姐妹,所以,孟氏和王靛自寧母的意思確定下來後,就開始幫著聶小倩趕製嫁衣。

  便是另一邊的許仙他姐,許嬌容,也跟著一起忙活。

  不過此時,劉氏等人手裡忙活著,其實心思卻是有些不定的。

  這兩天天冷,阿黛一早又說過,初雪就在今天。

  而果然的,剛過午時,雪就開始飄飄灑灑的下了,阿黛也一臉篤定的駕船去錢塘門接人。

  這接人的人去了,可等的人那心就更七上八下的了。

  想著,劉氏站起身來,她決定去碼頭看看。

  剛到門邊,王繼善從外面推門進來,他手裡夾著書,是從同文書院回來。

  自中了院試案首之後,王繼善就能在書院裡讀書。

  只是一來他覺得自己年齡大了,二來家計艱難,所以,他本來決定在外面找個賬房先生乾乾的。後來,經於老先生介紹,王繼善進了同文書院做訓導,就相當於教諭的助手。

  如此,他既能賺生活費,又不誤讀書,可謂是兩全齊美。

  當然,同文書院是府一級書院,收的學生至少都是秀才,或者便是功勛之後。本來,憑著王繼善秀才的功名,做訓導是有些不夠資格的。

  同文書院教諭是進士功名,由朝廷委派的,而訓導一般是由府和縣酌情任命,一般是要舉人功名的。

  只不過,王繼善的情況特殊,他三十多年苦讀,功底十分的深厚,再加上學子淨街的事情,教諭沈槐沈大人,和知縣李致正李大人,對他都頗為欣賞,再加上有於老先生的保舉。

  於是,最終由李大人將王繼善舉為茂才,在漢以前,茂才是可以直接封官的。當然,現在大齊,茂才是指有才學有品德之人,如此,進書院做訓導便沒有什麼問題了。

  今天初雪,學院裡的學子詩興大發,書院便放了假,讓學子們踏雪出遊去了,而王繼善同樣也是掂記著跟孟無良初雪的約定,早早的回家了。

  「怎麼樣?阿成回來了嗎?」臨頭碰到,王繼善就衝著劉氏問。

  「阿黛去接了,也不知是不是真回來了?我這正準備去堤邊看看。」劉氏道,坐在家裡既不安心,倒不如去河邊看看。本來,之前,她是要跟阿黛一起去的,可又擔心孟無良和那壞鬼秀才來追債,家裡就阿成媳婦和阿靛可不成。

  「既然去接了,那就等等。」王繼善冷靜的道,心裡卻在做著,若是阿成沒有回來,而孟家來追債時要如何應對。

  就在這時,虛掩的門被「蹦」的一聲推開了。

  「親家爹,不是我追債追的緊,實在是快年關了,我家裡也沒有餘錢,這初雪了,該還錢了吧。」

  說曹操,曹操到。

  孟有良在前,錢秀才在後,兩人施施然就進來了。為了弄點錢,錢秀才跟進跟出的,倒也辛苦。

  「已經去接人了,等等吧。」王繼善。

  「別是推托吧?」孟有良挑著眉毛。

  「大哥……」一邊的孟氏很是有些難堪。

  「我說大舅哥,為了這點事情就這麼翻臉,吃相太難看了啊,錢來了。」這時,王成大步進門,衝著孟有良道。

  阿黛則一臉笑咪咪的跟在身後。

  王家人看到王成出現,也是一臉欣喜,阿黛算的果然准。

  「爹,娘,娘子,二妹,我回來了。」王成衝著家人打了個招呼,又朝著孟有良一攤手:「借據拿來,我這就還你錢。」

  這廝一副財大氣粗相,阿黛無語,她路上已經叮囑大哥要低調了,只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大哥就是這性子。

  孟有良自是忙不疊的拿出借據,他心裡倒是挺高興,雖然錢秀才說要是拿不到錢就幫他打官司,可普通的人有誰原意打官司呢,這衙門的門可不好進的。

  他那日聽商隊的人回一為說王成虧的一塌糊塗,還當這錢拿不到了呢,如今能順利拿到,倒是不想打官司的事情。

  連忙把借據遞給王成。

  只是錢秀才卻是微皺著眉頭,他的眼微眯著,看著王成從孟有良手裡接過借據,又從肩上的褡褳裡拿出九個十兩一個的銀錠子,再看那褡褳還沉沉甸甸的,看來,王成這一趟去京城,還真是發了財了,這弄的他心裡直癢癢,只可惜啊,機會沒了,有些遺憾和不甘。

  阿黛自進門,卻是一直悄悄的盯著錢秀才,他眼中的不甘和遺憾自沒逃過阿黛的眼睛,不過,剛才一路來的時候,阿黛已經探過自家大哥的脈相,從脈相上看,大哥是福相,一時間不會有什麼問題。

  再時刻提醒大哥防著他點。

  此時,王成把銀子遞給了孟有良。

  「好啊,妹夫啊,果然發財了,我這妹子以前可吃了不少的苦,你以後可不能虧待啊。」孟有良接過銀子,哈哈笑著。

  雖然,他從來沒有把孟氏這個妹子當一回事,不過拿到了錢,心情高興,這等送人情的話說說也無所謂的。

  只是王家人卻沒人給他好臉色,包括孟氏。

  孟有良便同錢秀才一起告辭了,他也知道,這錢畢竟是高利貸,拿出這錢,王家人心裡肯定不痛快的。

  「呸,便宜他了,借的時候才十兩,這也不過大半年功夫,就漲到九十兩,太黑了。」王靛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憤憤的道。

  「就算他得了錢,一會兒也要破財,有的錢得了也會失去。」阿黛突然道。

  「啊,什麼意思?」孟氏道。

  而就在這時,門外的巷子裡傳來一聲慘叫,正是孟有良的叫聲。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8-10 07:47 PM

第四十二章 人心更險

  聽到門外的慘叫,王家人相視一眼,孟氏更是快一步的衝著到門口,眾人自也跟著出了門。

  此時,青石巷口,已圍了許多人。

  一些人也還在打聽著:「怎麼回事啊,怎麼回事啊?」

  孟氏先擠進人群裡,才發現,孟有良抱著小腿坐在地上,此時撒開的褲腿裡,小腿一片血肉模糊。

  而孟有良邊嚎邊惡狠狠的道:「誰家的狗?誰家的狗?我跟他沒完!!!」

  聽這話,顯然正是被狗咬了。

  正說著,一條狗從人群外竄了出去,渾身贓兮兮的,那毛色已分不出是黃色還是褐色,肚子上的皮鬆松的垂掛下來,看不見肉,勾勒出一身骨格,正朝著遠處奔去,一會兒就沒影了。

  這怎麼看都是一隻野狗。

  「是野狗,原來都在山那邊找食的,不知道什麼時候跑這裡來了。」人群裡有人道。又說:「孟掌櫃,你還管那些干什麼,趕緊著讓人帶你去處理傷口啊,這被狗咬,弄不好可是要得瘋病的。」

  「正是,孟兄,先不是算這些的時候,趕緊著,還是去藥堂處理了傷口再說。」一邊的錢秀才一本正經的道,又沖著邊上兩個孟氏糧行的夥計道:「你兩個死人哪,還不趕緊著去借塊門板,送你們東家去藥堂。」

  孟有良今天是來討債,自是要帶著兩個孔武有力的夥計,自也做好了討不到錢,發生爭執的準備了。

  如今倒是派上這用場了。

  兩個夥計連忙去借門板。本來借門板的最好對象是王家,畢竟是親戚,但他們兩個知道東家今天是來討債,而且還是高利貸的債,自然覺得不太好向王家開口,於是便衝著一邊的雜貨鋪的東家娘子借。

  只是孟有良平日裡偷奸耍滑,大鬥進小鬥出的,更有著孟無良的外號,竟是沒人家願意借門板。

  「阿成,把家裡的門板卸下來,然後你跟著一起去看看,順便把門板帶回來。」倒底是親戚,孟無良平日可以無情,但王家這邊還是做不到視而不見。

  兩個夥計抬著王家的門板,心裡也不由的腹誹,東家做事太不地道了。

  隨後王成就陪著孟有良等人去了醫堂,順便把門板帶回來。

  人群便散去了。

  「倒叫阿黛說中了。」劉氏看著遠去的背影頗有些感觸的道。

  王靛本待要幸災樂禍的嘲諷幾句,動了動嘴唇,看了看一邊的孟氏,終是抿了抿嘴沒說話。

  經過安家的事情,王靛的性子倒底不像以前那麼肆無忌憚,要是以前,王靛這時候定然是挖苦嘲諷孟無良幾句,而不像現在只是抿抿嘴,想著會不會讓大嫂為難。

  阿黛也說不清這對二姐是好還是不好,成長總是需要付出代價的,不在現在付出,就在以後付出。

  真正能懵懵懂懂過一世的人很少,就算有,其實人家心裡明著呢,只是學會了難得糊塗罷了。這已經是反璞歸真的境界了,人生到得這時,方能求得大自在。

  「阿黛,你怎麼看出孟大哥會破財的?你剛才又沒給孟大哥把脈。」這時王靛不免好奇的問,阿黛能通過脈相斷人吉福的事情她是知道的,只是剛才阿黛並沒有給孟大哥把脈啊。

  「太素秘法,是醫相,它包括望聞問切的,而脈相六部同人的五官面相各有相對,自也能看出一些。」

  阿黛說著又道:「再說了,上回胡家的事情,不也是因為得了意外之財,結果就打碎了我的酒的事情,我曾聽人說過,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而孟家大哥得到的是不義之財,天道必然會減損以助不足之人,所以我才那麼說,只是倒也沒想到這麼快就應驗了。」阿黛笑嘻嘻的道。

  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這句話意義深遠,並不是阿黛這麼淺顯的解釋,但其實這話的根本就是天道對於得失之間的一種平衡。

  所以,阿黛這麼說也並沒有什麼錯。

  聽得阿黛這麼說,王靛點點釋然,這麼一說,便無甚稀奇了。

  這時,遠處一陣低低的嗚咽聲,剛才跑遠的野狗不知什麼時候又轉了回來,嗅了兩下,又跑遠了。

  「這野狗真兇。」王靛嘀咕了一句。

  「惡狗雖凶,但不及人心險。」這時,一直站在隔壁門口的聶小倩突然的道。

  「怎麼了?」王靛好奇的問,明擺著聶小倩這話是話裡有話了。

  聶小倩冷著一張臉道:「其實,那惡狗是衝著錢秀才去的,結果錢秀才卻暗中推了孟掌櫃的一把,野狗這才咬了孟掌櫃,那孟掌櫃在慌亂之中竟毫無察覺。」

  她之前正好站在門口,雖然離的遠,但她是鬼,錢秀才暗中使的手段自是瞞不過她的。

  聽著聶小倩的話,王繼善不由皺了眉頭。

  阿黛也咋巴了一下嘴,之前在屋裡,她已經看出來了,這點破財對於孟有良來說只是小事,不就是吃點小苦頭,花點治病錢,而對於孟有良來說,更大的禍事在後頭。

  孟無良的腎脈為陽中生陰,這種脈相主有外情,當然,這種脈相對於男子來說是桃花運,說不得還是求之不得的。只是,於此脈相相承的,孟有良的肝部脈相卻是破財爭訟之相,這二者相結合就不是好事了。

  而再觀那錢秀才的脈相,知其性情,乃是險惡奸曲,諂詐邪佞,反道悖德,小則是賤人,大則是逆天,最是凶惡之相。

  可以說,孟有良爭訟之相必於錢秀才有關。

  本來,孟有良再怎麼也是自食惡果,阿黛並不想理會,只是打斷骨頭連著筋,孟有良可以無義,但自家大嫂怕是做不來無情。從大嫂剛才衝出來的情形就能知道了。

  而親戚之間,有些東西就算是你想避,卻總是有些牽連的。

  所以,阿黛之前就想著,是不是找個機會提醒一下大嫂。

  當然,這並不是為了孟無良,還是因為大嫂,王家這些年,最困難的日子正是靠大嫂的嫁妝頂過來的,雖然大嫂懶了點,但那也是因為大嫂看不到希望,總的來說,孟氏於王家是有恩義的。

  沒想到這會兒,聶小倩倒是先點出了錢秀才的險惡用心。如此,這事情倒不用她在提醒什麼,大嫂肯定要跟孟無良說。不過,阿黛估計,就算是自家大嫂提醒,怕也沒什麼用,孟無良是不見棺材不落淚的,不會信大嫂的話。

  「這可惡的錢秀才,我過兩日就跟我大哥說說,這等人沾惹不得。」果然,聶小倩的話讓孟氏一陣豎眉。

  「就怕你這話你大哥不信,說不得還會說我們挑撥離間呢。」劉氏嗤著聲道,她活到這個歲數,一些事情看得更要分明些。

  孟氏有些悻悻,知道婆婆說的不錯。

  「該說的還是得說,聽不聽自在你大哥自己身上,天道自有其數。」王繼善道。他一向講究的是坦坦蕩蕩。做不做在己,信不信在人。

  「嗯。」孟氏點頭。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8-10 07:48 PM

第四十三章 京城謠言

  雪還在下,過了一會兒,王成一手扛著門板,一手還提著幾包滷菜,還有一刀肉進門。

  顯然的,今天晚餐是要好好的加餐了。

  上好門板,一家人進了屋。

  說起孟有良的傷勢,王成道:「是去百草堂看的,百草堂的董大夫那可比大伯下手狠心多了,一翻診治就收了大舅哥整整二十八兩銀子,再加上怕染上瘋病,董大夫接下來幾天還要上門複診,又去了十幾兩,大舅哥從我這拿的錢還沒捂熱呢,就去掉一大半了,這是何苦來哉。」王成咧著嘴,有那麼點幸災樂禍。

  「那我明日去看看大哥。」孟氏還記著聶小倩的話。

  「嗯。明日我跟你一起去,去之前,先去成衣店買兩件新衣裳,首飾鋪子那裡也去挑兩樣,另外包幾個紅包帶著,回家也長長臉面。」當初出門時,孟氏把她僅有的手鐲拿出來,而王成在京城最困難的那段時間,正是靠這隻手鐲挺下來的。

  如今,王成自要承諾對孟氏的諾言。這是要讓孟氏衣錦還家了。

  雖然王繼善在這方面一向講究低調,但這阿成媳婦,王家實在是欠她良多,因此,也是微笑的點點頭。

  倒是讓孟氏紅了眼眶,到得王家這些年,她第一次感到王家人對她的重視,於是心裡為為她自己一向以來的懶散紅了臉。

  她心裡也明白,以前不是不重視,而是貧賤之家百事哀,又哪裡顧得著別的。

  「對了,我剛回來的時候,路過大伯店裡,請了大伯一家一會兒過來吃飯的。」王成又道。

  「嗯,應當的,這些年,你大伯沒少照顧我們。」王繼善點點頭。

  隨後一家人才真正坐下,聽王成說他這一趟京城之行。

  其大致內容同聊齋王成的內容相當。

  起先,正如先前回來的人所傳,葛布價格大跌,王成最後買了鵪鶉,又發生內鬥。

  「那一批鵪鶉鬥到最後只剩下一隻,我當時恨不得直接把它燉湯算了,還是店東家勸我說,拿鵪鶉去街上的鬥場試試,於是我就帶了那隻鵪鶉去街上鬥場,可沒想這鵪鶉所向無敵啊,連成王爺的鵪鶉都敗在我那隻玉鶉的腳下,最後成王爺看中了我的玉鶉,花了六百兩買下,其實我當時還賣快了,店東家跟我說,我再要抗抗,八百兩成王爺也會要的。」王成說著,還咋了咋舌,顯然有些可惜了。

  六百多兩銀子,對王家來說已經是巨款了。

  如此,王成這一趟京城之行,還真說得上是跌宕起伏,成果豐碩。

  「那你回來打算幹什麼?」王爹激動了一下最先冷靜下來,自不能再讓王成像以前那樣游手好閒,要不然,再多的錢也能敗掉,當年的王家,是何等的家財萬貫,最終還不是破落了。

  「這幾天夜裡,我夢到胡婆婆了,她告誡我,若是不勤奮努力,這錢財來的快去的也快,所以,我也想了,打算用一半的錢買些田地,再用一半的錢買個鋪子,我想開個酒肆。」王成道。

  酒肆不是酒樓,在這時代,若說酒樓是陽春白雪的話,那麼酒肆就是下里巴人,一些落魄的俠士或者異人,就最喜歡流連酒肆之間的。

  酒肆不像酒樓那樣考究,它的飯菜講究的是實惠,當然了,若是味道好的話,那生意肯定能更上一層樓就是了。而氣氛講究的是熱鬧,可以大聲說話放鬆的那一種。

  阿黛明白了,總之大哥還是要追尋他心目中的高人。

  不過,大哥文不成,武不就的,也就身邊還有幾個狐朋狗友的,開酒肆也算適合。只是錢塘之地酒肆眾多,要想出頭也並不容易。

  想著,阿黛不由的用氣機探了探大哥的脈相,太素秘法裡,脾氣滋養萬物,代表田宅和財運,而大哥脾部脈相輕浮而緩遲,正應和脾氣滋養萬物的特點,為食祿魁肥之相,這麼說來,這生意大哥做得,想來大哥自有機緣。

  而王爹想了想,也覺得這事情適合王成,至於成不成功,王爹倒沒有阿黛想的那麼多,這世間之事,最難得的是努力和堅持。

  王成這前雖然發財,但在王爹看來,運氣的成份更大一點。如今,王成能沉下心來做點事情,這就是進步,而只要王成堅持下去,他相信會成功。更何況,就算是失敗了,還有買的田地,至少吃飯不成問題,怎麼都比現在好的多。

  所以,不如讓這小子去踢騰一下。

  於是,王成開酒肆的事情就基本定了下一來。

  阿黛心裡倒想著,等大哥的酒肆開下來,讓大哥找個說書的,別的不說,她肚子裡一肚子的聊齋故事,到時也能成為大哥酒肆的一大特色。

  正說著,大伯王和過來了,劉氏又看了看門外,沒看到周氏和侄女王欣寧,便問道:「嫂嫂和欣寧沒來啊?」

  「下午的時候,欣寧她娘親帶著她去她舅媽那邊賞雪去了,今天晚上在那邊吃飯。」王和道。所謂的賞雪只不過是藉口,主要是欣寧十五歲了,到了該定人家的年紀,欣寧他舅家是公主府底下酒樓的管事,平日也認得幾戶大戶,偶爾會有聚會,主要是各家主婦看看適齡兒女,好挑兒女親家了。

  「哦。那快進屋,外面冷。」劉氏連忙招呼。

  而這邊,阿黛,二姐和大嫂上菜。

  吃飯的時候,王和不免問起一些京城的奇聞異事。

  「如今,京城最大的八卦就是恭王府的奪嫡之事。」說到奇聞異事,這是王成最大的興趣,這會兒,喝了一口酒便一臉興奮的說了起來。

  「恭王府的奪嫡?恭王府不是有嫡子嗎?」因那趙拓是於老先生之外孫,王繼善這段時間頗得於老先生照顧,因此關心的問道。

  「有嫡子是不錯啊,可最近京裡傳出一個謠言,說是恭王妃的嫡子並非恭王所出,也非恭王妃所出,而是當年恭王妃怕月華夫人奪了她的正妃之位,假胎抱來的兒子,為著這傳言,京裡的府尹已經下了封口令了,還杖責了不少人,可越是這樣,這消息私下裡傳的更是兇猛。」王成道。

  「竟有這等事情?是真是假?」王和一臉驚訝。

  「這種事情哪說的清真假啊。」王繼善搖搖頭道。

  「雖說是說不清真假,但那趙打本是庶長子,前不久又燒死胡人十萬,我回家的路上聽人傳,胡人今翻聚集了二十萬人馬攻我大齊,朝廷已經急招趙拓領軍迎戰,我來的時候正碰上趙將軍帶著護衛出發呢,若是這次,趙拓再大敗胡人,別的不說,就憑著這功績,再加上他的身份,恭王府的嫡位絕對要落到他頭上了。」王成揮著手道。

  而聽到王成說起恭王府,說起趙拓,阿黛便把今天遇到趙拓和法海以及兩人之間的對說話了說。

  「趙拓這次凶險了。」聽完王成和阿黛的話,王繼善臉色有些擔憂的道,他這自然是為於老先生擔憂。

  「嗯。」王和也點點頭。

  兩人都是四十多歲的人了,人生歷練不少,一個學醫一個學文,也都不是愚笨之人。

  如今趙拓繼嫡的傳聞傳的這麼凶,那恭王妃要保住嫡位,便只能除掉趙拓。

  再加上如今,朝中主和主戰兩派又鬥的很凶,趙拓夾裡面,弄不好就是粉身碎骨。

  而這一點顯然趙拓也明白。

  從他的話裡,此行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8-10 07:49 PM

第四十四章 齊心

  恭王府這等的事情,實在不是外人能明白的,而趙拓的處境,做為正主,都只能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那作為外人的八卦眾也只不過多了一聲嘆息。

  隨後幾人轉了話題,一會兒酒足飯飽。

  王和正要告辭,就在這時,院門被拍的「啪啪」響。

  「誰啊?」阿黛邊往外走邊問了一聲。

  「是我,欣寧。」外間回話的正是阿黛的堂姐王欣寧。

  聽到王欣寧的聲音,屋裡人笑了聲道:「欣寧這是來接大伯了。」

  王和也呵呵笑,他已經有些酒意了。

  院子裡,阿黛則攏了攏袖子,這幾天作雪,天氣不是太冷,只是今天這雪一下下來,那風便有些刺骨了,搓了搓手,「吱呀」的一聲,阿黛把門打開,便看到門口站著大伯娘周氏和王欣寧。

  「大伯娘,堂姐,快進屋暖和一下,這天氣可真冷了。」阿黛笑著道,側過一邊身子。

  卻只聽得周氏哼了一聲,撞開阿黛直朝著正屋衝去,踩的雪咯吱咯吱響,那情形頗有些氣沖沖的。

  天黑,阿黛看不清周氏的表情,但這時也感覺到不對,便問跟在後面的王欣寧道:「堂姐,大伯娘怎麼了?」

  「別提了,今天的聚會,討了一個好大的沒趣,快進屋,我娘是要找你娘算賬呢,可別吵起來。」王欣寧急急的跺著腳道,也跟著朝正屋追去。

  阿黛關好門,緊隨其後。

  果然一進得屋裡,就聽得周氏正朝著自家娘親問罪:「你教的好女兒,如今倒來敗壞了欣寧的名聲。」

  「大嫂有話好好話。」劉氏被噴的一頭霧水,心裡也不痛快,但事關欣寧的名聲,又不清楚什麼情況,也只得忍著氣,先問問清楚再說。

  阿黛在後面聽著,心神一動,便看了看二姐,定是有人又拿二姐的事情說事了。

  一邊的王靛此時緊抿著唇,顯然也是心有所感。

  「坐下說話,你這成什麼樣子?」王和今天喝了酒,膽氣兒有些粗,此時板著臉道,自家娘子這行為,實在是有些說不過去。

  一邊孟氏上了熱茶。

  「你還說我呀,你女兒就要嫁不出去了。」周氏一臉憤憤然,卻繃著個臉一語不發。

  「欣寧,你說。」王和轉過臉來衝著王欣寧道,王欣寧這才一五一十的將事情說了。

  就說今日,周氏帶著王欣寧去參加的賞雪聚會,其實就是一場變相的相親聚會。

  來參加的多是一些大戶人家的主婦。

  周氏一心是要把王欣寧說個大戶人家的,平日對王欣寧的教導也是依著大戶人家的規矩來,而王欣寧在外人面前也總是溫婉大方,在加上王和在錢塘杏林界也算是小有名聲。如此,在聚會上,好幾家大婦對王欣寧的印象都很好。

  可這太惹人眼也不是好事,自有些人聽不慣周氏在那裡猛誇自己的女兒,於是便拿了當初王靛的流言說事。

  本來,若是個聰明的不要理會這些便沒事了,畢竟是非自有公斷,不是靠誰兩張嘴皮子就能下定論的。

  可偏周氏情急之下,急著為王欣寧辯解,便極力的撇清了王靛,等於無意中又在眾人面前踩了王靛一腳。

  結果,這又讓那些有些正氣的婦人看不上了,同姓之女,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周氏連這點都看不清,自然讓這些大婦看不上。

  反而就此,冷冷的削了周氏幾句。

  而且,大婦相人,歷來有一句俗話:女兒什麼樣的,看母親就知道了。

  如此,周氏讓人看不上,連帶著王欣寧在別人眼裡也降了分。

  到得最後,周氏是兩面不討好,還白白的惹了一肚子氣,更連王欣寧也叫人小看了,怎麼不氣的發瘋。

  因此,勉強撐到局散,滿腦子亂的周氏便帶著王欣寧殺到王家來算賬,在她想來,一切都是王靛的不是。

  「對不起,都是阿靛不懂事,連累了欣寧了。」聽完王欣寧說的這些,劉氏眼中跳著怒意道,雖然在她看來,一切都是大嫂不聰明,但不管如何,欣寧受阿靛所累也是事實,所以,這一句道歉也是必須的。

  一邊王靛也紅了眼眶,雖然,自退親以來,她承受了不少的流言,但心裡明白,那流言是假的,再加上一切也都是她任性造成的,因此,還能坦然面對。

  只是,此時,面對周氏赤果果指責,王靛畢竟是劉氏自小嬌慣著養大的,心裡那股子委屈真是無法形容。

  阿黛在一邊,靜靜的拉著自家二姐的手。氣機張揚起來,竟能安撫人心。

  「弟妹,這不關阿靛的事。」王和說著,又沖著周氏道:「胡鬧,阿靛的事情你又不是不清楚,當日,她不過就是在自家的漁船裡睡著了,外人亂傳,你不幫著解釋,還一個勁的撇清,難怪叫人小看了去,這段時間,你別再去參加這些聚會了,好好在家裡靜靜。」

  這事說起來,阿靛才是無妄之災了。

  「去,為什麼不去,再過幾天,就是臘八的祈福日了,到得那日,城中的婦人都要帶著各家女兒去靈隱寺祈福,然後在靈隱寺的梅園賞梅,到那日,我們就帶著欣寧,阿靛,阿黛三個就去走走,王家女兒,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地方。」劉氏沉著臉道,幾句話說出了鏗鏘之聲。

  之前,阿靛之事,總也有自家不對之處,劉氏本著息事寧人,只等著流言過去就行了,倒不成想,如今竟成了別人嘴裡的把子了。

  如此,倒不如大大方方,坦坦蕩蕩的站在人前。

  所謂日久見人心,王家女兒是好是歹,那糊塗的人看不清楚,清明的人還能看不清楚?

  聽著劉氏這落地有聲的話,王和心裡感嘆,論起挑媳婦,還是當年的嬸娘有眼光,當年,王家還算是有些家底的,可挑媳婦偏偏就挑了劉氏這個做獨女的。

  當年的劉家,劉老爹早早病故,只留下劉氏母女相依為命,這樣人家的女兒,在大多數人眼裡,那是不吉利的,可偏偏當年他嬸娘就為繼善挑了劉氏,再回頭看看這些年,若非劉氏費盡心機操持,繼善一條命怕早就嗚呼了。

  又哪能等到現在守的雲開見月明。

  再聽剛才之話,是啊,別人人云亦云,兩眼不能分清黑白,卻於自家何干,王家之女,無不可見人之處。如此,那自是該怎麼就怎麼,站到哪裡,挺直脊背。

  想著,王和便看了看自家娘子,劉氏那話是衝著周氏說的,自要周氏回應。

  周氏雖然今天情急出錯,但如今發洩了一通,腦子也清醒了不少,她也明白,打鐵趁熱,今日的影響要不趕緊消除,時間久了影響更不好,哪裡跌倒就從哪裡爬起來,幾日後的臘八賞梅聚會倒是一個機會,於是點點頭:「嗯,到時一起去。」

  說完這個,周氏也有些不好意思留在王家了,便拉著王欣寧告辭,到得門口,王欣寧衝著王靛一攤手,王靛的手掌就「啪」的一聲拍了下去,一邊的阿黛側過臉,眯著眼笑,似乎在回憶什麼,也舉起手掌「啪」的一聲拍在了兩人的手掌之上。

  記憶中,小的時候,王靛和王欣寧都是頑皮的主,這個身體小時候是沒有發言權,所以,要幹什麼調皮事情的時候,都是王靛和王欣寧做主,這個身體屬於協從。

  如今,三人這一拍掌,竟似回到了小時候一般。

  這世間,有的時候挫折讓人迷失方向,可有的時候,相同的挫折卻能讓人擰成一股繩。

  王家姐妹如今就是這般。

  而心神一動間,阿黛卻是曉得,臘八祈福是個機緣。

  晚上,阿黛睡下,院子的雪沙沙聲一直不斷,這枯燥的聲音極有節奏,就好似安眠曲一般。而隨著這簡單的節奏,阿黛的氣機就慢慢的迷散開來。

  沁冷,清新的空氣入得夢裡。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8-10 07:51 PM

第四十五章 青魚

  枯藤,老樹,古道,西風。

  阿黛的夢裡,一隊軍人還在雪夜中急行,遠處,驛站的頂上的氣死風燈昏昏暗暗。

  「將軍,驛站到了。」打頭軍士勒馬回頭衝著趙拓道。

  「好,進驛站休息一下。」趙拓點點頭,雪越下越大了,不能再趕路了。

  此時,驛站門口,早有兩個驛卒等著,趙將軍攜聖旨北上擊胡,一路各驛站自早就做好了一切準備工作,不能誤了趙將軍的事情。

  雪夜寒冷,驛站的大廳裡,三三兩兩過路的官眷和家人正圍著火盆邊烤火邊閒聊著。

  阮秀此時,就部著阮夫人坐在靠牆邊的火堆邊上,雪大,這驛站又實在簡陋,四處透風,屋裡冷的睡不著,到不如在大廳上烤著火,還能靠著牆打著盹。

  明日還不知能不能上路。

  阮家一家人是提前回京了,此時阮學正正坐在邊上的火盆同幾個文士聊天。

  「你說這事倒底是真還是假?」這邊阮夫人攏著厚厚的毛披風,低聲的問著身邊的女兒。自去年春天,女兒生了重病痊癒後,這個女兒倒是越來越有主見了。

  而自接到京裡的消息,阮夫人心中便有些不安的,恭王妃居然假胎抱子,這可是混亂血統的大事,真要查實了,恭王妃獲罪,那她們阮家也使不得要受牽連的。

  「娘,放心,這事不管是真是假,姑姑都不會有事,咱家也不會有事的。」阮秀低語道。

  「你這丫頭,怎麼這麼傻,這事如今鬧的這麼紛紛揚揚的,就算是別人能壓得下,那趙拓他真能視而不理?他真要揪不放,以他現在的功績,怕是皇帝也要護著幾分的。」阮夫人道。

  「娘,我是這麼想的,京裡好多大事,暴發之前,都是毫無徵兆的,而許多鬧的紛紛揚揚的事情往往到最後卻是什麼事也沒有,而且憑著姑姑的手段,你認為這等謠言,她會壓不下去?你想想當年月華夫人的死,月華夫人的爹於老先生可是帝師,最終還不就是病亡兩個字。」阮秀慢條斯理的道。

  「這麼說,這消息很可能是你姑姑故意放出來的,她要幹什麼?」聽得阮秀的話,阮夫人皺著眉頭。

  「也許是,也許不是,誰知道呢?」阮秀道。

  「唉,鬧的這樣,對你姑姑有什麼好處?」阮夫人問。

  「想來是趙拓如今風頭太勁了,這樣一鬧,反倒讓人覺得整個事件是不是有人在後面推波助浪,這樣姑姑的壓力反而會輕些。」阮秀低語。

  阮夫人沉思,還真是這樣。

  而這時,阮秀也陷入了沉思。

  如今京中之勢,處處顯得對趙拓有利,可越是這樣,皇上就越會顧忌,如今的皇上可不是當年那麼英明神勇了,如今皇帝老了,一心想長生不死,便是連疑心病也更重了,趙拓如如今的功績已經赤手可熱了,現在京中又出現這種謠言,如今,朝中,不管是軍方,還是清流,已經是眾口一致的支持趙拓繼嫡。

  可繼嫡之事,歷來是很敏感的事情,若是恭王府可以憑著功績,或者別的手段以庶代嫡,那麼宮中了?皇位大統呢?

  到時,不用姑姑出手,皇帝便要出手了,姑姑好手段。

  當然,若沒有她先提醒,姑姑未必會有這些防備就是了。

  前世,這事情是在趙拓得勝歸來後暴發的,而這也是阮家覆滅的第一步,恭王妃一倒,阮家許多事情就暴露了出來,於是你踩一腳,他打一拳的,最終阮家落得個滿門抄斬的下場。

  而今世,恭王世子的身份現在就鬧的沸沸揚揚了,想來,等到處理完趙拓的事情,姑姑便要處理這個禍患了,只是那恭王世子終是扶不起的阿斗,也不知今世,恭王府的結局會是怎麼樣?

  但不管恭王府的結局會怎麼樣,她相信,她的結局將不在是前世那樣。

  正想著,一陣皮靴的聲音傳了過來,隨後便看到驛臣領著一隊人進了大廳。

  當前之人正是一身戎裝的趙拓,身後是趙拓的親衛。

  每一個身板都挺的筆直的,寒冷的天氣對他們似乎沒有一點影響。

  而趙拓站在那裡,就如一株松。

  趙拓一行人,吸引了大廳所有人的注意。

  許多人便在那裡竊竊私語。

  阮秀也垂下眼瞼。

  此時,趙拓一行人便佔據了大廳一角,眾人既不解甲也不解劍,只是圍坐在火盆邊抱劍閉目休息,養足精神。

  雪沙沙的下,院外,時有枯枝被壓斷的聲音。

  「來衝風雨來,去踏煙霞去,斜照萬峰青,是我還鄉路。」(取自閱微草堂筆記)

  這時,門外,響起一陣長吟。

  一個一身青衫,背著長劍的劍客就坐在驛站外的階梯上,此時邊賞雪邊吟著詩。

  「去去去,哪來的落魄漢子,這裡不是你待的地方。」兩個驛卒驅趕著,官驛只接待來往官眷。

  「走累了,哪也不想去,就在這裡休息一下。」那青衣劍客斜依著門檻,沒一會兒就發出了打鼾聲。

  「把他給我丟同去。」驛臣叫了幾個驛卒過來。只是任那幾個驛卒用勁的吃奶的力氣,卻挪不動那青衣劍客。

  「這位俠士,相逢既是緣,不如坐到這裡來,一起吃肉喝酒。」這時,趙拓站起來,朗聲的衝著那青衣劍客道。

  「好,有酒有肉最好。」青衣劍客嗖的起身,只一個晃身就坐在了趙拓的面前。

  幾杯酒下肚,趙拓問,兄台貴姓。

  「燕,燕赤霞!」青衣劍客道。

  夢中,阿黛驚訝,燕赤霞出現了。

  而夢中,青衣劍客一揮手,阿黛的夢境便嗖然的離開了驛站,出現在西湖邊。

  法海坐在缽盂上,整個人就駐立在水面上,雙手合十,不知在誦著什麼經。

  月光下,湖水波光粼粼,一條青魚在水面上跳躍著,時不時的從魚嘴裡噴出水,噴得法海一臉。

  「孽障,還不皈依我佛。」法海兩手結著佛家心印。

  「修佛有什麼好,四大皆空,酒色財氣,什麼都不能沾,多麼無趣啊,和尚不如皈依了我小青吧。」此時青魚口吐人言,湖水一陣蕩漾,沒一會兒,青魚就變成一個身著青衣的姑娘,面容秀麗,帶著慧詰。

  只是法海卻是不為所動,閉目盤坐如石繼續修他的佛。

  而看著小青的阿黛,那眼睛一亮,踏破鐵甘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小青居然就是前不久的京城公子。

  而阿黛知道,最早的白蛇傳,小青就是一條青魚精,而不是青蛇。

  雖說這是夢裡。

  但白娘子快來了,小青還會遠嗎?很期待錢塘人見到京城公子是女兒身時的表情。

  但不管別的,自家二姐的謠言到那時將是不攻自破了。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8-10 07:54 PM

第四十六章 規矩

  寅初時分,阿黛自夢裡醒來。

  昨夜做了一夜的夢,只是阿黛卻也分不清昨夜之事倒底是入夢還是神遊。

  不過,燕赤霞?小青?真是越來越有趣了。

  而趙拓,雖沒有什麼交集,但這樣一個人物,總讓人不免多一些關注,而從昨夜夢裡,阮氏母女的對話來看,怕是阮秀這個重生女在裡面起了舉足重輕的作用吧。

  只是,該提醒的已經提醒了,結局,要端看老天爺的安排。

  這世間之事因果循環,處處都有緣法。

  想著,阿黛披衣起床。

   出得門。路過大哥大嫂的房間時,從那半開的房門裡,可以看到大嫂正在梳妝打扮,今日大嫂要衣錦還家,於她來說,這著實是一件揚眉吐氣的事情。

  阿黛捏手捏腳的走過,到得院子裡。

  院子裡的雪已經被掃到了一邊,露出青石板,淺淺的水光使得青石板看上去溫溫潤潤的,十分的潔淨。

  廚房裡傳來劉氏和阿靛的說話聲。

  「娘,你這些規矩哪弄來的?」王靛的聲音低低的傳來。

  「你忘了,當初胡婆婆走的時候,可是留下一方補身子的方子,其實那可不單單是一個方子,那是王家的治家格言,是從當年公主的手上傳下來,每一代女人都要學的,只可惜當年家道敗落,這東西我也只是聽說,卻不成想,胡婆婆已經早一步給我們留下了。」

  昨晚,因著說好臘八的時候要帶著阿靛阿黛兩個去祈福,而劉氏也是個好強的,自不能在那時輸了陣,又想著當初,胡婆婆走時,曾留下一個補身子的方子,因著裡面的黃蓮十分重,劉氏也沒有真讓阿靛吃。

  但昨夜裡,被欣寧的事情一激,劉氏倒是想著,胡婆婆到底是狐仙,她不可能留下一方無用的方子,於是翻箱倒櫃的把那方子找了出來。

   這一找出來,細看之下,卻發現,這可不僅僅是補身子的方子,根本就是女子為人處世的標準,也是女子治家的格言。

  「啊,我看看。」阿黛聽得好奇,進了廚房,鍋裡正冒著蒸氣,王靛就坐在灶頭,一手正捧著那張方子再看。

  阿黛湊了上前。

  看完方子,整張紙便自動又顯示的新的內容,如此一頁頁下去,端是十分的神奇,胡婆婆好術法。

  想當初,阿黛拿到這方子時,只是掃了一眼,並未細看,因此才沒有發現玄機。

  阿黛記得聊齋的文裡,胡婆婆是親自教導了王成和孟氏的,而如今,有了爹娘,有些事情胡婆婆自不會插手了,因此留下了這方子。

  可以說,事事都教胡婆婆算在了前頭。

  而紙頁最後一次顯示的內容,卻是解釋女子為何要學規矩。

  女子學規矩決不是用來約束自己的,它是用來約束男人的。

  「娘,這句話什麼意思?」阿靛抬頭問。

  劉氏放下手裡的碗,搬了凳子過來坐在兩姐妹身邊,先是看著灶裡的火出了一會兒神。

  劉氏心裡也頗為感慨啊,世間人人都認為,女子學規矩是為了約束自己,同時也用來管束別的女子。

  而事實上,從這王家的治家格言來看,女子學規矩,它實則是用來約束男人的。

  「女子學規矩首先是自尊自重,而世間男子,多是雙重標準,女子若是不學規矩,由著男子胡來,而等得事後,吃虧的便是女子,所以才有聘者為妻奔為妾之說。」說到這裡,劉氏沒好氣的瞪了王靛一眼。

  這丫頭差一點就著道了。

  「而有了這規矩,是世人要女子遵守的,女子要遵守,那麼做為男子,就必須有維護規矩的義務,而他要維護,那他首先也得遵守你的規矩,按著你的規矩來,如此,女子便立於不敗之地了。」劉氏道。

  「所以,你們要好好用心學。」劉氏看著王靛和王黛道。

  兩人自是一陣點頭。

  阿黛回味著自家娘親這一通話,端是透徹。

  ……

  雪後初晴,屋簷上的雪化成水,滴滴答答的滴在青石板上,然後四散開來。

  早上,吃過飯,王靛自回了屋,捧著那頁紙看,吃一塹,長一智,所以說失敗是成功的媽。

  此時王成跟孟氏兩人也打扮的簇新,出門時,王成這廝還去叫了一乘小轎,算是要顯擺一回了。

  阿黛則去了大伯的藥堂,反正她過目不忘,那方子裡的內容早已記在心裡,日後只消在具體的事物中慢慢領會就是。

  「阿黛,你大哥可是發了財了啊,昨兒個又是酒又是肉的,今兒個一早,居然坐了小轎,晃悠悠晃悠悠的。」一路上,不少人衝著阿黛道,那語氣裡頗有些酸味。

  「哪算得上是發財,我大哥年頭上出的門,如今年尾才回家,路上吃的苦頭大了去了,當初跟我大哥一路上京城的,哪個不是賺了錢早早回來的,偏我大哥,又踢騰到現在,才回到家裡,賺點錢花消花消,撐撐臉面,那也是拿命拼來的。」阿黛笑mimi道。

  心裡卻是頗有想法,世人多看得別人發財,卻不思著別人所吃的苦,因此一聽誰誰誰發了財,便免不了語帶酸味兒,總覺得別人發財是天上掉下來似的。

  眾人一聽阿黛這話,倒是一臉點頭道:「可不正是,阿成這也算得是浪子回頭了。」

  如此,一路到了藥堂,阿黛來的早了點,藥堂正門還沒有開,阿黛也懶得繞後門了,便在門外的牆角處等著。

  藥堂隔壁,是家茶館,這種雪天,幾個帶著娃兒的婦人坐在茶館裡,看著娃兒在青石長街上玩耍,一邊聊著八卦。

  「聽說了嗎?周氏昨天的賞雪會丟了臉面了?」一個婦人一邊扶著一個正學走路的孩子,一邊跟邊上的人八卦道。

  「早聽說了,錢塘就這麼點地方,什麼事傳不出來,其實也沒什麼,她是中了別人的計了。」邊上那穿著藍靛大袖對襟的婦人故作一臉神秘的道。

  「怎麼說?」那扶著孩子的婦人果然好奇的問。

  「有一句話叫出頭的櫞子先爛,昨日的賞雪會,公主府的那位姑奶奶也到了,聽說是奉了公主的命,給公主府的小公子相媳婦兒的,偏周氏一個勁的直誇著欣寧,公主府的那位姑奶奶似乎也有好感的,這可擋了別人的路了,昨天那場合,有幾戶人家就是直奔著公主府小公子去的,這種情況,又豈能讓周氏討巧,幾句話一激,周氏又上了當,結果就鬧笑話了。」那著藍靛大袖對襟的婦人顯然是有些來路的,把裡面的前因後果說的更透了。

  而公主府的姑奶奶就是公主府的長女,叫趙芙蓉,嫁給了杭州的一位鹽商。

  「公主府的小公子,趙昱那紈褲子弟?哪家沒眼光的居然看上他?」那扶著孩子的婦人嘴角抽了抽。

  趙昱那是錢塘最有名的紈褲子弟,手下一批狗腿子也都是心眼壞的流黑水的,但凡是看上的閨女或寶物,沒有不想法子弄上手的,便是弄不上手,也非是把別人家整的身敗名裂不可。

  好在公主和駙馬還不算糊塗,事事跟在趙昱身後,給他善後,一個扮紅臉,一個扮白臉的,總算都把事情安撫了下去,不至於鬧出人命。

  但錢塘人說起這位趙昱,那無不搖頭,就是一個紈褲惡棍,平日裡避之唯恐不及。

  錢塘也常私下裡傳著,公主府的家業遲早要敗在這紈褲子弟的手裡。

  「也就是趙昱這名聲,官宦人家沒人願意把女兒嫁給趙昱,要不然憑著公主和駙馬的背景,這趙昱哪還輪到去娶小戶人家的女兒啊,而對於小戶人家來說,公主這高枝兒誰不願意攀哪。」那著藍靛大袖對襟的婦人說的口沫橫飛的。

  阿黛沒想到她就站了一下,就聽到這個。這婦人倒是比自家大伯娘和堂姐更瞭解內情。

  而這拉趙昱趙公子,她也是見過一面的,就是當初於老先生嘴裡的惡鄰,當初,她可就差點無故被抽一鞭子,真正是一個大紈褲,阿黛撇撇嘴。

  而說起駙馬的前景,這位也是恭王府的旁支,算起來,於老先生家的趙拓,跟這位趙昱實是堂兄弟。

  只不過,二者卻天差地別。

  如此說來,昨日堂姐的事情,倒也不是沒有好處的,要不然,公主府的人真要是看上了堂姐,那也是挺麻煩的。阿黛想著。

  「那這麼說,周氏栽的不冤。」先前的婦人瞪著眼道。

  「這不冤又怎麼樣,栽了就是栽了,如今笑話她的可不少,當初,我為我家小子提親,她還拿翹,如今,便是我也看不上她家了。」那藍靛大袖的婦人嗤著聲,顯然還氣著周氏當初沒有應她的提親。

  「齊娘子,說話留一線,這鄰里的抬頭不見低頭見。」這時,一道低沉的聲音插了進來。

  說話的是一位中年婦人,一身衣裳很舊了,漿洗的發白,邊角上還有幾個補丁,但看著卻是清清爽爽的,只是眉宇間,一直壓著一股子鬱鬱之氣,臉色也萎黃的很,一臉病態。

  邊上一個青年書生扶著她,那婦人說完,便不由的弓著身子咳了幾聲,顯然是身子又不爽利了。

  這時,藥堂的門開了,王欣寧拿算盤,重重的敲著門板,臉色沉的難看,顯然在屋裡也聽到門外兩位婦人的閒話了。

  兩個婦人沒想到在一時閒聊,但叫正主聽了去,臉皮子倒是有些過不去,於是,隨意的找了個藉口,便溜了。

  「莊嬸子,你最近又受了寒了吧,快進屋。」見得兩個長舌婦走了,王欣寧才放下算盤,過來一起扶著這位婦人,邊輕撫著那婦人的背,緩解她的咳嗽。

  「沒事,老毛病了。」婦人又咳了聲,才拍著王欣寧的手道:「欣寧啊,莫要聽別人亂說,是好事才會多磨呢。」

   「嗯。」王欣寧點點頭。扶了她進屋。

  阿黛已準備好了藥箱,讓婦人坐下為她把脈。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8-10 07:56 PM

第四十七章 機緣

  從婦人的脈相上看,婦人的病很麻煩,主要在一個肝郁上面,尤其是肝脈歲君星上,團著一團灰灰的霧氣,阿黛氣機感應著就有一種壓抑,如此,婦人的病便不是藥石可以痊癒的了,得有機緣。

  說起來,婦人的情形跟自家老爹當初的情形有些相似。

  機緣一來,便立掃沉痾,機緣不至,若是拖得時間長了,便會有性命之憂。

  當然,這些阿黛都是在心裡琢磨著,表面上一臉平靜。

  實在是因為,病人身體不適,那心便有些不安,心不安,則疑心自起,若是醫者在看病時,表現出遲疑或者為難之相,那難免讓病人猜忌。

  病人要麼會認為醫者醫術不行,又或者認為自己病入膏亡,不管何者想法,都會增加病人的心理負擔,對病人的身體沒有好處。

  「最近天冷,嬸子受了些寒,又休息不好,所以還是重在休息,吃幾濟藥,好好調理一下就會好些。」把了脈相,阿黛又問了幾句,便道,然後拿起筆,舔了墨寫藥方。

  阿黛在寫藥方的時候,那青年書生卻顯得一臉的為難。

  阿黛歲數小,又是個女子,而且一看是店裡的學徒,直接由她看病開藥方,這書生如何能放心?只是他平日只知閉門苦讀,人又有些方正,再加上阿黛是幫他娘親看病,一片好心,終是不好駁了阿黛的面子,但他心裡又不放心,因此,一個人在一邊說又不是,不說更不是的。

  只得來回了走來走去,幾次衝著王欣寧是欲言又止。

  而他的心思倒也沒逃過王欣寧的眼裡。

  平日裡,周氏雖不大讓王欣寧來藥堂,但如今王和膝下就只有王欣寧一女,醫術可以不學,畢竟王和這裡也帶了好幾個徒弟,以後藥堂便是交給徒弟經營也成的,但有一點,王欣寧必須要懂得管理賬目。

  這樣才能把藥堂打理好。

  也因此,在經濟賬方面,王欣寧摸的透,平日裡打交道的人多了,人心也能琢磨出一點。自是明白這書生不放心阿黛看病了。

  只是書生這般難以開口,讓王欣寧覺得有些有趣,但書生不問,王欣寧也不好冒然的上前解釋,再加上,本就另有安排的,王欣寧也就不動聲色了。

  此時阿黛寫好了藥方,將藥方恭敬的放在一邊,隨後衝著王欣寧點點頭。

  王欣寧這才看了那書生一眼,偷笑了一下,轉身進了後院,沒一會兒,便叫了王和出來。

  那書生看著王和出來,長長的鬆了一口氣,沒想一抬頭,便看到王欣寧笑意盈盈的眼,知道自己有些失態了,那臉不由的漲的通紅。側過臉去,渾身的不自在。

  讓阿黛和王欣寧看得極是有趣。

  而王黛自也曉得自己,雖然這大半年來,她自認底子已經打的厚實,但看病這種事情總是要循序漸進的。也要給病人一個接受她的過程。

  因此,她看病歸看病,但最終的藥方,還是要由大伯複診來定論的。

  「嗯,就照這個藥方抓,另外,夫人,還是那句老生常談的話,萬事要想開些,好好調養,這樣身體才能好。」看完病,王和又有些語重心長的衝著那婦人道。

  有道是心病還需心藥醫啊。

  「是啊,娘。」一邊那書生終是轉過神來,一臉擔心的衝著那莊夫人說著。

  「娘曉得,娘曉得,只是這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的,什麼的都得慢慢來。」那莊夫人道。

  只是這口氣眾人也都聽了出來,怕心中之事終歸還是放不下了。

  而阿黛也聽出,夫人這口氣,跟自家老爹當初一樣,這莊夫人其實已經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了,只是不想讓兒子擔心罷了。

  如此,求生意志便薄弱了,於身體也沒有好處。

  「嗯,夫人也不能刻意做什麼,這世間之事講究個水到渠成,我剛才給夫人把脈,夫人的肝脈雖有鬱鬱之氣難消,但脾脈寬緩,心脈洪秀,無不透著一股子生機,想來不久,便有扭轉乾坤之機緣,到那時,夫人便會一掃沉痾,否極泰來,所以,夫人且放寬心,不用想太多。」這時,阿黛把藥交給那書生,便衝著那夫人道。

  「世間之事,講究個水到渠成,嗯,這話說的好,行了,我知道了。」那夫人點點頭,但看她那情形,也只當阿黛這是寬慰的話。

  卻不知,阿黛卻是從脈相中看出來的,過段時間,便有機緣解了這位夫人的心病。

  只是什麼機緣,卻是鬼神莫測,別說阿黛,便是當初胡婆婆讓王爹打更,也僅是知道機緣於打更有關,其它的也並不清楚。

  隨後夫人同書生告辭。

  那夫人臨走時倒是把阿黛的話又送給了王欣寧:「欣寧啊,這世間之事都講個水到渠成,莫再乎別人的閒言。」

  「嗯,欣寧記下了。」王欣寧點點頭,送了莊夫人和書生出了藥堂。

  看著幾人出藥堂的背影,阿黛心神一動之間,突然感到自家堂姐跟這位莊夫人怕是還有些緣份。

  「嗯,治病主要治心,阿黛這翻寬解的話倒得了聖人三味了。」王和表揚著阿黛道。

  阿黛呵呵一笑,心裡明白,那翻話可不是寬解,而很可能是事實,端看事情發展吧。

  只是阿黛有些奇怪,隱隱約約之間,她感覺莊夫人這機緣竟跟自家大哥能扯上些關係似的。

  「只是寬慰緩得了一時,莊夫人心病不除,終是脫不去病根啊。」這時,王和又嘆了口氣道。

  「莊夫人有什麼心病?」阿黛不由的問道。

  「莊夫人這心病怕是跟六年前的一場事故有關。」王和道。要瞭解病人,有些事情終是要分析,因此,王和就把莊夫人的一些事情跟阿黛說了說。

  讓阿黛沒想到的是,這位莊夫人跟那錢訟師竟是叔嫂關係。

  莊夫人的夫君姓錢,叫錢建柏,是那錢秀才錢訟師的大哥。錢家老兩口早故,是錢建柏將錢秀才一手帶大的,還供著他讀書考了秀才。

  而那錢建柏年輕的時候也是個讀書人,只是也是屢考不中,乾脆就棄儒從商,此後一直做個跑商,倒也賺了不少錢,攢了點家資,家裡日子過的也挺紅火。

  可就在六年前,錢大在松寧經商時,得了重病,不幸就病故了。

  莊夫人一個婦道人家,當時錢易不過十二歲,也還是個懵懂少年,接到這個消息,兩人都蒙了,悲傷過度,只是勉強撐著身子去松寧奔喪。

  當時,是由剛剛考中秀才的錢二也就是錢訟師先行一步,打理錢大哥的喪事,這邊莊夫人再帶著錢易輕裝起程。

  這本是一個好安排。

  可不料,等到莊夫人和錢易趕到松寧時,卻又再遇惡耗,原來錢大之所以病故,是因為一筆生意出了差錯,虧了一大筆錢,一時承受不了打擊,才病故的。

  而父債子還,如今,對方商家一舉把錢大之子錢易告上了公堂,要他賠錢。

  莊氏先是喪夫,如今兒子又要面臨上公堂,整個人便天崩地裂一般。

  最後只得把家裡的一切交給錢二,讓他幫著走動,把家資賣盡,瞭解了官司,這才把兒子領了回來,家裡也落得一貧如洗的地步了。

  如此過得一年,錢二卻突然的發財了,又是蓋房子,又是買田地的。而且當初莊夫人這邊為了瞭解官司而賣掉的鋪子最終也落到了錢二手裡。

  再加上整個事件也還是有些疑問的,比如,錢大經商天份極高,而且性子沉穩,幾乎從不做沒把握的投資,更何況關係那樣一筆巨資的生意往來,怎麼可能之前沒有一點風聲。

  還有當初那個松寧商人,在這件事後就銷聲匿跡了。

  於是許多人都私下裡猜測,整個事件,根本就是錢二跟別人通起來坑了莊氏母子,謀了錢大的財產。

  然而別人說別人的,做為當事的莊氏母子和錢二卻是各過各的日子,相安無事,如此,時間久了,閒言也漸漸的散了。

  只是此後,莊氏大病一場,那身體就時好時壞的一直也沒有斷過根,而到現在,竟是越來越重了。

  而王和雖然沒有學太素秘法,但是自古醫相結合,更何況,這些年,莊夫人的病都是他看的,平日也會聊到一些,而根據一些隻言片語的分析,總能發現一些苗頭的。

  再加上近幾年,錢二做訟師,使用各種手段謀錢,就算錢大那事當年大家不清楚,這些年,眾人的心裡是明白的,哪還能不知道內情。

  而錢二在訟師的職業上越做越精,也曉得有些事情就算大家猜到真相,但只要沒有證據,律法便耐何不得他,因此,更是有持無恐的。

  平日裡,待莊氏母子極是涼薄,最後莊氏母子只得搬出錢家大宅,住在湖邊草棚裡才算得個清靜。

  聽自家大伯說這些,阿黛才明白前因後果,說起來趙大事件中的手法,跟點化裡面,錢秀才坑了自家大哥錢財的手法相差無幾。

  所以,這必是錢訟師的手筆了。

  而莊氏,顯然是心中有數了,只是當初這個案子,錢秀才故意把侄兒錢易扯了進去,錢大已經病故了,就只有錢易這一點骨血,莊氏輸不起,所以,也只得打落牙齒和血吞了。

  如此,心中自然鬱憤,不悶出病來才怪。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8-10 07:58 PM

第四十八章 鋪子

  世人愛錢財,但象錢秀才這種,為了黃白之物,卻把良心了喂狗的,實是人僧鬼厭,難怪那日野狗見了也要撲上前咬。

  只可惜卻讓孟無良擋了災。

  閒暇之餘,阿黛感嘆了一下錢家事物。

  下午,雪又開始下了,聽說往北的地方雪下的更大,一些路已經不通了。

  阿黛想著昨夜入夢裡,怕是有好些人要阻在那個驛站裡了,不過,如趙將軍一行,就算是天上下的刀子,那也要趕路的。

  申時,路面上的雪又積二寸厚有餘,街面已不見行人,慶安堂也早早的關了門。

  阿黛帶了一點驅寒的藥回到家裡,晚上熬了,睡前喝上一碗,能一夜好眠。

  許仙也包了一包,說是給姐夫夜裡驅寒用。

  「昨天,城裡有好幾家富戶家裡的庫房被盜了,聽說損失了一些錢財,我姐夫這幾天夜裡,要在那一片巡邏,我姐夫讓我跟大家說,夜裡,家裡門戶都緊著些。」許仙拿了藥包,又沖著大家道。

  許仙的姐夫是縣衙的捕頭。

  「那倒是要注意點,這又是年關了,又是下雪的,一些個汪洋道盜都出來活動了。」王和道。

  「咱們窮人,倒不需要擔心,若這些個汪洋大盜是那劫學富濟貧的,說不得哪一天,我家裡就多出些銀元寶來。」一個夥計笑嘻嘻的道。

  「想錢想瘋了。」另幾個夥計打趣著。

  阿黛到是想著,前世,那新白娘子傳奇的電視劇裡,小青就干過這事情。

  只不知這事會不會跟小青有關?隨即阿黛拍了拍額頭,世上之事哪有這麼巧的,自己這是想多了。

  於是眾人各回了家。

  到得家時,卻聽得家裡有外人說話,阿黛進屋裡一看,是隔壁的寧母和聶小倩。

  聶小倩看到阿黛回來,微笑著打招呼:「阿黛妹妹回來了。」

  「嗯,聶姐姐好。」阿黛應了聲,回屋裡喝了一杯熱開水,一路來的吹進胃裡的寒氣,便消了,又擠到自家二姐的火盆邊,聽著大家說話,邊又開始看起書來。

  「我一個老婆子,身體又不好,偏這丫頭實心腸,整日裡只是陪著我悶在家裡,平日裡跟大家走動的也少了,使不得我這老太婆陪她來跟各家鄰里叨叨家常。」寧母這會兒衝著劉氏道。

  因著這段時間,大家都幫著聶小倩做嫁衣,寧母和聶小倩倒是跟各家鄰里走的近多的。

  「這是您的福氣,哪像咱家兩個,一個兩個的,沒一個是能讓人少省心的。」劉氏道。

  王靛在一邊嘟了嘟嘴。

  阿黛則一派淡然,這種話,就相當於後世,別人家的孩子總是好的。

  而另外,阿黛也明白,聶小倩畢竟是鬼,低調才是王道啊,自不好沒事竄門子了。

  「聶姐姐平日都有什麼消遣?」這時,阿黛又聽得二姐跟聶小姐說話。

  「也沒什麼,就是一些家務事,若得空閒,看看書的。」聶小倩回道。

  「那跟阿黛一樣,阿黛平日在家沒事,就是捧著書看。」王靛笑道,又指著正在看書的阿黛。

  阿黛這時抬起頭來看著聶小倩,倒是想起了幾天後的臘八賞梅會,這幾天雖然跟娘親學規矩,但有些東西卻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學會的,比如做詩,比如畫畫。

  以前,總認為古時候講究的是女子無才便是德。

  其實這句的意思,並不是真的要女子無才,而是要讓女子含蓄低調,不要太過彰顯才華,而真正的,還是要講究才華,賢德的。

  一些必要的場合,如果沒有才氣彰顯,也是要叫人小看了的。

  而臘八賞梅會,怕也不能免俗,只是這方面,王家姐妹卻是要差一點,但是聶小倩不同,那可是真正的才女,官家小姐出身的。若是能一起撐個場面,也挺好。

  想著,阿黛便道:「對了,再過幾天就是臘八,靈隱寺那邊,臘八要施粥,還有賞梅會的,聶姐姐要去嗎?」

  「去,正好也一起出去走走。」聶小倩尚未回答,一邊的寧母倒是先道。

  「那母親一起去。」聶小倩回道。

  「我就不過了,這天寒,我這腿腳總是有些不便,你跟阿黛她們一起去,莫要整日拘在家裡。」寧母笑著道,她實是希望聶小倩能多出去走走,多認得幾個閨友。

  不過,似乎又想到什麼,寧母又壓低聲的說了句:「嗯,畢竟是古剎,你若是不方便,就不去了。」

  阿黛明白,寧母是曉得聶小倩是鬼的,怕佛門之地容不得鬼魂接近。

  「沒什麼不方便的,到時便跟阿靛和阿黛一起去耍耍。」聶小倩抿著嘴笑道。

  「那就好。」寧母點頭。

  接著,又聊了幾句閒話,眼看著天色漸漸昏暗,要回去準備晚飯了,寧母和聶小倩才告辭回家。

  寧母和聶小倩前腳剛走,王成和孟氏後腳便回來了,兩人的興致都很高。

  王成身上更是帶著很濃的酒味,

  「怎麼,喝酒了?」這時,王繼善書院那邊也下差了,一進門,就聞到了王成身上的酒味。這小子,也不知像誰,身上就是有一股子江湖氣。

  「嗯,今天中午,我大哥叫了一桌酒菜,跟阿成喝了幾杯,過去的一些不愉快也說開了,大哥有傷,不能多喝,阿成高興,就多喝了幾杯。」孟氏扶著王成道。

  「那趕緊著扶他進屋換身衣裳,再熬點茶湯解解酒,這一會兒又要吃晚飯了。」劉氏揮著手,畢竟是下雪天,喝了酒,叫雪敢一次,若是不趕緊又熱水洗漱,怕會得酒風。

  「嗯。」孟氏連忙扶了王成進屋。

  王繼善卻是微皺了眉頭,過去的事情,倒也不是那麼非要計較的,只是那孟有良雖說不是大奸大惡之徒,但實是一個勢利小人,又吝嗇如鐵公雞,這樣的人,王繼善是不喜的,心裡不希望阿成跟他走的。

  自家兒子自己知道,根本就是個沒心眼的,肚子裡的腸子也是直通通的,容易吃虧。

  嗯,以後再提點他一下。

  「大嫂,昨天的事情,你跟孟大哥說了嗎?」吃飯的時候,阿黛人理問著孟氏道。

  「嗯,提了一下,大哥說他會注意的。」孟氏一臉笑的道。隨後又起身,拿了一個小袋遞給劉氏:「娘,這是我大哥給咱家的,說是南洋來的珍珠米,他也是通過關係弄到一點,在京裡,也就大戶人家吃得到。」

  「可不是,這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大舅哥倒是變了。」一邊王成也咧著嘴道。顯得頗為高興。

  劉氏接過袋子一看,果然的,那米瑩晶瑩晶的,當得起珍珠二字。

  「娘,明天就燒這珍珠米看看。」一邊王靛一臉嚮往著。

  王繼善一臉沉思。

  而阿黛琢磨著,有些怪啊,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人哪有變的這麼快的。而且,就算人要變,也必須是有特別的經歷,比如自家二姐,這段時間,變了不少,整個人不像以前那麼浮了,但一場退婚之事,於二姐來說,是人生一大劫,這變自然是情理之中。

  可就算是變了,但平日裡一些好吃,或者喜歡打扮啊什麼的,也還是在的。

  又或者,孟家大哥這是別有所圖,所謂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

  想著,阿黛不由的問道:「大哥,你們吃酒時,是不是談了什麼事情了?」

  一聽阿黛這話,王成和孟氏一臉驚訝。

  王成更是一拍桌子:「三妹如今可神了啊,這都能猜道,怕說說,是不是胡婆婆教你什麼法術了?」

  「還懂不懂規矩了,吃飯拍桌子,做大哥的,怎麼還比不過兩個妹子沉穩。」王繼善板著臉教訓,以前身體不好,便是想教訓也沒那力氣,所以,以一直以來,倒是荒費了王成的性子。

  但如今不同了,他的身子好了,一些該教導的還是要補上的。

  再加上又進了同文書院做訓導,這漸漸的倒是養成了一股子氣勢,王成叫王爹這麼一瞪,倒是不敢嚮往日那麼的頂嘴,悻悻的摸了摸鼻子。

  阿黛自這時便翻了翻白眼:「大哥,這還要什麼法術啊,你心裡可是藏不住一點事的,發了財,要買田地和鋪子的事情,你能不說?」

  「就是,你這性子誰不知道啊。」一邊王靛也補了一句。

  王成想想,還真是這樣,他心裡真是藏不了一點事情的,於是道:「不錯,我跟大舅哥說了要買鋪子的事情,正好,大哥手上有一個空鋪子,在舊西湖堤那邊,一直空著的,看著親戚的份上,便有意低價賣給我,只要二百六十兩,兩個大門面,後面還有獨立的小院可以住人的。」

  兩個大門面,再加上獨立小院,舊西湖堤那邊西面緊臨菜市,東面又多是大戶人的豪宅,比如公主府,還有於老先生都住在那邊,南面又是故西湖水道,連通西湖,是熱鬧的所在。

  如此,二百六十兩,是真不算貴的。

  只是,孟有良那是跌倒黃泥都要抹一把的人,一個好好的鋪子,若是沒有緣由,會因著親戚關係便宜賣,打死她都不信。

  再加上又是送珍珠米的,更有些可疑。

  「可定下了?」劉氏連忙問道。

  「何止定下了,合約都簽好了。」王成從懷裡掏出一紙合約,拍在桌上。

  一看這個,王家人都急了。

  「阿成,我不是說回來先跟爹娘商量一下嗎?你什麼時候簽的合約?」這時,一邊的孟氏都跳將了起來,當時,說到鋪子的時候,她也是在場的,悄悄的攔了一下,讓阿成回來跟公爹商量一下,再確認賣不賣,不是她不向著娘家人,只是那個大哥,這些年,她也是心寒的,總是要防著一點。

  沒成想,居然還是簽了。

  「是你被大嫂叫去屋裡說話的時候,我跟大哥簽下的。」王成道。

  「大哥,你一准上孟無良那廝的當了,他哪是那種好心的人?」一邊王靛也懊惱的叫。這時,也顧不得孟氏難不難堪了。

  王繼善也皺著眉頭。

  倒是阿黛,此時看著自家大哥一臉胸有成竹的面容,倒覺得大哥不至於這麼傻吧?

  而從聊齋王成的故事來看,大哥這人別的沒什麼好,唯有一點運氣好。

  果然,此刻,王成哈哈大笑:「你們還真當我是傻子呀,大舅哥這鋪子之所以賣我這麼便宜,是因為傳說這鋪子招鬼。別人畏懼,都不敢要。不過,這世間哪有鬼,我聽那些道人和俠士都說了,人們之所以說鬼,大體是人們自己心中有鬼,爹不是常說嗎?心中有鬼則心亂神渙,神渙則復又被鬼神乘之,而我王成,傻氣是傻氣了點,但胸中無愧疚之事,倒是不怕這鬼的。」

  聽著王成這翻話,王繼善頗有感觸,還記得學子淨街那一場,人要正氣,又何怕鬼。不由點頭。

  「既然我不怕鬼,我還怕什麼招鬼,這鋪子這麼便宜,市口又不算差,我憑什麼不要?」王成得意的道。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8-10 07:59 PM

第四十九章 臘八祈福

  夜裡,孟宅。

  天冷,因著白天的事情,孟有良有些興奮,並沒有什麼睡意,便讓娘子柳氏去燙了一壺酒,再配上四碟子小菜,鹵豬舌,鹵豬耳朵,鴨掌,再加上花生米,豆干子。

  都是下酒的時興菜。

  嚼了一口豬舌,孟有良又拉著柳氏陪他喝。兩人碰了個杯,三錢的小酒杯,孟有良滋溜的一聲就是一杯乾。

  「少喝點,瞧你這得意的勁道,你腿上還有傷呢。」柳氏咪了一口酒,然後咋了咋舌道。

  一說到腿上的傷,孟有良又是一陣齜牙咧嘴。

  腹裡咒罵一句,該死的狗。

  不過,今天心情高興,這傷痛都感覺輕了不少。這時便道:「你這婆娘真多嘴,我曉得的,這不是心中一樁心事了嗎?你別敗興子了。」

  孟有良說著,這鋪子砸在他手上有大半年了,剛拿到鋪子時,他還興致勃勃的準備開分店,可不曾想,鋪子拿到手的第一天,就遇上那賊老道,白白的把他一倉庫的富春大米十文一斗給賣給了別人,損失了一大筆的錢財。

  初時,他還沒覺得啥,等到後來,他搬貨進鋪子,準備開業,突然的,鋪子裡的一道梁又砸了一來,砸傷了一個夥計,好在那伙計身體壯,傷倒是不太重,但那伙計家裡兄弟眾多,竟訛去了他好一筆錢。

  如此,再想起一些傳聞,他便曉得,這鋪子真是要不得的。

  想當初,他跟錢秀才買這鋪子時,錢秀才倒是推託過,說這鋪子運勢不好,不想害他,是他以為錢秀才是不想賣,說的是推托的話,直言自己不在意的。

  可沒想,還真是這回事啊。

  孟有良卻不曉得,那正是錢秀才以退為進之計。

  如此,看著那開不了業的鋪子,再想著買鋪子花去一大筆錢,以孟有良那錢公雞的性子那豈不要心疼到死,這大半年來,這鋪子都成了他的心病了,可世上沒有後悔藥啊。

  倒沒想,山重水覆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王成這憨子居然發財了,如今回來,居然也要開舖子做酒肆,正好,就便宜了予他。

  這心病便也解了。

  「你也別高興的太早,阿成跟他爹可不是一個性子,身邊狐朋狗友也是有幾個的,這也不過才草簽了一個契約,錢沒拿到手都不作數。」柳氏打冷著孟有良。

  孟有良一想也是,錢沒拿到手,總是虛的,一時,也沒喝酒的興致了,讓柳氏撤了下去,這段時間,他好好養傷,養好了傷,趕緊著拉著王成把事情辦了才是正事。

  如此且不表。

  轉眼便是臘八。

  臘八節的由來,眾說紛紜。

  有說是新舊交替之意,也有說是為了冬祭,更有逐疫迎春之意,如此種種。

  但在窮苦百姓之中卻另有一個傳說,

  據說,窮人家一年到頭,到得臘八這一天,家裡能吃的其本吃光,只剩下一此零碎的乾菜和糙米,最後合到一起,熬了臘八粥,臘八過後,窮人就靠老天爺活命。

  所以臘八這一天,吃完臘八粥,都要祈福,求老天爺保佑。

  所以,臘八節,臘八祈福是尤其重要的一件事情。

  而熬臘八粥也是有講究的,頭天晚上就要用小火熬起,一直熬到零晨開鍋,正好吃了去祈福。

  而有那窮的連臘八粥都沒的人家也別急,一大早的,去靈隱寺排隊,寺裡今天也是要賒臘八粥的。

  阿黛家頭幾天,劉氏就買了蓮子紅棗木耳皮蛋等等,今天的臘八粥,是王家這些年來,最好的臘八粥。

  頭天晚上,劉氏就弄好粥放在大鍋裡,先是燒開後,然後用灰蓋了些碳火,便一直煨到天亮,天亮開鍋裡,那粥的表層有一層濃濃的粥漿,聞著味兒噴香噴香的,口舌自然生津。

  大冷的天,一家人自是吃了個暢快淋漓。

  吃完臘八粥,王繼善去了同文書院,今天的臘八祈福,同文書院那邊也是有儀式的。

  而王成則去聯繫他的那些朋友,開酒肆的,免不得要找人幫忙。

  阿黛這些天空閒的時候,倒是挖空心思再想著前世聊齋裡的故事,還有閱微草堂筆記裡的一些故事,這些故事多是簡短,如大綱型的,阿黛再把它們鋪程開來,這樣,每一個小故事,都能變成幾集的中篇故事。

  等到大哥的酒肆開業,到時再找個說書人,定能吸引不少客戶的。

  而若一時找不到說書人,阿黛覺得自家大哥就成,他平日裡聽得不少奇聞異事,說予大家聽時,也是眉飛色舞的,頗能給人身臨其境之感。

  阿黛每每想著自家大哥說書的樣子,倒是覺得頗為有趣。

  「阿黛,去叫上聶姑娘,我們出發了。」收拾好一切,劉氏便衝著阿黛道。

  此時不過是卯時正,因著是冬天,天邊才一點點的光亮,但一會兒要過西湖,再由西湖上靈隱山靈隱寺,再加上,路上行人肯定多,而這兩天雖然雪停了,但積雪和冰凍還是有些的,路上並不好走。

  因此,必須提早出發的。

  「嗯。」阿黛點點頭,正準備去叫聶小倩時,聶小倩的身影已裊裊的出現在王家門口了。

  「啊,正巧,還正準備讓阿黛去叫你呢。」王靛看到聶小倩,笑著道。

  阿黛卻曉得這並不是巧,而是聶小倩聽得娘親讓自己去叫她,便飄然過來的。

  最後,留下孟氏看家,一家人便出門了。

  出得門,到得湖邊碼頭,又同周氏和王欣寧碰上,這都是頭天約好的。

  王家人沒有自己划船,因著人多,怕一會兒到了錢塘門那邊沒有停的地方,因此,便乘了載客的船,撐船的老船伕唱著號子,幾艘來往的大船相和著,場面頗為熱鬧,時不時的,還能看到一些大官船。

  「聽說,今天縣太爺的夫人,還有公主等人都來了。」船上有人看著湖面的大船竊竊私語的道。

  「可不是,聽說各家夫人一個不少,我還聽說書院那邊縣太爺等人也出面在聖人面前祈福,還要祭天呢。」又有人道。

  「今年這臘八祈福怎麼這麼熱鬧?」船上便有人好奇的問。

  「還不是北邊胡人鬧的,年中的時候,趙將軍屠了胡人十萬,如今胡人報復,已集齊二十萬人馬,連奪大齊邊塞幾城,如今是朝野震動……」邊上那書吏說著話風一轉:「其實當初,趙將軍屠胡十萬時,朝中主戰派就說了要趁勝追擊,將胡人趕往漠北的,便是朝中那幫主和派,說是不可妄動干戈什麼的,而皇上要修長生之道,也說妄動干戈影響氣運,竟直接罷了戰,為此還把趙將軍召了回來,讓胡人得到了喘息的起會。如今胡人反撲而來,來勢兇猛,朝廷再又急召趙將軍,而各地官員等,自要為國運祈福了,所以,今年臘八的祈福就格外隆重。」

   「哦,原來是這樣。」船上眾人大悟點頭。

  隨後,船上便又起了一陣對胡人的咒罵,可也僅僅是空洞的咒罵,畢竟北地離錢塘太遠,戰事也離錢塘太遠,眾人沒有切身感受。

  這時,船上人罵了幾聲,便又轉移話題,無外乎東家長西家短的。

  等王家一行人到得靈隱寺時,已是辰時,天光大亮,晨曦透過鬆林,灑在廟前的石階上,掩映蒼翠,生機勃然。

  此時,靈隱寺門前兩口大鍋,上面熱氣蒸騰,正是熬的臘八粥,

  鍋前排著兩隊長長的人流,都是來領臘八粥的,當然,這裡面並不是人人都是窮的吃不上臘八粥的,也有那家底不錯的,之所以來領粥,卻是因為覺得靈隱寺的粥更有福氣一點的意思。

  王家一行人都是吃過臘八粥的,自不去湊這種熱鬧,而是進了寺裡,先捐了香油錢,得了福香後便去拜佛。然後抽籤,解籤。

  阿黛看著那解籤的和尚,跟上回的和尚不同,再看那上面的觀音像,卻並沒有如上回那樣進入畫壁之中。

  果然機緣只有一次。而至於原來的那個解籤和尚,大體如武俠書中所說的掃地僧的存在。

  一應佛禮敬過後,劉氏同周氏就帶著阿黛三人進了靈隱寺梅園。

  這裡有各種梅花近三百株。

  「怎麼不見周娘子來?」一株老梅樹下,李夫人先是陪著永樂公主閒聊了幾句,便問起邊上的人。

  李夫人是縣令李致正的夫人,縣今李致正來錢塘任期已近五年,大齊的官員的考評一向是三年一考五年一遷。

  三年的任期考評是看官員合不合格,而五年的大考評則牽涉著官員的陞遷,所以,在官員心中,這個五年任期的考評是尤其重要的。

  而這段時間,先有北方的烽火之亂,再加上前幾天,下了幾場大雪,靠北一點,許多地方的民房都壓塌了,因此,這段時間,錢塘縣城外也湧來了不少的難民。

  李致正為政還算清明,再加五年考評在即,也想著錦上添花,因此,便安置難民,而李夫人也一向有著賢內助之稱,這次便想趁著臘八祈福會的時候,約了各家夫人去城外施粥施藥或義診。

  而本城兩大藥堂,其一是慶安堂,其二就是百草堂。因此,李夫人正打算找個機會跟周娘子說說這事情。

  聽得李夫人問起,一邊百草堂宋大夫的娘子羅氏卻是別有意味的笑了:「周娘子今天怕是有些不好意思來了……」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8-10 08:00 PM

第五十章 刮目相看

  整個梅園,幾百株梅樹互相掩映,石桌,石凳,再加上溪流纏繞,景緻十分的清幽。

  不過,再清幽,今天這樣的日子也清幽不起來了,整個梅園顯得十分熱鬧的。

  各家的夫人,以及跟隨著夫人同來的姑娘,丫頭,僕婦等,將整個梅園擠的滿滿噹噹,東一團,西一族的,有的在做詩,有的在畫畫,有的自在那裡聊天。

  而這人群自然屬公主和李夫人這邊的人聚的最多。

  以至於,羅氏在說著周氏笑話的時候,竟沒有看到周氏一行人的到來。

  「可不是,她當時那麼急,最後竟還拆了王訓導家的台……」

  「我看說不得是做賊心虛……」

  「當時走的時候也是一副惱羞成怒的樣子,這次,定然是不會來了……」

  如此處種的,羅氏邊說還邊笑的開懷。

  幾人說話間,聲量頗為不小。

  「誰說我不會來了,我這不就來了。」這些話自然就進入了周氏耳裡,周氏一臉怒容的上前。

  一邊的劉氏卻拉了拉她,衝她暗使了個眼色。

  周氏這才強壓著火氣,想著一路上,劉氏仔細跟她說的話,因著有賞雪會的事情,今天來,會遇上什麼樣的情況,之前劉氏跟周氏已經有過商量了。

  而眼前的情形,自是在預料之中,只是這種情形,卻是不能無端發火的,要發火,那就是不顧全大局,落到別人眼,那又落入了下層。

  但世上,沒有無解的題,所以,針對這種情況,兩人也商量出了應對方式的。

  紅對綠,俗對雅,往往會起到別開生面的效果。

  想到這裡,周氏深吸了一口氣,衝著劉氏微微的點了點頭。

  隨後原來板著的臉卻放鬆了,一臉笑罵的衝著羅氏道:「好你個羅娘子,幸好我來了,要不然還不曉得你又在編排我的壞話了啊,賞雪會那天,還不是你們幾個給我挖坑,讓我上了大當,我不於你分說已經不錯了,你如今倒是倒打一耙起來,沒的說了,靈隱寺的金絲雲糕最是好吃,別忘了買一籠收買我,要不然,今天我可是要在公主和李夫人面前評理了啊。」

  靈隱寺的素點十分好吃,而這金絲雲糕正是其中最佳品

  羅氏這會兒正說的起勁,冷不防的被周氏這一頓的笑罵。

  一時還沒反應過來,愣了一下才注意到是周氏,她帶著她的女兒王欣寧,邊上還有一個婦人和三個頗為清秀的姑娘,眼生的很。

  此時周氏正帶著劉氏,王欣寧,阿靛,阿黛,聶小倩幾個給公主和李夫人等人見禮。

  行動舉動,端莊自然,沒一絲毫的不自在。

  羅氏這時很是納悶了,本以為不會來的人,居然來了,這已經出乎她的預料了,再看這作派,跟過去端是不一樣啊。

  周氏今天轉性了?羅氏想著,她對周氏其實是比較瞭解了。

  這要從她的夫婿宋大夫說起。

  羅氏夫婿宋大民當年也是師從王老大夫的,跟王和有師兄弟的名分。

  只是當年,宋大民認為王和的爹王老大夫藏私,還刁難他,因此憤而叛師轉投到百草堂羅大夫的名下,後來娶了羅大夫的女兒羅氏,繼承了百草堂。

  而因著這些之故,羅氏跟周氏也是很不對付的,私下裡夾槍帶棒的話向來不少。

  而周氏對羅氏也一向不假辭色的,可以說,周氏和羅氏之間也算是知根知底。

  可剛才周氏那些話是怎麼回事?雖說那話語是一幅問罪的口吻,但明顯著是有些打趣的意味在裡面,反倒向兩個關係較好的人在互相拆台笑罵一樣,這跟周氏的性子可不附。

  羅氏心裡嘀咕之餘,也在想著回話。

  這才發現,周氏這話,她很不好回。

  若是反駁挖坑之說,那不免要說到當日那些關於王靛的閒言上去了。

  可王靛的那些閒言本就是流言,今天在坐的有著公主,李夫人,阮夫人等人,這種流言若是擺上了檯面,那反倒是她的不是了。

  所以腦子裡轉了一下,羅氏發現,這時候,她解釋不清,只得順著周氏的話然後開玩笑的反駁,只是如此一來,周氏賞雪會出的醜也就有了順理成章的解釋。

  是被坑了才出醜的,如此,最大了消除了賞雪會那天的不利影響。

  想到這個結果,羅氏不甘啊,這不白白的給周氏抬了轎子了嘛。

  羅氏又哪裡曉得,這樣的說話方式在上層的夫人之間是比較少見的,畢竟,上層的夫人之間,講究的是含而不露,潤物絲無聲那種。

  但是,劉氏平日交往的都是下層的貧苦百姓,貧苦百姓這間卻喜歡當面鼓對面鑼的,這樣的笑罵方式實在是太常見了。

  這就是之前所謂的俗對雅,果然立竿見影。

  這時,羅氏不甘也沒法子,只得順著周氏的說話:「誰挖坑了?你嘴饞想吃靈隱寺的金絲雲糕就直說,別找這樣那樣的理由,不就是金絲雲糕嗎?我還請得起。」

  「好,這可是你說的,折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吧,正好,好東西也要同大家一起分享才有味道,趁著今兒個這個好日子,羅娘子不如就請大家嘗嘗吧。」周氏這是打蛇隨棍上啊。

  羅氏鬱悶的差點要撞牆,靈隱寺的金絲雲糕並不便宜啊,今天在這裡的婦人可不少,雖說不需要個個請到吧,一些人有份量的總是不能少的,如此,真是要大吐血一筆了。

  而更讓羅氏吐血的是,她出了錢,人情卻被周氏得了去了,這還有沒有天理了。

  只是這時,說不請她也說不出口,只得叫來沙彌,定了十幾籠金絲雲糕,算是又為靈隱寺的香油錢添磚加瓦了。

  而周氏跟羅氏這一對手戲,邊上的婦人自看在眼裡,士別三日,真當刮目相看啊,這周氏還真有些不一樣了,今兒個這一出玩的漂亮。

  周氏不管這些,從眾人的表情中也看得出,賞雪會那點影響基本上煙消雲散了。

  心里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側過臉跟劉氏相視一笑。

  這時有幾個婦人便注意到劉氏等人,因著面生,都問是哪家娘子?

  「這是我家二弟妹,現在同文書院王訓導的娘子。」周氏說著,又介紹了聶小倩,王靛,和阿黛三人。

  而王繼善在錢塘其實已經是一個傳奇了。

  讀書三十年,差點把命送掉,一朝打更,直上青雲。

  雖然最後一句實在誇張了點,但能得中院試案首,並被縣太爺舉為茂才,從而進入同文書院做訓導,這對普通的下層百姓來說,說直上青雲也不為過的。

  當然,也有幾個婦人因著流言的緣故,悄悄的打量著王靛。

  只是王靛卻是幾人中,樣貌可以跟聶小倩並駕齊驅的,再加上這段時間,她也照著胡婆婆留下那本格言下了狠功夫的。

  雖然此時不說話,但一舉一動之間,大方得體,再加上她性子裡本就有著天真和嬌憨。

  一時間,反而在眾人眼裡留下不錯的印象。

  而流言這東西,信不信是隨心的,心若有了好感,流言這東西也就一笑置之了。

  這樣的情形,阿黛幾人自是心中歡喜,倒也不完全是因為別人的評價。

  而是,好像打贏了一場戰一樣,總是歡喜的。

  此時,倒有幾個夫人喚著劉氏說話,而李夫人自叫了羅氏,周氏,還有其它幾家婦人,又邀了公主,一起商量城外施災求濟的事情。

  而阿黛等人,自是坐在一邊的石凳上,品著佛茶,賞梅賞雪賞風景。

  有了之前大伯娘跟羅氏那一場對手戲,今天的目地基本達到,阿黛覺得到不需要再節外生枝的,安靜的賞梅景正好。

  這時,隔著幾株梅樹,斷斷續續的傳來一陣說話聲。

  「妙手回春,打一歷史人物。」竟是巧姐的說話聲。

  陸陸續續的有人回答。

  「都不對。」巧姐回著。

  「那是什麼,別是你自己都不知道。」有人反駁道。

  「我怎麼不知道了,霍去病嘛。」是巧姐有些得意的聲音。

  「那我問你一個,鑿壁偷光,打一歷史人名。」另一個女聲道。

  「哈,這個我阮姐姐早就跟我說過了,是諸葛亮孔明嘛。」巧姐的聲音更得意了。

  「嬸子,這是你家巧姐啊,一段時間不見,巧姐這皮膚白多了,嗯,性子也溫和多了,便是連這學問都長了。」又傳來婦人的說話聲。

  「哎,這丫頭是瞎鼓搗,還不都是阮小姐的功勞。」回話的正是安方氏,這話語中自有一股子得意。

  「哈哈,反正是一家人。」先前那婦人聲又道。

  「這話可不能說,沒的事啊,也就修之得阮先生看重罷了。」安方氏道,前面說沒的事,但後面一句,卻又讓人聽來意味深長。

  「這一看重,不就是女婿了,王家那丫頭沒福氣,也是,那樣的人品可配不上你家修之。」先前的婦人聲道。

  「這話不是這麼說的,也是兩個孩了沒緣份罷了,阿靛那丫頭還是不錯的。」安方氏反駁的道。雖然之前,她對王靛有著各種看法,但等得退親事件後,王靛招惹了無數閒話,畢竟是自小看著長大的丫頭,倒是有些於心不忍了,這時,使不得辯解一句。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8-10 08:02 PM

第五十一章 月夜

  安方氏的話倒是讓阿黛有些出乎意料。

  不過,想想也在情理之中,畢竟兩家關係來往了多年,安方氏這麼說總還算有點人情味。

  而一邊王靛卻是若有所思。

  「二姐……」阿黛怕自家二姐多想。

  「我知道,我主要是在想,站在旁觀的角度,能看人更清一些。」王靛眯著眼。

  以前或許是心裡對安嬸子有意見,又或許是本來對那門親事就有些抗拒,那時看安家人是怎麼都不順眼,只覺得自己是多麼的委屈。

  如今,經過在幾個月的心理磨練,發現其實以前,她自己也是有許多的問題的。

  阿黛這邊聽到二姐說的話,那眼睛也彎彎的笑了。

  二姐能這麼想就好了,這段時間以來,她能看得出來,自流言起,二姐一直有些壓抑,雖然有時還極力的表現著以前的嬌氣,其實卻是有些不想讓家人為她擔心。

  而娘親怕也正是發現這個,所以這一回,才一定要來參加這勞子的賞梅會。

  有些事情,逃避不是辦法,只有迎難而上,解決它。

  「走,阮姐姐在那邊畫畫,我們去看看。」這時,又聽得巧姐道。

  立時的便有幾個女聲應和著。

  阮秀也來了?對了,剛才還看到阮夫人了。

  阿黛想著前段時間入夢時在那驛站裡看到了阮家一行人,是正準備進京的,而如今出現在這裡,嗯,怕應該是因為雪大阻了路,阮家又回來了。

  阿黛猜想著。

  「阿靛……阿黛……」這時,阿黛便聽得巧姐有些遲疑的招呼聲。

  經過上回的退親之事,安王兩家就沒什麼往來了。

  過節時,安修之到是來地這幾趟王家,只是劉氏都沒讓他進門,大意是家裡都是女兒家,安修之進門不方便,而實則王家自有自己的傲氣,既然退了親了,就沒必要再往來,否則,徒惹閒話罷了。

  而此時,從巧姐的招呼中也能聽出,兩家關係已經生疏太多了。

  王靛和王黛也只是衝著巧姐點點頭。

  「巧姐,那就是跟你大哥退親的王家女啊?」連上有人小聲的問。

  巧姐到底年紀小,這會兒又當著王靛王黛的面,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回答,便沒好氣的道:「哎呀,快點啦,阮姐姐開始畫了,我們快去看。」說著,便一轉身,朝著不遠處的石桌一溜小跑了。

  幾個女孩要麼跟巧姐差不多年紀,要麼就是比巧姐還小的,之前的問話也是好奇,倒也沒有什麼惡意的,因此,這會兒便也嘻嘻一笑,追著巧姐上前。

  不遠處的兩株老梅樹下,阮秀一身粉紅裳裙,表面還套著一件深梅紅的短比甲,比甲的襟邊繡著雲紋,臉上微笑,頰邊帶著一點嫣紅,看著整個人就跟一朵梅花似的,俏麗非凡。

  此時,她正要畫著一幅梅花圖,枝幹蒼虯,更顯得寒梅傲立。

  「真是好畫。」邊上一黃裳女子邊看邊點著頭。

  「如今,別說錢塘,便是在京城裡,誰不知阮家四姑娘詩畫雙絕,前不久,恭王妃生辰,阮姐姐送了一副嫦娥拜月圖,不但恭王妃讚賞,便是見過的也沒有一個不讚賞的。」說話的是宋可兒,就是羅氏的女兒。

  而那黃裳女子正是縣太爺李致正的千金李晴嵐。

  「你怎麼知道恭王妃讚賞?你去過京城嗎?京城好玩嗎?」這時,巧姐一幫人正好過去,裡面一個七八歲的女娃兒聽著宋可兒話,不由的好奇的問。

  七八歲的女孩子自不懂得拆台的意思,她問這話純粹就是一股子對京城的嚮往。

  只是宋可兒卻是一臉漲的通紅了,她自然沒去過京城,之所以說這些,全然是聽阮秀的丫頭桑紅說的。

  但女娃子的話卻是讓宋可兒有些難堪了,下不來台了。

  「都是以訛傳訛,還不是我那丫頭桑紅亂嚼舌根,她總認為我便是畫個紙片都是最好的,因此,免不了太過宣揚了,其實不過是一幅祝福的畫罷了,好不好是其次,最主要就是一翻心意而已。」阮秀這時放下筆,站起身來微笑的道。

  如此,連消帶打的,既解了宋可兒的圍,又表現了謙遜的氣度。

  另一邊公主,李夫人等人聽了都不由的點頭,阮家這一代的姑娘,倒算是這位阮秀最為出彩了。

  而周圍的一些夫人自也一個個恭喜阮夫人生了個好女兒。

  阮夫人看著阮秀,也是一臉高興。

  而這邊的熱鬧,阿黛幾人卻沒太在意。

  四人聚在一起,自有自的樂趣,聶小倩本就是才女,又做了幾年的鬼,奇聞軼事知道不少,一一說來,幾人都聽得十分的有趣,阿黛和王靛也撿著一些打漁的樂趣說,而王欣寧說一些醫道奇聞的,也讓人耳目一新。

  又或者藉著沙彌送來的筆和紙,玩起了抽籤的遊戲。四人自得其樂。

  然樹欲靜而風不止。

  「欣寧,我早聽說你們過來了,卻一直沒瞧見人,原來躲在這裡啊。」這時,宋可兒帶著幾個人過來了,看著王欣寧卻是一臉微笑道,只是話裡話外的意思卻是有些王欣寧躲在這裡見不得人的意思。

  「我哪裡躲了,可是一直光明正大的坐在這裡,只是你的眼睛看的太高太遠了,這低處近處反而看不見了。」王欣寧雖然表面是一幅大家閨秀的樣子,但她只是一向低調,實則卻也是嘴皮如刀的,這話是說宋可兒狗眼看人了。

  如此,宋可兒一見面就吃了個暗虧。

  「好了,今日大家都是做了畫的,你們四個也不能免,可以派一個代表。一會兒還要送那邊讓他們題詩的。」這時,一邊的李晴嵐道。

  李晴嵐所說的那邊就是同文書院的學子,這邊梅園有夫人小姐們的賞梅會,另一邊溪澗則是同文書院學子的祈福文會。

  而李晴嵐這出頭,也不是要為難阿黛等人,畢竟別的不說,王欣寧這種聚會參加不少,而周氏一向是拿她當大家閨秀陪養的,詩畫什麼的雖不出挑,但中等總是有的,平日裡大家知根知底,所以,李晴嵐實是為大家解圍。

  王欣寧正要站出來,這時阮秀卻突然的道:「王訓導可是今年的院試案首,又曾率領學子淨街,其家學必有過人之處,不如這次就請王家二小姐賜教看看。」

  聽著阮秀這話,阿黛不由的微眯了眼睛,這位重生的阮四小姐,這是不忘見縫插針的給自家二姐添堵啊。

  好在,二姐別的不行,繡花針線什麼的卻不差的,而梅花更是繡花裡常見的樣品,真畫起來也不會太差的。

  隨後,阿黛又看了看聶小倩,一邊聶小倩居然衝著她輕輕點頭。

  阿黛心中一動,大嘆,鬼果然是有著神通之能,怕是自己邀聶小倩同行的意思,聶小倩早就知悉了。

  不過,見聶小倩點頭,阿黛就更放心了。

  「二姐,畫吧,畫梅花。」阿黛衝著王靛道。

  既然已經對上陣了,王靛知道她也不能退縮,於是道:「好,那我就獻醜了,只不過,大家也曉得我是平民女,比不得幾位小姐,若是畫的不好,污了大家的眼,可不能怪我的啊。」

  這樣的場面話也是不能少的。

  這時,一邊的小沙彌又拿來筆墨紙硯。

  「今日畫梅的已經太多了,不如換上題材怎麼樣,做個籤筒,由二姑娘抽籤,抽到什麼就畫什麼吧。」這時,阮秀又道。

  而到得這時,許多人已經聞出味道來了,敢情著,阮小姐這是跟王二姑娘對上了,再聯想到安修之曾是王二姑娘的未婚夫,又有關於阮小姐跟安修之的傳言,大家臉上都有著曖昧的表情。

  而看熱鬧的不嫌事大,便立刻的有人應和,已經叫著讓沙彌送籤筒來。

   到得這時,王靛已經沒有退路了。

  阿黛能感到自家二姐有些緊張。

  「畫吧,不會有事的。」這時,一邊的聶小倩開口道。而阿黛也將氣機張揚開來,王靛的心便立刻平靜了不少。

  王靛深吸一口氣,然後坐了下來,磨好墨,鋪好紙,壓上紙鎮,再抽籤,抽出的居然是月夜。

  李晴嵐看著這題目皺了皺眉頭,沒想到她一出提意,最後竟讓事情走到這個地步,實非她的本意。

  而此時王靛看著月夜也是很迷惘,這要怎麼畫?

  而就在她想著要怎麼畫時,突然的一幅畫面就出現在了她的腦海裡,隨後她就不由自主的拿起筆,舔了墨,就開始在紙上畫了起來。

  畫的過程很流暢,幾乎沒有一刻停頓。

  而隨著她一筆一筆的畫,圍觀的人也不由的越看越驚訝。

  畫面上,一座清幽的荒院清晰的顯現出來,然後秋草,空庭,屋角的飛簷漸漸的勾勒開來,最後是一束月光越過飛簷,照在殘壁之上,露出一片青苔,整個月夜空靈,飄渺,清幽,唯一不足的就是顯得有些鬼氣。

  但甭管鬼不鬼氣,這絕對是一幅上佳的月夜之圖。

  到得這時,王靛放下筆來,看著自己畫的圖,也是一片驚訝。

  阿黛卻是眯著眼笑了,她自是明白,剛才定然是聶小倩施的法借自家二姐之手畫出的畫,所以,這副畫就透著一點鬼氣。

  但正是這一點鬼氣,反而使得整個月夜更靈動。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8-10 08:03 PM

第五十二章 詠梅

  「劉夫人,你可真是能藏啊,你這二姑娘的丹青之技算得上是大家了。」那邊縣令李夫人衝著不遠處的劉氏道。

  「哪裡,這丫頭是討了個巧,以前曾看過這樣一幅月夜圖,因著喜歡,日夜在家裡臨摹,沒想到這次抽題正巧抽到這個。所以,這畫之所以能畫成這樣,沒別的,只是熟能生巧而已。」劉氏欠著身來道。

  之前,那阮小姐竄掇著別上讓阿靛畫畫,還弄了個月夜題出來,她心裡就大急。

  直到阿靛畫出來,她自是大吃一驚,自家閨女什麼樣個水平,她心裡是有數的,好在,阿黛剛才過來,跟她解釋了是聶姑娘幫忙。

  雖然,她不明白光天化日,聶姑娘是如何幫忙的,但她心裡明鏡著,自家閨女的水平她清楚,為免弄假成真,於是便想了這個解釋。

  倒也合情合理。

  至於別人,是認為真的?還是認為她們謙遜?那就不關她們的事情了。

  總之,不管何者,畫是佳畫。

  …………………………

  梅園這邊出了一副好畫的消息,沒一刻就傳到了溪澗學子們的船上。

  「快快快,去拿來,咱們要先睹為快。」一眾學子催著小沙彌。

  小沙彌被催的急的,只得朝著梅園跑。

  梅園這邊聽說學子們讓人來催畫了,都不由的笑了起來。

  「這些人莫不都是長了順風耳不成,咱們這剛出一副好畫,這就巴巴的讓人來催,行,都拿去,跟他們說,好好題詩,這些畫到時可是要拿來義賣賑災用的。」李夫人一臉笑罵。

  然後收攏了畫,讓小沙彌拿過去。

  梅園的小溪直通溪澗,小沙彌抱著畫沿著溪走快走,一陣風起,捲起梅樹上的碎雪如揚起一蓬霧一般,小沙彌迷了眼,便用手去揉。

  而這時,最上面的一張畫卻被風吹到了地上,復又捲起,輕飄飄的落在了溪水上。

  「哎呀呀……」小沙彌大急,幾個跳躍,踩在溪水中間的青石上,一手抄入水裡,托起那畫,只是宣紙本就吸水,只這一會兒,整幅畫已叫水濕透了,畫面上的梅花也糊了一片,正是阮秀那一幅傲梅圖。

  小沙彌欲哭無淚,只是到此已徒呼奈何,只得哭喪著一張臉,把剩下的畫拿到了溪澗邊。

  「果然是好畫,這畫的詩就交給我了。」顏生等人看著月夜圖讚歎。

  而邊上幾人自也是讚不絕口。

  「什麼叫就交給你了,你的詩過於豪氣,這月夜圖不合你的詩風,還是我來。」寧采臣看著落款雖是二姑娘,但畫風明顯著是小倩的畫風,哪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自也當仁不讓了。

  「寧兄,此等畫作,豈能讓你專美於前。」邊上幾個書生大笑道,這等畫作,不在上面留下墨作實在是一大憾事。

  而文無第一,大體上,每個人都不會認為自己的詩寫的差的,佳畫自要好詩配。

  「抽籤,抽籤。」這時,安修之拿過小沙彌手上的籤筒。

  「你湊什麼熱鬧啊,阮小姐的畫就歸你了。」寧采臣嚷嚷的道。

  「寧兄,慎言。」雖然外面多有流言,但那些都是子虛烏有的,既遷連了一個姑娘閨譽,而他亦早就對叔父大人做出了承諾,阿靛一日不議親,他便一日不說親。

  「哈哈。」寧采臣打著哈哈過。

  「沒,沒了。」一邊小沙彌搭啦著腦袋道。

  「什麼沒了?」連上人好奇的問。

  「阮小姐的畫沒了,剛才風大,吹下了溪裡,糊了……」小沙彌垂頭喪氣的道。

  「啊……」眾人這才明白原來毀的畫是那阮小姐的,想那阮小姐之畫亦是佳品,也不由的嘆息了幾聲,過後,也不就在意了。

  「抽籤也不行,這樣,每個人都寫,到時由先們們評判,誰的詩最合適就用誰的。」

  終是不甘心由籤筒來決定,這時又有人出著主意。這就相當於斗詩了。

  當然了,年輕的學子,誰也不服誰,此等斗詩正合大家心意,到時,更能得一場佳話。

  於是,就這麼說定了,眾人便絞盡腦汁的做起詩來。

  「令二姑娘好一手丹青之技。」畫舫的樓台上,幾個先生衝著王繼善。

  王繼善一臉微笑,一幅謙遜的樣子,其實他內心裡也在是好奇啊,自家二丫頭什麼水平她是知道,那是絕畫不出這樣一幅畫來,不過,有三丫頭在,整出點異事也並不稀奇,只得等到回來,再解心中疑惑了。

  「不如這詩就由訓導去題,父女合作,也算得是佳話。」邊上又一先生道。

  「不了,那可是要掃那幫學子的興致了。」王繼善道。

  「那倒是。」眾人微笑,便慢慢欣賞起大家寫的詩。

  幾位先生看來都不錯,但卻又都少了一股子靈氣。

  「莫要又像這幅雪梅圖一樣……」這時,一位先生指著畫舫上掛著的一幅雪梅圖,冰天雪地的山崖,崖前一簇荊棘,荊棘之中卻有一株老梅隱於眾中,偏那梅枝的頂端,一朵嫣紅的寒梅綻放。

  而整個畫面卻又籠著一片冰雪之中。

   冰雪沾在那邊綻放的梅花上,可偏偏的花的底部卻有一點點剛剛暴出的綠意,讓人感到春意萌動之感,更體現了寒梅頂著冰雪一片護春之意。

  而這樣一副畫,它的邊上卻沒有題詩,因為都找不到一首合適的。

  其實好詩是不缺的,尤其是寫梅的詩,只是總覺得配這畫,要麼氣勢不足,要麼意境不合。

  這副畫是當年趙拓趙解元留下的,而每一次文會都要掛出,看看誰能寫出適合這幅畫的詩來。只可惜至今未能如願。

  因此這幅月夜圖,幾位先生倒是不想再重複這樣的事情了。

  「咦,這詩很適合。」一位先生站在安修之身邊,看他的題詩,扯著鬍子點頭。

  「颯颯西風吹破櫺,蕭蕭秋草滿空庭,月光穿漏飛簷角,照見莓苔半壁青。」

  若說詩,在坐的有幾首並不比這差,但要說意境的相合,則非這首莫屬了。

  最終,此畫的題詩就用安修之這首月夜詩。

  而此時,其它的畫也都配好了詩。

  「對了,再把這一副崖梅圖拿去給夫人們那邊欣賞。」這時,那老先生又把那幅崖梅較放下來,每年的梅園會大體都是如此的。

  小沙彌再一次慎之又慎的把題好詩的畫以及那副崖梅圖送回梅園這邊,一路上戰戰兢兢,總算是沒有再出錯。

  只是少了阮小姐那幅傲梅圖,阮小姐雖未說什麼,但小沙彌使不得被阮小姐的丫頭桑紅埋怨了一通,便垂頭喪氣的出了梅園,到佛祖面前悔過去了。

  「小徒,為何垂頭喪氣。」一個鬚髮皆白的掃地僧掃著枯黃的松針葉子,問那正坐在蒼松下哭喪著臉的小沙彌。

  「我做錯事了。」小沙彌抽著鼻子說著,便把風吹落畫到溪水裡的事情說了說。

  「你可是有意毀了畫的?」老僧問。

  「絕對沒有。」小沙彌把頭搖的跟拔郎鼓似的。

  「那可是你把畫丟到水裡的?」老僧又問。

  「不是,是風。」小沙彌道。

  「既然如此,你又怎知是你錯了,而不是天意如此?」老僧反問。

  「是這樣嗎?」小沙彌喃喃自語。

  「靜修,聽道,問心,自明。」老僧亦說著,繼續掃他的地。

  小沙彌則一遍遍的背著這四個詞:「靜修,聽道,問心,自明……」

  如此,漸入入定之中。

  不遠處,法海盤膝而坐,靜修,聽道,問心,自明。

  那梅園中,幾位姑娘因果糾纏。

  ………………

  梅園中。

  此時眾女看著配好詩的畫,自是又要評判一番,但無疑安修之的月夜詩同王靛的月夜圖最是相配。

  只是安修之給王靛的畫配詩,再結合之前,阮秀為難王靛的情形,而偏王靛的畫又出了事,如此,總給人一種打臉的感覺。

  此時,阮秀不由皺眉頭,而阿黛在一邊感嘆,這是緣法吧,又或是天意,這些東西無可琢磨,但自有其道。

  一時間,梅園的氣氛便是有些怪異了。

  「大家仔細看看趙解元這副梅圖,也想想有沒有相配的詩,書生那邊做不到,若是姑娘們做到了,也讓他們瞧瞧巾幗不讓鬚眉。」這時,卻是永樂公主道。

  立時的,眾女的目光都不由的被趙解元那幅雪梅圖呼吸引。

  自也有幾個才女之稱的女子躍躍欲試的想給這幅畫配詩。

  只是思來想去的,都合不上意境。

  阿黛看著這副畫,倒是想起了後世那一首詠梅詩。

  風雨送春歸,飛回迎春到,已是懸崖百丈冰,猶有花枝俏。俏也不爭春,只把春來報,待到山花浪漫時,它在眾中笑。

  「王二姑娘的畫畫的好,想來詩文一道也不差,不如也寫上一首吧。」這時,阮秀又突然的道。

  眾人想著之前,安修之為王靛的畫題詩的事情。

  看來,今日阮小姐是跟王二姑娘槓上了。

  這時,邊上眾女自也相和,倒不是真的為了幫阮秀,而是不甘心。

  今日梅園會居然讓王靛佔了頭籌,如果今日是阮秀拔得頭籌,那大家自覺得理所當然,只是王靛這個平民女,之前名聲還不好,被她壓在下面,眾女自是有些不甘心的。

  人之心思,大體多是如此。

  「各位姐妹可別為難我了,這詩文我實在是做不來。」王靛笑著討饒道。

  她本是嬌憨的性子,這一討饒,倒是讓人有些親近和好感,一邊幾個女子便嘻嘻笑的不說話了。

  但也有不依不饒的。

  「算了,就不要勉強了,能先碰上一幅臨摹過的月夜圖已是佛祖保佑了,難不成還能再碰上一首配得上這雪梅圖的好詩?說不得當初她爹中案首,也是碰巧押到了題……」一邊宋可兒嘀咕著道。

  聽著這話,阿黛不由的聳了眉頭。別的倒無所謂,只有老爹三十多年苦讀,這之中的功夫是不容別人抹滅的。

  「可兒,沒規矩……還不跟劉娘子道謙。」一邊羅氏板起臉,可兒說這話就是太沒規矩了。

  宋可兒漲的一臉通紅。

  「算了,家裡還有瑣事,我們就先告辭了。」劉氏這時臉色自不太好的道別了。

  阿黛等人自跟在劉氏和周氏之後出了梅園。

  這情形,弄的整個場面有些冷場。

  不過,今天來的目的都已達到, 因此這種情形眾夫人也不會真放在心上,只是不免有些意興闌珊了。

  漸漸的眾人就開始告辭了。

  沙彌們開始打掃,一個沙彌正整理阿黛等人坐的石桌時,就看到石桌上的紙上寫著一首詩,看了一會兒,一臉驚訝,拿著詩,急匆匆的走到已經走到園門處的李夫人身邊:「夫人,請看。」

   李夫人看著,只見上面寫道:「風雨送春歸,飛雪迎春道,已是懸崖百丈冰,猶有花枝俏。俏也不爭春,只把春來報,待到山花浪漫時,它在叢中笑。」

  「這詞倒不錯,配畫也相合,誰寫的?」這時,公主湊了過來。

  「不知道,沒有題名。」李夫人回道。

  公主看向,最後有一行小字。

  「高人所作,偶然聽聞,借花獻佛。」

  有意思。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8-10 08:05 PM

第五十三章 又一個傳說

  詩不用說,最後又送到溪澗的同文學子那邊,自又引得一片嘩然。

  如此,人未散盡,這首詩便流傳起來了,雖然沒有題名,也說是高人做作,但畢竟之前從未有人聽聞,又是在王家女所坐的地方發現的,想來是跟王家女有關的。

  幾位夫人都是低調內斂之人,自不會到處宣揚,但大家心裡也是有數的,再加上今日眾人所見之王靛,跟傳言相左太多了,由此流言實不可信。

  倒是有幾家大婦開始悄悄的關注起王靛來。

  可以說,今天,劉氏帶著王靛等人來的目的也算是達到了。

  已是未時末刻,冬日,白天短,太陽已漸隱入西山,夕陽的光芒勾引出遠處的青山,顯出淡淡的金色。

  劉氏等人此時已上了渡船,梅園中的曲曲折折也都拋掉了。

  而此時,船上最熱鬧的話題就是賞梅會和學子文會的事情,只不過說的人並不曉得,阿黛等人就是他嘴裡的話題人物罷了。

  當然,最後重點提到的自是那首《詠梅》。。

  趙解元的畫配上無題名的詩,也是一段佳話

  當然,別人如何看,王家等人已不在乎了,阿黛留下詩,一是因為感覺那首詩和畫是真心有些相配的,二卻也是不忿宋可兒歪曲自家老爹,自是有些率性而為了。

  前世,阿黛看網絡小說,就常常吐糟這種抄詩的行為,沒想到如今自己也耍了一把,說起來,感覺不壞。

  如此,便自得其樂。

  …………

  馬車裡。

  「你今日的表現讓我有些失望。」阮夫人望著阮秀,這丫頭一向聰慧,今日為何會連連向那個王靛發難,叫人看了,反而沒有了氣度,難道真的是為了安修之,這丫頭一顆心真向著安修之那小子了?

  「不是說好了嗎?跟安家的事情至少要等到鄉試他是否能中舉了再說。」阮夫人繼續道。

  「娘,我是故意的。」阮秀看著阮夫人道。

  「怎麼說?」阮夫人問道。

  「先前我表現的太搶眼了,後來想到公主今日來是另有目的,是為了趙昱選媳婦,若是太入了公主的眼反倒不美。」阮秀淡淡的道。

  趙昱那紈褲子弟,自己沒本事,貪花惹草,惹事生非不說,偏偏只是嫡次子 ,爵位啊什麼的也輪不到他的繼承,這樣的人在大家豪門眼裡自是一無是處。

  屬於米蟲這一類的。

  一聽阮秀這話,阮夫人愣了一下,隨後拍了拍額頭:「瞧我,倒是把這忘了,若公主真看中了你,倒也麻煩,如此說來,你做的也對。」

  「只是你這一抬,反倒把那王靛抬高了。」阮夫人又說著。

  「再抬高又怎麼樣,終是訂過親退過親的。」阮秀道。別說公主,就是正經的大戶人家若沒有特別的原因,也是看不上的。

  聽著這話,不知為何,阮夫人總覺得阿秀對那個王家二姑娘有敵意,只是,若是說為了安修之吧,平日裡倒也沒覺得阿秀對安修之有多大情份,唉,這女兒的心思真是越來越難猜了。

  阮夫人也就不在說話了。

  而阮秀的心裡其實也是有些疑惑的,前世竟然不知道王靛還有這一手。不過,前世,王靛在家八年,她這個做妾的跟王靛相處的時間並不多,對王靛並不十分瞭解。

  好了,不管這些,畢竟今世她跟王靛糾纏不多了,倒不需要再多放心神在她的身上,這回,也只是正好碰上了機會就順便想為難下她而已,結果反倒是成全了她。

  阮秀心中其實有些不是滋味的。

  ………………

  王家一行人乘的船這會兒到得了碼頭,下了船,周氏帶著王欣寧由另外一條路回家。

  這一趟的賞梅會,周氏打了一個翻身仗,心情高興之餘,還約著劉氏有空去走走。

  劉氏自是點頭應著,然後帶著阿黛幾個往青石巷的路口過去。

  算是各回各家。

  不遠處人家,黑黑的煙囪裡開始揚起灰白的煙,屋頂上的雪融的黑一塊白一塊的,好似一副大寫意圖。

  王靛的心情無疑是這段時間以來最高興的。

  「娘啊,你不曉得,當時我的手完全不由自己做主,就那麼畫啊畫的,然後一副月夜圖就出來了,定是胡婆婆保佑。」一路一到得家門口,王靛笑顏如花,雙手還合著做出拜的手勢。

  劉氏瞪了王靛一眼,這丫頭是個糊塗蛋,誰幫的忙也沒弄清,不過聶小倩低調,劉氏自也不會說砍,明白聶小倩大體也是跟胡婆婆相似的存在。

  這倒不是阿黛跟她說的,而是劉氏平日裡跟寧母在一起聊天,有的東西總是說啊說的,不小心就說破了,總之,似乎是寧采臣救了這聶姑娘,聶姑娘就留下來報恩了。

  阿黛覺得,二姐不犯二的時候,性子確實討人喜歡的。

  到得傍晚,王繼善回到家裡,自不免又要問起今日之事。

  劉氏一五一十的道來,王繼善才明白其中道道。

  「對了,那最後那首詠梅詞是誰作的?」王繼善道,那詞一送到同文學子那邊,眾人就打聽起做詞的人來,只是梅園這邊語焉不詳,僅打聽出似乎於王家姑娘有關。

   「這個得問你女兒啊。」劉氏打趣的道。

  王繼善看著王靛。

  「不是我寫的,問阿黛。」王靛用手指著阿黛笑道,最後寫下詩的是阿黛。

  王爹又轉過臉來看阿黛。

  「採藥的時候,偶爾聽山中樵夫朗誦,就記下了。」阿黛笑嘻嘻的回道。

  「這樣啊……」雖然感覺這丫頭有些不盡不實的,但也是個解釋吧。王繼善也就不追究了。

  不過,如此一來,接下來幾天,聽說有許多學子無事就結伴上山,尋找高人。

  只是高人渺渺,不知仙鄉何處,又哪裡找得到。

  於是錢塘的煙雨裡,又多了一個傳說。

  如此,轉眼就到快過年了。

  阿黛的入夢裡。

  雲山仙台,白蛇再一次醒來,而隨著她的醒來,空中電閃雷鳴,而隨著一道雷轟在白蛇的身上,白蛇的身子便騰身進八了仙台四周的雲霧之中。

  雲霧渺渺,只看得蛇身翻騰,若隱若現。

  阿黛明白,這是白蛇要在天劫中真正的化形了。

  雷聲隆隆,最後又變成金戈鐵馬之聲。

  邊塞之地,如今已是屍山血海。

  胡人連拔幾城,已向關內逼進。

  「將軍,已斷糧三天了,這樣頂不住啊。」士兵衝著趙拓嘶著聲道,顯然已經力竭。

  別說士兵,便是趙拓,此時握劍的手也一陣的發抖,不是怕的發抖,是脫力的發抖。

  「既然頂不住,那這樣,按第二套方案,撤走關內百姓,引胡人進來,然後閉關殺胡。」趙拓沙啞著聲道。

  「將軍,三思啊,關內就是京城,一但讓胡人攻到京城外,別的不說,朝中的奏摺怕是要將將軍淹沒了,眾口爍金啊……將軍……」邊上一個偏將叫道。

  「只有這樣,才能置之死地而後生。」趙拓一臉平靜的道。

  濺滿了血的衣袍在風中霍霍飛揚。

  夕陽的殘紅,映著鮮血,一片蕭殺。

  阿黛從夢中醒來,深吸一口氣,好一會兒才平靜下來,夢到這樣的情形,總是有些壓抑的,邊塞的將士很難。

  阿黛再也睡不著了,穿了衣服走出門,一開門,院內的冷風就直灌了進屋,這天氣真冷啊。

  不過,馬上快過年了,也意味著春天就要到了,因此風雖然冷,但尤顯清新。

  搓了一下手,阿黛走到青石井台邊,拿起一邊的竹竿,用竹竿上的叉勾著水桶,放到井裡,幾下里一甩,沒一會兒,水桶裡的水就滿了,阿黛又用竹竿將水提了起來,倒在一邊屋簷下的水缸裡。

  「懶丫頭今天倒是早。」這時,王靛也起床了,穿著一身嫩黃的衣裙,倒顯得整個人嬌嫩而清新。正屋裡也傳來劉氏起床的聲音,倒是大哥和大嫂那邊,沒一點響動。

  不過,大嫂最近正想著要個孩子呢,想來兩人這段時間,每晚都累的很,總之,這段時間,大嫂又恢復到以前睡懶覺的情形了。

  阿黛撇撇嘴。

  「碰碰……」這時院外,一陣敲門聲響起。

  阿黛看了看天,還是青白的天空,誰這麼一大早就過來了?

  王靛快步上前,打開門,一看居然是孟有良。來的太早了,眉毛上還掛著一層霜。

  「孟家大哥怎麼這麼早過來?」阿靛好奇的問。

  「沒法子,今天才候著人,你大哥呢,趕緊著跟我一起辦手序去。」孟有良一臉懊惱的道。

  他想早點把鋪子轉給王成,只是一直以來,他的腿傷,又不放心讓王成一個跑,怕王成在裡面坑他,因此,便一直挨到腿好,能走動了才拉著王成跑手序。

  而衙門的事情,也不是說你想怎麼樣就立馬能辦好的。

  其中各個關卡,免不了要有一些人情物事。

  用後世的話來說,就是吃拿卡要。

  而孟有良是鐵公雞,又哪裡肯花這冤枉錢,王成再傻也不可能幫著孟有良抗這些東西,再說,王家也不急,年前鋪子肯定是開不了得,得等年後。

  最終到底還是孟有良頂不住了,想在年前把事情完結,今天終於約好了辦事的差人,這便來叫王成,而之所以這麼早,是怕萬一又岔了,事情早辦早了。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8-10 08:06 PM

第五十四章 葛慶

  王成剛從屋裡出來,臉還未及洗,就被孟有良扯著出了門。

  那急吼吼的樣子,有些讓人側目。

  阿黛搖搖頭,這孟有良也太心急了點,小人之心,這是怕夜長夢多啊。難道那鋪子真就這麼不好?

   但從大哥的脈相來看,應該不是這樣的。阿黛邊想著邊進了廚房,先燒熱水,這沒有熱水瓶的時代,每天早上的第一件事情大體都是燒熱水。

  「阿成呢?」王成前腳剛出門,這邊孟氏邊走邊繫著衣帶出來,一臉焦急。

  她之前睡的迷迷糊糊的還沒反應過來,等到清醒,便趕了出來,卻沒看到王成了。

  「被孟家大哥拉走了。」一邊王靛端了洗衣盆過來,準備洗衣服。

  「哎呀,怎麼這麼急?也不等我叮囑上兩句。」孟氏連忙走到門口,只是長長青石巷子,哪裡還看得到人影。

  只有牆角處的鳳尾草在風中輕搖。

  孟氏跺了跺腳,回到屋裡。

   「大嫂,你能叮囑什麼呀,鋪子過戶的手序你又不懂。」王靛把一件件衣服浸洗,泡在漿水裡面道。

  孟氏便蹲在旁邊,拿起泡過漿水的衣服,用木槌子槌著道:「阿靛你不曉得,我這幾日悄悄的問了大郎和二郎,才曉得那鋪子是真有些問題的,我這不是擔心一會兒過戶了後,那鋪子就算是咱們的了,到時還不曉得要整出點什麼事來,這不,想叮囑你大哥當心點嗎?」 她嘴裡的大郎二郎就是孟有良的兩個兒子。

  一些話大人嘴裡不好套問,小孩子的嘴裡卻是一問就出的。

  「之前都出了什麼問題?」王靛好奇的問。

  廚房裡的阿黛也豎起了耳朵,當然,其實她不用豎耳朵也聽得到。

  人在白天因為五色五氣五音等干攏,靈性沒於體內。世人便渾渾噩噩。

  而到得夜晚,人進入了睡覺之中,靈性便自動覺醒,帶動氣機運轉,阿黛只覺得如今氣機越來越充盈,耳目更加靈便。於天氣,於福禍,於因果,便有一些自然而然的感應。

  「先前啊,最早我大哥剛得到那鋪子時,一倉庫的富春大米叫老道以十文錢一斤賣了,捐失不小,這事你也知道的。後來整理鋪子時,橫樑砸了下來砸傷了人,你應該也聽說了,這些是大事。另外小的損失就別提了,數不勝數,我又聽說,當初錢秀才想把那鋪子租給別人家用時,幾乎每一家準備接手的都會出些事情,只在事情大小不同。你說說,如今你大哥要接手了,我這能不擔心嗎?」孟氏有些擔心的說著。

  「哎呀,真這樣你怎麼不早說,天還這麼早,衙門那邊定然還沒辦公呢,要不,我們到衙門口堵人去,叫大哥不要那鋪子了。」王靛拍去巴掌上的水珠道。

  孟氏又是一臉悻悻,雖然孟有良有些不地道,但,那也是她大哥,這樣的事情她又做不出來。

  「你不好去就我去。」王靛現在心思細了不少,自也看出了孟氏的為難,便站起來道。

  「二姐不用去,這鋪子於大哥來說應該沒有壞處,而且我可以肯定,就算是你現在去也堵不了人,說不得手序早就辦好了,那差人只不過是想要多拿點銀子,便卡在手上而已。」阿黛走出廚房道,剛才她見孟有良的腰間鼓鼓,顯然這會兒是下了狠心要把事情瞭解,因此,也就顧不得平日鐵公雞的性子了。

  「你又曉得了,又是用你那個太素秘法裡面算出來的?」王靛挑著眉問,顯然對阿黛所習的太素秘法有些看不上。

  「嗯。」阿黛點點頭,二哥脈相為食祿魁肥之相,近期只會得財而不會破財,當然,這也只是大體的一個說法,畢竟得財和破財是相對而言的。

  一些無關緊要的破財不在其中。

  「我看你那本事有些不太準,你還說我是命婦命格呢,而今呢?」王靛皺著眉頭,雖賞梅會後,關於她的流言幾乎已經消失了,但訂過親退過親,一般的人家都忌諱,何況官家。

  「還是命婦命格啊。」阿黛道,自那日賞梅會後,自家二姐的命格又恢復如初了。

  「真的?」王靛雖不信,但也還是有些期待,哪個女兒家不期望自己命好呢。

  「走著瞧……」阿黛眯著眼道。

  「那這樣,咱們現在去堵大哥,看看是不是真堵不到人,若是真堵不到人,我就信你。」王靛打量著阿黛道。

  「好啊。」阿黛淡定的點頭。

  兩人說著,一個丟了衣服給孟氏洗,一個丟了廚房的事情給剛起床的劉氏。

  「這兩丫頭,這越大倒是越愛鬧了。」劉氏看著比以前關係好多了的兩個女兒,心裡挺高興的,嘴上卻免不得埋怨。

  「這樣不挺好,象倆姐妹。」王繼善笑道,家裡總算是否極泰來。

  也不過兩句閒話間。

  此時,王靛和阿黛兩姐妹剛出得門。

  隔壁的許大姐風風火火的過來了:「阿靛,阿黛,你大哥在裡正那邊出事了。」

  「出什麼事了?」王靛和王黛兩個大急的問道,這邊家裡還正擔心著呢。

  王靛問著,還看了一眼阿黛,倒是叫三妹說中了,既然出了事了,按大嫂的說法,那肯定是事情已經辦完了。

  而屋裡,王爹,劉氏和孟氏也都跑了出來,許嬌容的嗓門大,剛才那一吼,屋裡的人都聽到了。

  「你大哥一大早從裡正家出來,沒想到一出門就撞上葛慶那浮浪子,那小子手上捧著一隻不曉得從哪裡弄來的鹹菜罈子,叫你大哥一撞,那鹹菜罈子就砸在地上砸碎了,結果葛慶那小子非要說,那鹹菜罈子曾是前朝宮中的御用物品,這會兒正訛著你們大哥賠錢呢。」

  王家眾人相視一眼,從裡正那裡出來,那顯然是剛剛拿到鋪子的房契,還真邪門了啊,這一剛拿還真就出事了?

  想著,王家人在家裡呆不住了,劉氏鎖了門,眾人一起朝裡正那邊去。

  到得裡正那邊,事情已進入了尾聲。

  「葛慶,我王成不是那沒見識,便是連京城也是跑了個來回的,事情怎麼個回事,我想大家心裡清楚,就這罈子,錢塘門那邊五文錢一隻,我可以買十隻來賠給你,而我王成也不是那小氣的,你若是手頭不便,那跟我打聲招呼,五兩銀子,我便是送於你算交個朋友又如何?我不會在乎的,當初,我家裡那麼窮的時候,我還借過銀子請全城的乞丐喝過酒,這事,大家還清楚吧?」此時,人群裡,王成衝著人侃侃而談。

  而他的話音一落,圍觀的人群便轟然大笑,這王成做的傻事錢塘縣的人都是說上一兩件。

  當初,王成不曉得聽誰說乞丐裡有高人,便弄了錢買了酒到處請乞丐喝酒,當時,都成了錢塘一個大笑話了。

  如今這會兒舊事重提,眾人自然一陣樂呵。

  阿黛站在人群外看著自家大哥,撇撇嘴,用大嫂的嫁妝錢買酒請全城的乞丐中喝酒,有什麼好炫耀的,大哥這是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啊。

  不過,自家大哥一趟京城跑下來,那嘴皮子倒是更溜了,說起來一套一套的。

  而大哥這性子,倒真是能做酒肆的料子。

  「大家別笑,我王成現在雖然賺了兩個辛苦錢,能穿上綢衫了,但骨子裡沒變,我就喜歡交朋友,但是……」說到但事,王成話音裡一頓。

  「但是若誰真當我王成是傻子,想坑我,那對不住,總要掰扯掰扯清了,王兄,就看你是願意多個朋友,還是多個敵人。」王成這會兒又沖著那葛慶道。

  「多個朋友怎麼說?多個敵人怎麼說?」那葛慶這會兒沉著臉。

  「多個朋友嘛,朋友有急事,五兩銀子幫朋友義不容辭。多個敵人嗎?今日既然中了你的局,我王成也不是個輸不起的,五兩銀子我也陪了,不過山高水長的,套用江湖上的一句話,咱們就走著瞧嘍。」王成郎聲道。

  聽了王成的話,那葛慶臉色數變。

  昨日,他是從裡正這裡得知今天一早,孟有良和王成要到他家來拿過戶好的房契,其實這些契約頭幾天裡正就已經辦好了,只是恨那孟有良一毛不拔,便一直拖著他,如今孟有良終於開竅了,於是便約好一早過來。

  而葛慶知道王成發了財了,再加上王成以前的傻樣,他便布了這個局,想坑點錢,本以為王成那性子,人傻錢多的,訛了也就訛,卻不料這位人傻歸傻,但卻也是肚子裡有貨的,明虧無所謂,卻是不吃暗虧的。

  再想著不管多個朋友多個敵人的,反正自己五兩銀子倒手,朋友總比敵人好,以後說不定還能再訛訛這小子,想到這裡,那葛慶便哈哈一笑:「王成兄弟爽快,成,那今日,我葛慶就交你這個朋友了,拿來。」

  葛慶說著,便朝著王成伸了手。

  王成也爽快,從腰裡掏出五兩銀子遞給葛慶。

  葛慶收了銀子,揚長而去。

  「大哥怎麼這麼傻!!!」王靛一陣跺腳。這不管是朋友還是敵人,這不明擺著都是被坑嘛,何況葛慶這種人,又豈是能交朋友的?

  王繼善先是沉著臉,隨後卻一臉放鬆了,阿成這做法看著傻,卻也是有點好處的,阿成這次發了財,免不了要招人眼紅,而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如今,王成既然還像以前那樣願意吃明虧,那打心思的人也就沒必要再弄那些暗裡的手段了。

  而另外,別看葛慶得了五兩銀子,但今日他卻是擺明在了理虧上,之前訛詐的理直氣壯完全沒有了。

  阿黛這時卻看到城隍廟裡,城隍兩個手下正在忙碌的登記著功勞薄。

  葛慶:某月某日某時,得五兩銀子,為余,兩日之內必損之。

  阿黛嘴角翹了起來,這是太素之道的溝通陰陽。

  當然,於葛慶此人,大哥要交朋友,阿黛倒是不反對,這個人在點化裡出現過,點化裡面,大哥交了許多的朋友,這葛慶也是其中之一,只是大哥最後入牢時,也只有葛慶給大哥送過牢飯,兩人在牢裡喝了一頓酒,也頗為痛快。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8-10 08:07 PM

第五十五章 捨生取義

  「上當了!!」剛走到正街,葛慶便一拍腦門,咧著嘴直搖頭,一臉懊惱。

  本來,他佈局賺這銀子,那是理所應得,更甚者是本事。

  可如今,被王成三句兩句的,弄成做為朋友得了這銀子,那他就欠了王成一份情了?

  想到這裡,葛慶就直咧著嘴,這算不算陰溝裡翻船?

  這王成也不知是真有這心計,還是傻有傻福。

  葛慶這會兒越想著就越不是滋味。

  當然,王成是真沒這心計,只不過葛慶在浮浪人裡面也算是小有名氣,而王成是要開酒肆的,再加上他本就好交朋友,又是個願吃明虧不願吃暗虧的,所以才有那麼一說。

  「慶爺,怎麼了,上什麼當了?」邊上幾個跟著起鬨的幫閒一驚一詐的問道,之前葛慶佈局,自不少了起鬨架樑子的。

  「沒啥,走,一大早的,大家忙活一通,我弄桌席面,喫茶吃酒。」這事情說出來總落了臉面的事情,葛慶也懶的細說,反正已成定局,既然王成願意做明的傻子,那以後也有個找花消的地方。

  那幾個幫閒見葛慶不說,又聽說有茶有酒吃,自也懶的細問。

  「前街酒坊摻水最少,小菜最得味。」一個幫閒饞著臉道。

  「那成,前頭帶路……」葛慶吊著戲文裡的腔調一揚手,一夥人便哄哄嚷嚷的去了前街酒坊。

  王成拿到了鋪子的房契,吃過早飯後,便去看鋪子去了。

  阿黛則要去給於老夫人送藥,這幾天天氣冷熱不定,於老夫人又受了風寒了,阿黛自免不了要多跑幾趟。

  而王繼善也要去探望一下於老先生。於老先生於王爹有著提攜這恩,雖無師徒之名,卻有師徒之實,該有的禮自不能少。

  難得一個大晴天,冬日的暖陽曬在人身上,使得人心底都透著暖意。

  屋瓦上的殘雪見著陽光,融的更快了,不一會兒,便沿著屋簷溝,連成線,嘀答嘀答的滴在門前的青石板。

  那青石板長年累月的被屋簷滴著,已形成一塊淺淺凹槽。

  一黑黃相間的花貓懶洋洋的趴窗棱間打著盹兒,窗裡,飄散出一股淡淡的藥香。

  於家,屋裡,阿黛正煎著藥,於老夫人躺靠在床上,精神不錯,一邊一個中年美婦正在床邊陪著於老夫人說話。

  這位美婦姓孔,孔氏,是於家的大媳婦。夫君於輔,是於老先生的長子,也是獨子。

  當年,於老夫人帶著獨女月華夫人進京尋親時,於輔正是跟在於老先生身邊的。而月華夫人發生的事情也是於輔這個做大哥的深為不平。

  後來,於老先生做出打王之事辭了官後。於輔的仕途也很不順利,一直輾轉在偏遠的地方做知縣,之前一任,就在雲南,離著錢塘天遙路遠,今年,正好又是一個五年期滿,這才帶著夫人和孩子回到家裡,一是看望老父母,二也是等待朝中另外安排。

  當然,大體的好去處,於輔也不會多想。當今顧忌著父親在清流一派名聲,自也不會讓他出頭的。

  而老夫人的精神好,顯然也是因為兒子媳婦的到來。

  此時,阿黛煎好藥,交給孔氏,扶著於老夫人喝下,又按摩了一下於老夫人的手指。通過氣機,可以更好的調理於老夫人的身體。

  藥中有安神的成份,沒一會兒,於老夫人就有些昏昏欲睡了,阿黛又說了一些應該注意的事情,便退下,孔氏仍在屋裡照應著於老夫人。

  屋外,於老先生正跟兒子於輔還有王繼善說著話。

  聽得阿黛出來的聲音,於輔先問道:「我娘怎麼樣?」

  「睡下了,情況還好。」阿黛福了一禮道。便在邊一邊收拾著藥箱。看到邊上茶几上的紙筆,想了想,便又坐下來開了幾濟食療的方子。

  幾人的表情才放鬆些。這段時間,有著阿黛時不時的幫著於老夫人調理,老夫人的身體比起前幾年,確實好多了。

  一邊於老先生點點頭,眼睛卻看著桌上的地圖,嘀咕了一句:「已經連丟五城了。」

  「邊疆戰事,瞬息萬變,而這次胡人又是有備而來,趙將軍已經盡力了。」王繼善接著話頭道。

   「不,你不瞭解正風的能力。」於老先生搖搖頭,正風正是趙拓的字。

  趙拓是於老先生一手帶出來的,一身文武藝也是他一手教的,而更重要的是,趙拓的性子極像他,都不是那種會輕易放棄的人。

  阿黛這才曉得,原來兩人在說著邊疆戰事,這段時間,阿黛也聽爹說過了,邊疆戰事越來越緊,昨日夢裡,邊疆的情形亦是她親眼所見。

  而想到昨日的夢境,阿黛不由的脫口而出:「缺糧了。」

  「你說什麼?」李老先生質問。

  阿黛這才回過神來,自明白這種時候她插嘴是很失禮的,剛才隨口說來,完全不經大腦,好在,她也是頗有急智,這時便道:「哦,我這裡少寫了一個糧子。」

  阿黛揚了揚手中的方子。

   而這時,在坐的幾人已不在乎她倒底為什麼說缺糧。

  顯然另有心思。

  「是了,是了,父親,朝中人還真敢做啊,定然是糧草出了問題,前線將士無以為繼,如此,不得不退了。」於輔拍著桌子一臉氣憤的道。

  「原來是這樣。」於老先生一陣悲哀,國家危難,偏朝中還在傾軋相爭。

  於老先生想著,又繼續盯著地圖,又看著一邊李致正送來的朝報,正風雖然在退,但退而不亂,不錯,正風還沒有放棄。

  於老先生想著,隨後於老先生卻重重的一拍桌子,突然有些激動了起來,拿來棋盤,接連在棋盤上擺了幾個子:「不,正風這是以退為進,你看,胡人進關後戰線拉長了,而正風又早一步撤走了百姓,聽說他還讓百姓能帶走的糧食帶走,帶不走的全燒,如此,胡人入得關就不能以戰養戰了,而關內不像草原上適合騎兵,再堅壁清野,沒了補濟,最後胡兵勢力必然要被分散。到時,集齊京師六軍人馬,對胡人分而剿之,而胡人直逼京城,皇上就算是不想戰,為著大齊的體統,為著齊姓的天下,也不得不戰,如此,上下一心,此戰大有可為。」

  於老先生說著,聲音都不由的大了起來。

  他看剛細看了正風的兵力佈局,包圍之勢已成,扭轉乾坤就在當下了。

  「父親,我也聽說,這次是達汗王親率胡人九族入侵,若是能將達汗王殺死在關內,那胡人九部沒有了約束,必須會混戰,此戰若勝,可解我大齊邊境五十年之憂啊。」於輔也一臉興奮的道。

  可隨後,於輔卻一臉蒼白。

  此戰確實可為,此戰若成,確有潑天之大功,可正風把帝都放在危險的地步,更把皇帝逼到不得不應戰的地步,更不知其中他會有多少抗旨行為,到時,就算是勝了,正風說不得也要人頭落地。

  「父親……」於輔兩眼赤紅,正風可是妹子的唯一骨血。

  雖然正風回恭王府認恭王妃為嫡母這事讓人生氣,但於輔心裡多少也有些明白,如果正風不回恭王府,那別看他是解元,又是帝師之外孫的,在朝中怕也跟自己這個當舅舅的一樣,永遠出不了頭,那孩子被父親教的太像父親了。

  胸有抱負,又一心想為其母討個公道,如此,又怎麼甘心。所以,他不顧人言,回了恭王府。

  父親也說過,正風此舉不夠光明正道。這一點,正風怕是像已故的恭王。

  可就算這樣,倒底沒有瞞過恭王妃啊。

  恭王妃手段了得。

  本來,正風屠胡十萬後,回來就是要封爵的了,可不成想,京裡突然鬧出了恭王妃假孕抱子混亂血統的事情,當時聽說這謠言,他還以為這是正風弄出來的,還暗裡覺得正風做事不成熟。

  兵法雲,善守者藏於九地之下,善功者動於九天之上。因此,謀事要麼不動,要動就得雷霆一擊,一擊必死。如此,弄的滿城風雨,卻無實際之功,實為不智。

  可後來才知道,這事情根本不是正風所為。

  正風倒是查出這事來了,只可惜遲了一步,證據叫恭王妃毀了,而京城的謠言,初聽好像是對恭王妃不利,但沒了證據,這就真成了謠言了。

  甚至有意無意的帶出了趙拓欲奪嫡的表象,更隱諱的把朝中清流派牽連了進去,再加上於老先生這個曾經帝師的身份,在清流派實在有著非同一般的聲望,而這些,都是皇帝忌諱的,這情形,對正風就是極為不利的了。

  可以說,恭王妃算無遺策。

  當然,於輔自不可能曉得,這算無遺策的並不是恭王妃,而是重生的阮秀。

  在阮秀的前世裡,趙拓平城大捷,屠胡十萬後,回到京裡就封了爵,然後恭王妃假孕抱子混亂血統之事暴發,最後更是牽連出了阮家。

  只不過讓朝中人意外的是,當皇帝要封月華夫人為恭王妃,並讓趙拓繼嫡時,不管是趙拓,還是於家的人都拒絕,於家人要的是公道,至於恭王府的一切從來不是於家人所求。

  這是前世之事,也許只有阮秀知道。

  而此番因著阮秀提醒,恭王妃提前佈局,而這直接導致趙拓屠胡十萬的功勞沒了,反而被閒置了幾個月,而這次胡人入侵也極為可疑,胡人對大齊的邊防很熟,熟到瞭如指掌的地步,一路過關斬將的,逼的趙拓沒有辦法,才想出這等置之死地而後生之計。

  只是這計也許對於整個戰局來說是置之死地而後生。

  但對於趙拓來說,卻同樣是死地。

  當然趙拓要活也是沒有問題的,只要同朝中和談派合作,同意和談,同時自請戰敗之責,到時趙拓就算不是趙將軍了,但依然會是那個灑脫不羈的趙解元。

  最終結果,也不過朝廷歲歲給胡人納貢罷了。

  只是,不管是於老先生的教導,還是恭王府那位已戰死沙場的恭王,這二者讓趙拓都不可能那麼做。

  於輔甚至覺得,便是這也在那位恭王妃的算計之中。

  「老先生,趙將軍離開時,小女曾碰到法海禪師,聽法海禪師說過,趙將軍似有殺劫。」王繼善也嘆息著道。

  於老先生沉默,法海之說,他知道,那老和尚還多次想度化正風。

  只是佛門出世,儒道入世,道不同,不相為謀。

  更何況,事情到得這地步,已非人力可為,只能耐心的等待結局。

  一陣風從半開的窗外吹了進來,捲起一邊桌上的書卷。

  生,亦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則不可兼得,捨生而取義。

  此時,阿黛亦感到身上氣機飛揚。

  阿黛雖然看出趙拓有斷頭之相,但這種事情倒底是不能全信,而另外一點阿黛當日也看出,趙拓雖有斷頭之相,但又不是死脈,另有變數。

  總之相當難測,太素之道,她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

  這一章真難寫,前世今生糾結在一起,又不是主角的重生視野,某糖怕寫的不清楚,就這一章,是改了改,其實感覺還是有些不太清楚的地方,不過,某糖不能再糾結這個了,再糾結下去要崩潰了。

  好在這一章只是背景和鋪墊內容,主要闡述趙拓所面臨的形勢,大家大體明白就行。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8-10 08:09 PM

第五十六章 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嗎?

  終是太過壓抑的話題,談起來總是讓人心情不太舒暢。

  因此,談了幾句,便轉移了話題,於老先生又打趣的問起《詠梅》詞和樵夫的事情。

  「如今,許多學子都上山去找做詠梅詞的樵夫,只是都沒有找到,阿黛說說,這樵夫在哪裡啊?」聽這口氣,明擺著於老先生是不相信樵夫之說。

  「只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阿黛笑咪咪的道。

  「賈島這句詩讓你用的妙。」幾人都笑道。

  又閒聊了幾句。

  隨後,阿黛跟自家老爹一起離開了於家。王繼善想起家裡的炭不多了,天冷,大過年邊總是要多備一點炭的。阿黛也想逛逛古西湖的年節市集,最後兩父女便去了清波門的坊市。

  錢塘門的香袋兒,清波門的柴擔兒。這說的就是兩地市場的特色。

  錢塘門那邊因著是去靈隱山的路,上香的人多,因此,各種香燭什麼的最多。

  而清波門出去就是南山,錢塘人砍燒炭的多在此山,所以,買炭買柴基本上要來清波門。

  再加上清波門的年集,此時,清波門內外,熱鬧非凡,沿街的茶坊,酒肆,肉鋪都擠滿了人,還有一些唱小曲兒,說書的,車行腳馬,絡繹不絕。

  還有賣對聯和年畫的。

  「大嫂,小易,這攤子別擺了,叫人看著不好看,過年的時候,到家裡過年去。」這時,一邊攤子上傳來說話聲,阿黛聽著耳熟,側過臉去,原來是那錢訟師。

  而錢訟師面前的字畫攤子,就是由莊氏和錢易母子擺的,想來也是想趁著過年邊,賺點銀錢過個好年。

  「我性子古怪,也不喜歡到別人家吃年飯,二叔你的好意,我心領的,就不打擾了。」莊氏不冷不熱的道。

  錢訟師的臉皮就沉了下來。

  「行了行了,快過年了,你拿什麼熱臉貼別人的冷屁股。」錢訟師身邊,一個二十七八的婦人,穿金戴銀,好不闊氣,這會兒,卻是扯著錢訟師沒好氣的道。

  正是錢訟師的娘子田氏。

  錢訟師自不是好心要請莊氏母子過年,只是他家裡日子如今珍海味的,而他自小是由兄長養大,錢塘一些人心裡也多有數。

  平日裡,莊氏母子在家裡日子在窮,外人也不太清楚,只是如今,在這裡擺攤子,那可就是在打他的臉了,因此,這會兒臉色自不太好看。

  最後由著田氏扯走了。

  只是過得轉街處,錢訟師卻拉著一個浮浪人在耳邊耳語了幾句。然後揚長而去。

  「莊夫人,錢公子,還是趕緊把攤子收了吧,我怕一會兒有人來搗亂。」阿黛看著遠去的錢訟師,衝著莊氏和錢易的,這倒不是她算出來的,而是推測出來的。畢竟剛才錢訟師拉浮浪人說話並沒有避開人,再加上之前黑沉的臉色,不難猜出他要干麻。

  「我知道,我不收,我讓他砸,我要看這老天最後怎麼收他。」莊氏瞪著眼道。

  聽得這話,阿黛才明白,莊氏亦是明白之人。說不得,這樣的事情已經發生了不止一次了。

  而就在這時,幾個浮浪人呼呼喝喝的過來,到得莊氏和錢易的攤子前,二話不說,便掀了攤子,然後一陣踩踏,最後揚長而去。

  莊氏和錢易看著這幾人砸,未曾阻止,只是莊氏寒著臉,錢易一臉通紅,兩手緊握著。等到幾人揚長而去,母子二人才彎下身子收拾地上砸亂的東西,情形顯得蕭瑟而淒涼。

  周圍的人一陣嘆氣,也幫忙收拾。

  阿黛也蹲下來:「夫人,冬天已經來了,春天還會遠嗎?」

  錢易的脈相極為輕清明潤,肝脈三十至而止,今後位至守令,再加上脈動大小明淨,往來如珠,今後將主風憲之權,說不得就是御史之位。

  另外,阿黛從莊氏的脈相裡看出,莊氏大病將愈的跡象越來越明顯了,要不然,受得這氣,依著莊氏的身體,這會兒說不定就得暈過去了,可如今莊氏除了氣悶之外,倒並沒有別的不適。

  而且較上回觀脈,阿黛發現,莊氏脾脈漸豐,這應該是有發財之兆。

  如此種種,預示著莊氏母子將否極泰來。

  莊氏和錢易收拾好一切,回家了。

  王繼善這時叫了個賣炭的過來,選了兩簍炭,讓賣炭的挑著,又招呼了阿黛,一起回家。

  路上,兩父女自不免說起莊氏母子的事情,對於錢訟師更是口伐筆誅了一番。

  不一會兒,就回到了青石巷這一片。

  而路過正街時,兩人又看到葛慶搖搖晃晃的從一家酒肆出來。

  阿黛看了看天,已是傍晚了。

  此時,葛慶正揮手同幾幫閒道別,他這一頓酒從早下喝到傍晚,著實喝的有些長了點,只不過,這家酒肆新弄來幾個小娘,那舞姿端是火辣,如此,一幫人喝著酒,就不捨得走了,到得此時酒意甚濃。

  出得酒肆的門,看著到處是採買年貨的人。

  葛慶這才想起家裡還有個瞎眼的老祖母,正好得了錢了,便想著買點點頭和肉回家,一年到頭的,也好讓老祖母吃一頓好的。

  想著,葛慶便迷迷糊糊的朝著前面肉鋪子去。

  這時,身後一個穿著布衣的漢子急急的上前,肩膀用力的撞了葛慶一下,然後又急急的朝前面跑。

  葛慶被撞的踉蹌了一下,他本是混江湖的,一些江湖技量他門清著,一被撞,便下意識的摸了摸腰間,結果摸了一個空,錢包沒了。

  整個人便激零了一下,這可真是終日打雁,今日卻被雁啄了眼,再加上酒氣上湧,更覺得一股惱怒之氣發散不掉。

  不由的朝著那人的背影大吼一聲:「直娘賊的,這摸錢居然摸到慶爺的頭上,慶爺今日不打得你認不得爹娘不算完。

  葛慶說著,整個人就朝前衝,撞得一路上的人人昂馬翻的。

  而因著人多,前面的人雖然走的急,但並未走出太遠,沒一會兒就被葛慶抓到。

  「直娘賊的,把銀子還我。」葛慶一把揪住那人的領子。

  「什麼銀子?我沒拿你的銀子。」那人也是一臉急怒道。

  「還嘴硬。」葛慶氣急,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就先握著拳頭,揍了起來,那人身形比葛慶瘦弱,再加上明顯著也是一個不慣於打架的,沒兩下,就被葛慶打趴在地上。

  「你幹什麼,哪有這麼打人的?真要是偷了錢,找差人報案,查清就是。」圍觀的人看葛慶打的凶,都不敢上前阻止,王繼善終是看不慣,站出來道。

  「呸,要你多管閒事。」葛慶喝責一聲,一推開王爹,又想著他的銀子,便在那人身上一摸,只摸到幾枚銅錢,自己的銀子顯然已經被轉移了。

  這時,阿黛在人群裡叫了一聲:「差人來了。」她怕自家老爹吃虧。

  葛慶腦子這才猛的一清醒,沒有證據,再看這人被他打的鼻青臉腫的,要是被差人抓到,反咬一口,使不得要被他反訛,這種仙人跳的局他不是沒做過。

  今天真倒霉,想訛王成,卻被他弄成了朋友,還欠了他人情,吃點酒消消悶氣,沒想到銀子又丟了,最後還差點中了別人的仙人跳。

  想到這裡,葛慶放開了人,然後搖搖晃晃的跑了。

  而那被打的人也搖搖晃晃的從地上爬起來,又急急的走了。

  哈,看到這一幕,阿黛想起之前感應到的,城隍小吏為葛慶所登記的功勞薄,某年某月某日,得五兩銀子,為余,兩日內損之。

  這還不到兩日呢,一日之內就損掉了。

  只是阿黛點化到現在,於太素因果之間也有一些感應,她有感覺,那被打之人也許並不真的是偷葛慶錢的人,說不得這裡面另有因果。

  只是以阿黛現在之能,要完全看透因果還不可能。

  如此,一段插曲,父女二人也沒太在意。

  在夕陽的最後一抹餘輝之中,父女兩回到青石巷,街口的雜貨鋪,一些個嫂娘們在聊天,看到王家父女回來,便頭碰頭在一起竊竊私語著。

  「有些便宜,真的是不能貪的。」阿黛走過後,聽得雜貨鋪娘子的話。有些莫名其妙。

  到得家門口,阿黛拍了門,是二姐開的門。

  賣炭的人擺好了炭,領了錢便離開了。

  「二姐,人呢?」阿黛看了看屋前屋後,沒看到娘,大嫂和大哥,不由的問道。

  「在大伯哪裡。」王靛臉色有些怪的道。

  「怎麼了?」感覺到二姐怪異的神色,阿黛不由的問道。

  「懶丫頭,那鋪子真的很不對勁啊。」王靛拉著阿黛到一邊道。

  「到底怎麼了?」阿黛更奇怪了。

  「下午大哥去看鋪子的時候,結果,那鋪了有層隔樓,一塊隔板砸了下來,大哥被砸的頭破血流的,娘已經發話了,今後,誰也不准去鋪子那邊。」王靛道。

  阿黛一愣,這才想起來之時,雜貨鋪娘子那閒話的意思。

  「胡鬧,子不語怪力亂神,那鋪子都多少年沒有人氣了,隔板年久失修的,砸一塊下來也是正常的事情,明天,爹親自己去瞧瞧。」王爹說著,又沖著王靛和阿黛道:「你們就別去了。」

  顯然,雖然王繼善不信這個,但也不會讓家人有任何冒險的機會。

  …………………………

  今天早上那一章,把讀者都炸出來了,不過,關於阮秀此人,我還是要說一下,在整件事中,她其實只是起到一個引子的作用。

  做為重生女,以阮秀所處的情況來看,前世,阮家敗落,她淪為婢妾,也很無辜,而今生她不想重複這樣的命運,那麼第一步就是要拯救家族的命運,而拯救家族就要保恭王妃,如此,自然要提醒恭王妃注意趙拓,至此,阮秀的作用就到此為止。

  而戰局,以及趙拓所面臨的情況,卻不是阮秀能辦到的,別說她,就算是恭王妃也不可能完全辦到,這其中不免又牽涉到清流於權臣之間的爭鬥。

  所以不能把一切的罪都怪在阮秀的身上,這有些不公。當然,也可能是在上章,我的書寫有些用力過猛,造成大家這種感覺。另外,不管如何,阮秀是目前局勢的引子,也就種下了因,那必然會引來果,所以,大家也別怕她沒有報應。

  因為本書的主題就是因果。

  而本書還才剛剛開始,劇情還只冰山一角,所以,大家別急,你們一急,我也急,急中容易出亂。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8-10 08:10 PM

第五十七章 一飲一啄

  轉眼天就灰灰了,阿黛和王靛燒好飯的時候,劉氏等人回來了。

  王成的頭包了一個大圈子,臉上也有些青紫和擦傷,看著有些嚇人,但一頓晚飯他吃了兩大碗,到得晚間,更是呼呼大睡。

  吃得睡得,自沒什麼大礙的了。

  只不過,家人的擔心,總讓氣氛有些壓抑。

  晚上,阿黛坐在油燈下寫著書,雖說鋪子還不一定能不能開,但先寫下來總是不錯的。

  阿黛寫的第一個故事就是白蛇傳,一來這個本就有傳說,她再發揮一下,甚至她想著,是不是把入夢裡,雲山仙台的事情也寫進去,倒是不知,等白素貞入紅塵時聽到這故事會有什麼想法。

  總之,有點阿黛的惡趣味在裡面。

  一邊王靛則擺了紙筆,在畫畫,因著上回夜月圖的名氣,王家二女擅丹青之技如今在錢塘大多數的大婦之間傳開了,為著不能穿幫的,於是這段時間,王靛就把大把的心思花在這上面。

  成效不錯。雖說目前還達不到聶小倩那種技術水平,但也算能拿得出手了。

  前世曾有人說過適當的榮譽可以起到促進學習,規範行為的動力。

  比如王靛現在這樣,之前的畫技並不是她的,但因著這名聲傳開了,為了維持這名聲,她便有了學習的動力。

  夜深人靜,隔壁正屋傳來王繼善同劉氏的對話。

  「既然花錢買下了,這鋪子擺著總是不成的,我仔細算過阿成的事情,我覺得應該是巧合,你看葛慶的事情,阿成發了財,葛慶這樣的混子打點主意也是正常。而至於被隔板砸了頭,你想想啊,那鋪子有近六年沒人氣了吧,六年沒有人氣的屋子,沒有人修繕,隔板鬆動或者腐爛,砸下來也實在是正常的事情,我看明日讓阿成叫些人,把屋子好好搗騰搗騰,如此,還有什麼危險啊,不管如何,花了銀子買來的鋪子,總不能擺著不用吧。」王繼善一一跟劉氏分析著道。

  「說是這麼說,但誰知道呢?」劉氏心裡還是有些不定,不過,想想也確實,錢已經花了,鋪子買了來,現在鬧成這樣,就算是想賣也賣不出去,總不能真就這麼擺著。

  「成,到時重新裝裝,不過,我看這些過年後再說,先過個安生年。」劉氏道。

  王繼善想想也對,這離過年也就七八天了,就暫時擺擺,先過完年再說。

  如此就說定了。到得第二天跟王成一說。

  王成本就是個懶貨,鋪子不管有鬼沒鬼的,他倒是不怕的,但是擺擺,年前輕鬆輕鬆倒也樂意的很。因此自沒有什麼問題。

  只是王家這邊熄火了,這情形落在外人的眼裡,可就不是這麼回事了。

  如果說,年前錢塘最熱鬧的八卦是什麼,無外乎是王家買鋪子的事情,那鋪子本就爭議萬分,如今王成剛買到手,就接二連三的出事,於是鋪子出鬼的事情就成了板上定釘的事情了。

  而王成先前發財,免不了財大氣粗,惹人側目。如今,三百兩銀子買了棟鬼鋪子擺著,那銀子白白打了水漂,大多數人自是樂得看笑話了。

  不過,王成是蝨子多了不怕癢,反正一直以來,敗家子,懶漢等等就是他的代名詞,早見慣不怪了。

  因此,第二天,照樣出去請原來的幾個朋友吃酒,再順便敲定來年來幫忙修理鋪子的人。

  當然,因著那鋪子是鬼鋪子,有好些兄弟是酒照吃,但說到事情卻是推三阻四的,有的說要出遠門,有的又說到那一天再說。

  總之是各種推托。

  王成表面是嘻嘻哈哈的,看似人傻錢多,但並不真的完全是傻子,如此,這些推托的人自也被王成暗記在心裡,這些人在今後交往中自要疏遠一些。

  這鬼鋪子無意中倒是先幫王成刷選了一批可交的朋友。

  這事情,王成回家還得意洋洋的一說,倒是把鬼鋪子誇上了一翻。

  而阿黛記著點化中的事情,於是問了幾個當初跟錢秀才合夥的朋友,如今都一個個上了大哥的黑名單了。

  這倒真是歪打正著了。

  傍晚,雜貨鋪前。

  西湖的天氣多變,昨天還豔陽高照的,今天陰沉沉了一天,到得這時,那風就刮的刺骨的冷,似乎又要下雪了。

  阿黛是來打醬油的,家裡的醬油用完了。

  這時,李捕頭帶著兩個差人,拘了一個人打巷口過。

  「好像是浮浪人葛慶。」雜貨鋪門前一個漢子一臉驚訝的道。

  「李捕頭,這葛慶犯了什麼案子了?」遠遠的就有人問道。

  「醉酒打死人了。」李捕頭回道,最近這段時間,李捕頭忙的腳不粘地,先是盜竊案,這還沒個頭緒呢,結果又出了一個殺人案,還好,這個案子案情明了,只花了一天的工夫,就把犯人抓住了,如此,年前也能輕鬆一把。

  一邊那葛慶聽著李鋪頭這麼說倒是一臉坦然,江湖人,江湖生,江湖死,殺人償命的道理他早就想透的,只是想著家裡七十多歲的老祖母,那眼眶也不由的有些紅,悔之晚矣啊。

  早知道當初不去訛王成的銀子,又哪裡會有後面這些事情。

  李捕頭一行漸行漸遠。

  而早有那消息靈通的打聽了案情來了。

  「聽說那天葛慶吃醉了酒,不知怎麼就說人家摸了他的銀子,將那人狠狠的打了一頓,那人回到家裡,到半夜就死了。」

  「倒也是罪有應得,只是可惜家裡那個葛婆婆,年紀大了,眼睛又不好,這日子怕也是到頭了。」閒談的幾人不免唏噓。

  雖說,愛八卦是人之本性,但同情之心亦也是人之本性。

   而聽別人說這些,阿黛才想起這就是前日的事情,她是看到葛慶打人的,倒是沒想到居然就把人打死了,雖說不一定以命抵命,但衝軍刺配是少不掉了。

  只是阿黛記得點化裡葛慶並不是這樣的,倒不知是蝴蝶效應帶來的變化還是以後另有機緣。

  這時,雪一朵兩朵的飄落,落在臉上,瞬間化成水。這快立春的雪,倒不是那麼冰冷,反而還著一股潤透。

  「下雪了,下雪了。」圍在一起閒聊的人就散了,各回各家。

  阿黛提著醬油瓶子倒是慢慢的踱著步子,沁冷的空氣讓氣機隔外的靈敏,她突然感應到,這葛慶怕是跟自家大哥有著莫大的機緣。

  而葛婆婆之事,依著自家大哥的心性,不會看著不管的。

  「懶丫頭,打個醬油這麼慢。」阿黛一進門,王靛就接過醬油瓶子。

  阿黛撇撇嘴,其實自己比二姐勤快多了,只是如今懶丫頭倒成了她的外號似的,不過,也最多家裡人叫叫,有外人時,王靛是不這麼叫的。

  晚飯前,王成從外面回來,帶著一身的碎雪。

  一進家門,就翻箱倒櫃了起來,先是找出幾件冬衣,隨後又拿了麻煩裝了一袋米,再加上這段時間買的一些點心和乾菜,臘肉等。

  「你這是在幹什麼?」劉氏看的莫名其妙,不知這小子又抽了什麼風。

  「葛慶坐牢了。」王成道。

  「就是前兩天訛你的那個浮浪人葛慶?」一邊孟氏也好奇的問。

  「不錯。」王成點點頭。

  「活該啊。」孟氏一拍巴掌,家裡鋪子惹來的閒言,就是從葛慶訛人開始,孟氏心裡也是一肚子氣呢,這一聽說葛慶坐牢,哪有不開心的道理。

  「他坐牢你這整的是什麼?」一邊劉氏問,不知道葛慶坐牢跟王成拿家裡這些東西有什麼關係。

  「大哥這是要去看葛婆婆。」阿黛靠在門邊,悠悠閒閒的道,果然她的感應是準確的。

  王成邊整理著東西邊衝著三妹豎了豎大拇指。

  見到這情形,眾人自然明白阿黛說對了。

  只是……

  「阿成,你傻了吧,葛慶訛你呢,他出事,你還去照顧他的祖母?」孟氏先叫了起來。

  劉氏也挑著眉,王靛更是一副完了完了,大哥老毛病又犯的表情。

  「當日不是訛,是交朋友,而朋友二字可不是隨便說說的,既是朋友,我便要盡朋友之義。」王成道,他就是認這死理。

  阿黛嘆氣,點化裡,就是這死理害了大哥,並不是所有的朋友都是真心相待的,暗藏詭詐的也有不少。

  不過,如今因著鬼鋪子的事情,倒是把一些心思不純的現了形,也算得是意外之功。

  當然,如今葛慶這事,阿黛倒是支持的。

  阿黛覺得,點化裡面,葛慶給自家大哥送牢飯,如今自家大哥給葛婆婆送東西,這裡面未嘗不是一飲一啄。

  「這事做的對。」這時,王繼善走到廚房門邊道,說起這個兒子,懶,不務正業,吃不得苦,也沒有讀書的天賦,如此種種,都是讓王繼善看不慣的,但唯有這一點,這兒子只要交朋友,便真心以朋友之義相待,這點非常不容易。

  王繼善雖然落魄了三十多年,但這三十年磨歷了他的心智,也拓展了他的心胸,一些東西自看的比劉氏等人開闊。

  只要覺得應該去做,那就去做,人生計較太多,反而容易迷失。

  所以,這一點,他支持阿成。

  聽得王繼善這麼說,劉氏等人也無話可說,她們倒不是不支持王成,只是覺得人家都訛到你頭上了,你還去幫人,沒這道理。

  收拾好東西,王成戴著笠斗,冒著雪背著東西出門了。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8-10 08:11 PM

第五十八章 過年

  五仁裡

  葛家,柴門篷戶,四壁漏風,碎雪被風直接吹進了屋子,濕了一面牆壁,更覺得屋子冷了。

  葛慶平日裡是能弄點錢,但大多又花消在朋友身上了,家裡也就維持著夠吃就成,其他的自不講究。

  「葛婆婆,你也別傷心了,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你再傷心也沒有用,日子還得好好的過,來,這碗粥你喝了,喝完了就早點歇息。」隔壁的花嬸衝著葛婆婆道。都是鄰居,這種事情肯定是要幫忙的,只是家家的日子都難,能幫得上的實在沒多少,葛慶這進去,葛婆婆日子她想想都發愁。

  葛婆婆仍然愣愣的坐著,不言不語。

  「唉……」花嬸嘆了一口氣,又道:「那我先走了。」

  「嗯,麻煩你了。」葛婆婆這時才點點頭,只是聲音十分的低沉。

  花嬸又看了看,然後吹滅了油燈,又把屋裡的一盆碳火拔的旺一點,讓屋子暖和一點,這才開門出屋。

  只是才邁開腿,差點叫東西絆的跌一跤,藉著雪光低頭細看,發現是幾袋子的東西,再看了看四周,並沒有看到什麼人。

  疑惑之餘,便回屋裡點了油燈又出來,打開繫著袋口的繩子一看,這才發現,這幾袋子裡面有米,有面,有肉,有乾菜,有油,還有冬衣。

  這些東西既然出現在葛家門口,那定然是不知誰送來給葛婆婆的,也許是葛慶的某個朋友。

  花嬸一臉的興奮,將東西搬了進屋,又沖著葛婆婆道:「婆婆,你快來看,定是葛慶的朋友,送了好些米面油來,還有肉,還有兩件冬衣。」

  「婆婆啊,你得振作起來,葛慶這是有肝膽相照的朋友呢。」花嬸又勸著道。

  葛婆婆緩緩的點點頭,或許她還能有再見到孫兒的一天。

  雪依然沙沙落下,掩去了足跡,掩去了行人的氣息。

  王成此時已回到了家裡,倒不是他故意不現身,只是他在外面聽了有一會兒了,那位來照應葛婆婆的是個熱心腸的,既然有人在照顧葛婆婆,自不用他在幹什麼,一點米面吃食,實在是小事,放在門口,自由人搬著進去就行了。

  此後,每隔幾日王成便會送點吃的去葛家。

  而葛慶之案本就明晰,不過,凡牽涉到殺人案,縣裡審好,還要交由府裡,最後還要上報刑部審批,如此,最後的判決還要等到來年。

  ……

  轉眼就是大年三十了。

  九冬三十夜,寒於暖分開。坐到四更後,身添一歲來。

  魚燈延臘火,獸炭化春來。青帝今應老,迎新見幾回。

  王家今年的年夜飯算得上是豐盛無比。

  「阿黛,快吃,吃完,我們去湖邊看煙花。」王靛邊吃邊衝著阿黛道。

  「嗯。」阿黛點點頭。

  西湖上,今夜有人放煙花。

  劉氏瞪著兩人說過年吃個飯也不安生著吃。

  一邊王爹卻是難得的笑哈哈道:「同去,同去。」

  如此,吃過年夜飯,王家一家人便到了西湖邊。

  湖面上,遊船畫舫交織往來,各色魚燈並不會比上元節更遜色多少。

  王家的漁船上,阿黛和王靛兩個紮了兩隻大魚燈,阿黛還特意把魚燈製成了孔明燈,到時,別人放煙花,她們放孔明燈。

  此時阿黛等人坐在自家的漁船上,看著通明的漁火,頗有火樹銀花不夜天的感覺。

  「來衝風雨來,去踏煙霞去,斜照萬峰青,是我還山路。」就在這時,湖心不遠處,傳來一陣男子的誦詩聲,那音調裡透著一股子豪邁和灑脫的氣概。

  阿黛一聽,眼睛瞪大了。

  這聲音,這詩,阿黛在入夢裡聽過,是燕赤霞!!入夢裡,他還在無名驛站,如今,除夕之夜,這位卻到錢塘了。

  此時湖面上魚燈星星點點,如一在上繁星密佈,再加上夜霧濛濛,西湖水面的各色船隱隱約約,如仙河上仙舟飄渺。

   只不過有的人,在任何時候任何地點都是奪人眼球的存在。

  湖心烏篷船,船頂掛著一隻魚燈,燈下,一青衣男子,頭紮方巾,背倚長劍,面貌看不太清,只是那身形如山嶽一般挺立在船頭。而那詩正是從他的嘴裡發出。

  「好詩。」周圍船上的人都跟著起鬨,其中還有一些總角小兒的喊聲,甭管聽不聽得懂這詩,但那氣概讓聽的人都是豪情萬丈。

  人於人之間的交流,不管是語言,動作還是別的,總歸最終所交流的就是情感。豪邁之情,灑脫之情等等。

  而最能感染人的,引起人共鳴的也是這些東西。

  黃口小兒亦能領會。

  「這定是個劍仙,我們追上去,我要請他吃酒。」王成這好結交高人的毛病又犯了,這會兒一臉興奮的道。

  於是便撐起船,朝著湖中心的烏篷船追去。

  只是今日船多,等得王家的船駛出沒多久,那烏篷船早已不見了蹤影。

  「可惜,可惜,失之交臂啊。」王成一臉失落的搖頭。

  「大哥,山重水覆疑無路啊,柳暗花明又一村。說不定哪天,高人就到你眼前了。」阿黛笑嘻嘻的道。

  此等大牛人物,理當是眾裡尋他千百度,暮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的。

  而於王成來說,高人蹤跡渺渺的本就是不易尋的,若是讓他一追就追到,說不得反而不是高人了。如此情形,反倒成了情理之中。

  此時,空中一團焰火綻開,燦爛奪目。

  「給你。」這時,坐在船頭上的王靛將一件東西遞給阿黛。

  阿黛打開一看,卻是一根銀簪子,這才突然的醒起,明年,也就是明天,她就及笄了。

  「謝謝二姐,我們放燈。」阿黛笑著收下道。

  於是兩人點著了魚燈下的燭火,燃了一會兒,魚燈便緩緩升起,四周煙花綻放,卻是有著眾星捧月之勢,隨後煙花漸滅,魚燈漸遠……

  「霉運去去,康樂來來。」一邊孟氏看著漸去的魚燈,也說著喜慶的話。

  如此,大齊昭康三十五年在一片熱鬧的鞭炮聲中過去了。

  夜裡,睡在床上,阿黛氣機飛揚,立春的第一場雨到來了。

  綿綿密密的細雨聲入得夢來。

  京城百里外,冷面將軍智珠在握,胡人大將連連嘶吼:「中計了,中計了,快退。」

  然已是十面埋伏,胡人九部聯軍退無可退。

  喊殺聲震天。

  而此時,京城古宅一狐穴,胡婆婆端坐上位,面前,一隻隻小狐衝著她做揖輯禮,然後領過一個個紅包,然後歡喜的吱吱叫,那樣子憨態可掬。

  夢境再變。

  錢塘舊湖堤邊上鬼鋪,有華光隱現。古書云:屋有華光,必有其寶。

  而雲山仙台,白蛇已化人身,一副洛水仙姿,白髮黃袍的老道坐在蒼松之下,身前是一煉丹爐。

  「師傅,素貞下山,該如何瞭解於許仙之間的恩怨?」白素貞坐在丹爐前,手裡拿著一把巴蕉扇,正扇著爐火。

  這時,那白髮黃袍的老道手一揮,虛空處,便出現了許仙的身影。

  「你看他是誰?」白髮黃袍的老道問。

  「是許仙。」白素貞回道。

  「再看呢?」道人繼續問。

  「是在悟道里面跟我有恩怨糾纏的許仙。」白素貞繼續道。

  「在我看來,他是許仙,他是人,他是一方天地,你已執迷於悟道之中了。」白髮黃袍的老道含笑搖搖頭道。

  白素貞額上冒汗,是的,她執迷了。

  「妖修千年,只為成人,而人身是一天地,天地之中,唯求本心。你於許仙之恩怨,不是要瞭解什麼,而是看你求什麼。」老道之聲如暮鼓晨鐘。

  白素貞沉默。

  「素貞明白,素貞於許仙本是不相干的兩人,然悟道之中,有了恩,有了情,亦有了怨和債,素貞可以了恩,了情,了怨,了債,然最終所得卻在貞素一念之中,素貞本心想求何者,便能得何者。」白素貞道。

  「善。」老道點點頭。身形漸虛。

  白素貞下山了,自雲台拾階而下,據說雲台石階有一萬八千階。

  …………

  阿黛是在一片鞭炮聲中醒來的。

  「懶丫頭,快起來拜年。」屋外,王靛大叫。

  阿黛卻在回味著夢,每回老道在點化白素貞時,阿黛便也在跟著學道,一念蒼海,一念桑田,人的一生功過,便在這一念之間。

  再想著京城戰事,大勝可期,還有那些討紅包小狐,突然間心情大好。

  出得屋,卻看到王靛正站在院中跟安修之說話,顯然安修之是一大早來拜年的。

  「阿靛新年好。」安修之揖禮道。

  王靛臉色有些不太好,畢竟任誰面對著退了親的未婚夫,總不會太愉快的,不過,想了想,終是福了一禮道:「安大哥新年好。」

  「聽叔父大人說,阿靛近來丹青之技進步很大,恭喜阿靛了。」安修之又道。

  「謝謝。」王靛平淡的回道。

  「阿靛,快來幫忙。」廚房裡,劉氏叫著。王靛一溜跑的進了廚房。

  阿黛走到院中井口處,打了一桶井水,然後衝著安修之道:「安大哥,在你跟阮小姐的流言沒有解決前,還是莫要來招惹我二姐了。」

  這個惡人只有她來做了。

  安修之於二姐是有真情,阿黛知道,但既然已退了親,再加上上回賞梅會時,阮秀朝著王靛發難。

  在大多數人的眼裡,阮秀此舉正是因為安修之之故,所以,阮秀才會朝著王靛發難。

  聽說,當初公主頗中意阮秀的,想為二子趙昱求娶阮秀,就因為這個原因放棄了。

  所以,現在錢塘人就等著安修之跟阮秀訂親的消息呢,這時候,王靛若是糾纏其中,對二姐沒有好處。

  「我明白了。」聽了阿黛的話,安修之沉默了好一會兒,嘆了口氣點點頭。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8-11 07:53 PM

第五十九章 信

  緣斷時不要糾纏,緣繼時不要放棄。

  人生種種就在一個相宜。

  用後世的話來說,就是在合適的時候遇上合適的人,做合適事情,如此萬事相宜。

  安修之顯然懂這個道理,離開時也頗為灑脫。

  不過,他離開時仍是留下了那句話。王靛不定親,他便不議親。

  倒是讓王爹和劉氏頗是唏噓了一把。

  王靛只是窩在灶頭燒火,看不清神色。

  正有初十,吉日,宜動土,修宅。

  阿黛一大早是在幾聲喜鵲的叫聲中醒來,醒來之時,就聽得大哥跟大嫂在低聲的說話。

  「你別去了。」是王成的聲音。

  「你能去得,我為什麼去不得,難不成你跟你那些兄弟之間能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我們夫妻之間反而不能了?」是孟氏不由的揚高了聲音,有些不憤的道。

  「哎呀,誰跟你說這些啊。」王成沒好氣,可沒一會兒,又傳來孟氏的抽泣聲,王成只能無奈的道:「好好好,你要去就去吧,不過留在鋪子外面,鋪子裡都是重活,你一個婦人家,別摻和耽誤了事情。」王成道。

  孟氏只要能去,倒也不跟王成較這些真,立刻的拉泣聲就沒了,脆響響的應了聲。

  「嘻嘻,大嫂是假哭,大哥其實是在擔心大嫂出事。」屋裡,王靛也醒了,王成和孟氏雖然壓低了說話聲,但最後兩句聲音卻是抬高了的,因此,王靛也聽的清清楚楚。

  「嗯。」阿黛應了聲,自也能聽出大哥話裡真正的含義,當然,大嫂其實也是擔心大哥。

  此時,阿黛繼續聽著院外的喜鵲在叫這是吉兆,再想著前幾天入夢裡,舊湖堤邊鬼鋪,隱現華光,看來,今天修鋪子說不定有意外的收穫。

  「懶丫頭,你去不去?」這時,王靛又嘟著嘴問。

  「不去,想去也去不了。」阿黛很乾脆的道。

  「沒心沒肺的丫頭。」王靛生氣了,覺得阿黛臨陣退縮。於是便飛快的穿衣起床,然後衝出了門。

  阿黛依然慢條斯理的,等到出門時,爹娘和大哥大嫂的身形已經看不見了,只看到二姐在院子裡發愣。

  這一點,阿黛早就料到了,今日請去幫忙的都是跟大哥差不多大的小夥,她們兩個女子夾在裡面實在不方便,依照娘親的脾氣,能讓她們去才怪。

  「你這懶丫頭,娘親的脾氣都讓你摸透了。」到得這時,王靛哪還不明白先前阿黛的意思。邊說著邊沒好氣的點著阿黛的額頭。

  「說話就說話,別動手動腳的。」阿黛拍開王靛的手,隨後又瞪了眼道:「二姐還不快準備。」

  「準備什麼?」王靛莫名其妙。

  「自然是準備出門啊,娘親不讓咱們去,咱們可以偷偷的去,在外面看看也是好的啊。」阿黛挑了挑眉道。

  「對啊,你這懶丫頭鬼點子真多。」王靛大叫,然後趕緊洗漱吃早飯。

  吃過早飯,兩人便鎖了門。

  舊湖堤邊,鬼鋪。

  因著頭天已經打好了招呼,因此,等王成幾人到時,門板,木窗,隔板,粉灰,等等都已經運來了。

  只不過,幾人都曉得這鋪子有些邪門,因此,這會兒都等在屋外。

  王繼善和王成父子倆先進屋,溜了一圈,手裡還拿著桿子,有危險的地方還鼓搗鼓搗,如此,平安無事,這才招呼人進屋開工。

  這行為,倒是讓一干來幫忙的心裡有了底。

  雖然王成藉著鬼鋪子考險了一把朋友,但是答應來的人裡面,自也有藉著鬼鋪子之事看看王家人行徑的,畢竟王成發財了,再不是當初的窮朋友。

  這世間也多的是發了財便不認人的。

  因此,一些人心裡也有一桿稱,若是王家人不把別人的安危當一回事,那大體上,也會覺得王成不可交。

  而此時,由王氏父子先進屋轉了一圈,查看了一下安全,平安無事,再請大家進門開工,這讓來的人看在眼裡,自對王家人有了一個相對厚道的評價。

  而此時,周圍的人看著王家要修鬼鋪,自也是各種心思。

  有的巴望著再出點事情,到時又有八卦可說。

  而有的倒是巴望著平安無事。

  巴望著平安無事的,多是周圍的店家,鬼鋪在這裡幾年,最先錢大經營時,那可是紅紅火火的,可等到錢二接手,生意拉二連三的出事不說,最後弄的想租這鋪子的都要出點事情,再到王成接手,鬼鋪之名更盛,如此,連帶著周圍店舖的生意也受了不少的影響。

  此時,鬼鋪斜對門的茶樓。

  平日這間茶樓生意清淡,今日倒是熱鬧萬分。大多都是那閒的無聊的人來看看王家這修鋪子的結局。

  錢訟師今日一個人就坐在茶樓二樓靠窗邊的位置,點了幾盤點心,叫了一壺龍井茶,悠哉悠哉的品著,這裡正好可以看到鬼鋪子的全貌。

  每看著這鋪子,錢二就有咬牙的衝動,這鋪子當年也是日井斗金的,但是自他接手後,卻連連出事,再加上傳言他奪了長兄家財,因此,當時就有流言說是他的報應。當時真是狠狠的掃了他的面子。

  只不過後來,想租這鋪面的商家也都是接二連三的出事,因此,關於他的流言才漸漸的少了些。

  而至此,他就有了一個樂趣,誰接手這鋪面,他就喜歡坐在茶樓這位置,看著別人吃憋,那心裡就跟六月天喝了冰酸梅湯一樣舒爽。

  總之,這世間就有這樣惡趣味的人。

  而今日,王成要修理鋪面的事情傳出,他便來了。

  年前,王成被砸了頭的事情他也看到的,而今日,他就想看看王家又會出點別的什麼禍事,如此,倒也抹平了當初沒有在王成借高利貸的事情上撈著好處的遺憾了。

  「走,我們進去。」阿黛和王靛此時在也人群裡,見到王家人和來幫忙的都進了鋪子,便也跟在後面進屋。

  「哈,就知道你們會偷偷的跟來。」沒想兩人才一進鋪子,一掃帚就朝著兩人小腿掃了過來,正是劉氏。

  阿黛自以為得計,卻不知這世間,知女莫若母,她那點小算盤早就讓劉氏看透,這會兒正等著呢。

  「娘,說好不打人的。」阿黛沒好氣的瞪著二姐。

  「再不打還不上房揭瓦!」劉氏沒好氣的道,不過,終是放了掃帚。也算是默認兩人跟來了。

  阿黛嘻嘻一笑,便自顧自的在鋪子裡轉悠了起來,那日夢中所見之華光正是鋪子靠北的地方散發出來。

  而鋪子裡靠北面,原來應該是放櫃檯上,上面鋪了一層地面板,比起另的地面,要高出兩個台階。

  阿黛掃了一眼,又看到其中有一塊地面板上有血污,已經發黑了。此時,王繼善就站在邊上。

  「爹,那地上怎麼有血跡?」阿黛問道。

  「還不是你大哥年前來看鋪子時弄的,當時他就站在這裡,哪,就是上面的一塊隔壁砸了下來,砸的滿頭血,這就是當時弄上的,一會兒,弄點水來沖洗掉。」倒是一邊劉氏解釋道,那手還指了指頂上,那處原來有隔板的,此時已經空了。

  「這有血總是不太吉利的,我剛才看到送來的有地面板,不如把這一塊換掉吧?」阿黛福如心至的道,雖說華光不一定跟這有關,但是換一塊地面板實在是小事,試試又何防。

  「嗯,這樣也好。」王繼善點點頭,雖說子不語怪力亂神,但換一塊地面板圖個心安何樂不為。

  於是便叫了王成過來,然後父子倆一起,把那塊帶血的地板起了出來。

  「這下面怎麼有個罈子?別是藏了財寶吧?」沒想到,地板一起出來,下面就露出一隻大罈子,眾人一陣驚訝。

  王成平日裡聽說了一些奇聞異事,這時一臉興奮的道。

  阿黛一看到這罈子,心里約莫明白,入夢中的華光正是出自此處了。

  再想著,那塊地板上的血跡是先前大哥被砸傷時留下的,突然便有一種玄妙的感覺。

  人人都以為大哥被砸傷是壞事,卻不知這正是一種提示。

  「爹,打開看看。」王靛也在一旁道。

  阿黛動了動嘴巴,本來還想著是不是提醒一下別在這裡打開,但心神一動,覺得裡面另有緣法。因此也就沒開口了。

  壇口的泥封很緊,王繼善便拿起一邊一塊磚頭用勁砸開,沒想到裡面居然還有一層泥封,只是泥封的上面還有一封信。

  王繼善便沒在管那罈子裡的泥封,而是先拆開信,仔仔細細的看了看,看完信,眼神之中便有一種莫名的神彩,然後一臉慎重的衝著王成道:「阿成,你帶幾個人去把坊頭,李捕頭,還有錢大的娘子莊氏和錢易叫來,這信是錢大留下來的。」

  …………

  「咳,咳……」一間簡陋的土屋,自上回賣對聯,又被錢二讓人砸了攤子後,莊氏心情鬱悶之下,病又時不時的發作了。

  而這兩天,她覺得身子似乎越來越不好了。

  「娘,藥煎好了,我扶你起來喝,今兒個這藥,王姑娘可沒要錢。」一邊錢易端著藥過來。錢易嘴裡的王姑娘自是慶安堂的王欣寧。

  「是個好姑娘啊。」莊氏扯嘴皮子勉強露出一絲微笑,只是那嘴角終歸無力的垂了下來,而錢易喂進她嘴裡的藥卻又很快的流了出來,已經病的藥都喂不進去了。

  「娘,你挺住啊,上回,阿黛姑娘還說的,你這病一到春天就能好的,現在已經是春天了。」錢易哽嚥著。

  「痴兒,安慰人的話怎能做數?」莊氏斷斷續續的道。

  錢易終是忍不住紅了眼眶。

  就在這時,便聽得屋外有人拍門:「莊娘子和錢公子在嗎?」

  錢易連忙摸了臉上的淚痕,開門一看是王家的王成:「在,有什麼事?」

  「我年前買下了舊湖堤邊的鬼鋪,今日修鋪子時,在地板下發現一隻罈子,裡面有一封信,我爹讓我來請你們去,信是當初錢大爺留下的。」

  而一聽王成的話,已病入膏亡的莊氏眼中迸出異樣的神彩,衝著錢易道:「快,背我去。」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8-12 07:00 PM

本帖最後由 璃幻 於 2014-8-12 07:01 PM 編輯

第六十章 怒斥

  「信……我夫君信哪裡?」

  錢易背著莊氏跟著王成匆匆進了鋪子。

  一進鋪子,莊氏也不知哪來力氣,便掙扎從錢易背上下來,衝著王家等人急切問。

  「這裡。」王繼善也沒多話,而是直接把手中信遞給了錢易。

  錢易看了看先他們進門宋坊頭和李捕頭。

  坊頭老宋和李公甫突然被請到這裡來,初時也是一頭霧水,不過進了鋪子看到罈子,自也大約明白了些什麼。

  這會兒老宋和李公甫均衝著錢易點點頭。

  錢易便打開信讀了起來。

  「人生苦為行商,拋妻棄子離家鄉。餐風宿水多勞役,披星戴月時奔忙。水路風波殊未穩,陸程雞犬驚安寢。平生豪氣頓消磨,歌不發聲酒不飲。少資利薄多資累,匹夫懷璧將為罪……」

  錢大信開頭就是一首描寫行商古風詩,寫了行商之苦。

  而接下來,就是錢大擔心他常年行商外,若是有個意外,留下孤兒寡母,實不放心。因此,就把歷年所集之財換成黃金全都藏罈子裡,算是預防之用。

  其一,慈母多財兒,怕家裡錢財後養出個財家子,家財敗,母子生活何以為計?於是,藏金於地下,到時可緩母子生計。

  其二,又怕錢財惹人眼,反給孤兒寡母招禍,如此,地下之金正可解燃眉之急。

  而信末尾處錢大還註明,這筆錢財若意外落入外人之手,還請得財之人歸還錢家一半錢財,另一半做為酬勞歸得財人所得。

  如此種種,將錢大行商外,憂心家人心思表現淋漓致。

  聽錢易讀完這封信,莊母已是淚流滿面。

  便是王家一行人,以及被請來坊頭老宋。李捕頭都不由一陣唏噓。

  「如今不是傷心時候,接下來,是不是把罈子砸開?看個分明。」這時,倒是老宋先回過神來。

  他年輕時做過衙門文書。如今老了是這一片永康坊坊頭,算是一個積年老吏了,他知道,但凡這種牽扯到錢財事情,一個處理不當,反而會惹不無數麻煩。

  而他自也明白,王家人請他來,是做見證,那麼自然就要把罈子砸開,弄個清楚分明。

  「砸!」這時。一邊莊氏斬釘截鐵道。

  「李捕頭,你勁大,你來吧。」老宋將那還被泥封著罈子遞給李公甫。

  李公甫二話不說,拿起先前王繼善砸泥封磚頭朝著裡層泥封重重砸下去,立時。一片黃澄澄之光入得人眼,耀人眼發迷。

  全是金子。

  然後幾人將罈子裡金錠一一拿了出來。

  一起二十錠,每錠十兩,就是二百兩金子,相當於兩千多兩白銀。

  這時,整個屋子一片寂靜,二十錠金子擺一起。也是頗有些奪人心魄。何況坐都是平常人家,何曾見過這麼多金子。

  「按錢大爺留下來信,這批金子一半歸莊錢和錢易公子,一半應由王家人所得。」這時,老宋重重咳了一聲道。

  眾人這才回過神來。

  此時,莊氏由錢易扶著衝著王家人深深一鞠躬:「今日能再見亡夫遺信。薄命之人已是感激萬分,至於金子,此屋早就賣出,金子既然這屋裡發現,那全部都應歸屋主所有。」

  莊氏一字一頓道。口氣顯得十分堅決,而她心中是從未有過激盪。

  活了這一把年紀,世間冷暖嘗了不少。說起來,今天這金子事情,若是王家吞下,那真是神不知鬼不覺,不會惹下一絲毫閒言。

  可王家人坦蕩,那她自也該投桃報李。

  何況,這批金子,解了她心中一個結。

  當年,對於這批金子。她心中是有數,生前,有關這一批金子事情夫君跟她說過,只是後來錢大處理好後就又匆匆出門經商了,並未來得及跟莊氏說明金子藏於何處,畢竟,雖然錢大有著憂患意識,但也沒有想到,這一回就真會客死異鄉。

  而後來,錢大出事,錢二跟別人合夥坑了她了,為其實也是這一筆金子,她便一直以為這筆金子已經為錢二所得。

  沒想到,如今這筆金子居然以這種方式出現,她心中鬱鬱之氣突然就鬆泛了不少。

  錢二機關算,這筆金子連同鋪子錢二手中也有差不多六年,可錢二一無所知,後還把鋪子連同金子輕易低價賣了出去。

  便這一點,已讓莊氏覺得,死可瞑目了。所以,如今錢財倒不是她所求了。

  「莊夫人言重,今日之事未嘗不是錢大爺冥冥之中安排,不如就依著錢大爺遺言來。」這時,王繼善倒是坦蕩道。

  本來,錢大若是沒有信末尾留下那樣備註,那麼,今日這筆錢財王繼善定會讓王成全數歸還,倒不是王繼善有什麼高尚情操,只不過是本分,得該得,不屬於自己決不會貪。

  便一如當初,王成撿得金釵,便也留下來等失主一樣。

  只是錢大既然信末尾留下那樣話,那麼,如果王家不要話,倒反而有些惺惺作態了。

  王繼善讀書三十年,落魄困頓,學子淨街,一朝頓悟,性情之間有著鯁直,也有著灑脫,萬事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當然,錢大留下這樣備註也是一種對人性體悟,有著這樣一條備註,那得財之人說不得會看一半金子上歸還另一半,這樣不管如何,錢家人還能得一半。

  若是沒有這樣備註,那有些人會為了留下金子,乾脆就悶聲大發財了,那樣,莊氏母子便是一文也得不到了。

  「可不就是,死者為大,就該依著錢大爺遺言。」一邊宋坊頭道。

  於是,終。宋坊頭和李捕頭見證之下,這批金子就由莊氏跟王家平分了。

  …………

  怎麼回事?發生什麼事了?

  而此時,鋪子外面圍觀人那心卻跟貓抓似,之前。突然,王家讓人請來了坊主,李捕頭,還有錢大娘子和錢易,如此種種,都意味著王家人定又這鋪子裡面發生了什麼事了?

  只是自坊主,李捕頭,和錢大娘子母子被請進屋子後,鋪子就房門緊閉,外人卻是不曉得裡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這一下,先前並不怎麼好奇人都好奇了起來,紛紛打聽著。

  「誰知道呢,等裡面人出來再打聽。」一邊人回道。

  而這時,對麵茶莊二樓錢二也眉頭皺了起來。他考慮著什麼情況下,王家人會請莊氏和錢易來,難道是錢大留下了什麼被發現了?

  正想著,鋪子門開了。

  當先,錢易背著莊氏出門,莊氏身體實是撐不住了。

  那十錠金子用舊衣服包著,揣錢易懷裡。邊上有李捕頭護衛著,自不會有礙。

  此時,莊氏趴錢易背上,抬頭望,今天之事,讓她也有著冥冥之中。一切都是由夫君安排感覺,夫君這是怕她死不瞑目才安排一切吧。

  莊氏覺得呼吸有些越來越困難了。

  只是抬頭之間,莊氏有些迷濛眼神正好掃到此刻正坐二樓錢二身上。

  「放我……下來……」莊氏雖然虛弱,卻是堅定道。

  「娘,你別急。如今有錢了,我先帶你去看病。」錢易勸道,娘親身體讓他很擔心。

  「我要下來。」莊氏堅定道。

  錢易終是不敢有違,於是輕輕放了莊氏下來。

  「把金子給我。」莊氏又道。

  「娘,這外面人來人往,不安全,我回家再給你。」錢易為難道。

  「給我!!」莊氏聲音有些嘶吼。

  錢易沒法子,拿出裝金子包裹,遞給莊氏,

  莊氏接過金子,嘴角有些莫名笑意,隨後她猛打開包裹,一片金光便人前顯現:「他二叔,當年,你不就是因著這金子故意陷我兒於官司之中嗎?後連這鋪子也被你謀了去,可又如何呢?你可曾想過這金子就埋這鋪子裡?可笑這鋪子你手上六年啊,你卻一無所知,你機關算,後終落得一個笑柄,老天有眼哪!!!」

  莊氏竭力氣嘶吼!!!兩隻眼珠都要爆出來似的。

  「娘!!」一邊錢易急大叫,又急著沖一邊阿黛道:「阿黛姑娘,我娘怕是不行了,你看看她。」

  阿黛卻是衝著錢易搖了搖頭,莊氏病是否能沉痾去,機緣就當下。

  莊氏病因心病起,因怒氣鬱結,而這一下,正是她疏發怒氣時候。

  就這時,莊氏噴出一口烏黑血塊,隨後整個人就軟了下去,被錢易一把抱住。

  阿黛上前把脈,原先東方歲君星相那股灰色霧氣已經消散了,此時脈部緩而勻和,另外,莊氏也不是暈倒,而是睡著了,等她一覺睡醒,就沉痾去。

  「沒事,睡著了,你先背嬸子回去休息,明日再去藥堂,到時開幾幅調養身子藥就沒問題了。」阿黛衝著錢易笑道。

  「你是說我娘病好了?」錢易瞪大眼睛。

  「嗯。」阿黛點點頭:「心病去,自然不藥而癒。」

  「背你娘回家吧。」一邊王繼善道,這種情形他曾是親自所歷,自是明白其中緣法。

  聽得阿黛這麼說,錢易點點頭,背著莊氏,又收好金子,再由李捕頭護著回家了。

  而此時屋外人群,卻是一片嘩然,紛紛打聽著倒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今日來幫著王成修鋪子人不少,這種事情本就瞞不住,再加上莊氏這一下,沒一會兒,王成修鋪子,結果挖出錢大埋金子事情就傳紛紛揚揚了。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8-13 10:07 PM

第六十一章 埋金

  幾家歡樂幾家愁。

  孟有良就頭疼,這一天也沒心思去糧行了,而是窩在家裡,唉聲嘆氣。

  至於為著什麼,大傢伙兒心中有數。畢竟兩百兩的黃金跟他擦肩而過,是誰心中都不能平穩,更何況孟有良是有名的鐵公雞。

  不過,他一想到錢二,那心裡又好過了一點,畢竟人就是這樣,有比自己更倒霉的人,那自己的倒霉似乎又算不得什麼了。

  而至於錢二,具體情形外人不得而知,不過,聽錢家的下人說,當天,錢家砸碎了幾隻鎮德鎮的茶壺茶杯,還有一把黃花梨細腳椅子也折了一條腿。

  再加上莊氏怒斥錢二,總之這回,錢二的臉丟大了。

  「錢大娘子今天那一頓怒斥痛快倒是痛快了,可就怕是把錢二得罪狠了,那錢二是個狼心狗肺的,又是訟師,他要是針對莊氏和錢易下手,這母子倆可不見得能頂得住啊。」

  傍晚,王家人請了宋坊頭,李捕頭還有來幫忙修屋的人吃完了酒席,幾人一路回家。

  路上,說起鋪子的事情,自不免要說到錢二,由此便又說到了今日莊氏怒斥錢二的事情。

  那可也算得是痛快淋漓,顯然這些事情,莊氏已經憋了很久了,只是痛快歸痛快,怕是會招來禍患哪,劉氏感嘆的道。

  聽著劉氏的話,邊上的王繼善卻是微笑的搖頭,想那莊氏,拖著病體硬是把錢易帶大,去年,錢易還跟他一起中了秀才。

  此等人物,豈是那沒有心思的。

  「今天此舉是莊氏聰明,別看莊氏是憤然之舉,但這舉動未必沒有深思啊。」王繼善道。

  「怎麼講?」劉氏問道。

  而跟在家人身後的阿黛聽自家老爹的話,不由的沉思起來,一開始她也以為莊氏是憤然的衝動之舉,可經老爹這麼一說,她反而另有想法了,

  從莊氏的為人來看,應當不是那麼衝動之人,何況已經病到這種程度,按理,當時不應該有那樣的舉動的,更何況,財不露白這種大家都明白的道理

  不過,細想之下,阿黛卻是明了了。

  莊氏此舉看似蠻撞,實際上卻是自保的行為,挖出金子的事情終是瞞不了人的。

  錢二知道也不過是早晚兩天的事情。

  而這批金子正是當年錢二挖空心思想得到的,如今在手上六年,居然一無所思,最後反而又落到了王家和莊氏手裡,想來錢二是決不肯甘心,到時自免不了有許多陰司的動作,而首當其衝的定然是錢易母子,畢竟他們最好對付。

  而王家這邊,王繼善如今已有訓導之職,又深得縣太爺李致正和於老先生看中,錢二就算打什麼心思也不是那麼好下手的。

  而錢易母子就容易的多,那莊氏顯然正是想到這一點,所以,莊氏直接就點出當年之事的黑幕,指出錢二當年所作所為,把矛盾完全挑開,如此,大家都知道錢二一直就在打這些金子的主意,那以後,針對錢易母子,錢二要再想什麼花招,都得掂量掂量了。

  畢竟,錢二這些年打官司也沒少得罪人,再加上他是秀才,還想要考舉人功名呢,如今因著莊氏的怒斥,多少人盯著他,他自也不能授人以柄。

  可以說,莊氏此舉是用心良苦的。

  果然,王繼善的解釋跟阿黛所想的一樣。

  「那這麼說,咱們以後也要防著那錢訟師。」劉氏瞪著眼道。

  「倒也不用刻意防,畢竟咱們跟他八桿子打不著,就算鋪子有什麼爭議,咱們也是從孟有良那裡買的,於錢訟師不相干。不過,以後若是有什麼空子讓他可鑽,那就要注意他一點了。」王繼善道。

  所謂小人如鬼,正是指錢二這種人。

  點化裡面,大哥就是差了錢二的道,不過,如今許多的情形跟當初點化中所見的情形都不一樣了。

  未來會怎麼樣?阿黛也無法盡知。不過,依著大哥的脈相,或有爭訟之慮,但無破家之險,因此倒不需太過擔憂。

  …………

  回到家裡,王成把那十錠金子拿了出來。

  雖說這金子之前已經看了許多遍了,但這時再看,仍不免有些失神。

  這窮的時候恨不得天上掉下財寶來,可這真等到天上掉下財寶了,又有些無所適從。

  一切感覺跟做夢一樣。

  「懶丫頭,你捏捏我,看看疼不疼?」王靛直到這時還瞪大著眼睛。

  阿黛伸著兩根手指,用勁的在她的胳膊上一擰,王靛一陣抽氣,連忙躲開:「懶丫頭,你還真捏下。」

  阿黛斜了她一眼:「你讓我捏的。」以前吃了這位姐兒多少的虧,這回能補一點是一點。

  王靛只得吃了這個啞巴虧,沒好氣的瞪了阿黛一眼。

  一邊王成和孟氏也是興奮的一陣眩目。

  王繼善將一切看在眼裡,發財是好事,但處理的不好,可能就是禍根。

  「阿成,這些金子你打算怎麼處理?」王繼善這時一臉慎重的衝著王成道。

  錢財迷人眼哪,別說這些孩子們,便是他王繼善,瞧著那些金子也一時恍惚,好一會兒才冷靜下心來,這多得益於他苦讀三十年磨練出來的心智。

  「再買田地?再買鋪子?」王成抓了抓頭,也有些弄不太清楚,當然,按他心中所想,這些錢財正好拿來多交朋友,或拜高人為師,學那神鬼莫測之道。

  「這會不會太過招人眼啊?」倒是一邊孟氏有些心裡不安的道。

  「嗯,阿霞這點顧慮的對。」一邊劉氏也點頭。

  「阿成,今日錢大爺的信你也看了,對於這事情,你有什麼感想?」王繼善卻又突然轉了話題。

  阿黛跟在後面眨巴了一下眼,老爹這是話中有話啊。

  「沒什麼感想啊。」王成粗線條,只覺得一切都是巧合,能有什麼感想。

  「你好好想想。」王繼善沒多話,有些事情還是要這小子自己想通的。

  夜裡,王成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你說,爹是什麼意思?」王成問睡在邊上的孟氏。

  「我哪曉得?」孟氏困的很,嘟喃了一聲。

  王成還在想著:「那錢大爺除了把金子埋在地下,也沒做什麼事了,這能有什麼感想?」王成直迷糊,他本就不是個善於動腦筋的。

  而這時孟氏聽到他的話,卻不由的坐了起來:「 哦,對了,爹會不會是讓你學錢大爺那樣將金子埋了。」

   「說不準還真是這意思,我明白了,爹定是怕我因為這些金子,又開始胡混起來,不用心做事。」聽得孟氏這話,王成猛的從床上坐了起來。又推了推孟氏:「你去弄只罈子,我去院子裡挖點黃泥,對了,你再弄點糯米漿,到時封的更緊一點。」

  「你還真打算埋啊?」孟氏吸了氣道,有些不太樂意。

  「埋,說不準,咱哪一輩的子孫也受了難了,就靠這些金子度過難關。」王成拍著巴掌道,又拍了拍孟氏:「放心,我經營酒肆,一樣能給你賺回這些金子來,再說了這金子就算是埋了,那也還是咱家的,又丟不掉,只是不准用罷了,你心疼個啥。」

  孟氏想想也是,於是,接下來,就是孟氏和王成兩個出門的腳步聲。

  阿黛睡在床上,氣機充盈之間,孟氏貓在廚房裡找罈子,王成在院中的梅樁下挖黃泥的情形便一一入目。而正屋,王繼善披衣起床,悄悄的看了王成在院子裡忙活,回到屋裡睡下,一切歸於寂靜,只有夜風輕掃。

  如此,也挺好。

  …………

  「話說,這世間有沒有鬼?我告訴你們,有!!!」

  西湖邊的茶鐺上,一身長衫的瞎眼說書人,拍著快板說著書,幾個老叟,一群總角小兒,還有不少遊人圍在瞎眼說書人周圍。

  「啪。」的一聲,瞎眼說書人快板拍完,便又繼續道:「別的不說,單看舊西湖堤邊鬼鋪便知,這些年,鬼鋪子之所以鬧鬼,並非別的,乃是趙大爺陰魂不散,在宅子裡守著黃金,而他守著鋪子,其實是想尋一個可託付黃金之人,只是人心難測,誰能託付,誰不能託付,趙大便是作為鬼,也不一定能分清的,於是才有之前種種鬧鬼之事,這是一種試探,而書上說,為人不做虧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門,只有心正之人,自不怕鬼鬧事,也只有正心之人,才不會貪了黃金。而這鬼鋪子經過錢二和孟無良之手,均無所獲,此二人心正不正,咱們且不提。只說,這鋪子到得王成手上,便接二連三出事,按理,一般人是不敢再碰這鬼鋪了吧?可王成,義士也,不懼鬼怪,錢大終於等到了可以託付的人,於是顯出黃金,而王成果然不負所托,歸還黃金……這就是錢大鬼魂顯靈,王成恩義還金的故事。」

  「好……」瞎眼說書人說完,眾人便鼓起掌來。

  此時,不遠處的湖心亭,燕赤霞同一位華服公子對坐飲酒,一邊饒有興趣的聽著岸邊瞎眼說書人說的故事。

  「有趣有趣,此等人物,近年來已少有聽聞了。」燕赤霞一口乾盡杯中之酒。

  對面那華服公子掐指一算:「王家酒肆不久就要開業了,不如到時,我們便去捧捧場。」

  「余德兄有此興趣,燕某奉陪。」燕赤霞大笑道。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8-14 06:08 PM

第六十二章 驚雷

  阿黛的夢裡。

  京郊百里外,燕城。

  夕陽,殘血,斷壁,更多的是倒在地上的屍骸。

  城門口,趙拓騎於馬上,身形挺拔如山罐岳,身著黑甲,面容冷峻,手中長劍,斜指向天,上面的血跡順著劍身一滴滴的滴落在地面上的泥土。

  而他對面,是胡人的戰陣,當先之人,正是胡人九部赫赫有名的達汗王,正是他一手將胡人九部統一起來,到如今,成了大齊邊境最大的禍患。

  不過,此時,他亦是很不好過,今番,他興師伐齊,本以為齊國定會早早和談,可不成想,最後一步一步的他居然落入了這位趙將軍所佈之局。

  漢人有一個典故,叫既生瑜,何生亮。

  此時,看著對面的趙拓,達汗王心裡就有這種感覺。

  而今日燕城之戰,將是決死一戰,他生,那便能全身而退,還有捲土重來的機會,他死,今番入侵大齊的胡人九部子弟怕就要全軍覆沒,到時,胡人九部將陷入自亂之中,再無能抗橫大齊之力。

  「呼呼!!!」想到這裡,達汗王舉著長刀,大喝一聲:「我勝!!」

  「呼呼!!!王勝!!!」

  「呼呼!!!王勝!!!」

  他身後,眾胡部將士手舉長刀,揮舞著大喝。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豈曰無衣?於子同澤。王於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行。」

  「豈曰玩衣?於子同裳,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

  而這邊,趙拓身後的將士也昂揚的唱起了這首秦風,同樣也是在為趙拓鼓勁。

  整齊的聲音,在肅殺的戰場上飄揚,那殺氣,讓飛在空中的大雁都不由的發出一聲哀鳴。

  風霍霍飛揚,帶著血腥之氣。

  趙拓,達汗王兩人同時動了。

  兩騎戰馬在風中急馳,朝中對方衝去。

  血腥之氣更濃了,隨後雙馬在急馳中交錯,又奔出十餘步,雙馬立定。

  趙拓依然是劍尖斜向天空,達汗王同樣背挺如松,只是只眨眼的工夫,達汗王的身體便從馬背上滾落在地……

  「將軍威武!!」瞬間,漢軍戰陣發出陣聲的嘶吼。

  「沖……」趙拓劍指胡部戰陣。

  胡軍戰陣亂成一鍋粥。

  嘶殺振天……

  ……

  一騎戰馬自燕城急馳,手持戰報,直朝著京城奪去……

  「大捷,大捷,達汗王被殺,胡軍盡數被俘……」戰報直進宮門。

  立時的,籠罩在大齊上空的戰場煙雲煙消雲散了。

  好一場大捷!!

  阿黛自夢中醒來,心底也透著喜意。

  院中,梅花仍帶數朵,湖邊,柳枝已爆新芽。

  阿黛在井邊打著水,王爹已經穿載整齊,新年過完了,王繼善自又要去同文書院當差了,還要給一些同年拜年,

  「去了書院,你安心讀書,家裡一切有我,莫要擔心。」此時,隔壁傳來聶小倩叮囑寧采臣的聲音。

  寧采臣好福氣,家裡一切都被聶小倩打理的妥妥噹噹的,而聶小倩雖不太跟別人往來,但,但凡鄰里有什麼事找到她頭上,從來不沒有拒絕的,也未有辦不成的。

  如今這一帶有傳言,生女當如聶小倩,娶媳當如聶小倩,而寧家可是把這兩樣都佔了,不得不讓讓大嘆,王家好福氣啊。

  風過,院中落花飄落幾瓣,而樹樁下,是挖開的新泥。

  王成昨天夜裡跟孟氏忙活了一晚,埋好了金子,因此,不免又睡遲了點。

  今日一起床,便又要匆匆出門,開酒肆之前也有許多事情要準備。

  一來,要到衙門那邊去登記,另外,酒水,下酒菜什麼的也要備好,更重要的是一些浮浪人的打點,好在這方面,王成本就是混子,跟浮浪人其實也沾一點邊,再加上他好交友,倒是沒什麼問題。

  「大哥,等等。」阿黛看著自家大哥要出門,便連忙叫道,然後一溜小跑的回了屋,取了寫好的白娘子傳奇的書稿。

  「你再找個說書先生,讓他先熟悉這故事,到得開業那天,正好說說,也熱鬧熱鬧。」阿黛說著,把書稿塞在自家大哥的手裡。

  「我開的是酒肆,又不是茶館,哪用得著說書先生啊。」王成抓著腦袋。

  「這可不是這麼說的,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返……李白鬥酒詩百篇,長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你瞧瞧,自古以來,哪一個名人,哪一個典故能少得了酒,品酒,聽故事,交朋友,四海之內稱兄弟,這是灑肆之精髓,如何能何得了說書人,少得了這些傳奇故事?」阿黛挑著眉反問。

  阿黛一說交朋友,四海之內稱兄弟這些,正對準了王成的味口,王成果然點頭:「說書人少不得。」

  只不過等得翻了一下故事,卻是有些樂了,居然是許仙和白娘子的故事。

  「小心漢文跟你急。」劉氏點著阿黛的腦袋。

  王成卻一把把書塞進懷裡,出門了。

  「湖邊的瞎眼老漢說書不錯……」後面王繼善提醒道。

  「知道了……」王成的聲音遠遠的回道,人早已不見人影了。

  而就在這時,原來晴朗的天空閃現一片烏雲,隨後一道閃電劃破長空,接著便是雷聲隆隆作響。

  「驚蟄都沒到呢,怎麼這個時候打雷了?」劉氏驚訝的道,往年這個時候可沒聽過打雷。

  「不會是燕城戰事有什麼變故吧?」一邊王繼善有些擔心的道。這段時間,男人們關心的最多仍然是燕城戰士,畢竟這關於國家氣運。

  阿黛這時心底也是一悸,驚蟄未至雷聲起,預示人間有不平事。

  而聽著自家老爹的話,阿黛便想起昨夜的入夢,燕城的那場戰事真個是驚心動魄,氣吞山河呀。

  「爹,燕城大捷了,達汗王也被趙將軍一劍斬於馬下,趙將軍創下了不世之功。」阿黛笑mimi的道。

  「你又知道,你還能遠見千里啊。」邊上王靛跟阿黛抬槓。

  「嗯。我就是知道。」阿黛理所當然的點點。

  只不過,燕城這場短兵相接的戰趙拓打贏了,可接下來朝堂上還有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是輸,是贏就未可知了。

  再想著趙拓的斷頭之相,前段時間,聽說趙拓的舅舅已經進京了,也不知這斷頭之相會不會改變。

  趙拓的脈相於阿黛來說就是一個待解的迷,她已經猜到了謎底,但準不準確,卻要命運這只大手來揭曉。

  王繼善雖曉得這小女兒有些宿慧,但這種事情,王繼善也只能半信半疑,一會兒去書院,大家自不免要談到燕城戰事的,正好聽聽。

  於是,王爹匆匆出門了,出得門,正好碰上寧采臣也出了門,兩人便結伴同行。

  阿黛也出門了,去藥堂。

  而王靛留在家裡,今年,阿黛也及笄了,那麼王靛的婚事就迫在眉睫,前幾天,大伯娘周氏過來的跟劉氏提過,接下來的春社日,花朝節等聚會,周氏讓劉氏帶著王靛多走動走動,也好相相人家。

  女兒家養大了,你窩在家裡,外人到底弄不清好歹,說不得反而被一些長舌婦給敗壞了姻緣。就好比那酒香也怕巷子深啊。

  周氏的這翻話,劉氏聽了自也是心動了,再加上如今阿黛都及笄了,若是二女兒還不定親,那小女兒的事情說不得也會被耽誤了。

  那可就誤事了。

  而當日,雖然王靛也算是挽回了一些名聲,但別人也不會僅僅憑著賞梅會那一下子就定論,總還是要看看的,如此,當日王靛雖引得一些大婦的關注,但到底大家還是在觀望中。

  也因此,這段時間,劉氏更是讓王靛在家裡學著胡婆婆留下來那本冊子上的規矩,又教著阿靛一些處理家務的人情世故等等。

  只是如今,外間的一些閒言,偶爾的還是會拿京城公子來說事情。

  當然,對於這一點,阿黛倒是淡定,只要小青一出現,那自家二姐於京城公子的閒言便會煙消雲散。

  古老的青石街,一間打鐵的鋪子正發出噹噹的打鐵聲。

  兩個老農坐在門口,一邊等著鐵匠師傅修好農具,一邊在閒聊著。

  無外乎今年會典多少田畝種種等話。

  「哎,今天我原先想多典幾畝的,如今這心裡倒是有些打鼓,這驚蟄未致就打雷,可不是個好年成啊。」那左邊的老漢道。

  「這也不一定,天災人禍的,誰曉得這老天是預示著天災,還是預示著人禍,總之咱們種地的,甭管它好年成壞年成,這地都得好好種,種的好,好年成就能得個豐收季,一家人吃飽穿暖,這壞年成呢,多種一點,多流點汗,也能多收那麼一點,說不定到最後就是救命的糧。」右邊的老漢聲音暗啞的道,但一翻話卻蘊含著一種人生至理。

  甭管你老天爺怎麼樣,我該的依然努力去作。

  不過,老農的話,卻讓阿黛突然想到一件事情。

  太素秘法雲,天意其實就是民意。

  西湖水乾,雷峰塔倒,白蛇出!這是流傳了幾百年的傳說,就相當於民意了。

  而如今雲山仙台的白蛇已經下山了,等她到得錢塘時,正應了白蛇出的典故。

  如此,西湖水會幹嗎?雷峰塔會倒嗎?

  驚蟄之雷會不會預示著這個,阿黛無法窺盡天意。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8-15 08:16 PM

第六十三章 人意

  沾衣欲濕杏花雨,吹面不寒楊柳風。

  再走得幾步,細雨不知不覺又細密密的飄灑而下,阿黛並未帶傘,便拋開西湖,雷峰塔,許仙,白素貞等等紛亂的思緒,提著裙襬,小跑幾步,又輕跳幾下躍過路邊的水窪子。

  看著水窪子倒映出輕快的身影,一時間,阿黛竟感到輕鬆和愜意。

  雨絲帶著氣機瀰漫開來,慶安堂隔壁的茶鐺上,說書人正說著錢大陰魂顯靈,王成恩義還金的故事。

  總之,自去歲王繼善打更起,王家的話題斷斷續續的就未曾停過。

  阿黛已經聽怪不怪的,能成為說書人嘴裡的傳奇,亦是一件能讓人心情飛揚的事情。

  須臾間,阿黛便進了慶安堂。

  堂裡,幾個夥計在打掃著衛生,許仙早早來了,正坐在坐堂大夫的位置上給人看病,許仙因著生而知之,自去年起,便已經坐堂了,手下也治好了幾起疑難雜症,如今在錢塘也算是小有名聲。

  而內堂卻傳來一陣低低的笑語。

  王欣寧坐在櫃檯邊上,一手只在劈裡啪啦的拔著算盤,身子卻斜到一邊,隔著門簾,正伸長耳朵聽裡面的話。

  阿黛看她那樣子好笑。而此時,王欣寧看到阿黛來了,直朝著阿黛招手,等阿黛進了櫃檯,便把賬冊丟給阿黛,她乾脆搬了只小凳子坐在門簾外面,一手拋了半面門簾,內屋裡的聲音便清晰了很多,斷斷續續的傳進了她的耳裡。

  阿黛氣機充盈,此時雖然一手幫著王欣寧盤賬,內屋裡的說話聲卻是一絲不露的傳進了阿黛的耳裡。

  原來是莊氏,足足睡了兩天,莊氏的身體大好了,今天過來,一是前天,阿黛讓她睡醒後來藥堂裡開點補身子的藥,畢竟病了六年,身子已經虧了。另外就是來感謝這些年慶安堂對她的照顧。

  這些年,莊氏母子的難處大傢伙都看在眼裡,因此,莊氏的一些診金王和大多數時候都免掉了,便是藥費,也多是要比正常的優惠不少。

  這一切,莊氏心中有數,如今,莊氏一掃沉痾,一番感謝是少不掉的。

  不過,阿黛聽了一會兒,倒是聽出味道來了。

  卻原來莊氏一直以來就看中王欣寧,只是以前那種情況,終怕是拖累了王欣寧,再加上莊氏也是心高氣傲的,知曉周氏有著攀高之心,莊氏自不想讓自家兒子被人看輕。因此,雖然心裡早看中王欣寧,但嘴裡卻沒露出絲毫的口風。

  不過,如今終是不一樣了,莊氏一掃沉痾,再加上又得了金子,之前,還聽莊氏跟周氏說,錢易如今正著手把當初賣掉的一些田畝和宅子買回來,再加上錢易去年也考中秀才,如此,錢大一房這是又要起來了。

  如此,錢家也算是有了些資本。

  不過,以莊氏的穩妥,這驟然發了財,就馬上提出結親之間,其實不太好。

  只是世上許多事情是手快有手慢沒有的,王欣寧正是說親的年紀,自去年以來,周氏頻頻帶她參加一些婦人的聚會,這些莊氏心裡是明白的,若是不早先提出,等到王欣寧定了親,那便什麼都遲了。

  因此,莊氏便趁著今天來開藥並感謝之際,儘管覺得還不太適宜,但還是隱晦的提出了這個意思。

  接下來自看周氏應不應和了。

  不過,聽裡面的談話,莊氏倒也沒有直接籠統的提出結親之意,只是表明的她對王欣寧的一直以來的喜歡,但那言下之意,聽的人也能聽明白的。

  周氏雖然沒有明的接茬,但是也讓莊氏以後多走動,這也就是沒有拒絕,還有商量餘地的意思。

  畢竟之前從未想過跟錢家結親,如今莊氏似乎有這意思,那家裡幾個人也要好好商量一下才行。

   如此,周氏和莊氏算是有了一個默契,便是最終結不成親,那莊氏也不會有遺憾了。

  這時,屋裡有了起身的響動,正聽門角的王欣寧動作比兔子還快,飛快的把凳子拖了回來,搶過阿黛手上的算盤和賬冊,就劈裡啪啦的拔了起來,不過,全是在亂拔。

  阿黛在邊上忍著笑。

  此時,裡屋幾人又聊得幾句,莊氏告辭,掀了簾子出來,先是衝著王欣寧笑了笑,見著阿黛卻是施了一禮,倒是唬的阿黛手忙腳亂的,阿黛連忙拖起她:「莊嬸子,你這可是要折殺我了。」

  「不折殺,老婦能有今日,多虧了阿黛姑娘吉言。」莊氏道是一臉慎重的道,王家於她的大恩,無異於雪中送碳。當然,同阿黛說,莊氏只提了阿黛之前說她身體要痊癒的預言,至於王家於她的大恩。

  所謂大恩不言謝,是因為「謝」字太輕了,這些事,她自會讓錢易記在心裡。

  隨後莊氏便告辭了,王欣寧連忙把包紮好的藥遞上前。

  看著莊氏遠去的背影,王和同周氏自不免一陣唏噓,感嘆莊氏母子終守得雲開見月明。

  …………

  「錢易公子好像挺不錯的。」阿黛衝著王欣寧眨眼。

  去年賞雪會後,阿黛想著堂姐受自家二姐的閒言牽連,也惹了一些閒話,莊氏當時就一直在安慰欣寧堂姐,再想著當日,王欣寧跟錢易的樣子,別說,這事說不準還真有譜。

  「去,後院的水缸沒水了,你挑水去。」王欣寧惱羞成怒,推著阿黛進了後院。

  看著後院水缸滿滿的水,阿黛哈哈大笑。

  「阿黛妹子……」這時,身後傳來許仙的聲音。

  許仙今天穿著一襲青衫在後面衝著阿黛拱拱手。

  「許大哥,何事?」阿黛轉身問道。

  聽得阿黛的問話,許仙臉色微紅,吱吱唔唔的好一會兒才問道:「那日,你說到得春天,我就能等著我要等的人,可是真的?」

  去年,莊氏來看病時,阿黛當初就曾斷言過,到得春天,莊氏的病便去沉痾盡去,只是莊氏一直在慶安堂看病,大夥兒對她的病情知悉甚深,說實話,也就是過一天算一天的,因此,阿黛當初說這話時,藥堂裡的人跟莊氏一樣,都只當是安慰莊氏的話,便是王和也曾以此說阿黛得治病得聖人三味,說這是一種心理治療。

  可不曾想,錢大陰魂顯靈,王成恩義還金,莊氏大罵後沉睡一場,等得睡來,果真是沉痾盡去,而此時,剛剛入春。

  雖說,大家認為阿黛的斷言也只是碰巧了,但許仙生而知之,於天道之間亦有那麼一點點感悟,倒覺得阿黛妹子的斷言未必就是巧合,再想著,阿黛曾斷言他將在春天時遇上想尋找的人,因此,這會兒終是忍不住相問。

  阿黛沒想到許仙這般一問,倒是繞有興趣的打量著許仙,自點化以來,許是能感興一些天道,阿黛的性子便有些自然而然的隨性和灑脫,這會兒倒沒覺得盯著許仙看有什麼不妥,倒是許仙讓阿黛看的頗有些拘促。

  「前面忙,我回去了。」許仙臉皮薄,終怕阿黛取笑他,便打起退堂鼓了。

  「許大哥,你要等的人是什麼人?」阿黛側著臉突然問道。說起來,她對許仙生而知之,以及雲山仙台白蛇入道如何感興許仙的事情都很好奇,只是一般來說,這種隱秘的事情總是不好問的,如今,許仙問起,阿黛正好解解心中疑惑

  聽著阿黛的問話,許仙停了腳步,低頭沉思了一會兒,就慢慢的走到走廊對面的池邊,蹲在那池壁上,看了看池邊的一株魚腥草,然後道:「我也不知道是什麼人?總之,從很小的時候我就夢到許仙和白素貞傳說中的事情,初時我以為是我聽故事聽的太入迷了,可久而久之,我發現夢中的一切我都身有感受似的,尤其是到了藥堂來,習醫道之術,意跟夢中所學一樣,而每夜夢迴,總似乎能感覺有人在某處等我似的……」

  一個人心裡壓著一個秘密,時間越久,總是越有一種越來越沉甸甸的感覺,而關於許仙等人之事,平日裡大家也只是當笑話說,並不真當他是要等什麼人,唯有阿黛,許仙覺得,她是真的知道。

  原來不過也是一場入夢。阿黛的入夢是能見著一些事情。

  而白蛇的問道,卻變成了幾世輪迴的夢境。

  「那你覺得你今年春天能遇上她嗎?」阿黛看著許仙問。

  許仙沉思了一會兒,突然重重的點頭:「我感覺能!!」

  「許大哥覺得能,那就一定能,天道感應人意,所以心想事成。」阿黛笑嘻嘻的回道,白素貞已經下山了。斷橋相遇還會遠嗎?

  天道感應人意,所以心想事成嗎?許仙想著。

  「阿黛,來病人了。」不遠處,王欣寧探著腦袋出來道。

  「來了。」阿黛應聲,路過王欣寧時又被她扯住。

  王欣寧衝著阿黛擠擠眼,眼神中有些促狹,還指了指一邊正因阿黛的話發愣的許仙,又指了指阿黛:「阿黛什麼時候跟許仙這麼談的來了?難道是看對眼了?」

  「哈,你昨天還跟隔壁的茶博士談的來呢,難道也是看對眼了嗎?」阿黛回道,大伯喜茶,王欣寧便常常從隔壁茶當的茶博士那裡問些煮茶的學問。

  聽阿黛這話,王欣寧也樂了,沒好氣的拍了一下:「我怎麼會跟他看對眼,討打。」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8-16 08:48 PM

第六十四章 不一樣的結局

  病人是狀元街的元四娘。

  說起這位元四娘,也算是錢塘的奇葩人物。這位元四娘娘家是賣布裁衣的,自小學的就是怎麼樣用最小的尺寸做出適合客人穿的衣服。

  嫁的夫家又是開當鋪的,平日裡最慣會做的事情就是挑剔客人的當品。

  如此種種,就養成了她挑剔小氣的性格,再加上她又有些蠻不講理。

  總之是個難纏人物。

  阿黛讓她坐下,便為她把脈,不是什麼大病,就是一點咳嗽和流鼻涕,應是受了點風寒,仍是風寒初起之象,若是窮人家這點病早就抗抗算了。

  於是阿黛開了方子,那元四娘拿到藥方去櫃檯點藥結賬。

  「什麼?一貼藥要八文,你們慶安堂這是宰豬吧?」看著王欣寧結出的賬,元四娘橫眉豎眼的。

  藥堂裡的人嘴角都抽了抽,阿黛也扶額,八文錢的藥,可沒地方原意開的。

  只是,那元四娘自小就跟著爹娘做生意,一張嘴皮子練的了得,便是慶安堂大夥兒加在一起也是辯不過她的。

  此時,邊上一些來抓藥的客人也忍著笑,大多都曉得元四娘的為人,這會兒便等著看戲了。

  「我這倒還有一個土方子,不花一文錢便能治病,只是之前怕你不信,便沒拿出來。」阿黛道。

  「哦,什麼方子?」元四娘瞪大眼睛,不花錢能治病的方子,倒是有些稀奇。

  「你這病是風寒初起,回去後拿生大蒜一瓣含於口,生津則嚥下,直到口中大蒜無吐出,如此三瓣便可奏效了。」阿黛道。

  其實,之前她本就想到這個方子的,只是以元四娘的性子,若是一開始說出這個藥方,她肯定不信。再加上她如今也不過才初初坐堂,那開藥方,自以中規中矩的好。

  「這法子真成?」元四娘挑眉,雖然她挑剔小氣,但也更惜命,要不然,也不可能這點小病就到藥堂裡來瞧。本來,她家那邊是離百草堂近,只是百草堂的大夫都知道她的脾性,知道不管是開便宜的藥還貴的藥,這位都要鬧,乾脆的那藥開的死貴,還一副你愛吃不吃的樣子,碰上百草堂這種滾刀肉,元四娘也是沒奈何的。

  於是元四娘才選了慶安堂。

  「要麼剛才的藥方,要麼就這方子,嬸子自己看,這世上沒有十成十的事情,嬸子也是做生意的,應該明白。」阿黛道,大蒜本就有去寒之功,是對症之法。

  但話語上,阿黛還是要說的滴水不漏,要不然被這位鑽了空子,可就沒完沒了了。

  「那成,我回去試試,若是不成,我明天再來找你,你可得給我便宜點。」元四娘道。付了診金轉身就走了。

  幾人看著她的背影搖頭。

  「成不成啊?」周氏還未離開,這時有點疑惑的問道。

  「成的,大蒜本就是一味藥,元四娘只是風寒初起之症,用大蒜治也是對症之法。」王和道,之前阿黛給元四娘把脈時,他就在邊上看著,對於元四娘的病情心裡有數,最開始阿黛開的方子是中規中矩,倒是這大蒜治病,看似簡單,卻暗合醫理,頗有些神來之筆。

  那元四娘回到家裡,自弄大蒜且不提。

  且說錢二在家裡悶了三天,這越悶心情越煩燥,於是便走到院子裡散發散發胸中悶氣。

  「呸,這大蒜味道真沖。」隔壁元家,傳來元四娘略粗的抱怨聲。

  「你也是的,不就是八文錢嗎?你省那點錢幹什麼,大蒜治病,聽也沒聽說過,王家那三姑娘別是糊人的吧?」元四娘的夫婿沒好氣的道。

  「你懂什麼?那丫頭說這方子時,王和可是在邊上的,他沒說什麼自然是默認了,咱們做生意,那先拿出來的都是虛頭,這被客人逼急了才吐點好東西出來,我想著這天下生意都是一個理兒,我估摸著這說不定真成,你別管我,我慢慢的來。」元四娘道。

  阿黛若聽得她這話,怕是要哭笑不得。

  在她來說,兩個方子是一樣的效果,一個中規中矩,另一個算得是土方,端看各人相信。

  而這邊院子裡,錢二聽到王家三姑娘便豎起了耳朵,王家三姑娘在慶安堂學醫坐堂他也是知道的,想著,他那眼睛便不由的一亮,之間的悶氣一掃而空,一手端著一把紫砂茶壺就朝著隔壁元家去……

  …………

  慶安堂。

  到得中午,綿綿密密的細雨停了,錢塘的空氣裡還有透著濕意,天邊一抹彩虹淺淺的浮現出來。氣溫略回升了,再加上春天,人便有些懶洋洋的泛著春困。

  因此,一家家店舖裡的小二都沒精打彩的打著盹兒。

  此時,清脆急切的馬蹄聲自外面的青石街道上傳來。

  一騎驛卒手持文報沿著青石長街直朝著錢塘街門而去,嘴裡還大聲的嚷著:「大捷了,大捷了,燕城大捷,達汗王被殺,胡人兵卒盡數被俘,前所未有的在捷……」

  這一聲大捷,將所有人的春困都吹走了。

  立時的,街邊各鋪子的人都出來,幾人聚到一起,東一簇,西一堆的交頭接耳的打聽著具體的消息。

  沒有一會兒,衙門的文書就貼了出來。

  燕城大捷,達汗王被殺,二十萬胡人兵卒死的死,降的降,而更重要的是,邊關各將領趁著胡人虛弱之時反撲,不但奪回了被佔之地,更逼的胡人九部朝漠北逃竄。

  大齊邊境五十年內無憂,不世之功啊!!

  立時的,各茶館裡什麼八卦消息都沒了,只剩下大捷這消息,每個人都說的興奮異常,如今親眼所見,親身所歷一般。

  傍晚,阿黛一路回家,路上所見之人,俱是喜笑顏開。

  「懶丫頭,又讓你說中了,我看你可以去街邊擺攤算命了。」阿黛一進門,王靛就一臉喜滋滋的道。

  「什麼話,好好的女兒家,擺什麼攤算什麼命。」一邊劉氏沒好氣的道。孟氏在邊上也是笑呵呵的。

  「爹呢?」阿黛問道,平日裡她回來,爹都已經到家了。

  「這等大事,你爹哪裡還能坐得住?肯定又去了於老先生那裡,快吃晚飯了,你去催催你爹,莫要真賴在人家於老先生家裡。」劉氏道。

  在劉氏看來,於老先生地位尊崇,平日裡來往點還好,若是吃飯的時候還賴在人家那裡,便有些失禮了。

  「好的,我去看看。」阿黛說完又出了門。

  古西湖舊堤,老柳樹下。

  阿黛到的時候,就看到自家老爹,縣父母李大人,還有於老先生三人下坐在老柳樹下飲酒。

  一盤豬舌,一碟花生米,一碟香干,還有一條糟魚,邊上便是一壺酒。

  三人均有些忘形。

  自家老爹正拿著筷子敲擊站碗邊,發出清脆的擊打聲。

  縣太爺李致正則舉著酒杯朝於老先生敬酒:「當浮一大白。」

  於老先生邊飲著酒邊唱著。

  「單于寇我壘,百里風塵昏。雄劍四五動,彼軍為我奔。虜其名王歸,繫頸授轅門,潛身備行列,一勝何足論?」

  聲音蒼桑卻渾厚。

  「老爺,您醉了,回去休息吧。」邊上,於家的老僕於四海在邊上勸著於老先生。

  「是啊,醉了,該醉!臭小子,行啊,幾代人沒有完成的事情在你手上完成了,就算最後結局是個死,也值了!!!」於老先生哈哈大笑道,聲音是真的痛快。

  隨後便跌跌撞撞的站了起來,由於四海扶著朝邊上宅子裡去,喉底卻猶低沉的唱著:「誓掃匈奴不顧身,五千貂錦哀胡塵,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裡人。」

  阿黛明白,這是祭奠,祭奠那些死在胡人戰爭裡的將士。

  戰爭都是殘酷的。

  一邊幾個差人扶了李大人上了馬車回縣衙。

  阿黛自扶了自家老爹回家。

  路過街邊衙門貼的文書時,就看到阮秀帶著她那個丫頭桑紅正站在文書前看。

  兩人視線一交錯,便各回各家。

  而阮秀,此時心中卻是說不出的滋味。

  不一樣了,這場戰爭今生跟前世不一樣。

  前世,當時,趙拓攜屠胡十萬之功,回來後就揭發出了恭王妃假孕抱子之事,隨後就牽邊到了阮家,而阮家一倒自又牽連出不少的朝臣,當時,胡人入侵,朝中之事紛亂不休,根本沒法子齊心抗胡,而趙拓自回來後就被清流派舉薦,轉了文職,抗胡之事自於他無關,而這場戰爭是以和談結束,為此,大齊連年貢奉。

  可如今,趙拓攜屠胡十萬之功回來,就正對上了恭王妃放出來的謠言,便被皇上所忌,因此閒置了幾個月,而等得胡人再入侵,又因著各方心思,趙拓被推到了風頭浪尖的最前面,大體上就是讓他做替罪羊的,沒想到最後,居然成就了他如此不世之功。

  不過,再不世之功又如何?

  多次抗旨,又被栽上奪嫡之心,立功越大,死的越快。

  阮秀長長一嘆,前世,趙拓是京城所有貴女的夢中情人,便是她也不例外,只是命運捉弄人。

  阿黛扶著自家老爹回家,王繼善一臉醉意的樣子自惹來劉氏的嘮叨,不過王繼善心情好,劉氏說劉氏,他自笑mimi的喝茶解酒。

  入夜。

  春風,潮聲,月光,魚燈,還有戰場上消散不掉的兵戈之聲入得夢來。

  京城,天牢。

  昏暗的燈亮,腐臭的氣息,這裡是九幽地獄一樣的存在。

  趙拓挺直著肩背坐在那裡,他對面坐著的是於輔。

  「舅舅,不要在為我奔忙了,我已死而無憾了。」趙拓一臉平靜的道。

  牢門外的一塊牌子上寫著,趙拓,大逆罪,三月三日斬首!

  觸目驚心!!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8-17 07:32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8-17 10:03 PM 編輯

第六十五章 發病

  清晨,阿黛在一陣屋簷水的滴答聲中醒來,昨夜又是一夜的雨,早晨的空氣倒是格外新清,只是想著昨夜的夢,也唯有一聲嘆息……

  似乎自古以來,英雄都難落得一個好下場,也不知是人妒還是天妒?

  「懶丫頭,一大早的,嘆什麼氣?沒的壞了別人的好心情。」邊上,正梳著頭的王靛側過臉瞪著阿黛,語氣裡有一絲煩燥。

  阿黛看著二姐,最近可難得聽她這麼刺人的話了,又看著王靛一件淡粉小襖,下身一條梅紅長裙,連上的流蘇綴著幾朵白色的珠花,再配上白色的襟邊,整個人著實看著粉嫩嫩的,讓人移不開眼。

  便撇撇嘴道:「你這幾天可是春風得意,那好心情豈是一聲嘆息能敗的掉的。」

  這幾天劉氏常帶著王靛去參加一些趣會,似乎反應非常不錯。

  阿黛這話雖然反諷,但大體還是打趣的語氣,只是王靛聽了,頭也不梳,舉著手上的梳子,愣愣的看著梳妝台邊上插著的一支殘梅。

  「怎麼了?」阿黛起身,走到王靛身邊,側過臉看她。

  「沒什麼。」王靛深吸一口氣。

  「阿靛,快點啊,一會兒我們去李夫人那裡,聽說,她家的一株桃花開了,這可是今天的第一支桃花。」此時屋外,響起劉氏的催促。

  「哦。」王靛應了聲,眉宇間不由的多了一抹新愁。

  阿黛坐在王靛的對面,撐著下巴,看著自家二姐:「二姐其實不喜歡參加這樣的遊園會吧?」

  她算是看出二姐一早上不痛快的原因了。

  「你又知道了。」王靛沒好氣的拍了阿黛的腦門子一下,隨後一手下意識的梳著髮梢道:「是啊,沒趣味極了,幾家夫人聚在一起,評的不是哪家小姐,就是哪家公子,又或是哪家相公怎麼怎麼的。我們幾個姐妹聚到一起,說的也不外乎哪裡的胭脂水粉好,哪家公子俊俏,哪家的妹子沒臉沒皮的等等,一開始挺有意思的,可參加幾次之後,我又想著,興許別人在背後也是在這麼評論我,於是就覺得沒意思極了。」王靛衝著阿黛道。

  「既然覺得沒意思,那就不去啊。」阿黛道,這是很簡單的事情。

  這些聚會,偶爾去個一兩次是挺有意思,就當是漲見識,可去多了,確實很沒意思的。

  「娘還不是為了快點給我找個人家,怕耽誤了你。」王靛瞪眼。

  「胡說,我今年不過才剛剛十五,還是虛頭,若算生日,還沒及笄呢,錢塘人家,十六七再說人家的多的是,我可不在乎這一兩年,再怎麼,還不得二姐先找個貼心的。」阿黛道,隨後卻緊緊的盯著王靛。

  王靛被阿黛看的心虛:「看什麼看?」

  「二姐可是還有些放不下安大哥了?」阿黛看著王靛道。

  畢竟兩人姻緣前世注定,今生雖然看似已經沒什麼瓜葛了,但安修之擲地有聲的保證還餘音未散,雖說還要聽其言觀其行,但阿黛估計自家二姐的心多少會受些影響的。

  「有點吧,但不是主要的,主要是有些事情我還是糊裡糊塗的,我想要給自己一段時間想明白。」王靛想了想道。

  「既然這樣,那你跟娘說清楚,娘那麼疼你,哪還不依你。」阿黛道。二姐懂得想清楚是好事。

  「哈,一股酸味兒。」這下王靛得意了,隨後又問道阿黛:「三妹,你有沒有想過未來夫婿是什麼樣的?」

  這個……阿黛還真沒想過,抓了抓額頭,道:「倒還沒太想過,不過,我的夫婿是要能夠跟我在西湖的煙雨中打魚的那種。」

  說完,阿黛便是不由的想起去年去靈隱寺,畫壁中所見的情形,再想想現實,嘿嘿一樂,畫壁果然是幻術,做不得真的。

  當然,對於趙拓,阿黛有惋惜有不平,就好像後世一些名人一樣,但於個人感情無關。

   「哈!」王靛聽阿黛說的趣味,樂了。

  「你們兩人還在屋裡嘀嘀咕咕什麼,快點。」窗外,劉氏又催促著。

  阿黛衝著王靛使了個眼色,按她的估計,說不定對於那些個聚會,娘親會更加的不耐煩,畢竟成長環境不同,有些東西可以學習,但是習慣難以改變。

  王靛一溜小跑的出了屋。

  「娘,我不想去參加那些聚會了,沒意思極了,有那時間,還不如多繡點繡品拿出去賣。」院子裡,王靛膩著劉氏道。

  「真這麼想?」劉氏正提著水,聽得王靛這麼說,便放下水桶反問。

  「嗯。」王靛肯定的點頭。

  「也好,來,跟娘一起抬。」劉氏指著水桶衝著王靛道,走了兩步,卻又壓低了些聲音道:「說起來娘也不耐煩。」

  劉氏跟王靛在屋外,阿黛在屋內,三人都不由的樂了。

  「娘子,你不要擔心阿靛阿黛她們,書院裡有出息的厚生不少。」這時,正屋傳來王繼善的聲音,他昨天吃醉了酒,今天也醒遲了點。

  聽老爹說起書院的學子,阿黛再樂,說起來,自上回參加賞梅會後,王家兩位姑娘一直都是學子們嘴裡的話題,一個擅畫,一個也拿出一首好詞,更弄出了一個高人的傳說,再加上又是訓導之女,在一干學子的嘴裡,那也絕對算得嬌花兩朵。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總之,王家女兒,其實還是不愁嫁的。

  這句話,是私下裡王繼善跟劉氏說的。

  吃過早飯,王繼善又匆匆去了書院。王成和孟氏則一早去了鋪子那邊,鋪子雖還沒有開業,但要整理的東西太多,這些天,兩夫妻都在那邊忙。

  阿黛則去藥堂,出門之間,又下起了密密的細雨。

  西湖邊最近的天氣總是這樣。

  就在這時,許仙連傘也沒打一把,就急匆匆的來了,一身衣衫濕了半件。

  「阿黛,師傅讓你暫時不要去藥堂。」許仙一進門就急切的道。

  「許大哥,為什麼?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了?」阿黛連忙問道,看許仙這樣就是很急了。

  「元家來鬧事了,說是昨天你給元四娘開的藥方吃出問題來了。」許仙道。邊上劉氏和王靛聽了這話,也是唬了一跳。

  「丫頭,你開了什麼藥啊?」劉氏連忙問阿黛。

  阿黛便把昨天的事情說了說。

  「呸,就是三瓣大蒜,我每天炒菜吃的還不止呢,大蒜能把人吃出毛病來,聽也沒聽說過。」劉氏瞪眼道。

  「娘,我心裡有數,我去瞧瞧。」不管怎麼樣,是衝著自己來的,自己沒理由躲在家裡。

  「一起去,倒要看看元家搞什麼鬼。」劉氏憤憤然。

  「我去叫爹和大哥。」王靛道。

  於是,幾人鎖了門,去慶安堂的去慶安堂,叫人的去叫人。

  元家過來時肯定鬧的很大,阿黛等人一路過去時,就見得不少人衝著自己指指點點。

  劉氏自是一臉沉的難看。

  須臾間便到得藥堂,此時藥堂被圍的裡三層外三層。

  而圈內隱隱傳來哭嚎聲。

  「讓讓,我們進去。」阿黛道。

  看閒話的人見到正主來,自是都紛紛讓了路。

  「百草堂的宋大夫已經疹過了,元四娘原先是受了風寒,本是小病,但她是火體,冷熱相沖,風助火勢,這時本應該用藥溫養,可偏偏你們慶安堂,讓一個丫頭坐診,開了大蒜這奇怪方子。大蒜性熱,如同火上澆油,使得元四娘體內脈氣亂竄,阻了穴位,造成氣血不通,如今這病可麻煩了,宋大夫說了,沒有幾百兩銀子治不好,也因此,江五郎才請了我出面,於你們慶安堂對質,你們慶安堂庸醫誤人,要負全責,若是不負的話,便公堂上見。」

  慶安堂內,錢二一翻話可謂是鏗鏘有力,這位在躲了幾天後終於出來了。

  錢訟師一翻話竟也說的似模似樣的,更重要的是他還借用了百草堂宋大夫的話,那就更顯得專業了。

  邊上聽的人,都不由的點頭。

  阿黛進了慶安堂,先看到堂中間擺著一塊門板,元四娘就躺在門板上,全身時不時的抽搐下,嘴眼也有些歪斜,還一直在哼哼著:「疼啊,真疼,全身都疼,快求求我,我疼的受不了了。」

  邊上還有一個三十多歲男子,帶著兩個十五六的小子在那裡抹淚。這三個自是元四娘的相公江五郎和兩個兒子。

  聽著那聲音,也是淒淒。

  阿黛連忙用氣機一探,元四娘的脈相十分的平穩,相格也算是平安康泰,不過,脾脈卻有些虛,顯是有些破財之相,但於性命無憂啊。

  阿黛沉思著,自然,錢二的話完全沒聽在耳裡。

  阿黛走到一邊正給元四娘把脈的大伯身邊:「大伯,什麼情況?」

  「我把脈看不出問題,可她這樣……」王和皺著眉頭。

  看這脈相身體根本沒多大問題,但想是這麼想,王和也做不得準啊,畢竟醫道上,學無止境,疑難雜症更是層出不窮,沒有誰能保證自己窮盡醫道。

  阿黛卻是心裡有數。

  「我問幾個問題。」阿黛衝著一邊的江五郎道。

  江五郎看了看那錢二,錢二點點頭。

  「昨晚,你們可是一晚沒睡?」阿黛問,那眼又掃了掃邊上兩個半大小子,這是元家的小子。

  「不錯,吃了大蒜後我娘子就不舒服了,自然睡不著了。」江五郎道。

  「昨晚,你們還發生了爭執?」阿黛又道。

  邪了門了,這丫頭怎麼知道?江五郎暗裡嘀咕了句,昨晚爭執聲不小,家裡人都知道,細問之下瞞不過,於是點點頭:「我娘子當時身體不舒服,我就說是你的藥有問題,我娘子還不信,就跟我爭了。」

  「是不是我的藥方造成的可不好說,一晚沒睡那火氣自然就大,又發生爭執,那才是火上澆油。」阿黛慢條期理道。

  一邊錢二正要站出來說阿黛推卸責任。

  只是不等他開口,阿黛口氣一轉:「不過,治這病不難,我一文錢不要就能治好。」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8-18 07:10 PM

第六十六章 交鋒

  阿黛的話音剛落,圍觀的人便一片嘩然,別的且不說,百草堂的宋大夫那可是名醫,便是他都說元四娘這病難治,要好幾種名貴中藥理氣才行,其中所費,非幾百兩不可,可偏偏這王家三姑姑娘卻說的這般輕鬆,一文錢不要能治這病?

  眾人看元四娘看情形,病的是真不輕啊。

  因此,有的搖頭,而看戲的則更有興致了。

  「倒要聽聽王姑娘高見。」一邊那錢二道,在他來說,這事鬧的越大越好。

  阿黛環視了眾人一眼,然後從一邊的藥箱裡拿出一根長長的金針。

  「元嬸子的病無外乎就是氣血混亂,有一門技術度穴順氣,人生有52個單穴,300個雙穴就是600個穴位,再加上50個經外奇穴,如此,共720個穴位,108個重要穴位,其中72個穴位不至於致命,但有36死穴……」

  阿黛說到這裡,頓了一下又道:「不過元嬸子放心,我施針的時候會格外小心,就算是刺中死穴也沒有關係的,如此依次扎遍元嬸子全身720個穴位,為元嬸子理順混亂的氣血,到時元嬸子的病就不要而愈了。」

  阿黛侃侃而談。

  眾人這才明白竟是這麼個治法。

   一邊江五郎吞著口水,看著那長長的金針,還要在自家娘子身上扎720下,怎麼想都是讓人心中不安的。

  想著,江五郎看了看一邊睡在門板上的元四娘。

  元四娘這時心中也是大急啊,開玩笑,讓這樣的針在全身紮上720下,其中還要扎死穴,這扎完了哪還能有命在,到時,就算再讓慶安堂賠千兩萬兩的又有什麼用,元四娘貪財,但也惜命。

  想到這裡,元四娘偷偷的看了一眼邊上的阿黛,心裡想著,難道她看出內情了,又或者是真有這治法。

  只是,不管是真有這治法還是別的,總之,這個治法她是不敢試的。

  因此,暗暗的衝著自家男人使眼色。

  「不行,我對你的醫術信不過。」那江五郎連忙拒絕道。

  便是圍觀的人也嗡嗡做響,確實,用這金針在身上扎720下,誰敢啊?

  「這就有意思了,我昨天開的方子,僅是大蒜。這天底下,誰都知道,三瓣大蒜便是吃下肚也不會致命,更何況我僅是讓元嬸子含在嘴裡,等大蒜的氣味沒了再吐出來的,這更不可能致人重病。不過,誰讓是我開的方子呢,再加上元嬸子如今病的確實重,醫者父母心,見著病總是要救的,再加上你們口口聲聲讓我們負責,如今我要負責,並保證治好元嬸子的病,難道這不是目前最當務之急的嗎?」阿黛一臉無辜的反問。

  隨後又一字一頓的道:「還是說,你們其實是想訛詐?」

  阿黛說著,然後那眼睛掃了掃錢二,再又移到元家人身上。

  阿黛兩世為人,再加上氣機之故,那眼神深遂而清亮,能看透一切,映出一切似的。

  錢二和元家人叫她眼神一掃,都有些不自在,當然,幾人並不清楚這不自在因何而來。

  「胡說,元四娘的病便是百草堂的宋大夫都看過的,怎麼可能訛詐。」這時,一邊的錢二先接口,隨後又沖著那元家一家人道:「讓她治,省得她說你們訛詐,若是治不好,到時我分文不取幫你們打官司,連著這一場治病,我會讓慶安堂和王家賠的當褲子。」

  錢二很興奮,他巴不得讓阿黛再治,治不好,那可就在眾目睽睽之一下了,到時,他非出了那口氣不可。

  「既是如此,那我就試了啊。」阿黛道。

  一邊的江五郎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心裡覺得這樣不對,這豈不是把娘子置於危險的境地,可他又被錢二的話拿住,若是不讓這王姑娘治,這訛詐之名怕是跑不掉了。

  唉,昨晚他就跟娘子爭辯過了,事情不能這麼幹?可娘子叫錢二那鬼一竄掇,就跟得了失心瘋似的。

  確實,這世間,一些會說話的人,那言語之間是極有煽動力的。

  江五郎言語比不上元四娘,眼看著事情由錢二跟王姑娘定了,卻想不出合理的拒絕法子。

  躺在門板上的元四娘更是大急啊,幾乎想不顧一切的坐起來拒絕,可她也不敢啊,她這會兒若是坐起來說沒事,那訛詐之名就跑不掉了,王繼善那可是茂才,還是書院的訓導,這王家人若是反告她的話,那她也吃不起罪啊,這時,頗有些騎虎難下了,只恨昨天耳根子軟,起了貪心,中了錢二的計。

  如此,她豈不要無端的攤上一門官司。

  只是這世上沒有後悔藥。

  元四娘左右為難。再權橫著到底是拿命試試好,還是拼上一場官司算了?

  「不過呢,我這裡還有一顆藥*丸,也有通血理氣之功效,只不過可能功效要差一點,要不,就先用這藥試試,若是不成,再下針,只不過,這一顆要200文,做不到不花一文錢了。」阿黛這時又道。隨後眯眼看著元四娘和江五郎,梯子她已經給了,下不下就看他們自己。

  其實之前,阿黛就是在使計,金針渡穴或許有這技法,但阿黛不懂的,更別說把人體720個穴位全扎遍,那不是治病,那是要人命。

  而阿黛之所以這麼說,自然是為藥*丸這一步做鋪墊。她相信元四娘是惜命的,其實世上沒人不惜命。

  當然,之前江五郎的拒絕她想到了,但不是有錢二嗎?錢二的心思那是唯恐事情不大的,他可不會為元四娘的性命著想,到時錢二自會逼著元家接受自己這治療法子。

  事實正是如此。

  此時,元家要麼只能承認訛詐,要麼就是拚命試針。顯然這兩種都是元家不想的。

  而這時阿黛給了另一條路……

  「200文,不貴不貴,就用這藥試試了,說不準就能治好了。」阿黛這話讓江五郎有一種峰迴路轉的感覺,連忙回道,更是二話不說,掏出兩錢碎銀遞給阿黛,一幅生怕阿黛反悔的樣子。

  而到得此時,一邊的王和和許仙等人也心裡明白了。

  阿黛手裡拿的藥丸他們都清楚,那裡藥堂裡最普通的理氣丸。

  說起來,之前,阿黛弄那個什麼金針理穴的,倒也是讓他們的心七上八下的,開玩笑,全身720個穴都扎遍,那真是要死人的。

  因此王和早就打定主意,等到阿黛真要下針時,哪怕真是賠錢也要阻止的,不能再鬧出人命來啊,而顯然的,看到現在,也明白阿黛的用意。

  這元四娘明顯是裝病來訛詐。叫阿黛看穿,阿黛才用這針嚇唬她。而之後用理氣丸,自是讓元四娘下台。

  這時,那江五郎還生怕阿黛拒絕似的,搶過阿黛手上的藥*丸,連水都沒用,就直接塞進了元四娘的嘴裡,元四娘用口水吞下。

  立時的,所有人的目光都盯著元四娘。

  只一會兒,元四娘的氣息就平穩了,過了一會兒,身體也不抖了,嘴角歪斜也正了。

  那江五郎扶著元四娘坐了起來,還似模似樣的問了一句:「娘子覺得怎麼樣?」

  「怪了,還真是妙手回春啊,渾身一點都不疼了,氣而也平了,好了!」元四娘一臉驚喜的道。

  不過,演技不行,有些太誇張了。

  但是,外面圍觀的人不清楚啊,一看這情形,便是一片嘩然,真是太神奇了,看來慶安堂果然醫術了得,之前元四娘那麼重的病,慶安堂這邊只拿出一顆藥丸,就藥到病除了,端是神乎奇蹟。

  都說百草堂的宋大夫醫術了得,如今看來,居然還比不上慶春堂的一個學徒,明明200文錢就能治好的病,到百草堂居然要花幾百兩銀子,如果不是宋大夫大貪,就是醫術有限,但不管哪一種,都不是病人原意看到的。

  當然,也有一兩個聰明點的,覺得或者裡面別有內情且不提。

  錢二這時很鬱悶,沒想到這王姑娘小小年紀,不但醫術了得,這心計也是不差,對人心把握的很好。

  先是以金針刺穴嚇唬人,然後又給了台階下,一收一放,端是自如。

  如今這回他又是無功一場了。

  使不得還得讚揚幾句收場,因此便拱拱手:「王姑娘真是好醫術。」聲音裡怎麼都是透著不甘,只是不甘也沒法子。

  錢二覺得,這王家真有些怪,以往,他事事無往而不利,可只要碰上王家的事情,卻總是不順。

  如此,一場鬧劇收場。

  而各人心中所思各人自知。

  不管這病是不是大蒜引起的,總是慶安堂妙手回春,那一切都解了。

  而現在這種情況,大多數人更相信元四娘這病並不是大蒜引起的,而是正如之前阿黛所說,一夜未睡,兩夫妻又起爭執而造成的。

  當然,阿黛之所以推斷兩人一夜未睡是因為,畢竟,人心正才能睡的安,元四娘夫妻兩人弄出這一場,其心不正,邪自入侵,如何能安枕?

  二來,她看那江五郎性子要略忠厚一點,怕是貪心的是元四娘,像這種事,江五郎肯定要顧慮些,有爭執是正常,只是江五郎有些懼內,最終還是依著元四娘了。

  這些倒不是太素脈法之功,畢竟太素脈法也只能斷個大概,這些只是正常的推理。

  人群漸散,也不過茶餘飯後又多了一些談資。

  連帶著慶安堂和阿黛的妙手回春也傳揚了開去。

  而元家人做戲做全套,感謝阿黛,順便送給慶安堂一個妙手回春的評語,然後告辭。

   慶安堂這邊自沒個好臉色。

  說實話,今天這事一來阿黛是看那江五郎和元四娘在自己一番嚇唬之下還有悔意,又因為錢二夾纏其中,若是真打官司,最後得利的反而是他。所以,才給了元家台階,算是和平解決,

  要不然,真要跟元家好好算算不可。畢竟看病的這麼多人,若是誰都來這麼一招,這藥堂還怎麼開?

  元家人也知理虧,一臉悻悻的轉身出門。

  只是幾人才走到門口,一個夥計打扮的人就匆匆而來,見到江五郎和元四娘便道:「東家,東家娘子,快回店裡,趙昱帶著人來了。」

  「這瘟神來幹什麼?」元四娘唬的一跳道。

  「聽說是要修道觀,如今整條街面的人都必須認捐,每家兩百兩。」那伙計咬著牙道。

  「那我家呢?」一邊錢二連忙問,他家也開了幾個鋪子的。

  「也一樣是兩百兩,我出門的時候,田娘子在家裡罵人呢。」那伙計道。

  錢二嘴角一陣抽,該死的,二百兩,下手真恨。

  「走走,回家。」元四娘也是一臉肉疼,但沒法子,趙昱可是公主府的二公子,公主的護短誰都知道,只要不出人命,那公主一向是由著這位公子想要怎麼樣就怎麼樣的,誰也惹不起。

  阿黛這才想起之前她探脈元四娘的破財之相。

  兩百兩,對於普通人家,算是一筆大財了。

  雖說兩件事之間不一定有因果,但有時越想發財越破財,世間之事往往如此。

  「呸。活該。」看著眾人離開,慶安堂的夥計不免幸災樂禍。

  「幹活了,幹活了。」王欣寧招呼著眾人。

  劉氏王靛還有剛剛趕來的王繼善王成父子也告辭回家,臨走前拍了阿黛額頭一記,這丫頭,了不得了。

  只是王和神情有些懨懨。

  「你爹怎麼了?」阿黛衝著王欣寧呶呶嘴,事情解決了,再怎麼都是該輕鬆的事情啊,怎麼大伯這神情反而比之前還鬱悶了?

  「還不是叫百草堂鬧的。」王欣寧皺著眉。

  「哦。」聽堂姐這麼說,阿黛明白了。今日之事,其中有個關鍵點就是百草堂事先給元四娘看過這病,還放出那樣的話來,也是有著同謀之嫌。

  而草百堂同慶安堂的恩怨阿黛也知曉一些。

  百草堂的宋大民之前也算是大伯王和的師兄,只是當年因著認為王老大夫不公,叛出師門,又投到百草堂羅大夫的門下。

  可以說,百草堂和慶安堂恩怨已久。

  今日這事,王和有些神傷也是自然。

  不過,在阿黛看來,宋大夫卻是搬了石頭砸自己的腳,今日,不管內在的交鋒是怎麼樣的,在外人看來,慶安堂僅以200文一粒的藥丸就冶好了百草堂認為非要幾百兩巨資才能治好的重病,如此,孰優孰劣,一眼分明。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8-19 07:57 PM

第六十七章 紈褲

  傍晚,雨還在細密密的下,不過,西邊卻映出一抹彩虹,煞是好看。

  阿黛撐著油紙傘從慶安堂出門。

  一路過來,便聽得街邊的路人在說著公主府的二公子趙昱建觀道,要錢塘所有商家認捐的事情。

  大多數都說的義憤填膺,只是面對公主府的背景,眾人也是敢怒而不敢言。

  「還在下,這幾天,這細密密的雨一直下個不停的,家裡都要長毛了。」

  路過青石街口聽雜貨鋪,阿黛便聽到幾個婦人聊天,其中一個婦人抬頭看天,便沒好氣的道。

  「可不是,這天也跟梅雨天差不多了,家裡的衣服也曬不干,你聞聞,這衣服上還有水腥氣呢。」這時,邊上有胡姜氏抬起胳膊讓那婦人聞著衣服上的水氣。

  沒法子,住這一片的就算是家底還行,但也實在不是富人家,家裡換洗的衣服也就那麼兩套,連著十來天的陰雨,衣服大多都是陰乾的,有水腥氣再自然不過。

  「胡伯母,明天起就晴天,起碼能晴個好幾天,到時家裡曬曬唄。」阿黛路過時,便微笑的道。

  「你怎麼知道?」先頭那個抱怨的婦人道。

  「常言道,朝霞不出門,晚霞行千里。你看看,現在雨已漸收,西邊的晚霞映了半邊天呢。」阿黛道,那手指了指西邊的天空,隱隱透著彩霞。

  「嗯,是這理兒。」邊上幾人都點頭。

  大家都是西湖邊計生活的,對西湖邊的天氣也多少有些瞭解,看那西邊的晚霞,說不準接下來的幾天真是好天。

  「哈,那我一會兒回家補補魚網,這樣幾天的雨一下,明天一晴,最好撈魚。」胡姜氏又計算著。

  雖然如今胡家一家已投到公主府門下,但那也是因為黑龍魚之故,公主府接受他們投到門下,免去各種稅和徭役。又或者以後子孫多了一條能從公主府走的路子。但那一切都得有個前提,自己有本事,被公主看中。

  除此以來,平日該幹嘛還是得干麻,比如胡家是打魚的,因此平日的生活來源,還得是打魚。

  「唉,我琢磨著是不是也要去弄條船,打點魚貼補貼補家計啊。」這時,那雜貨鋪的老闆娘一臉難看的道。

  「錢娘子你這是說笑了啊,你開著這鋪子,平日裡咱們這一塊人家,那生活用品還不都在你這裡買,一個月下來的收入也不少吧。這活計,夏天曬不著,雨天淋不著的,平日裡大傢伙閒時還到你這裡來消遣消遣,多快活。你還要貼補什麼家計,那打魚的活可不輕鬆,而且一身腥氣。」那衣娘道。

  「呸,你說的輕鬆,你卻不知一行有一行的難處,咱們這坐鋪子的,要應付的事情多著呢。差役們,沒事來打打秋風,浮浪小子們再來個順手牽羊,這些也就算了,開門做生意的,終歸是以和為貴。可公主府那位,莫名其妙的要建什麼道觀,一開口就讓我這樣的小鋪子認捐二十兩,我一年也不過四五十兩的收入,他這一開口半年多的收入沒了,他要是一年來個兩三次,我還不得上吊算了。」那錢娘子狠狠的啐了一口。

  阿黛沒想到公主府那位二公子連這樣的小雜貨鋪都不放過,這下手也太狠了,公主居然也聽之任之,難說道不怕鬧起民怨來?

  隨後一想又明白了,趙昱讓大家認捐的款項是建道觀。

  道觀,寺廟,書院等都屬於地方教化,而歷來,建道觀寺廟本來就是認捐的多。再加上有公主府撐著,就算是惹些民怨也治不了這位二公子。

  而一眾人一聽錢娘子說起這個,也都不由的嘆氣。

  「可不是,你這才二十兩,已經得天之幸了,湧金門那邊的袁大官人你們可聽說了?」這時,連上一老漢嘆了口氣道。

  「可是那開南北貨行的袁大官人?」邊人便有人問。

  「可不就是。」那老漢點點頭。

  「怎麼了?這回認捐他少不了吧。」邊上婦人道。

  「何止少不了,傾家蕩產,連個棲身之地都沒了。」那老漢搖著頭道。

  「怎麼回事?」邊上人連忙問。

  便是阿黛也駐足聽了起來。

  「那袁大官人也不知何方人氏,總之大前年在咱們錢塘落戶,之後就開了那南北貨行,生意挺紅火,每日裡帶著身邊那個燕娘,出入風月場所,在咱們錢塘商界也算得是一號人物了。可前不久,那二公子不知怎麼的就看中了他的宅子,說那裡風水好,要用來建道觀,開了一百兩銀子要買他那宅子……」

  「天哪,他那宅子可是下了大力氣建的,前後園林,亭台水榭,起碼五六百兩吧?」那老漢話未說話,便被那衣娘打了岔,這衣娘去年的時候還應著那燕娘的相邀,去為她裁衣的,當時進去,就覺得跟走進了畫裡一樣。

  「可不是,那袁大官人自然不肯讓,人家也不缺那百兩銀子。只是沒想到,接下來袁大官人的貨行就接二連三的出事,最後不得不用宅子抵債,大家心裡哪還不明白,全是那二公子在後面搗鬼。」那老漢嘆著氣道。

  一時間,眾人都沉默了。

  「這遭瘟,總有一天,老天會收他。」雜貨鋪錢娘子憤憤的道。

  阿黛默默的聽著人群的討論聲,人意洶洶,雜貨鋪錢娘子這句話說不定會一言成真。

  「阿黛,我們一路回去。」胡姜氏也有些意興闌珊。

  「嗯。」阿黛點頭。

  幾步路,阿黛到得家門,揮手同胡姜氏道別,就進得家門。

  院中梅樁是的殘梅已落盡,梅枝上已開始抽新芽。

  井台邊,王靛正跟孟氏說著話。

  說的居然也是那趙昱的事情。

  「大嫂,咱家的鋪子快開業了,你說到那天,這趙昱會不會帶人來也讓咱家店舖認捐?」王靛皺著眉道。

  「哎呀,說不定還真會,這回,這位二公子對錢塘商家那可是一網打盡的,一會兒,得跟你爹和你大哥提個醒。」孟氏被王靛這一提醒,一驚的道。

  「提醒又怎麼樣,還不得乖乖交,那可是個惹不起的。」王靛悶氣的道。抬頭看到可黛進門,便拍著巴掌道:「三妹,你不是會算嗎?趕緊算算看,怎麼避開這瘟神。」

  阿黛將油紙傘放在廚簷下,而氣機瀰漫之間,她竟覺得自家跟趙昱這瘟神怕真是有些糾纏。

  而且從自己的脈相上看,似乎糾纏還不淺。

  隱隱的,阿黛的腦海裡就浮現出自家開業當天,趙昱一臉耀武揚威的樣子。

  「二姐,有些事情是避不開的。」阿黛道。

  記得穿越前的世界裡,流行過這樣一句話,人生本就是一場修行。而阿黛認為,所謂的修行,便是各個難關。

  人要趨利避害,但大多數時候卻是要迎難而上。

  不過……

  「二姐不要擔心,咱家鋪子開業那天,說不定會另有機緣。」

  阿黛又隱約看見燕赤霞還有一位有些陌生的中年男子。

  「真的?」王靛眼睛一亮。

  「到時候看嘍。」阿黛笑嘻嘻的道。

  而果然,接下來幾天都是晴空豔陽,各家忙著曬衣曬被,倒也沖淡了一絲由趙昱帶來的鬱悶之氣。

  二月二十,吉日。

  這一天,對於王家來說是一個很重要的日子,王家酒肆要開業了。

  清晨,寅時末刻,天還很黑,王家就已燈火通明。

  各人都早早起來,此時正忙忙亂亂的準備著東西。

  「大哥,說書先生你可請好了?」阿黛衝著正要先出門的王成問。

  「請好了,就是西湖邊那個瞎眼的盲翁,為著把書讀給他聽,可花了我好一陣子嘴皮。」王成道。

  「那大哥,我的畫可掛好了?」王靛在一邊也急切的問。

  為了慶賀王家酒肆的開業,王靛也畫了一幅畫,是詩仙李白的醉酒畫,而老爹王繼善在上面配了詩,就是那首著名的:「李白鬥酒詩百篇,長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

  而詩裡面的酒家就變成了王家酒肆,算是為自家酒肆宣傳一把。

  「行了行了,鎖好門,去湖堤那邊。」劉氏也催促著,雖然開業的吉時是辰時末刻,但之前的準備著實不少。

  晨霧濛濛。

  王家一行人安步當車的朝著鋪子那邊去,路上還遇到兩個打更的,見著王繼善,還互相打了聲招呼。

  阿黛曾私下裡聽人傳,自家老爹已經成了更夫裡的傳奇。

  畢竟打更能把自己打成案首,更被幾位賢人舉為茂才,一舉進入書院做訓導的實在太具傳奇性。

  阿黛每每聽著一些更夫談論自家老爹的事情,那一臉於有榮焉的樣子,就曾想過,說不得若干年來,自家老爹就會成為更夫裡面類似祖師爺的那種存在。

  哈,挺有意思。

  說話間,王家一家人便到了舊西湖提邊,此時,一些早檔的鋪子已經開門了,一盞盞的油燈,在晨風中光暈自然的暈開,瞧著也是瞞溫馨的。

  王成和孟氏這段時間往這邊跑的多,跟一些店家早就熟了起來,此時一路過來,便一路打著招呼。而那些店家顯然也知道今天是王家酒肆開業的日子,一個個便恭喜了起來。

  此時,隱約的晨風中,一個漢子抱著一壇東西踉踉蹌蹌的朝著舊湖堤,老柳樹邊上,那棟豪華大宅奔去。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8-20 11:08 PM

第六十八章 滷水點豆腐

  轉眼辰時末刻,王家掛好了鞭炮,只待到吉時一點燃,就算是開業了。

  這時,客人陸陸續續的進來了。

  王靛和孟氏等人在廚房裡幫忙。

  阿黛在門口幫著招呼一些熟人。

  「不好,有人在公主府門口喝鹽滷自殺了。」而在這時,不遠處老柳樹那麼傳來一陣驚叫。

  立時的,街面上的人便都朝著公主府門口去。

  「爹,我去看看。」阿黛衝著王繼善道。

  「去吧,小心一點,若是能幫忙的就幫一把。」王爹叮囑阿黛,他自不好丟在滿店的客人去湊熱鬧。

  「嗯。」阿黛點點頭,身為醫者,這種事情也是不能置之不理的。

  於是,阿黛便順著人流到了公主府門口。

  就看到一個中年人坐在地上,邊上還翻倒一隻罈子,裡面流出的汁液正是鹽滷。

  嘴角邊也是滷汁。

  此時那中年人還兀自喊道:「趙昱,我今日就死在這門口,我要看著老天爺什麼時候收你。」

  邊上圍觀的人竊竊私語:「是袁大官人,他怎麼這麼想不開,就算是生意玩蛋了,憑著他的本事,還怕沒有東山再起的機會,唉,真是太想不開了,也不聽勸。」

  「你曉得什麼,生意被趙昱弄玩蛋了是一回事,另外,聽說跟著他的那個豔娘捲了他剩下的盤纏跑了,這叫屋漏偏縫連夜雨啊,那心裡的坎過不去了……」

  「也是活該,誰讓他養外室。」邊上一個婦人雖然有些不忍,但還是忍不住嘲諷了一句,但凡女人,對於男人養外室這種情形,那是絕對忍不下的。

  「是啊是啊,這外室還不都是衝著錢,能有幾個是同甘共苦的?說起來也是自作孽。」邊上又一婦人道。

  「行了行了,終歸人命關天了,不說這風涼話了。」先前的婦人嘆了口氣道。

  「也是也是。」後面的婦人應和著。

  阿黛才曉得,居然是這麼回事。

  生意被人整垮了,身邊信任的女人也跑了。袁大官人一下子從雲端掉到泥裡,那心裡落差太大,有些受不了了。

  「那這可怎麼辦,要送醫堂嗎?」邊上有人竊竊私語道。

  而袁大官人坐在地上,大口的喘息,腳色青白,顯然正在承受著滷水之毒。

  「這位老弟,這性命可不能開玩笑,走,我們扶你去藥堂,這鹽滷剛喝下去,還有救的。」邊上有人去扶著道,只是卻被那袁大官人用勁一甩。

  他已萌死志,今日就是要死在公主府門前,他要以死來抗爭。

  而這時,公主府的大門才開了下來。

  「怎麼回事?」趙昱一馬當先的,俊秀的臉上帶著一絲不耐煩,然後呼呼喝喝的,顯得愚頑而浮燥。

  一邊一個門房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

  「喝,想不開要自殺呀,這人要死,別人可擋不得。」趙昱搖著頭走到那袁大官人身邊,還用腳踹了他兩下,一臉遺憾的道。

  「告訴你,死了也是白死,還想看老天爺什麼時候收我?呸,好人不在世。禍害遺千年知道不?老天爺也是怕惡人的。」趙昱又一臉無所謂的道。

  「你……」鹽滷的毒這時有些開始發作了,說不出話來,此時聽得趙昱的話,伸手指著他,目眥盡裂。

  「行了行了,都給我散了,不看看這裡是哪裡啊,公主府,是你們能圍觀的地方嗎?都給我散了,你們認捐的還少了是吧,要不,今天我再帶著人走一遭。」這時,趙昱又沒好氣的衝著眾人道,還一臉危脅。

  他手下的家僕自是跑過來趕人。

  大傢伙兒雖然惱怒,但卻是敢怒不敢言。

  這世間,最貴的是人命,最賤的也是人命,最賤的人命,如同現在的袁大官人這般,而最貴的人命卻如當今聖上,為求長生之道,盡舉國之力。

  不辯忠良,不辯奸妄。

  人群散了,畢竟這是公主府的地盤,趙昱更是惹不起。

  「可惜了,公主和駙馬不在府中,這袁大官人這回是死定了。」眾人搖頭,雖然公主和駙馬護短,但平日裡,在人命關天的事情上終還是要攔著點。

  阿黛也隨著眾人離開了,只不過她去的地方是拐角一家豆腐店。

  拐角處,正是豆腐西施家的豆腐店。

  「雲娘子,給我拿一大碗豆漿。」阿黛衝著那豆腐西施道。

  「好咧。」豆腐西施便打了一大碗豆漿給阿黛。

  「我一會兒送錢過來啊。」阿黛道。

  「要什麼錢哪,今天你們王家開業,就算是我給你們開業賀喜了。」那豆腐西施笑道。

  「那謝謝。」阿黛也沒什麼客氣,道了聲謝,便端著豆漿一溜跑了回來。

  「這位大叔,你鹽滷才剛喝下,馬上把這豆漿喝了,或者解你滷水之毒,就算一時解不了,也能留下救治的時間。」阿黛把買來的豆漿遞到那袁大官人手上。

  那袁大官人並未接,只是一臉青白的看著天空,於其說他恨趙昱,其實他心裡更恨他自己。

  「大叔,於其去追求天報應,不如靠自己,人活著,便有東山再起的機會,有什麼遺憾,有什麼仇怨才有機會去瞭解,人死了,可就什麼都沒有了。再退一萬步,別的不想,你總要想想,你死後為你流淚的人。」阿黛平靜的道。

  「小娘皮的,一張嘴巴倒是了得,就他,還東山再起?哈哈,那小爺等著,只希望不要等到小爺進棺材的那一天。」邊上,趙昱得意洋洋的道。

  袁大官人臉色很難看,只是這時他的眼睛卻是一亮,阿黛的話倒不如趙昱的話來的有用,既然這位要等著,好,那就等著,等他東山再起的一天,如果之前,他想自盡的話,那麼現在他後悔了。

  只是此刻,他似乎已經有些不行了。

  於是又看了看阿黛遞到他面前的豆漿。

  豆漿?滷水點豆腐嗎?好個聰慧的丫頭,且試一試。

  想著,袁大官人二話不說,就端起那碗豆漿又猛灌進了肚子。

  他要活著,還要東山再起,到時叫這位小爺看看。

  袁大官人喝完,只覺腹中絞痛好多了,只是仍很不舒服,自然知道這法子只是緩解一時,於是爬起來扶著肚子踉踉蹌蹌的朝著醫堂去。

  阿黛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不遠的街角,聳聳肩,正要離開,卻又被那趙昱攔住:「小娘子膽子不小啊,居然敢跟我作對。」

  阿黛淡然的看了趙昱一眼,真是個白痴,公主雖然跋扈,但到底也是聰明人,怎麼就教出這麼個兒子來,別的不說,就認捐一事,其實是很忌諱的。

  不錯,建道觀,是為了地方教化,真認捐也算是情理之中。

  可問題是,這事不能由趙昱來做,這種行為一般只有衙門才能幹的,你一個公主府的公子,做出只有衙門能做的事情,說句好聽的,是紈褲子弟,不識輕重。說句不好聽的,可是想取衙門而代之?

  而衙門代表著什麼?代表著朝廷,這裡面忌諱可就大了。

  若真有人一狀告到御前,這小子就算不丟命,怕是也落不得好,說不得還要連累公主府。

  阿黛自是不曉得,這段時間是恭王妃五十歲壽,那永樂公主的駙馬趙世道是趙氏族人,因此,就算是公主,遇上這樣的事情,也是要走動一下的,所以,公主和駙馬帶著長子趙衡在半月前已經進京了,一是賀恭王妃五十歲壽,二是為長子趙衡封爵一事。

  因此,這認捐之事,公主並不曉得,要不然,又豈能由著趙昱妄為。

  阿黛此時飛快的繞過趙昱等人,一溜跑的回來了。

  開玩笑,紈褲子弟,自是不講理的,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她自是早早離開是非之地。

  這臭丫頭溜的倒快,而趙昱看著阿黛遠去的纖細身影發愣了,這臭丫頭那眼神清靈透徹,而又十分的幽深,像一汪清泉,看得人這心裡冰涼潤潤的,讓他的心直癢癢了。

  而一般錢塘的女子見了他,要不就是恨的咬牙切齒,要麼就是巴結討好,而這丫頭,居然無視他,有趣有趣。

  「這丫頭,我要了。」趙昱自言自語的道。

  而他手下的狗腿子自是瞭解他的心思。

  這位小爺自上回公主要幫他訂親後,就不准他再調戲女人,後來這位小爺又被青雲觀的道士忽悠著學道,求長生,到如今,可是有一段時間不進女色了,如今這位小爺怕是故態萌發。

  「二公子可是看上那姑娘了?」邊上的狗腿一臉猥瑣的問道。

  「嗯,想個法子,怎麼把她弄到手?」趙昱理所當然的道,以前都這樣的,他看中哪個,自由這些惡僕去幫他搞定。

  「二公子,那姑娘是王家的三丫頭,今天王家酒肆開業呢,咱們要不要去讓他們認捐,前段時間,那王家可是得了百兩金子……」其中一個家僕道。

  「百兩金子?」趙昱摸著下巴,幹什麼都得師出有名嘛。

  ……

  鞭炮響起。吉日吉時,王家酒肆開業了。

  王成忙著招呼,而王爹,一會兒還要去書院,今日只是先為兒子撐撐場面,至於以後,這店終是要王成自己努力經營。

  於王繼善來說,這店賺不賺錢是一回事,他只是想王成花了心事在裡面,踏踏實實的做一件事情,磨練磨練一下性子。

  王繼善正要離開。

  而就在這時,趙昱帶著幾個惡僕又施施然的進門了。

  「什麼,捐一百兩金子?」等得那惡僕報出這數字。

  王家人知道,趙昱這完全是來找岔了。

  「放肆,趙昱,你還是書院的學子呢,書院裡看不見你的人,整日裡只見你橫行霸市,今年,書院的評語絕對是末等,到時,你就得退學了。」王繼善看到趙昱一臉嚴肅的道。

  雖然書院的學子大多都要秀才功名,但實際上一些王公子弟卻是可以直接進書院的,任何時候,都離不開特權。

  「呸,退學就退學,你當我稀罕啊,快交,不交就砸了你這鋪子。」趙昱道,隨後卻是嘿嘿一笑:「你家這丫頭頗為有趣,不如把他給了二公子我,那就一筆勾消了。」趙昱說著,便用手指著正陪著幾個婦人說話的阿黛。

  「放肆,這等惡客,給我滾出鋪子,王家酒肆不招呼。」王繼善和王成幾乎是異口同聲。

  趙昱欺人太甚。使不得等公主回來,要討討這個理。

  「不交是吧?給我砸。」趙昱衝著家僕一揮手,手段簡單而粗暴。

  公主府的家僕那身手自不用說。

  「給我住手。」就在這時,一聲大喝,眾人轉過頭去,卻是於老先生。

  最近因著趙拓的事情,於老先生心中焦慮,那身子骨自也有些承受不了,一直在家裡養著,只是今天湊巧聽得家僕於四海說王家酒肆開業,靜極思動的,便也來走動一下,沒想到一來居然看到這一幕,又豈能忍得。

  「你這老頭好不曉事,大堂兄這眼看著就要砍頭啦,你不好好的在家裡為他準備著後事,還要在這裡來多管閒事。」趙昱沒好氣的道。

  說起來,平日他怕於老先生,一是母親的叮囑,二卻是因為趙拓,這位大堂兄下起手可黑著呢。小時候,他沒少被趙拓揍,因此趙拓就是他的惡夢,如今趙拓入牢,他自不在乎於老先生一個老頭。

  什麼帝師,什麼清流名宿這東西對於趙昱來說根本就不在乎。

  趙昱此人,也就只有像趙拓那樣,揍得他怕他才服氣。

  「什麼?趙將軍要被砍頭?」而趙昱這話卻是一石激起千重浪。

  「不可能吧?那可是立下不世戰功的。」另有人道。

  「唉,功是立的高,可罪也不小,聽說違了八道聖旨,還殺了一個談和使,這抗旨之罪豈能不糾……」有人搖頭。

  一些人竊竊私語。

  而此時於老先生碰上趙昱,那就是秀才遇上兵,氣的鬍子發抖,心裡更是悲傷啊。

  「李白鬥酒詩百篇,長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有趣有趣,看來這酒肆是自比長安酒家了,如此,余兄,咱們且在這裡飲上一杯如何?」

  這時,人群中兩人走了出來,其中一個正是燕赤霞,一身青衣,背著一把大劍,頭髮隨意的束著,自有一股灑脫和不羈的味道。

  而另外一個雖然是個中年男子,但一身衣服極為華麗,頭上戴著金冠,一身氣度非凡。

  這兩人,阿黛那日也是隱有預見。

  「好,余某就跟燕老弟喝上幾杯。」那中年男子道,隨後一揮手:「店家,上酒。」

  「上什麼酒?沒看小爺在辦事嗎?速速離開。」趙昱揮手,呼喝著道。

  「哈哈,可是好久沒聽人這麼跟我說話了,有趣有趣。」那中年人說著,手一揮,趙昱和他那幫惡僕就突然消失不見了。

  眾人正奇怪間。

  「哈,看外面。」有人指著外面不遠的老柳樹道。

  此時,連同著趙昱能就惡僕等人,一個不漏的掛在不遠處的那株老柳樹上。

  而奇怪的,此時老柳樹柳枝飛揚,一些柳枝將幾個死死捆住,一些柳條卻在風中飛抽,不停的抽打在幾人身上。

  趙昱等人發出一陣陣慘叫。

  路人看的哈哈大笑.

  這老柳樹不會成精了吧?

  王家人自也是解氣的很。

  「先生尊姓大名?」邊上王成此時兩眼發亮,自曉得又是遇上奇人了。

  「余德。」那中年人道。

  余德?阿黛聽這名字有些熟,再看著外面趙昱幾人狼狽的樣子,阿黛想起來了,聊齋有一篇余德的短文,雖未說明他的出處,但從後來別人的分析之中,這人應該是出自於龍宮。也不知這余德是不是聊齋裡的余德?

  想到龍宮,阿黛就不由的想到了西湖水乾,雷峰塔倒之事。

  快了,三月三,許仙和白娘子相見,也不知這一天會不會有西湖水乾,雷峰塔倒?

  此時,台上的盲翁開始說書了

  「義妖傳,千年白蛇白素貞下山報恩,於西湖邊許仙結為連理,卻為法海所逼迫,最終白素貞水漫金山,犯下天條,被壓雷峰塔下,於是便有西湖水乾,雷峰塔倒白蛇出的傳說,然世人卻不知,這一切皆是幻,乃是雲山仙台白蛇在悟道,只是道法三千,都出自天道,白蛇下山是要順應天道,然,何為天道,古有孟姜女哭倒長城,後來,竇娥冤六月飛雪,看似天道,又何嘗不是天道順應人意,西湖水乾,雷峰塔倒流傳幾百年,已成了人意,如此,待得雲山仙台白蛇下山之時,西湖水會幹嗎?雷峰塔會倒嗎?」盲翁一段概意說的抑揚頓挫,聽的人雖然雲裡霧裡,只是這一段於平日流傳的白蛇傳頗是不同,聽的人也滿是趣味。

  「快說,快說。」眾人催著盲翁道。

  「如此,且聽盲翁慢慢道來。」盲翁唱道。

  於是雲山仙台,白蛇悟道,卻引得人間萬念,似真似幻,如莊周夢蝶。

  最終在人間留下白蛇傳的傳說。

  余德聽罷,臉色一變,掐了掐手指:「西湖水還真的會幹。」

  「雷峰塔也會倒!!」燕赤霞,他雖是劍仙,但亦是能感應天意的。

  「如此,我要先回去佈置了。」余德道,萬千西湖水族之生靈可容不得他疏忽。

  「嗯,我還欠人一頓酒,我也要去京城一趟。」燕赤霞道。

  「告辭。」余德手一揮,外面的老柳樹柳條歸於平靜,趙昱等人跌落一地。

  此時,燕赤霞亦背著劍揚長而去。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8-21 08:25 PM

第六十九章 西湖異相

  掌燈時分。

  王成和孟氏兩個在燈下盤賬,今天一天的收入著實不錯。

  當然,這裡面有人情捧場的,也更有看熱鬧的,畢竟今天趙昱在王家酒肆出了那麼大一個丑,聽說還傷的不輕,從大柳樹上掉下來時還一個勁的哀號。

  而這段時間錢塘商家沒少被他訛詐,那心中早就積了一肚子的悶氣,此時看到趙昱吃了這麼大一個虧,那自然是十分的痛快。

  因此的,看熱鬧之餘,眾人也會在王家酒肆叫上一壺酒,坐下來幾人閒聊著,又聽聽盲翁那新奇的義妖傳,聽說這義妖傳是出自王家三姑娘之手,倒頗是有趣。

  如此的,連帶著王家酒肆得了一個開門紅。

  當然,這只是暫時的,想來過幾日,這股風頭一過去,生意就漸會清冷下來,再經營一段時間,把口碑立起來,生意才會真正走向正軌。

  雖然王家這邊沒人做過生意,但打聽打聽大都是這麼回事,尤其是莊氏那裡,錢大當年的生意就做的很好,而錢大在外面跑的時候多,家裡的生意多是莊氏在照應,如此,王成倒是從莊氏那裡得了不少的經驗。

  如今,只差的是一步步的走。

  夜了,阿黛睡下,仲春的夜依然是寒意料峭,不過這寒意卻還著一股新清的氣息。

  阿黛一呼一吸間,就感應天地陰陽之運輸,一日之間,午時陽至極,一陰生。夜間,子時陰之極,一陽生。而四季輪轉亦在這陰陽運輸之間。

  「相公,今日那二公子可是吃了不少的苦頭,你說等他傷養好,會不會來阿成店裡找麻煩?」正屋裡,今日一天忙忙碌碌下來,劉氏倒是有些睡不著了,這一睡不著,便想的多,便想起趙昱的事情,他今日不僅丟了臉,也吃了不少的苦頭。

  依著趙昱那性子,怕是不會幹休。

  而余先生那種高人,趙昱也輕易若不起的,就只怕他到時遷怒。

  所以,劉氏不得不擔心哪。畢竟有一個袁大官人前車之鑑。

  「沒事,就他那養尊處優的,今日這一番苦頭,不好好將養一段時間,怕是也沒工夫來找麻煩。再說了,等到公主從京裡回來,怕是不會由著他胡來了……」王繼善道。

  「怎麼會?公主還不都是由著他。」劉氏憤憤的道。

  這些年,趙昱惡事可沒少做,還不是因為有公主撐腰。

  「這回不一樣,他這回這認捐的事情鬧的大太了,縣父母已經遞了奏摺,一狀把他告到御史台了,連同公主未儘教養之責也一併告了,公主再寵著他,那也得為整個公主府考慮吧,想來這回定要約束他了。」王繼善道。

  雖然這些年,李致正礙於公主的權勢,對趙昱一些惡事不得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然,也主要是公主和駙馬善後善的好。

  但是,趙昱這回這事情,牽涉面太廣,已經引起了民憤,而認捐其實就是攤派,這已經衙門的職能,等於趙昱這回這手已經伸到了李致正的頭上,李致正又如何容得?

  「這麼說,這回豈不是公主也受牽連了?」劉氏道。

  「嗯。至於受牽連到什麼程度就不好說了。」王繼善點點頭。

  「這就好,這位趙昱也該收收他,太惡劣了。」劉氏這才放心的點頭。

  吹了油燈,同王繼善睡下。

  「寵之過了,實為害之。」王繼善也感嘆的搖搖頭。

  隨後正房就沒聲了。

  阿黛半夢半醒之間想著老爹的話,確實,公主對趙昱寵愛太過,實是害了他。之前,趙昱從柳樹上跌落下來,阿黛怕他出意外,還遠遠的用氣機探過他的脈相。

  傷不過是皮外傷,倒是不太重,當在,一番苦頭也免不了。

  只是趙昱的脈相卻極為不正常,現在正是春天,本應是肝脈旺時,而趙昱卻是肺脈旺,肺脈那屬金,金克木,反而壓的肝脈更弱,脈相重濁,這就把原來的富貴之想改為貧賤之相了。

  這還不算。

  陰陽輪轉,春下來是夏,夏是火旺之時,再加上金勝極轉衰,又逢火克金,此為絕命之相,也就是這位二公子是夏來絕命之命格了。

  可不正是公主愛之則成害之。

  阿黛想著,便伴隨著西湖的潮聲入夢。

  一夜好眠。

  ……

  二月二十八。

  「娘,你可得為我做主啊。」公主一回到府裡,趙昱便衝著公主告狀。

  想他趙昱自小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何曾丟過那麼大的臉,吃過那麼大的苦頭,這口氣不討回來自不會罷休的。

  「做主?這回沒什麼主可做,你可給我聽,從今日起,你就給我好好的呆在家裡,哪裡也不准去,更別再找什麼人的麻煩,明白嗎?」永樂公主說著,揮揮手,讓幾個家丁扶趙昱回屋,同時,更吩咐幾個家丁守在外屋,不准趙昱出屋一步。

  「娘……你不給我做主也成,你不是一直想給我說媳婦兒嗎?我就要王家那個三丫頭……」趙昱仍不甘的回過頭來衝著永樂公主道。

  那日的事情,趙昱自是要遷怒的王家的,只是一來他傷沒好,也實在沒心情去找王家麻煩,二來,公主還未回府,就已經差人回來,盯著他在府裡,不讓他出門一步了,他就算是想找王家麻煩也沒機會。

  這沒的找麻煩了,但趙昱的氣還沒消啊,這廝便不由的想起了王家那三丫頭。

  他本就想的心癢癢的。而越得不到嘛,那就更想。不弄到手,他覺得人生無趣。

  「聽話,下去。」公主心情煩燥無比。

  趙昱這才被家丁強扶了下去。

  永樂公主看著趙昱離開那一臉不甘心和發怒的表情,心中長嘆,頹然的坐在太師椅上。一邊丫環奉茶。

   「行了,彆氣,氣大傷身,咱們慢慢想辦法。」駙馬趙世道永遠是好脾氣的。端起茶杯塞到公主的手裡。

  「這段時間的事情我都查了,認捐是事實,只恨昱兒被妖道迷了心智,被他竄掇做出這等事情,若不是現在時機不會,我定要封了那道觀,將那妖道下獄……」永樂公主緊握著茶杯,一臉恨恨的道。

  「還有那個袁大官人,也幸好王家那三丫頭先施了妙手,保住了性命,要不然,就這一樁命案,昱兒說不得就要下牢了。」公主有些無奈的道。

  「你先也別太擔心,宮裡你已經遞了話進去,我記得小時候,皇帝還抱過昱兒呢,雖說這回昱兒這事做的太過分了,但畢竟他少不更事。這段時間,再讓衡兒在京中打點一下,想來最多,昱兒也就被關在府裡反醒,我覺得這些年,我們對昱兒也許真是太縱容了,關在府裡於他未必不是好事。」趙世道勸道。

  「也只能這樣了。」永樂公主點點頭。

  「對了,我看昱兒挺喜歡王家那三丫頭,要不……」這時,永樂公主想起剛才趙昱說的話,又起了興致道。

  「別,現在千萬別……人家王家,二閨女的親事還沒定呢,哪可能就定三閨女的親事,這事還得從長計議。」趙世道連忙打消公主的心思,雖然王家是門好親,但昱兒實在不爭氣,那王繼善卻是頗有些風骨的,這親事是絕對不可能成的。

  而且王繼善的身後有著李致正和於老先生,這萬一弄不好,又得罪清流,公主府還真要玩完了。

  「放心,我明白的。」這等節骨眼上,永樂公主自是明白要低調的,不過,這不妨礙她打聽打聽吧。

  ……

  傍晚,夕陽映天。

  「大家快去西湖邊,西湖出現大魚群了。」西湖碼頭,幾個老漁翁一臉興奮的道。

  「真的?」岸邊漁夫都一臉驚喜,西湖已經好幾年沒出現過大的魚群。

  「是真的,大批大批的,什麼魚都有,連黑龍魚群我都看到了。」說話的人道。

  「真有黑龍魚群?走,趕緊出湖。」幾個漁夫一聽黑龍魚群,這可是賣到了天價上的魚。

  此時,阿黛正從藥堂回來。

  「阿黛,快出湖,西湖出現黑龍魚群了。」胡姜氏正抱著魚網從家裡出來,見到阿黛,便連忙道。

  雖然王家現在不差錢了,但是黑龍魚卻是稀奇貨,平日裡多少人想抓一條黑龍魚而不得,如今,居然出現黑龍魚鮮,那豈有放過的道理。

  「好,胡伯母,我這就回家拿魚網。」阿黛一聽,也十分的興奮。

  匆匆進得家門。

  「三妹,走走走,魚網我準備好了,我們去抓黑龍魚。」才剛一進門,阿黛就看到王靛抱著魚網出來,顯然是早就聽到消息了。

  於是,兩人二話不說,就直奔西湖碼頭。

  而到得碼頭一看,兩人不由的苦笑,此時,整個西湖上,到處都是漁船,因著漁船太多,好幾條船碰到一起竟是動也動不得。

  「算了,我還是回家幫娘親燒飯吧。」王靛深吸一口氣,抱著魚網轉身就走了,這情形,別說抓魚,兩姐妹要是出了湖,使不得也是被人擠的不能動彈。

  阿黛站在湖堤邊看。

  西湖遠處的水面,就能看到一片片魚背,如波浪一般的起伏,在一片夕陽的映襯下,金光閃閃。

  只不過阿黛總覺得這次這魚群出現的有點怪。

  「不好了,快上岸,魚群發瘋了。」就在這時,就聽得湖心船上的漁夫大叫,隨後岸上的人便看到西湖裡魚群越來越多,最後,幾乎整個湖面都是魚群。拱得漁船東倒西歪。

  近處的漁船連忙靠岸,遠處的一些漁夫,也顧不得船了,直接入水從魚群之中游回來,而有的,居然是踩著魚背上岸。

  「我怎麼覺得這些魚好像逃難似的,全往那下水口去。」這時,岸上的一些老漁夫道。

  「可不是,真的是在逃難。」眾人看著這情形,也一片深以為然。

  阿黛在一邊聽著,不由的眨巴了一下眼睛,便想到了余德。

  難道西湖水真的會幹,是這魚群在遷徙逃難。

  只有這個解釋才能說得通魚群出現的異相。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8-22 05:40 PM

第七十章 笑指滄浪可濯纓

  「呸,你這和尚,好不曉事,我家漢文好端端的,你偏來竄掇他當和尚,你這是要絕我許家的根吧,我跟你拼了。」

  人群正看著西湖上的詭異場面,冷不丁的,法海從巷口狼狽而出,身後許嬌容正舉著掃帚疙瘩,沒好氣的一路追趕著。

  只等到得路口,許嬌容才停了腳步。

  「兀那和尚,你給我聽著,以後上門,若是化齋還好說,若是要勾得我家漢文去做和尚,小心我一把火把靈隱寺給燒了。」許嬌容放著狠話,才拿著掃帚疙瘩仍是有些氣憤的回家去。

  而法海此時,一身月白僧衣上多了幾塊灰塵,腳上的僧鞋也脫了半隻,好不狼狽。

  阿黛這時正回家轉,見到法海這情形,心裡一陣樂呵,明知故問的道:「大師這是怎麼了?」

  腹中卻腹誹著,人家許家只是許漢文一名男丁,可就指著他傳宗接代的,這和尚居然這時候就要拐許漢文做和尚,許嬌容又如何能依?只是把他趕出來已經算不錯的了。

  這可是滅人宗嗣的事情。

  「女施主說笑了,貧僧這也是無端受女施主之累啊。」雖然一身有些狼狽,但法海神情算是淡定,身上仍是帶著出塵的氣息,這時卻又沖著阿黛道。

  法海這話讓阿黛一愣,這**何事?難不成這點化許仙是她讓法海去做的?

  「大師這話從何說起?」阿黛瞪眼道。

  「女主施一則義妖傳道盡因果,貧僧已身陷因果之中,不全因果,何以證佛法?這豈不是受女施主之累?」法佛做著佛唱道。

  「大師謬矣,義妖傳雖然小女子新編,但它的故事已流傳百年,想來大師早就在因果之中了,又談何說受小女子之累?」阿黛反駁道。

  被阿黛這一反駁,法海一時無言,他已是幾世修佛,但每一世,都是幾近大道時卻終不能成大道,只得再入輪迴。

  只到近年來,他才悟得他佛法不夠精深,竟於普通人一樣受到了道法的干攏,以至於被捲入了因果,不能全因果,則無法證大道。

  所以,他要成大道,就必須度許仙。

  「而且,天意莫測,大師又焉知這不是上天對你的考驗呢?」阿黛又笑嘻嘻的道。

  「女施主果然有慧根。」法海道。他自是明白,這正是他修行的一道劫數,度過,則立地成佛,渡不過,自又重入輪迴。

  「我不是許仙,不用大師渡。」阿黛笑嘻嘻的回道。然後擺了擺手,悠悠然的往青石巷子裡去。

  嘴裡又念道:「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阿黛如今氣機飛揚,那看問題常常能透過一些表相,比如法海這事,他說是白蛇傳這個傳說,把他牽進了因果之中,其實這傳說只是他人眼中的傳說,於法海何干,他之所以進入因果,正是因為他佛法不夠,心有所執,不能放下,所以才會不由自主的進入了因果之中。

  薏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難道一切俱是我自尋煩惱嗎?法海想著。

  眼前樹葉亂動。

  「大師,你的心亂了。」人群之中,小青一閃而過。

  遠處,雷峰塔在夕陽下仿若帶著佛光。

  雷峰夕照,美不勝收。

  如此,一夜無言。

  而等得大家第二天起來,西湖的碧波里再也見不到一條魚,哪怕是小魚小蝦。

  「這別是西湖的水真的會幹吧,白蛇真要出塔了?」有人一臉綴綴的道。

  「別胡說了,那只不過是一個傳說,再說了,咱們錢塘叫白素貞和許仙的還少了啊。」另一個人沒好氣的道。

  因著白蛇傳的傳說,許多人給自家兒女取名許仙或白素貞,尤其女子,姓且不提,便是叫素貞的,你在街上喊一聲,應者無數。

  「那這是怎麼回事?」又有人問道。

  「怕是天有不公之相吧?又或是有什麼禍事?」眾人猜測道。

  因著西湖異相,這兩天,錢塘縣百姓便有些人心慌慌。

  於是西湖水會幹,雷峰塔會倒就真的成了一種預言的傳言了。

  一家家的大水缸裡都蓄起了水,生怕西湖水一干,水不夠用了。

  劉氏一早也將家裡的幾個水缸都裝滿了水。

  這一日,阿黛並未去藥堂,而是在家裡看書。

  「都是你這丫頭弄出的故事,結果要弄假成真了。」劉氏將所有的水缸裝滿,熱的出了汗,進屋換了衣裳,出得屋,看阿黛坐在門邊,雲淡風聲的看著書,便沒好氣的嘀咕了一句。

  「娘親好沒道理,我若寫個故事就能弄假成真的話,那我一定寫咱家怎麼發財,如此,豈不比大哥經營酒肆來的輕鬆。」阿黛挑著眉回道。

  「娘,外面人都在傳,這回西湖之所以出現異相,跟趙將軍要被砍頭有關,說是老天都為他感到不公。」這時,一邊王靛神叨叨的道,想了一下,又藉著比喻說:「就好像竇娥冤,不也是六月飛雪嗎,就這意思。」

  「這種話,別到處傳。」劉氏瞪眼。

  王靛學著阿黛聳了聳肩。

  這天正是三月三,草長鶯飛,放紙鳶的好季節。

  入夜,阿黛才一睡下,那氣機就迷漫開來,意識便如同風中的紙鳶一樣緩緩升空。

   西湖上,余德大嘴一吸,整個西湖的水便幹了。

  他便是以這種法子應一應天相。一般來說,只要應過了,也就算是度過災劫,這便是有名的瞞天過海。

  雷峰塔前,白素貞定定的看著面前的雷峰塔,然後長袖一甩,雷峰塔轟然倒塌,一道白光自塔裡射出,白素貞那手在空中一撈,那白光便沒入她的手中,然後變成腰帶系在腰間,那不過是她的蛇褪罷了。

  而京城斷頭台上,一身青衣,背著長劍的燕赤霞立在趙拓面前。

  「我欠你一頓酒,走,我們喝酒去。」燕赤霞朗聲的道,同時手中劍一揮,幾個逼近的兵卒瞬間被他挑翻在地。

  「又何須到別處喝,在這斷頭台上喝才痛快。」趙拓卻是大笑道。

  「如此,你真就決心死了?」燕赤霞逼問著趙拓。

  「我是普通人,比不得燕兄神仙人物,人間自有人間要遵循的法度,我若走了,我的親人會受牽連。各人自有各人的路,今日不防忘卻生死,且醉他一場。」趙拓又是大笑道。

  「好一個且醉他一場,依你!」燕赤霞道,隨後手一揮,於是,便看到幾罈酒從京城最好的酒樓裡飄了出來。

  許多路人跳躍著,卻又哪裡抓得到那些酒罈,只看到酒罈子最終飄到了斷頭台上。

  燕赤霞一舉手,拍開酒罈上的泥封,隨後將酒拋給趙拓,趙拓一手接過,便痛飲了一口,然後一抹嘴邊的酒漬:「好酒。燕兄請……」

  燕赤霞也抱起酒罈子,痛快的喝了一口。

  隨後兩人相視大笑,只覺痛快非常。

  午時三刻,終是血濺長空。

  清晨,阿黛醒來,不知為何已滿臉是淚。

  畢竟人人都是嚮往人間正義,然世事並不盡如人意,趙拓之死是於他的處境有關的。他是被有心人一步步逼到那種必死之境。

  要麼和談,逼得他承擔戰敗之責,如此,或能保得命在,但大丈夫豈可苟且偷安。

  那麼,拚死一戰,然卻不得不抗旨殺使,雖成就不世之功,但終是招了大忌,不過,終奪得一個名垂青史,或許也是死的其所。

  但其實誰願意死呢?

  又或者天意另有安排,只得且行且看,該了的債終是會了的。

  驚蟄未驚雷起,預示人間有不平事,西湖水乾,雷峰塔倒,便是人間異相。

  崇山峻嶺之間,一盞引魂燈朝著錢塘飄來。最後停駐在西湖上空,此時,余德嘴一張,那水又重新注入了西湖,遠處,曾逃離西湖的魚兒此刻正在迴游。

  西湖,還是原來的西湖。

  看著西湖如故,錢塘人的心也就平靜了。唯有雷峰塔倒卻成了一個謎,也惹來眾多的爭議。

  ………………

  阮府。

  阮秀從床上猛的坐了起來。

  「小姐,怎麼了,可是夢驚了?」桑紅聽到響動,連忙掌了燈過來。

  「今天初幾?」阮秀問道。

  「初三。」桑紅先是道,隨後卻一拍腦門子:「已過子時,今日已是初四了。」

  「如此,他已經死了?」阮秀喃喃的道。

  「誰死了?」桑紅奇怪的問。

  「沒什麼,你下去休息吧。」阮秀揮了揮手。家族的大禍應該是能避開了吧,不過,她心中並沒有太輕鬆。

  她記得,前世趙拓在兩年後死時,她可是十分的痛快的,還買了酒在爹娘的墳前大笑了一場。

  可如今,為什麼會有些不安呢,不應該呀,趙拓前世害得她家破人亡,這一世只是讓他還了前世的債罷了。

  算了,不想這些了。總之,至今日起,她終算是擺脫了前世的悲劇,今日之後,就是她的新生活了。

  她卻不自,她自認瞭解了前世的因果,卻又糾纏於今世的因果之中了。

  …………

  「離騷讀罷怨聲聲,曾向江邊問屈平,醒還醉,醒還醉,笑指滄浪可濯纓。」

  由清波門到錢塘門街上。柳浪聞鶯,此是西湖十景之一。

  青衣白領的同文學子昂首闊步,一臉肅然的朗誦著這首漁父詞,藉著屈原之屈,為趙拓鳴不平。

   然後就駐立在錢塘門口,直到夕陽西下。

  於老先生和於老夫人站在人群的前面。

  今日是於輔送趙拓的棺回錢塘歸靈的日子,大家是接趙拓的靈的。

  阿黛今日也隨著父親一起過來了,她主要是要照顧於老夫人,怕於老夫人一激動之一下,身體受不住,所以要看護著她。

  只是這氣氛終是讓她心中感到一股子酸意。

  此時,天上的細雨又濛濛的飄了起來。

  今日本是個豔陽天,誰也沒想到會下雨,便是阿黛,也很奇怪,她的氣機感應之間,根本不可能有雨,這想來又是特殊的異相了。

  這等細雨,別人或許無所謂,但老夫人卻是淋不得。

  「老夫人,下雨了,我們到前面的亭子裡等。」阿黛衝著於老夫人道。

  「不,我就在這裡等。」於老夫人卻是一臉悲慼和堅決的道。

  「那我去借把傘來。」沒辦法,老夫人不從,阿黛只能去借傘,或買一把了。

  阿黛說著,便一溜跑的進了邊上的店舖。

  於老先生和於老夫人在錢塘名聲極高,一邊的店家聽說借傘給於老夫人用,無不應從,甚至還多拿出幾把給大家用。

  等到阿黛取傘回來,看著隊伍最前面的於老先生和於老夫人,兩眼瞪的銅鈴大。

  此時,雨已漸大了,周圍地面已濕,唯有於老先生和於老夫人所站之四周卻是一片乾爽,像有一把無形的大傘正為他們擋雨似的,一個飄渺的身影便立於兩人之間。

  不遠的官道上,漫天飛雨之中,一隊車隊遠遠而來,車前豎著招魂旛,白色的紙錢隨風漫天飛舞。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8-23 07:05 PM

第七十一章 千年之緣

  趙拓的棺木到了。

  「阿黛,傘快拿來。」有人看到阿黛有些發愣,連忙叫道。

  「哦。」阿黛應聲,連忙上前,先是將手中的傘分給別人,然後打開手中的傘,撐在於老夫人的頭上,而這時,等她再要細看那飄渺的身影時,卻是不知何時,已消失不見了。

  難道剛才是她眼花了?阿黛嘀咕著。

  此時,棺木近前。

  於老先生和於老夫人仰天痛泣。

  白天人送黑髮人,終是人間至慘。

  ……

  遠處,幾個守門的老卒也靠在城牆邊看著。

  「於家怎麼把趙將軍的遺體運回來了,趙將軍不是恭王府的人嗎?」邊上幾個混小子嘀咕著。

  「哼,恭王府,趙拓一下牢,恭王府就把他除名了。」一個老卒哼哼著聲音。天家無情,高門無義。

  「不過這樣也好,趙將軍可是我們錢塘的驕傲,其英靈就該葬在我們錢塘的南北高峰。」這時,那老卒又嘟噥的道。

  「還驕傲呢,抗旨殺使,大逆罪。」邊上的混小子故意抬摃的道。

  「臭小子,你懂個啥,抗旨,是因為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而殺使,軍前,凡動搖軍心者,殺!!!這是當年老恭王留下的殺令。」老卒道,一雙濁黃的眼睛望著細雨濛濛的長空。

  若非如此,何以治軍。

  而這樣煙雨濛濛的天氣,在塞外是看不到的。

  塞外的天氣,苦寒,漫天黃沙,大塊的山石,靛藍靛藍的天,有著天高地遠的胸懷,亦有著燕山幽怨的鄉愁,不過,現在回憶最多的卻是袍澤之情,大塊吃肉,大碗喝酒的痛快。

  還記得當年老恭王說過,或者朝中那些個大佬有著種種的想法,但作為一個將軍,又或者一個出征小兵,腦子裡想著的只有一件事情,那便是殺敵。

  趙將軍不愧是老恭王的兒子,有老恭王當年的氣愧。

  只可惜,老朽生不逢時,未能在趙將軍的麾下當一馬前卒。

  想到這裡,那老卒搶過邊上混小子的酒壺衝著那棺木的方向一敬:「敬將軍,走好!」

  ……

  南高峰,北高峰,一片湖山煙霧中,春來愁殺儂。

  郎意濃,妾意濃,油壁車輕郎馬驄,相逢九里峰。

  西湖的畫舫裡,不知哪家姑娘唱著曲兒,煞是好聽。

  而此時,送棺的隊伍繼續前行,要將趙拓的棺木停在北山的一間寺廟裡,等做足了七天的法事後再下葬。

  只是山間路滑,頗有些難行。

  「婆婆,小心些。」孔氏扶著於老夫人。

  阿黛自也在一旁相隨。

  看到前面山邊橫伸出來的荊棘,阿黛正要上前拂開,就在這時,那飄渺的身影再一次出現,伸出來的荊棘就自動折斷了,隨後路上一些擋路的石子會滾落一邊,又或者正好填在濕滑之處。

  如此,一路向前。

  而氣機瀰漫之間,阿黛也看清了那飄渺的身影,正是趙拓,仍然是一身黑衣,不過,許是因為漂渺之故,看上去少了以前那份冷硬和嚴肅,倒是多了一份隨性和灑脫。

  此時,趙拓正一臉關切的看著於老先生和於老夫人,雙手輕拂

  擋路的山石自動滾落,刺人的荊棘要麼倒伏,要麼折斷,總之這本應是難行的山路,於家老倆口走來的卻是難得的輕鬆。

  這等小狀況,一般人不會在意,也只有阿黛將這一切看在眼裡。

  心中頗有感觸。

  這或是另類的子欲養而不得,人鬼殊途了。

  煙雨,松風,鐘鳴,流雲齊嘆。

  不一會兒就進得山間寺裡,停靈,祭拜,法事等等且不說。

  於老夫人終是在一切結束後暈了過去,好在阿黛早有準備,一番救治,老夫人沉沉睡去。

  接下來就沒阿黛什麼事了,阿黛便告辭,回頭之即,依然看到趙拓守在老夫人的床前,只是沒有一個人能看到罷了。

  阿黛深吸了一口氣,下山。一路到得錢塘門碼頭。

  之間是撐著船過來的,這會兒,自然是撐著船回去。

  阿黛還了傘便回到自家的船上。

  綿綿細雨仍在下,船行碧波間。

  「船家,可否帶我過湖?」路過斷橋時,橋上傳來一聲溫和清亮的聲音,阿黛抬頭一看,那嘴角就翹起來了,夢中曾見過的白素貞。

  「娘子要去哪裡?」阿黛將船靠岸問道。

  「前面的碼頭。」白素貞指了指遠處掩映在翠柳之間的青石碼頭道。

  「倒是同路,娘子請。」阿黛淡笑道,那碼頭正是青石巷出頭口的碼頭。

  「阿黛妹子,等等。」這時,許仙撐著油紙傘氣喘吁吁的趕來。

  「許大哥這是做什麼來?」阿黛復又停了船,讓許仙上船。

   「剛出診過來。」許仙道,阿黛看他,果然還背著藥霜,顯然今天運氣不好,許仙遇上出診,這來斷橋等人就遲了點,還好,正好是遇上自己的船,要不然,這一番前緣可就錯開了。

  阿黛開船。

  船小,白素貞和許仙坐在船艙裡,自不免成了面對面之局。

  「這位娘子去哪裡?」許仙喃喃的好一會兒才問道,心裡卻是一陣神奇,真的是夢中的娘子,他夢中習醫,待得真進了藥堂,才發現自己生而知之,如今再又見到夢裡的娘子,此時就真認定白素貞是他的娘子。

  不過想著夢中的情形,許仙心中就跟打翻了五味罈子,酸甜苦辣的,說不出個所以然,心中尤其慚愧。夢裡,娘子待他以誠,幾次三翻救他性命,偏他聽信了法海的話,最後累得娘子犯了天劫,最後法海還是假他之手將娘子壓在雷峰塔下的。

   沒想到,前不久,雷峰塔道,娘子終於出來了。

  許仙心中有千言萬語,只是這會兒卻是一句也說不出來,最終只問出了這麼一句有些唐突的話來。

  白素貞卻是淡然的抬了眼:「萍水相逢,公子就打聽這個,不失禮嗎?」

  悟道之中,白素貞已明白,不管人間有什麼樣的傳說,那不過是她悟道中留下的痕跡罷了,就好像雁過留聲,水過留痕

  雁過留聲,不等於雁要留下。

  水過留痕,不等於水要停駐。

  所以,她於許仙終是陌生之人,只恨她道心不堅,最終反而執迷於悟道之中,這才跟許仙有了恩怨糾纏,師傅說她所求什麼就能得什麼?

  可問題是她現在也不知該求什麼?

  不急,慢慢來,師傅說,只問本心,她會明白的。

  而許仙聽了白娘子的話,只得疊聲道歉,然後兩人各揣著心思默默無語。

  「到了。」此時阿黛停了船道。

  雨還未停。

  「娘子,我家就在青石巷中,這傘借你一用。」許仙看白娘子要上岸,又連忙拿出傘道。

  「不用。」白素貞乾脆的道,看著許仙吃癟,不知為何,心中卻是有一絲快意的。

  許仙拿著傘站在碼頭上,跟夢中情形不一樣了,不過,是他的娘子不錯。

  阿黛則提著幾條魚,是之前在湖裡抓的,今天晚上可以喝魚湯,而至於許仙和白素貞的事情,似乎是越來越有趣了。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8-24 06:50 PM

第七十二章 親事?生活?案子

  提著兩條魚,阿黛悠悠閒閒的朝著青石巷走去。

  雜貨鋪門口慣例的有許多人再聊天,

  屋邊的一株槐樹已有衝天的高,樹完冠鋪開,正是一塊擋蔭之地,難怪大家沒事都喜歡在這裡聊天,只是今天有些奇怪,阿黛路過時,眾人反倒沒聲的,一個兩個的看阿黛的眼神總有些異樣。

  這又鬧哪樣?阿黛莫名其妙,也管不得這些。

  「吱呀!」的一聲,阿黛一手推開了自家的院門,剛進得院子裡,就看到欣寧堂姐跟正家二姐兩人一個坐在井台邊,一個搬了個小凳子坐在簷下。

  相對無語,兩人兩張俏臉都皺成一團。

  「堂姐來了,這是怎麼了?可是跟錢易的親事又出了問題了?」阿黛將手上的魚放在一邊的木盆裡,然後眾廚房門邊的大水缸裡舀了水,洗淨了手,便笑嘻嘻的衝著王欣寧打趣道。

  上回,莊氏跟大伯娘透露了心中的意思。

  而接下來,大伯和大伯娘便免不得跟自家老爹打聽錢易的情形,畢竟錢易也是同文書院的學子,他的情形跟自家老爹打聽最是清楚。

  對於錢易,王繼善也是極為欣賞的,雖然在悟性上,王繼善覺得錢易跟安修之有一定的差距,但錢易那孩子是吃過苦,所謂勤能補拙,這些年,錢易也是下了苦功的,便是鑿壁偷光,懸樑刺股的事情也沒少做。所以,錢易能在十八歲中秀才,那實是他靠著水磨功夫,以及比別人多幾倍的努力才考取的,這點非常不容易。

  而正因為錢易的性子,他的底子尤其的厚。

  所以,雖然再考秀才的時候,錢易的名次並不好,但在下一場的鄉試上,王繼善甚至認為錢易比安修之中舉的可能性更大。

  王和和周氏聽得錢易在王繼善的嘴裡評價這麼高,那心裡十分的高興。

  再加上,對於王和來說,倒也不要求錢易有多大的成就,畢竟王和這邊就王欣寧這麼一個女兒,還沒有兒子。

  若是錢易最後成就不大的話,那說不定還能安心下來陪著女兒經營藥堂,也未嘗不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的事情。

  最終錢家跟王家的親事便提上了議程。

  一般到得這時,便不會有什麼大的變動了,阿黛的話自然是調侃而已。

  「沒心沒肺,我們這是擔心你。」王靛回過臉瞪了阿黛一眼,坐在井台邊那兩條小腿還晃當著。

  「我好好的,擔心什麼?」阿黛倒是叫二姐說的有些莫名其妙了。不過,她倒想起剛才雜貨鋪裡,那些人有些異樣的眼神。

  只是,王靛還沒開口,此時,從屋裡卻傳出劉氏的頗有些驚訝的聲音。

  「什麼?你說公主看上了阿黛,想要阿黛給她做媳婦兒?這不可能吧?」

   「是真的,聽說還是趙昱那小子自己提的,而趙昱最近又鬧了這麼大的事情,公主也想他收收心,既然他提了阿黛,那公主自是沒有不應的理。所以,頭前兩天,公主就把欣寧她舅媽叫了過去打聽阿黛的事情,中午的時候,欣寧她舅媽才從我家離開呢,我想著這事情可不得了,所以就匆匆趕來跟你說說。」屋裡,大伯娘周氏道。

  王欣寧的舅舅正是公主府門下一家酒樓的掌櫃。

  「不行,阿黛不能嫁趙昱那小子。」劉氏急的跳將了起來。

  「我知道不能嫁呀,但是怎麼處置還得要斟酌著點。」周氏嘆了口氣道。

  屋裡靜默了,劉氏自然知道這裡面的輕重。

  ……

  聽著屋裡的聲音,阿黛這才曉得意是這麼一檔子事情。

  不由的抬頭望天,天上白雲悠悠啊,可她卻頗有一點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落的感覺,也不知趙昱那壞傢伙這又了發了什麼瘋。

  「就是這事情,我娘私下說了,這親事你爹娘定不會同意的,只是公主如今放出這樣的 風聲,再加上我那舅媽是個大嘴巴,到時這事情傳了出去,大家顧忌著公主,怕是以後給你說親就難了。」這時,王欣寧道。

  心裡還在想著之前娘親在有裡說的話,阿靛和阿黛的姻緣故怎麼這麼不順。

  聽得王欣寧的話,阿黛明白自家二姐和堂姐再愁什麼。難怪剛才雜貨鋪門前的閒人那麼怪,這事想來已經傳出來了。

  也不知是公主有意傳出,還是堂姐的舅媽無意傳出的,或者二者兼而有之。

  想那公主在錢塘那一向是說一不二的,這回若不是趙昱弄出的事情太大,公主投鼠忌器,不想在這個時候節外生枝,說不定依著公主的脾氣,那就是直接上門定親的。

  公主府一慣是容不得別人拒絕的。

  只是這回,因著趙昱的事情,她自不好明著施壓,於是就來這種暗的了。

  顯然也是存了,若是王家不答應,但這事已傳出,別人顧忌著公主府,怕是王家三姑娘就難嫁了。

  嗯,打的真是如意算盤,說起來,憑著公主的氣魄,實是不應該用這種小手段,只是為著趙昱,公主也算是無所不用其極了。

  只可惜人算永遠算不過天。

  阿黛想著趙昱那脈相,似乎也沒多少日子好活了,公主這樣,自家完全可以不理會這些,而至於流言,等到趙昱去世,那自又是煙消雲散了。

  所以,阿黛一點也不急:「二姐,堂姐放心,山重水覆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且走著看。」

  「呸,我們白擔心了,這丫頭神叨叨的,咱們不理她。」王靛看著阿黛那雲淡風輕的樣了,啐了一口,不過心裡倒也是稍稍放下,阿黛的話雖說不一定十成十的准,但亦有六七分是可信的。

  她說且走著看那就且走著看唄。

  ……

  夜月,已是春末夏初,西湖的潮聲伴著鳥鳴,如一首春江花夜曲。

  主屋裡。

  劉氏卻是毫無睡意,跟王繼善說起了公主的意思。心裡總是擔心著:「唉,本來,我想著,今年把阿靛的親事定了,明年就可以操心阿黛的親事了,沒想到公主這麼橫裡一槓……」

  「我看這樣,阿黛的親事,就暫時就讓嫂子放出風聲,阿靛親事沒定,阿黛的親事就不提,不管誰家來提都不提,畢竟長幼有序。如此,公主就算是不甘心,但也無話可說。」王繼善道。

  「可不管怎麼樣,咱們算是拒絕了公主,等於就是得罪了公主府,等到明年,還有哪個敢來給阿黛說媒?」劉氏這操心自是操的要遠一些。

  「你先別想的太遠,阿黛歲數還小,也才十五虛歲,便是再等個兩年說親也沒什麼問題的,而兩年之間,會發生什麼誰說的好。」王繼善道。

  他心裡明著,這回趙昱弄這個事情不小,不管結局如何,公主是絕對不會再任由趙昱這麼荒唐下去,給他討個媳婦束一束是當務之急,所以,他想,阿黛可以等得,趙昱那邊怕卻是等不了,只能另覓親事。

  所以事情來了不需急,尤其事情越急就越需要緩緩,說不得就雲開月明了。

  阿黛在半夢半醒之間,感嘆,果然還是老爹沉的住氣。

  「小青,姐姐來了。」夢裡,一彎月亮映在西湖裡,一條青魚自水裡彈射而出,落到岸上,便是一青衣秀麗的女子。

  而她面前,便是千年白蛇白素貞。

  「呸,原來是千年白蛇,你是誰的姐姐,我們打過再說。」小青氣憤的道,大家都是妖,誰是姐姐自然是憑本事說了算。

  「好。」白素貞也不多話,手中一揚。

  立時的,原來平靜的西湖便波濤洶湧了起來。

  月隱入了雲中,林間的鳥兒也息了聲。

  西湖上,一條水龍就直撲小青而去。

  小青自不肯甘休,手中長劍快如閃電。

  只不過,小青終是幾百年的道行,比不得千年白蛇,劍光還未近身,便被白素貞給消彌了,反而是她自己卻被那水龍捆住,動彈不得分毫。

  「姐姐,饒命。」小青光棍的很,此時立刻喊起了姐姐來了。

  阿黛瞧著非常有趣。不過她眼光掃過對面湖邊的石亭裡,一盞燈掛在亭角的飛簷上,趙拓此時就站在燈下,看著西湖上的這一場爭鬥,似乎也是看的很有趣的樣子。

  湖邊。

  「姐姐,你下山有何打算?」小青這時已經白素貞親近的很,此時笑嘻嘻的問道。

  「妖修千年,只為成人,接下來我們自然是要學著做一個真正的人。」白素貞道。

  「那要怎麼開始?」小青問道。

  「賺錢,努力生活。」白素貞道。

  「賺錢還不容易啊,衙門的庫房裡就多的是,我要要的話,分分鐘就有了。要不,姐姐,我們去盜庫銀吧。」小青一臉興奮的道。

  白素貞想起悟道里,她本是報恩的,可事情就因為小青盜了府庫的銀兩,最終卻讓許漢文身陷牢獄之災,也因此,她跟許仙的因果也就越來越糾纏,最後脫不得身。

  如今自不能讓這些因果再糾纏下去。

  「小青,普通的人可沒有這麼賺錢的,賺錢要靠自己的努力和本錢,不可不勞而獲,對了,小青你把盜來的庫銀放回去。」白素貞道。

  「什麼盜來的庫銀,我未曾盜銀啊?怎麼,姐姐懷疑我。」小青有些不高興的瞪著眼。

  白素貞聽得小青這麼說,便明白,顯然的這時候小青還沒有盜庫銀,便道歉道:「那是姐姐誤會了,之前,我曾聽說錢塘有多起盜銀案了,之前聽小青一說,還以為是小青所為,姐姐向小青道歉。」

   「不是我,既然是誤會,那就算了。」小青搖搖頭不在意的道。

  隨後又興奮的問:「那努力生活的第一步要做什麼?」

  「先找個住的地方,再找個營生。」白素貞道。

  「啊,住的地方我有,本來還是有主的,可如今那人已死了,自成了無主之物。」小青興奮的道。

  「那好,你帶路。」白素貞道。

  隨後兩人的身影就消失在夜色裡,阿黛曉得,小青說的是定然是西郊荒院。

  想著,阿黛便又看向西湖對面石亭中的影子,只不過這時連著燈都已經不見了。卻不知趙拓的鬼魂要息身於何處。

  ……

  清晨,阿黛醒來。

  已近四月,院中的梅樹已是綠葉成蔭。

  再加上今晨有霧,便顯得綠葉更是清翠滴。

  春霧晴,夏霧雨,今天想來又是一個晴天。

  「阿成,你這是要去哪裡?」孟氏從廚房裡出來,正看到王成提了一包東西要出門,便問道。

  酒肆主要是做中午和晚餐的生意,早上不忙的。

  「去看看葛婆婆,唉,葛慶的案子判下來了,也不知誰在背後弄鬼,本來是流放的案子,交到府裡,最後卻改成了秋後處斬,我怕葛婆婆想不開,去看看他。」王成道。

  孟氏沉默了好一會兒,終是沒好氣的道:「去吧,去吧,也不知你前世欠了葛家多少?今世要這麼還。」

  對於王成這麼無端的幫人,孟氏終是有些氣悶。

  而阿黛卻是沒想到葛慶最終還是判了斬首,可不對啊,那天她探過葛慶的脈,並無身亡之相,說不得後面還有波折。

  「大哥,你跟葛婆婆說,葛慶雖然判了秋後處斬,如今離秋後還有好些日子,讓她先別悲傷,一日未死,終還是有希望的。」阿黛站在門邊衝著正準備出門的王成道。

  「好咧,我知道。」王成只當這是妹子想出來的寬慰的話,這種事情,老人家一時肯定是想不開的,也只能讓她這般的寬解寬解心神。

  「這類案子不是可以贖買的嗎?我記得阿成還幫著葛慶付了一筆贖買銀的。我記得你當初說過,便是流放已經重罰了,怎麼還改成處斬了?」劉氏同王繼善一起從屋裡出來,正聽得王成的話,劉氏不由的疑惑的問。

  「別提了,誰也不曉得這裡面有什麼糾葛,李父母為這事著實鬱悶過。」王繼善道。

  殺人償命是必然的道理,但本朝的律法,象葛慶這樣的殺人案,是可以贖買,贖賣之後再判,基本上也就流徒,做幾年苦力,便是流放充軍已經是判的重了,沒成想案卷送到府裡,最後下來就變成秋後處斬了。

  衙門的事情,王家眾人倒底是鬧不清的,也就嘴上說說。

  就在這時,院門被重重的拍響了。

  阿黛跑去開門,是隔壁許仙他姐夫。

  「王訓導,縣太爺請你趕緊去一趟。」李公輔一進門,就衝著王繼善道。

  「怎麼?可是出了什麼事了?」王繼善看他說的嚴肅,連忙問道。

  「同文書院的學子擊鼓上書了,此時正聚在衙門外。」李公輔道。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8-25 07:56 PM

第七十三章 激昂學子意

  「啊,竟是這等事情,快走。」一聽這事情,王繼善一臉也嚴肅了起來,就跟著李公輔一起出門了。

  劉氏扯了阿黛一下,阿黛自然明白娘親的心思,便也快步跟在了後面。

  一路上,聽得李公輔的解釋才知道,同文學院那邊,由寧采臣,顏生等老生,帶著錢易等一干去年的新生,因不平趙拓被斬,以及朝中奸臣當道,於是才有了這擊鼓上書之事。

  而因為當初學子淨街一事,王繼善在學子中頗有威望,縣太爺李致正讓王繼善趕緊阻止這事情,這事要是鬧大可就不得了了,搞不好這些學子的功名都要除去。

  王繼善聽著更是加緊了腳步。

  阿黛自然緊跟著。

  「叔父大人。」只是幾人剛到碼頭,就碰到正要過湖的安修之。

  「修之,你在這裡,那書院裡的學子是怎麼回事?」王繼善一見到安修之,就趕緊的問道。

  「我也不知道,事前,眾人並未跟我聯繫過。」安修之臉上帶著點苦澀,自然明白書院裡眾同窗的意思。

  阮家正是國師一系,這次趙將軍被斬首,除了那位恭王妃的手段,阮家也少不了,而他是阮子安的門生,又有傳言他跟阮秀有些不清不楚的,如此,這種事情,大家自是要避開他。

  只可惜誰又明白他胸中那一股子激昂之氣。

  不一會兒,眾人便到了衙門前,就看到幾排排列的整整齊齊的學子,由寧采臣,顏生帶頭,就站在衙門前。

  青衣白領的學子服,頭上戴著士子冠,昂首挺胸的,自有一股子昂昂正氣。

  此時,眾人正朗誦著:「經略中原二十秋,功多過少未全酬。丹心似石憑誰訴,空自遊魂遍九州。」

  這首紀念前朝岳飛的詩,其所喻何人,不言而明了。

  而一邊同文書院的教諭沈槐沈大人正在勸他們,鼓還沒有敲響,書還沒有上,此時還得及。

  當然,這一切都是縣太爺拖時間的緣故。

  「你們這是在幹什麼,有什麼話你們可以先跟我說,由我幫你們傳遞,如此聚在衙門外,成何體統?」

  沈大人說著,頓了一下,雙壓低著聲音跟眾人道:「今年還有鄉試,你們這麼一鬧,還想不想要考了,你們倒底明不明白你們在做什麼?」

  沈大人心裡焦急著,這些個學子一腔熱血,卻又哪裡懂得厲害輕重。

  從這些學子身上,他彷彿看到曾經的他。

  只是如今朝堂,皇帝已十多年未曾上過朝,朝中以國師陸大人在朝堂上一手摭天,連於大人這樣的帝師都被擠出了朝堂,而這些學子僅憑著上書又能有什麼用?

  「大人,我們知道我們在做什麼,我們也不是不明白厲害輕重,只是春有鳥鳴,夏有蟬鳴,秋有蟲鳴,唯其時也,而今朝中有不公,又豈能沒有人鳴?」這時,一邊的顏生朝著沈槐恭恭敬敬的道。

  聽得顏生這話,再看眾學子一臉的平靜,沈槐不由的皺了眉頭,看來,這回這事並不是一時性起,或是熱血沖腦,而是眾學子經過深思熟慮,想要這些學子打消念頭,怕難了。

  「把書信給我。」這時,王繼善二話不說走上前,站在為首的顏生面前,伸手一臉平靜的道。

  「鍾不敲不響,話不說不明。王訓導,你忘了當初你帶著我們學子淨街的那一幕了嗎?還是說你如今做了訓導,反倒比不過當初一介更夫的膽氣了。」顏生不甘的道。

  他以為王訓導要奪了他們的書信。

  王繼善這時卻是正正衣冠,然後揮了揮大袖,直接從顏生的手裡奪過書信。最後平托著書信一臉平靜的站在了隊伍的最前面。

  而就在這時,衙門前的鼓被敲響了,眾人的心都一抖,抬眼望去,卻是安修之,此時,安修之一臉肅穆的敲著鼓,一下一下的,清晰而分明,卻彷彿敲在了人心之上。

  之後王繼善衝著面前的縣父母李致正鞠躬道:「縣父母大人,我是書院訓導,學子俱在我的訓導之下,春有鳥鳴,夏有蟬鳴,秋有蟲鳴,天下不公,自該有人鳴,還請縣父母大人為我們遞書。」

  「訓導……」

  「安兄……」

  顏生,寧采臣,安修之等人大叫。始知之前是誤會王訓導了。

  便是之前因著安修之跟阮家的關係,而把他排除在行動之外,也有些小人之心了。

  阿黛此時看到老爹的行為,卻不免有些擔心,畢竟這種事情有時什麼事也沒有,有事卻又很可能要人命的,而老爹此舉,等於他成了帶頭人,如此,若是上面要追究的話,那大體的責任怕是要由老爹和安修之承擔了。

  連忙運用氣機探自家老爹的脈相。

  老爹的脈相,寸口脈洪而弦,大而散,此正是退位這脈相,也就是說,老爹的訓導怕是做不了了,另外還可能會有幾日牢獄之災,好在,並無性命之憂,這就夠了。

  阿黛松子口氣。另外,爹的脈相還有逢貴人,如得貴人相助,則是柳暗花明之相。

  近的,並不會有什麼大事。而遠的,暫時還看不出來,雖有幾日牢獄之災,但最終也能安然無恙,這就夠了。

  阿黛這才松了一口氣。

  隨後阿黛又探了探安修之的脈相,為潛龍在淵之相,怕是安修之要沉寂好一段時間了,想想前世安修之可是繼趙拓之後的錢塘第一才子。

  十九歲中舉,二十歲得狀元,風光無限,而現在,由於阮秀的插手,安修之的命運可比前世要坎坷了。

  不過,想來真金不怕火煉。

  「李大人,眾學子心意拳拳,你不如就成全了吧。」就在這時,沈槐亦正了正衣冠,走到王繼善的身邊,兩人並肩而立。

  懷王棄屈子,憔悴楚江湄。

  終然葬魚腹,終古耀文詞。

  千年洛陽客,作賦不無譏。

  謂當棄之去,覽德乃下之。

  君臣本大倫,當以恩義持。

  如皆輕合散,是與涂人夷。

  靈均豈願沉,深意實在茲。

  傅懷終泣死,何亦拳拳為。

  沈槐不由背誦起這首紀念屈原的詩,想當年,秋風起,帝師於老先生被貶出朝堂,他那時正是六品御史,慷慨激昂,同樣也是上書朝堂,最終被貶為錢塘教諭,如今回想起來,這十多年,頗有一些壯志消磨。倒不如這些學子了。

  聖人云:明知不可為而為。

  沈槐的加入,則讓眾學子更是昂仰。

  「好,我接下了,立刻八百里加急,直送京城御史台。」這時,李致正正了正衣領,然後雙手接過書信,看過之後,便蓋上了他的私印,叫了衙差,八百里加急直送京城。

  之後,一騎黑衣衙差帶著書信急馳而去。

  這封書信將在京城朝堂激起一陣陣漣漪。

  「好了,沈大人,王訓導,我們進衙門談,大家且散去吧。」李致正衝著眾人拱拱手道。

  到得此時,眾士子這才心滿意足的散去。

  「修之兄,走,去石亭中喫茶去。」顏生等人招呼著安修之離去。今日之事,也許到老了後都能讓他們回味無窮的。

  王繼善和沈槐便跟著李致正進了衙門。

  路邊樹下,趙拓的身影又從虛空中浮現出來,朝著眾學子深深一鞠躬。

  阿黛遠遠的看著,想來這時候,趙拓的心情應該是激動,不過,這鬼倒底有沒有心情可就不知道了。

  「阿黛,你在看什麼,快進來。」這時,衙門的角門處探出一個腦袋,正是李縣令的女兒李晴嵐,這姑娘性子爽朗,很是和人。

  「來了。」阿黛應了一聲,再回頭看那樹下,趙拓的身影又沒了。

  這真正是神出鬼沒了。

  阿黛隨著李晴嵐正入衙門後花園,李致正,王繼善還有沈槐三人此時正坐在後花園的八角亭裡聊天。

  「你們什麼時候走?」阿黛跟李晴嵐一起坐下,一邊丫頭上了點點心,阿黛正餓了,便撿了一塊邊吃邊問。

  李致正任期已滿五年,再加上去年底錢塘救災得力,吏部評分給了優等。如此,那肯定要官升一級,所以阿黛才有此問。

  「不走了,吏部的文書已到,我爹繼續留任錢塘縣令。」李晴嵐有些鬱悶的道。隨即拍拍手:「不過這樣也好,我正捨不得你們呢。」

  「那敢情好。」阿黛自也是笑嘻嘻的,但心裡卻知道,並不是這麼回事。李家是京城人士,本來說好升一級是回京的,那可是家人團聚,如今這樣豈有不失望的道理。

  奇怪了,憂等居然不給陞官?這應該算是比較少見的吧?畢竟評這個就是用來陞官之用的,想著阿黛側過臉看著另一邊亭子裡的三人,如今她的氣機已經隨心而動。

  於是便運起氣機。

  氣機如一縷清風,捲起地上幾片落葉,正好落在亭中李大人的手腕上。

  李大人脈相依然是輕清的貴脈,只是貴脈本應平和。

  可此時,李大人的脈相中卻有一股子不平之氣,阿黛可以感覺到,這股子不平之氣並不是李大人本身的,而是外因帶來的。

  這股不平之氣正好壓在肝脈上,於是肝脈顯滯,這就是李大人不能陞官之因果。

  「衙門最近可出了什麼大案子?」阿黛問道。

  「沒什麼啊,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真正的大案還是去年底的葛慶殺人案,他被判了秋後處斬。」李晴嵐道。

  如此說來,竟又是牽連到了葛慶殺人案上?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8-26 06:31 PM

第七十四章 天下父母心

  從衙門出來,因著學子上書之事,王繼善自還要去書院,阿黛則要去於家探望於老夫人,大伯讓她這幾天多跑跑於家,於老夫人的病一直是慶安堂看的,最近又是因為趙拓的事情,於老夫人的病情反覆的比較厲害。

  必須每日查其病情,這是對病人的負責。

  從錢塘門到清波門,是一片柳浪鶯啼。

  阿黛同老爹一路。

  阿黛想著之前發現李大人脈相的情形,便跟自家老爹說起了葛慶的案子。

  「爹,我感覺葛慶的案子怕是另有些內情。」阿黛說著,便細細的把她從李大人脈相中推斷出想法說了說。

  「你是說那方大並不是葛慶所殺?」王繼善回身問。被葛慶殺人死人就叫方大。

  「這我也說不好。」阿黛搖搖頭:「但預感上覺得殺人者也許另有其人。」

  「這預感上的事情怎麼好說,這案子,仵作驗過屍,葛慶自己也認罪,沒有任何他殺的線索。」王繼善道。

  那倒也是,這等殺人案,講究的是證據,自己這點太素秘法的預測之術終是上不得檯面的,阿黛點點頭。

  說話間,王繼善到了書院,阿黛便同他分別,轉去於家。

  繞過幾條街,才到得舊湖堤邊的老柳樹下,只是才剛過來又碰上趙昱這混世魔王。

  「臭丫頭,居然敢拒絕我的親事,你不想好了是吧?」

  趙昱一身錦袍,頭戴珠玉冠,身形胖瘦適中,面容也甚是俊秀,這不說話的時候,倒是翩翩如玉郎,只是這一說話,渾身就透著一股子紈褲子弟物有浮燥勁,讓人看著直搖頭。

  前段時間,趙昱看中王家三閨女的事情在錢塘傳沸沸揚揚的傳開了。

  只不過才傳得一天,王家這邊便傳出話來,說二閨女尚未訂親,因此暫時不談三閨女的親情。

  於是,眾人自曉得是怎麼回事。

  而這話傳到公主府,公主雖有些覺得面子上下不去,但也不好說什麼,畢竟王家的話在情在情。如此,這尚未提及的親事便不了了之了。

  只是趙昱,自小以來,那一向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如今他心心唸唸的看上那王家那丫頭,王家居然敢拒絕,這口氣他如何咽的下。

  要是憑著他以前的手段,那早就開始搶人了,只是最近他被娘親拘著,也知道上回認捐的事情鬧的太過分了。因此,不得不收斂,這才沒有直接上王家找王家的麻煩。

  只是今日既然遇上 ,那他自要出一口氣,順便也一嘗心願,想著,趙昱得一臉得意,頗有一切盡在掌中的感覺。

  自我感覺良好。

  阿黛翻了翻白眼,嘴裡念了前世網上流行的一句話,不作死就不會死。

  隨後自是懶的理會他,自顧自的往於家走。

  「你別走,還反了天了,把她給我抓進府裡。」被阿黛如此無視,趙昱咬牙,便指揮著手下的爪牙道。

  阿黛哪能讓他們得逞?轉身直接往於家跑。

  「我看誰敢?」這時,王成正從於家出來,立刻將自家妹子護在身後。

  於老先生在他的酒肆裡訂了酒,他這剛給於老先生送酒,據說趙拓生前愛喝酒,於老先生免不了要在他的靈前擺上幾杯的。

  而最近於家還真出了怪事,每晚擺上的酒,第二天就沒了,初時,於家還當是哪個下人偷喝了,可便是值守的人盯了一夜,那酒該沒還是沒了。

  於老夫人一口咬定,是拓兒來喝的酒,自此,家裡靈前的酒便再也沒有斷過。

  此時,王成見兩個家丁衝了上來,哪能讓他們得逞,一個箭步上前,幾拳就將沖上前的兩個家丁打翻在地。

  王成自幼就好俠義故事,為了成為他心目中的俠士,他這些年可砸進了不少錢,為此還得了敗家子的稱號。

  結果雖說俠士還是沒做成,但花下去的銀錢總起了一點水花,那便是也學得了幾下莊稼把式,再加上他未發跡前,都是在碼頭給人搬貨的做苦力,別的本事沒有,一把子力氣還是有的。

  而趙昱身邊的這些家丁,別看人五人六的,其實跟趙昱都是一路貨色,中看不中用。

  所以,沒兩下就被王成打趴在地上。

  「你居然敢打我的人,小心我抓你了去吃牢飯。」趙昱氣的咬牙的道。

  「吃牢飯就吃牢飯,我還怕你不成啊,我今天也放下話來,你若是再打我妹子的主意,便是跟你白刀子進紅刀子出我也是敢的。」王成也放著狠話。

  對於趙昱打自家妹子的主意,王成也是忍無可忍的,早就看趙昱這小子不順眼了。

  趙昱沒想到王成居然敢說這等狠話,再看王成咬著牙的樣子,倒是唬的退了一步,又覺得這樣很沒面子,便有些惱差成怒的指著身邊的狗腿子道

  「我白養你們這些人了,這麼多人打不過他一個?給我上啊。」

  趙昱跳著揮手。

   「四海,給我把他抓起來,吊到外面的老柳樹上。」就在這時,於老先生沉著一張臉出來,顯然外面的動靜驚動了他。

  「是,老爺。」於四海也恨趙昱打攪了老爺的休息,這時二話不說就帶著兩個家僕把趙昱抓了起來,趙昱身邊的幾個家丁面面相覷,卻是動也不敢動一下。

  做為狗腿子的存在,總是見風使舵的,於老先生這樣級數的人可不是他們能沾惹的。

  「死老頭,你敢!!」趙昱被於四海抓住,氣的哇哇大叫。

  「我有何不敢的,別忘了,你母親前幾天上門,可是跟我說過,以後你若是撞到我的手上,由我處置,便是打死也勿論。」於老先生一臉淡定的道,只是眉宇間總是有些傷感的,自是因著趙拓之事。

  這回趙昱認捐的事情鬧的太大了,公主痛定思痛,也知趙昱被她寵壞了。更何況,因著趙昱之事使得長子趙衡封爵之事也落了空,如此,兄弟之間便有了間隙,若是趙昱再不懂事,今後別說錦衣玉食,是否能平安康順都不一定。

  所以,永樂公方一面拘著趙昱,另一面便給於老先生遞了這樣的話,本來按公主的意思,是想讓趙昱拜在於老先生門下,受教聽用的,總算以後有個出路。

  只是趙昱這臭小子多次得罪於老先生,再加上,於老先生眼光很高,趙昱這樣的紈褲子弟實是入不了他的眼,於是永樂公主才退爾求其次,只說若是趙昱犯在於老先生手上,便由著於老先生罰,實也是指望著趙昱吃點苦頭,能浪子回頭。

  可憐天下父母心,不管是貴為公主,還是一介村婦,這父母之心都是一樣的。

  只可憐大多數的子女卻不能瞭解。

  此時,趙昱被於四海吊在老柳樹上,卻是咬著牙恨恨的道:「母親,你好狠心,你是恨不得孩兒死是吧!!你好狠心!!」

  周圍路過,聽到這話的人都一陣搖頭,錢塘誰不知道,趙昱這二公子是公主的心頭肉。

  「咦,得月樓怎麼今天這麼早就關門了?」就在這時,有人指著不遠處的得月樓。

  得月樓是錢塘頂級的酒樓,也是公主府門下最大的酒樓,尤其是自從拍賣黑龍魚開始,不但在錢塘,便是在整個杭州府,得月樓也是最有名的。

  當然,它的名聲,大多因黑龍魚而來。

  而此時,得月樓的夥計正摘下門前掛著迎各的燈籠,然後上門板關門,可這正是中午的時候,也是得月樓生意最紅火的時候,怎麼這個時候關門。

  眾人都十分的安奇。

  「你們不曉得啊,得月樓出大事了。」這時,一個閒漢道。

  「什麼事?什麼事?」眾人自是忙問。

  「今天不是得月樓競拍黑龍魚的日子嘛,這黑龍魚可不得了啊,自上回西湖異相之後,黑龍魚就絕跡了,如今的黑龍魚是以前公主府存下來養在泉水裡的,到如今僅剩三條,可以說,這三條黑龍魚是這世上最後的三條了。今天,大公子從京裡請來了好幾個王公子弟,辦的就是黑龍魚宴,可沒想到,黑龍魚上桌,居然是以普通的黑魚假冒的,那些個王公子弟哪受得了這個,當場翻臉就走了,呵呵,這事兒還不曉得要怎麼收場呢……」那閒漢搖頭道。

  阿黛在人群裡聽著,竟是這事情,那這事情要收場,公主怕是要大吐血了。

  正說著公主,遠遠的永樂公主一臉疲憊的從得月樓出來。

  眾人自都閉了嘴。

   「母親,你來的正好,快給孩兒作主,於老頭這是要害死孩兒啊。」此時,吊在樹上的趙昱哇哇直叫。

  永樂公主這才看到這邊的事情,便走了過來,見到趙昱那臉上的表情說不出的味道。

  「我問你,酒樓的黑龍魚可是你吃了?」公主這時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不錯啊,娘,前先日子,孩兒可受了傷,虧了身子,這自然是要補一補的。」趙昱一臉無所謂的道。

  「所以,你就讓人把競拍的黑龍魚給掉包了?」公主幾乎是咬著牙問。

  「又有什麼關係嘛?」趙昱一臉的無辜。

  「又有什麼關係,又有什麼關係,娘被你害死了。」到得這時,永樂公主也有些失控了,竟是不顧趙昱被吊著,沖上前,就是一頓捶打。

  只是,便是這憤怒之時,眾人也是看得出來,那捶打總是有些分寸的。

  「娘,你憑什麼打孩兒?」趙昱仍在那裡不服氣的叫。

  永樂公主看著趙昱仍是那一臉不知悔改的樣子,深吸一口氣,然後一臉平靜:「我真是把你寵壞了,寵到你不分輕重,寵到你無法無天。」

  永樂公主說完,然後轉身就走。

  「娘,你不管我啦……」趙昱又是撞著屈的大叫。

  公主卻只當未聞,直接進得府裡,沒一會兒,永樂公主又出來了,只是手上多了一個包裹,永樂公主一臉寒霜的走了過來,將包裹丟在老柳樹下。

  「娘是狠心,告訴你,娘還有更狠心的,今天娘分家了,這包裹裡的東西就是分給你,從今日起,你就自力更生吧,娘管不得你死活了。」永樂公主說著,深深的看了趙昱一眼,然後轉身回府。

  「母親,你不是認真的吧?」趙昱急的大叫。

  只是此時,公主府的大門又緩緩的關上了。

  「快放我下來,快放我下來。」趙昱大叫,於四海看了看於老先生,於老先生點點頭。於四海才把趙昱放下。

  趙昱連包裹也顧不上前,飛快的跑到公主府的門口,只是此刻,任趙昱怎麼叫門,公主府的門都不開了。

  趙昱氣的咬牙。

  「二公子,包裹。」這時,一個家丁捧了包裹過來。

  趙昱眼睛一亮,連忙把開包裹,裡面除了一些換洗的衣裳外,還有幾封銀子和一疊厚厚的銀票。

  趙昱立刻樂了:「也好,這樣我還不受拘束,走,我們找個地兒吃酒去。」趙昱手一揮,一幫子狠腿便樂呵呵的跟著,嘴裡說著奉承話。

  那情形,讓人看著有些心寒。

  公主府緊關著門,趙昱也帶著他的狗腿子玩樂去了,沒戲看,圍觀的人自然散了。

  只是今天這事情著實讓眾人一頭霧水。

  阿黛隱約之間卻是想著,怕是趙昱掉包黑龍魚這事情又惹下大禍了。

  當然,這些事自於阿黛無關,阿黛跟著於四海進了於府,為於老夫人把脈。

  老夫人在家裡,自也聽到外面的響動,便問阿黛什麼事情,而阿黛覺得,這時候多用一些閒事分分老夫人的心是好事。

  於是就把外面趙昱和公主府的事情說了說。

  「唉,公主一翻心思白瞎了呀。」於老夫人長嘆。

  「老夫人什麼意思?」阿黛一邊溫著藥,一邊問道。

  「公主府的事情,我倒是聽輔兒媳婦說過,之前趙昱鬧的那個認捐的事情,公主在京裡多方走動,才算是平息了下來。不過,卻聽說連累的大公子本該封的爵位沒了,大公子這回請了京城一些王公子弟,請他們吃黑龍魚,其實也就是要請大家幫忙說說話的,可未曾想,又叫這混小子給弄砸了。京裡那些人王公子弟,哪一個不是自視甚高的,這般被人愚弄又豈會罷休,這回別說大公子的封爵,說不得又要鬧出別的事情,而這些事情怕是趙昱那混小子擔不了,公主這時候分家,其實就是告訴眾人,所有問題她公主府擔著,不關趙昱的事情,只可惜那混小子卻不能體會公主的一翻苦心。」

  聽著於老夫人的話,再想著最後之前趙昱帶著一幫子狗腿吃酒去的得意勁兒。

  突然阿黛覺得真為公主不值。

  只是天下父母心,這些事情是沒有道理可講的。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8-27 06:03 PM

第七十五章 水莽鬼

  從於家出來前,阿黛被於老先生叫住,問了幾句學子上書的事情。

  「回去讓你母親放心,你爹不會有大事的。」聽完,於老先生衝著阿黛點點頭道。

  「嗯,我曉得了。」阿黛重重點頭,心裡明白,這事於老先生不會置身事外。

  雖然,趙拓之事,於老先生無能為力,但不能等他沒有能力。

  趙拓之事是有其必然性的,其一是因為恭王妃的佈局。

  其二,趙拓一方面是恭王府的庶長子,另一方面又是於老先生的外孫,再加上他文蹈武略,憑著他的身份,深得軍中和清流的看重,而恭王府又是異姓王,隨著皇帝老邁,趙拓這樣的身份必為皇帝所忌。

  如果趙拓象恭王府那位嫡子一樣平庸無能的話,或者還能逍遙自在。

  這也是當初,趙拓一直想出仕,卻被於老生先阻止,而最終,趙拓劍走偏鋒,幹出了回到恭王府認恭王妃為嫡母之事,這才能由軍中起步。

  所以,趙拓之死,是種種矛盾以及時遇相糾結出來的必然結果。

  而如今學子上書一事,那自是不同,於老先生說幾句話應該能起點作用。

  出得於家,阿黛便到大哥的酒肆幫了一會兒忙。

  今天,許是因為學子上書之事,酒肆的生意不錯。

  「咱們錢塘的學子,硬是有骨氣。」一個酒客豎著大拇指道。

  「那也不是個個有骨氣的,公主府的趙昱,聽說也是同文書院的學子,除了吃喝玩樂還會啥?」邊上有人譏笑道。

  「他那哪裡是正經的學子,還不是靠公主的蒙蔭。」那酒客道,隨後嘆了口氣。

  總有些特權階級,能不花任何力氣就站在別人千辛萬苦才達成的目標前。

  哪一個時代,都有拼爹拼媽的存在。

  而台上說書的盲翁今天也不說義妖傳了,說起了京城斷頭台,趙拓於義士燕赤霞飲酒的趣事,直到斬頭,聽眾無不嘆息。

  「列位不必嘆息,趙將軍生前說過,生為人傑,死為鬼雄,想來如今在泉下他亦是一方鬼雄,這正是死去泉台招舊部,旌旗十萬斬閻羅。」

  那盲翁說完,雲板重重一拍,便是這瞎眼老翁身上都有一種捨我其誰,一往無前的氣概。

  「好,男兒當如是。」眾酒客瘋狂的鼓起掌來。

  風起,捲起老柳樹的枝條一陣飛舞。

  「大哥,給我一壺酒。」阿黛衝著櫃檯裡的大哥道,爹爹今晚定是要喝酒的。

  「好咧。」王成點頭,端了一罈酒給阿黛。

  「大哥晚上早點回去,陪爹爹喝酒。」阿黛又道。

  「曉得,放心,今天定陪爹爹喝個痛快。」王成一臉豪爽的道。

  抱著酒,阿黛往家裡走,此時已是夕陽西下,夕陽的殘紅有些肅殺,但更絢麗。

  「爹,你怎麼站在門口?」到得家門口,阿黛才看到自家老爹一臉有些無奈的站在門外。於是笑嘻嘻的問,心裡也是明白的,今日學子上書一事,老爹出了頭,娘親擔心之餘,自也是要給爹一些臉色看看的。

  「明知故問,快敲門。」王繼善沒好氣的道。

  「嘿嘿。」阿黛嘻嘻一笑,便敲了門:「二姐快開門,是我。」

  「爹呢?」門裡傳來王靛的聲音。

  「爹?我沒看到他啊。」阿黛側臉看了一邊的老爹,卻是衝著裡面忍著笑意,完全是睜眼說瞎話。

  「娘,不好了,爹負氣走了。」屋裡又傳來王靛一驚一詐的聲音。

  隨後一陣有些急亂的腳步聲,門猛的從裡面拉開,劉氏從屋裡出來,緊張的四下張望,就看到王繼善正朝她陪笑的拱手。

  「死丫頭。」劉氏沒好氣的笑罵了一句,然後轉身回屋。

  一進屋,阿黛就聞到一股子菜香,往廚房裡一鑽,便樂了,顯然娘也是曉得今天家裡定是要喝酒的,醬牛肉,糟魚,粉煎小魚,五香花生米,蝦米豆干,再加上幾樣鮮菜,晚上的菜豐盛的很。

  這時,王成也回來了。

  晚上,家裡每人都喝了幾杯,酒酣之時,阿黛在自家娘親耳邊低語了句:「娘放心,我今天去了於家,出門時,於老先生跟我說,爹不會有大事,女兒想,爹最多也就不做這個訓導了。」

  「呸,不做就不做,誰還稀罕嗎,家裡那樣的苦日子都過過來了。」劉氏憤憤的道,但明顯著,緊張的心情放鬆了不少。

  也確實家裡那樣的日子都過過來了,便是再差也就是打回原形罷了。

  今晚,大家都醉了。

  而人生難得幾回醉,且醉它一場又如何。

  …………

  阮府。

  安修之跪在門外。

  「爹,你見見他吧。」阮秀衝著正一臉陰沉的坐在太師椅上的阮子安。

  「不見,我沒他這個學生,真是個好學生,這種事情連跟我商量一下都沒有,別人的事情他出什麼頭?他眼裡還有我這個先生嗎?」阮子安說著,又一臉沒好氣的衝著阮秀道:「你跟他說,從今日起,我沒有他這學生。」

  「爹……」阮秀皺著眉。見阮子安仍是一臉堅決。

  「娘……」阮秀又沖著一邊的娘親道。

  「好了,好了,也別一棍子把人打死,今日這事也全怪不得修之,說不得是那個王訓導竄掇的,我聽人說,他是跟王訓導一會兒過去的,王訓導說起來也是修之的叔父大人,叔父大人的話修之也不能不聽,那孩子未必有心讓你難堪。」阮夫人只得從中勸道。

  「好,那我再給他一次機會,就看這次鄉試,看他能不能中舉,若是不能中舉,那他就不是我的學生,你那點心思也給我打消了。」阮子安說完,一甩袖子進了屋。

  「知道了,爹。」阮秀應聲,然後出了門,衝著跪在外面的安修之道:「安大哥,你回去,別的事不要多想,好好準備今科的鄉試吧。」

  面對安修之,阮秀的心情也是有些複雜的,總之她已經做了最後的努力,若是兩人還不能走到一起,那也好,一切重新開始,各走各的大道。

  聽得阮秀的話,安修之站了起來,然後衝著屋門一鞠躬,然後轉身離開了。

  安修之知道,他今日之舉算是忤逆了阮先生,所以他來請罪。只是看如今這勢頭,他心裡也有數,他同阮先生的師生之宜是否能繼下去,怕也就在今科鄉試了。

  若能得中,師徒緣份便在,若不能得中,怕從此就是陌路了。

  …………

  上半夜,驚雷陣陣,隨後是一場痛快淋漓的大雨。

  到得下半夜,正是好眠之時。

  阿黛氣機深沉,在靜夜裡瀰漫開來,心神一動,她就看到她又出現在了院子裡。

  雨剛停,空氣尤其的清新,院子一角的野草上掛著水珠,在靜夜裡看著晶瑩亮透。

  青石板上的水窪或深或淺,一隻野貓竄過,濺起水珠無數。

  突然的,兩隻鬼飄飄蕩蕩的進得院子,隨後兩人就在梅樹下挖了起來,沒一會兒,就挖出了一個大坑,露出當初王成埋金的罈子。

  原來大哥就是把金子埋在梅樹下,那麼,這兩隻鬼是來盜金的。

  「呸,滾開。」阿黛的身影從黑暗處顯了出來,氣機直朝著兩隻鬼捲去。

  兩隻鬼像是受了什麼痛擊一樣,慘叫著,然後驚慌的逃出了院子。

  氣機一卷,梅樁下的深坑又自動的復原了,阿黛可以感到罈子依在在坑裡,也就不管這些了,整個人飄了出去,朝著那兩隻鬼逃的方向追去。

  自去年末以來,錢塘已經發生了多起盜竊案,之前,阿黛以為是小青所為,後來入夢裡,聽了小青和白素貞的對話,才明白並非小青所為。

  這回兩隻鬼出現在自家院中,顯然也是為著盜金而來,如此,她倒要看看,這幕後之人是誰?

  隨著鬼的蹤跡,阿黛一路就到了湧金門,進了一座華麗的宅院。

  只是於這宅院很不相襯的是,宅院的上方卻是青雲觀三個字,顯然的,這是一座道觀。

  這好像就是當初袁大官人的宅子,後來被趙昱佔了去,改成了道觀。

  「急急如律令,收!!!」這時,道觀裡響起一陣鈴聲,一個道人從屋裡走出來,走到院子當中,他手裡正托著一隻巨大的鈴鐺。鈴鐺的響聲有一種奪人心魄的吸引力。

  不過,阿黛有氣機護著,這鈴聲卻干擾不到她。

  阿黛看著道人,突然覺得有些面熟,只是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而這時,隨著鈴聲響,漸漸的,就有一些鬼魂朝著這邊聚了過來,還有些鬼魂的手裡正抱著各種金銀財寶。

  阿黛明白了,敢情錢塘的盜竊案罪鬼魁禍首在這裡。

  這時,阿黛又看到一個鬼影飄過來,是趙拓,只不過此時,趙拓一身紅光,路過阿黛身邊時,阿黛覺得自己的陽神都有些不隱的感覺,那紅光是殺氣。

  「急急如律令,收!!」道人臉色有些緊張,開玩笑,這種身帶血光的鬼可是非同小可的,他不曉得他的束魂鈴到底能不能束住這隻鬼。

  「呵,此等小小術法,就想收我趙拓,太異想天開。」此時,趙拓冷哼,身上一道紅光射出,直接將那鈴斬成兩半。

  鈴鐺落地,眾鬼紛紛逃散。

  道人顯然本事不大,保是逃命的本身卻是足的,感覺不對,立刻逃進了屋裡,屋裡有神位鎮著,任何鬼怪邪物都進不去。

  趙拓頗有些遺憾。

  此時,幾個鬼差出現,朝著趙拓一鞠躬,然後引著眾鬼離去。趙拓依然秉承著他的神出鬼沒,身影隱入黑暗之中不見了。

  最終這一方天地,只有一隻鬼孤零零的站在一邊。

  阿黛細看這隻鬼的面容,才發現這隻鬼正是當初被葛慶打死的方大。

  「鬼差,為何不引渡他走?」阿黛叫住最後的鬼差問。

  「他是水莽鬼,水莽鬼不入輪迴,只能是另外有人中毒代替,方可轉入輪迴。」那鬼差道。

  水莽鬼,是指中了水莽草之毒而死的人。

  可是,這方大不是被葛慶打死的嗎?怎麼會成為水莽鬼?如此說來,他不是被打死的,實是中水莽草之毒而死的。

  那葛慶倒真是冤了。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8-28 07:42 PM

第七十六章 託夢

  鬼差走了,方大仍孤零零的站在一邊。

  阿黛看著他,他也看著阿黛。

  「那賤人可授首了?」這時,方大十分艱難的說著話,他本是一綏新魂,憑著一絲怨氣成鬼,只可憐剛成鬼就被那道人束於鈴鐺之中,直等到這時候才出來,大部份靈智已經消散,只剩下心中那唯一的執念。

  「賤人是誰?」阿黛問。

  「就是毒死我的賤人。」那方大仍然是不清不楚的道。

  「我不知道什麼賤人,我只知道,關於你的案子,衙門下的定論是,那日葛慶打傷了你,夜間,你內傷暴發而死,如今葛慶也判了秋後處斬。」阿黛道。

  「不……不……不是葛慶,是賤人,是賤人毒死我的。」聽了阿黛的話,方大的鬼魂非常激動的大叫。

  「大家都不知道真相,你如心中不甘,不如託夢給你的親人,把你被毒死的事情跟他們說,想來,他們必會為你伸冤的。」阿黛道。

  雖說,在阿黛眼裡葛慶不是好東西,但怎麼著一個冤案總是想它大白於天下的。

  「託夢,對託夢,我明白了,我走了……」方大說著,飄悠悠的朝原來家中的方向而去。

  而此時,阿黛也覺得精神極度的疲倦,身影嗖的回到了身體裡,然後陷入沉沉的睡眠之中。

  神遊是極耗精神的。

  而在他們都離開後,那青石長街又浮現出趙拓的身影:「這丫頭,倒是挺有意思的。」

  夜深沉。

  阿黛的睡眠並不好,你妹啊,又做夢了,是那方大,一遍遍在她耳中說中他是中毒而死之事。

  結果弄得阿黛一夜都沒睡好,直到雞鳴後,百邪退盡,她才安心的睡個好覺。

  這一覺真是睡到日上三竿。

  春末的太陽透才窗檯曬在人臉上已經有些熱了,阿黛眯著眼醒來,就看到窗外梅樹枝繁葉茂,晨曦透過那樹葉照在窗檯上,形成一個個的光斑。

  於是邊迷迷糊糊的,阿黛腦海裡卻像快進一點閃過昨夜神遊的情形。

  原來這些日子裡盜銀的並不是小青,而是青雲觀的那個道士。

  而說到青雲觀的道士,阿黛是真的覺得有些眼熟,她覺得她應該見過,只是卻想不起在何時見過。

  還有那方大,你既是要託夢給親人,偏又在她耳邊嘮叨一晚幹什麼,雖說她有氣機護體,可仍是很煩哪。

  「唉……」此時,梳妝台那裡傳來一陣幽幽的輕嘆,是王靛。

  看到王靛,阿黛猛的就突然想起那道人是誰了,還讓得最初,集上那個惡道人帶著兩個徒弟訛錢財的事情,後來,經過她的提醒,那道人的把戲被於老先生拆穿了。道人下了牢,這會兒不知在哪個礦山挖石頭呢。

  但他兩個徒弟卻只是趨散了去。但阿黛想起來了,這青雲觀的道人正是當初那道人的徒弟之一。

  雖然如今氣質和打扮都截然不同,但阿黛不會認錯。

  想到這裡,阿黛猛抱著被子猛的從床上坐了起來,頭髮亂的跟鳥窩似的。

  「你這懶丫頭,這都什麼時候了還在睡,這睡醒了還弄的一驚一咋的。」梳妝台前的王靛顯然也叫阿黛這舉動嚇了一跳,平常罵懶丫頭她還有些心虛。

  但今日罵懶丫頭可是理直氣壯的。此時,辰時都過了,而平日裡大多數農家和漁家寅時就會起床,便是那閒著不做事的,也不會超過卯時,這懶丫頭今天實是真的懶了。

  「我這不是叫二姐嚇的嗎?平常這時候,二姐早掀了我的被子了,又哪會任由我這麼睡,更何二姐從未曾像剛才那樣嘆氣,我還當二姐中邪了呢。」阿黛拍著額頭,一副心有餘悸的道。

  道人什麼的自沒必要跟二姐說了.

  「你才中邪了呢,反正最近沒什麼事,便讓你睡,你倒不識好人心了。」王靛叫阿黛這般一說,倒是了,隨後拿起另一邊床上的枕頭就砸向阿黛,阿黛猛的把被子一拋,全兜在了王靛的頭上,把好梳好的頭又弄亂了。

  姐妹倆打鬧了好一番才罷休。

  「說說,二姐嘆什麼氣?」阿黛抱著膝蓋問王靛。

  王靛動了動嘴皮子,隨後才道:「雜貨鋪的錢娘子就住在前街,昨天伴晚,我聽她在跟別說人,安修之昨天在阮府門口跪了差不多一個時辰呢,現在街面上有些人在傳,說是阮先生要不認安修之這個學生了,今天早上,我陪娘去買菜回來的時候,就看到安嬸子買了好些個禮物,好像是要上阮家。」

  「哦。是這事。」阿黛點點頭,這事情她昨天在大哥的酒肆裡也聽到一些風言風語了。

  隨後,阿黛卻是有些打趣的道:「二姐這是擔心安大哥了?」

  「呸,我擔心他幹什麼呀?他跟我又有什麼關係,我只不過在感嘆人情冷暖啊。」王靛頗有些感嘆的道,雖然現在有時,她還有些沒心沒肺,但其實心裡清楚。

  阿黛笑了笑,這是自然的,當初安修之拜在阮先生門下,那在這兩條街面上安嬸子是很有一翻揚眉吐氣的,再後來安修之一舉考中秀才,雖然案首被王爹奪得了,但安修之年齡擺在那裡,因此,那風頭絕對比王爹更勁。

  安嬸子又不是一個省事的,那段時間,可著實在人前風光了一陣,再後來又傳出安修之跟阮秀的謠言,偏偏阮家還沒有人出來避謠,也因此,安嬸子那心裡可是早把阮秀當自個兒的兒媳婦了,在鄰里面前,那常常是秀兒秀兒的叫著。

  鄰里雖然嘴裡也奉承著,但誰個心裡能痛快?暗裡也有不少巴不得等著看安家的笑話的,如今,安修之因為擊鼓之事,惹惱了阮先生,自惹得別人看笑話了。

  雖說安修之此舉不但無錯,也是骨氣錚錚的,但這個時代的師生之誼實不亞於父子之情。

  而眾學子上書,雖說的是皇帝,但其實主要征對的就是國師一黨,而阮家偏偏跟國師一黨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安修之此舉在阮子安不眼裡就成了忤逆。

  當然,實際上,阮先生和安修之的師生情遠遠比不上上一世,安修之同於老先生的師生情來得重,來得深厚。

  上一世,於老先生把安修之帶在身邊那是言傳身教,悉心教導的。

  如今阮子安收安修之做學生,主要是因為阮秀之故,其實打心眼裡並不看重安修之,平日裡教導也稀鬆平常的很。也就是白白戰了一個師徒名份。

  阿黛估計著,這裡面肯定有阮秀勸解,否則,傳出來的閒言將不在是「要不認安修之這個學子。」而是已經不認了。

  而阮秀等的肯定是鄉試這一科,在阮秀的前世裡,安修之可是一舉中瞭解元,而在第二天的春闈,便又中了狀元。

  只是如今是不是還會這樣,就只能看老天之意了。

  「二姐,莫操這些閒心。人家阮家還等著安修之考中舉人呢,又哪裡會在這個時候不認安修之。」阿黛道,安修之可是自趙解元後第一人,這眼看著就快要到摘取豐收果實的時候了,阮家沒必要把事情做的太過,萬一安修之中了舉人,阮家豈不是前功盡棄,所以,阮安兩家的關係,不到鄉試是不會有變化的。

  而鄉試過來,安修之中舉,那麼接下來說不定就是阮安兩家結親,那安嬸子自是風光無限。

  但若是安修之落地,那就很可能是算總賬的時候了。

  而在阿黛看來,在二姐跟安修之解除婚約之後,兩家就沒什麼關係了,雖然安修之放下來說了二姐一日不定親,他便一日不說親。

  但這事情不還得走著瞧嗎。這世道畢竟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安修之能否做得了主還真不好說,要不然,也就不會有退婚之事了。

  總之阮安兩家,現在除了安修之有時還會來找王斷善外,其他的人已沒什麼往來了。各家過各家的日子,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倒也是,我瞎操什麼心呀。」王靛拍拍巴掌,一臉不在意,其實心裡卻是有些在意的。

  阿黛哈哈一笑,有些事情自不會去點破,時間是世間一切的試金石。

  阿黛飛快的跳下床,走到院中井台邊洗漱。

  昨日酒喝的不少,王成今天也犯懶勁了,此時也才起床,不過,灑肆早上本就沒什麼生意,王成也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閒,這會兒正拿著一根油條,兌頭著豆漿吃的不亦樂呼。

  王繼善則正準備出門。

  「呀,李捕頭這是怎麼了?」門外,傳來一陣嘈雜聲。

  王靛也是個好管閒事了,早一溜的跑門口去看。

  「哎呀,李捕頭是讓人用門板抬回來的,屁股上都是血啊,這是挨了板子呢。」王靛說著。正要去打聽怎麼挨的板子。

  就聽隔壁傳來許大姐高八度的聲音:「漢文,漢文,快去買些傷藥了,這是怎麼回事啊?」

  這時,抬門板的兩個捕快道:「還能怎麼回事,昨天夜裡又有好幾家富戶又被盜了,今天一大早,被盜的富戶便集中到了縣衙,質問縣太爺的辦事能力呢。縣太爺這些日子正因著不能陞遷惱火,這不就是火上澆油了,縣太爺認為他不能陞官就是因為這案子鬧的,自是要怪李捕頭辦案不力,於是就一頓板子下來,還著令十天之內必須破案,若是再破不了,咱們就得從衙門裡掃地出門了。」

  那衙差說著一陣嘆氣。

  「這該死的賊,還有這縣太爺,平日看著清明的,如今也是個糊塗蟲,他不能陞官定是火候未到,卻幹我家公輔何事?」許大姐自是叫罵了一通,卻也沒法子。

  隔壁院子吵鬧著。

  阿黛這邊便是微皺著眉頭,雖說方大會託夢,但看他昨晚託夢卻托到自己頭上,也不知最終靠不靠譜,這事還得自己再推上一手,便衝著一邊正要出門的老爹道:「爹,可記得我昨日說過的葛慶之案另有內情。」

  「怎麼?你有線索。」聽得出阿黛話中有話,王繼善問道。

  而一邊的王成也趕緊過來聽著,他倒真是把葛慶當朋友了。

  「我昨夜做了一個夢,夢見那方大了。」隨後阿黛才把方大託夢說中水莽草而死之事說了說。

  「託夢之說總有些怪力亂神。」王繼善道。

  「咱家都有狐仙祖母了,託夢也不稀奇,阿黛你說的是不是真的。」一邊王成卻是一臉正色,若真是這樣,那他必為葛慶翻案。

  「大哥不防去找找葛婆婆,然後去找方大的父母看看,我能接到託夢,那方大的父母沒理由接不到。到時,大哥可邀方大的父母還有葛婆婆去衙門擊鼓鳴冤,而只要方大父母說通,到時開棺驗屍,水莽草之毒在人的體內,時日一久,便會深入骨髓,到時骨頭是黑色的。」阿黛道。

  「好,我這就去辦。」王成二話不說,就出門直奔葛家。

  「我去隔壁看看李捕頭。」看著大哥出門,阿黛又沖著自家娘親道。

  「去看看吧,都是鄰居,能幫上的幫幫。」一邊劉氏道。

  阿黛便出門,了隔壁許仙家。

  許仙此時已從藥堂買了傷藥回來,見到阿黛來,倒是衝著阿黛道:「阿黛,你來給我姐夫把把脈看看。」

  「許大哥還不信自己的醫術啊。」阿黛笑嘻嘻的道。

  「這點自信是有的,只是牽涉著家人,心裡總是有些擔心,兩人都看看能更放心一點。」許仙拱著手道。

  所謂醫不自醫,有時也並不是看自己的病,於自己關係密切的親人,也因為太過關心反而心亂了。

  「嗯。」阿黛應聲,給李捕頭把了脈,又看了許仙弄的藥,沒有任何問題。

  「哎,現在看好又有什麼用,這案子一日不破,說不得過幾天又得挨上一頓。」李捕頭趴在涼蓆上,有些唉聲嘆氣,縣太爺也是著令十日內破案的。

  「李大哥,這案子莫不是無頭公案不成,竟連一點線索也沒有嗎?」阿黛站在一邊問。

  「要是有線索就好了,這被盜的人家都是富戶。」說到這裡,李捕頭頓了一下繼續道:「當然了,窮人也沒線,而這些富戶,哪家不是養了家丁的,而被盜之時,家丁沒有聽聞一絲的響動,同時門窗都是從裡面拴的很緊,並沒有任何賊人入室的痕跡,可就怪了,鎖在箱子裡的金銀就自動的不移而飛了,這讓我如何去破案?」李捕頭叫著苦啊,他心裡屈的,以至於在阿黛這樣的姑娘面前也如竹筒倒豆一般。

  「那會不會是由什麼法術做的案,李大哥可還記得當初我二姐的事情,當初集上的一個道人說我二姐活不過三日,可把我們一家嚇壞了,可這道人偏偏打主意打到了於老先生身上,最後事賻被於老先生抓個現形,當時還是李捕頭去抓的人吧。」阿黛故作一臉沉思的道。

  聽著阿黛的話,李捕頭先是一陣沉思,隨後一拍涼床:「對啊,我怎麼沒往這方面想。」

  只是拍完又哎喲哎喲的叫了起來,碰到屁股上的傷了。

   「嗯還有,青雲觀的那個道人我看著挺眼熟的,好像是當初那個惡道人的徒弟。」阿黛又說了一句,這才是重點。

  「你是說這案子很可能是青雲觀那個道人所為?」李捕頭問道。

  「這我哪知道啊,只是突然想起來那個道人很面熟而已。」阿黛自然死不承認。

  「大家聽著,剛才所聽的,不可露出一絲毫口風,二虎,小涼,你們兩個這幾天給我盯著青雲觀裡的道人,他那師傅是個惡道,如今,他卻竄掇著趙昱那紈褲子刮了我們錢塘地皮,我倒要掂量掂量他的輕重了。」李捕頭道。

  「是,我們這就去。」那兩個鋪快應聲便急急出門了。

  「嗯,我去衙門」李捕頭也躺不住了,硬是爬了起來,也不顧屁股痛了,一瘸一拐的就出了門,任是許嬌容大叫也顧不得。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8-29 08:15 PM

本帖最後由 璃幻 於 2014-8-29 10:25 PM 編輯

第七十七章 解鈴人

  錢塘又爆出了大新聞,葛慶殺人案風雲又起,據說是死鬼方大託夢,說並不是被葛慶打死的,而是被人用水莽草毒死。

  「哈,託夢之說又哪做得了准。」青石巷的雜貨鋪前,又成了閒話的聚集地。

  「誰說託夢之事就做不得準了,要知道,當天這夢可不是方大父母兩人夢得,方大的兩個兄弟,還有葛慶家的祖母都夢到了,這事,你說稀奇不稀奇,再說了,雖說託夢之說做不得準,但方大父母堅持開棺驗屍,結果你們猜怎麼著?」一個閒漢就翹著腿坐在雜貨鋪門口,神叨叨的道。

  「怎麼了?」眾人問。

  「棺一開,縣裡的仵作撿了骨頭,那骨頭都成墨黑色了,然後又專門驗了毒性,還真就是水莽草中毒的,你們說說,這夢若是作不得準,怎麼就恰恰是水莽草中毒了呢?」那閒漢反問。

  「那如此說來,葛慶沒事了?」有人問。

  「那是當然。」閒漢道。

  「那是誰毒死方大的?」又有人問。

  「這還能是誰?當日方大被葛慶打傷,回到家裡就再未出得門過,他那娘子柳氏跟公婆又過不到一塊兒去,早就是分家出來的,家裡除了柳氏還有誰?」閒漢道。

  「這麼說是柳氏殺夫?」眾人一陣驚訝。

  「不好說,不好說,反正現在衙門裡在查。」那閒漢倒是不再多說了,畢竟尚未定案的事情,他也不好明說的。

  已經初夏了,風中帶著一絲悶熱。

  方大家。

  柳氏年約二十出頭,身穿水田服,頭上插著珠玉簪,身形窈窕,頗有幾分姿色,只是此時臉色很不好看。

  家裡一片狼藉,方大父母剛才帶著方大的兩個兄弟過來狠狠的鬧了一場。砸碎了她好些東西,那可都是錢哪。

  當然,真正讓柳氏擔心的還是方大父母已經把她告上了公堂,說不得明日差人就要來傳了,這可如何是好啊?

  就在這時,一個身影閃了進來,剛露了半張臉,那柳氏一見,唬了一跳:「死鬼,你這時候還敢來?」那柳氏嚇了一跳,連忙扯著那人進了裡屋,門窗等所有的簾子均放了下來,屋裡便暗沉沉的,看不清人臉。

  「沒事,我這時候來你這裡正常的很。」那男子道。

  「那你說現在怎麼辦吧?」柳氏深吸一口氣道。

  「不怎麼辦,跟他們打官司就是了。」那男子頗有些無所謂的道。

  「打官司,說的倒是輕鬆,方大的父母可是把我給告了,說方大託夢給他們,是我下的毒,我要如何開托?」柳氏大急的問道,隨後又發了狠話:「我告訴你,你可不准置身事外,要不然,我拖你下水。」

  「得得得,你急什麼呀,你也不看看我是誰,打官司那是我的強項,方家告你,你就反告他們。」那男子道。

  「反告他們,反告什麼?」柳氏疑惑的問。

  「很簡單,託夢之說到底是他們一面之辭,雖然開棺驗屍證明方大是中了水莽草之毒而死,但這並不能說明就是你下的毒,你大可以反咬一口。」那男子道。

  「怎麼咬?」柳氏問。

  「翁強叔壯,又覬覦你的財產,方大生前曾多次跟方父還有兄弟爭執,而且方大那日是從方二家裡出來,然後急匆匆的回家,路上被葛大所打。所以,你完全可以反告方二,是他給方大下的毒,只不過可能藥力並不太重,所以沒有當場毒發,直到被葛大打了一頓,才誘發了水莽草之毒。而這一點,也由方家告你可以作證,當日方大死,連仵作都不知是中了水莽草之毒,何以方家卻突然知道了呢,別拿託夢之說當回事,那東西不能上堂為證。再說了就算要託夢,為何剛死那幾日不託夢,到得現在再託夢,如此,說不得,方家要搬石頭砸自己的腳了。」那男子道。

  「死鬼,還真有你的。」柳氏聽得男子這一翻話,立時覺得自己一點事也沒有了,不由的媚眼橫掃,嗔了男子一句,半邊身子已靠在男子身上。

  只是這會兒那男子卻又突然盯著柳氏問:「對了,這案子本來就完結了,怎麼方家就突然的又告起你來,是不是你露出什麼馬腳了?」

  「沒,我這段時間聽你的,一直在家時為那死鬼守孝呢。」柳氏一臉無辜的道。

  「那怎麼突然的方家就知道這事了,難道真是方大鬼魂做祟?」那男子嘀咕著。

  「別說了,怪嚇人的。」柳氏搓了搓胳膊,總覺得家裡陰風陣陣的。

  「有為夫在,你還怕什麼,娘子,可想死我了。」男子這時卻是一聲邪笑,抱起柳氏便往裡屋。

  「啊……死鬼,你家裡還有夫人呢,什麼為夫的……」柳氏由著男人施為,只是她一抬眼,便對上了床邊方大陰煞煞的臉。

  「啊……」柳氏大叫了起一為,推開男子,跳下床,兩手抱著胳膊躲到屋角,渾身發抖,一臉蒼白。

  「怎麼了?」男子被她嚇了一跳,一臉陰沉的從床上起來,身上的衣服半敞著。

  「那死鬼就在那裡瞪著我。」那柳氏擅抖著聲音道。

  「我看你是心虛,行了,按我說的作不會有事的。」男子覺得誨氣,整了整衣裳,又叮囑了柳氏幾乎,然後就離開了。

  離開時也覺得背後陰森森的。

  ………………

  葛慶從來也沒有想到他還能有活命的一天。

  所以走出大牢門口,看著外面綠柳如蔭,仍有些晃神,直到看到瞎眼老祖母時,才回過神來,便沖上前撲通的一聲跪了下來,抱著老祖母的腿痛哭了起來:「孫兒不肖,累得老祖母受苦了。」

  「祖母倒是沒怎麼受苦,比你這混小子在家的時候日子過的還舒坦呢。」葛婆婆重重的拍了葛慶,這孫子是不爭氣,可再不爭氣那也是自己孫子。更何況,兒子出去跑商音訊全無時,這孫子才不過十四歲大小,一個半大小子要自己討生活,還要養她這瞎眼老婆子,那又豈是容易的。

  所以,也怨不得他。

  「這些日子多謝花嬸了。」葛慶便衝著一邊陪自家祖母來的花嬸道,想來他出了事,也就花嬸等人會照顧他祖母了。

  「沒什麼,也多虧你自己交的好兄弟。」花嬸擺擺手笑道,蝦有蝦路,鱉有鱉路,葛慶雖是個浮浪子,但浮浪子講恩義。

  想著,花嬸又說:「那阿慶,你扶你祖母回去,我去菜市上買些菜。一會兒來我家吃飯,算是給阿慶慶賀。」 花嬸說完,就走了。

  「麻煩花嬸了。」葛慶衝著遠去的花嬸拱拱手道。

  看著花嬸走遠了,葛慶有些一頭霧水的問自家祖母:「祖母,什麼好兄弟?」

  「怎麼,你不曉得啊,王家的王成啊,他說他是你的朋友,你入牢這些日子,每幾隔幾天他都會送些吃的用的來,便是你這案子,他在裡面也是出了不少力的,初時,他每回來去匆匆的,總是放下東西就走,我問他是誰他也不明說,只說是你的朋友,直到前幾天,方大託夢一事,他讓我出面為你申冤,我叫了花嬸才曉得就是王家的王成。」葛婆婆道。

  「啊,是他!!!」葛慶太意外了。他跟王成之間的朋友是怎麼回事他心裡清楚,想著當初他想訛王成,朋友之說只不過是一個下台階罷了。

  想著他一臉慚愧:「一會兒我就去王家感謝。」葛慶邊說著邊扶著葛婆婆朝家裡走。

  「臭小子,人家再乎你那點感謝啊?」葛婆婆卻是沒好氣的道,兩手卻是緊緊的抓住葛慶的手,生怕這孫子再出事似的。

  「祖母?」葛慶不知葛婆婆是什麼意思。

  「記得,大恩不言謝,感謝的話就免了,別人待你以恩義,你自以恩義待人,這句話給我牢牢記在心裡。」葛婆婆道,那手重重的拍了拍葛慶的胳膊。

  「是,祖母,慶兒明白了。」葛慶重重道,說實話,這回他真是在鬼門關打了個轉,第二次生命,早立定決心,要踏踏實實的過日子了。

  而接下來兩天,方大之死案卻是越發的撲朔迷離。

  之前開棺驗屍,查出方大確實是中了水莽草之毒而死,再加上方大的託夢說是,錢塘大多數人都認為是柳氏殺夫,而方家告的也是柳氏。

  可沒想到公堂上,柳氏卻又將方大父母,及兩位兄弟告了。

  反說是方家兄弟貪她的財和色,故意佈局謀算她。最後更把方大之死也算在了方二的頭上。

  當日方大離開方二家時,確實行色匆匆,面色詭異,也正是因為這樣才跟葛慶撞上,被葛慶打了一頓後毒發身亡。

  再加上鬼魂託夢本上不得檯面,更何況人家柳氏說了,鬼魂既有冤,那為何當日不託夢,卻要等到這半年多後。

  如此種種的,柳氏的證詞倒顯得更合理一點。

  再加上先前,因為方大懼內,跟父母和兄弟的關係並不太好,所以,柳氏這一反告竟也是有理有節的。

  但是方二也話說,當日方大之所以行色匆匆,面色詭異,正是因為他告訴大哥,說大嫂跟別人通姦,也正是因為這個,方大才急匆匆的要回去抓姦。

  而方大之急,定然是方大回到家裡,正好撞見姦夫,柳氏見事情敗露,這才下毒害人,也很有理。

  於是,整個案子就成了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

  縣太爺李致正帶著手下多方查證,可一來,水莽草本就是長在水邊的一種毒草,並不需要去藥店買,不存在任何記錄。再加上事隔日久,就算有一些個珠絲螞跡的,也早就沒了。

  一時間,案情進入了焦灼狀態。

  「依我看只要抓到柳氏那姦夫,看她有什麼話說。」王家酒肆,幾人吃著酒聽著書,八卦案情來。

  「你道那麼容易抓姦夫?再說了,倒底有沒有姦夫還兩說呢,方家翁強叔壯的,真像柳氏那麼說的也不一定。」這是一些支持柳氏的人道。畢竟在外人看來,柳氏卻是弱勢一方。

  阿黛今日在大哥這店裡幫忙,前兩天大嫂突然不舒服,阿黛為自家大嫂一把脈,卻是喜脈,把個王成高興的跟傻子似的,便是王爹和劉氏也歡喜的很,如此,自不能再讓孟氏來店裡忙了,這兩天先讓阿黛幫把手,王成準備再招兩灶上的僕婦。

  聽得眾人談案子的事情,阿黛也嘆息,審案終是要講究講據的,鬼怪之說做不得準,這案子眼看要成為無頭公案了。

  不過天地有正氣,冥冥中會有安排。

  「娘,讓我回家吧,我不要分家,我不要待在外面。」這時,不遠處的公主府門前,趙昱雖然仍是一身華服,只是那一身卻是髒兮兮的,此時正拍打著公主府的門。早沒了以前那不可一世的氣焰。

  只是任他怎麼拍打,公主府的門依然緊閉。

  「怎麼回事啊?這小子如今怎麼混成這副樣子了?」酒肆裡有人探著腦袋朝那邊望,邊望邊回頭嘀咕著。

  「這小子得罪了不少人,聽說有幾人做局,把他坑在了賭場裡,公主當日分給他的錢財全砸在賭場裡了。」有那知情的人道。

  「哈,真是活該,只是公主還真這麼狠心不理會這紈褲子了?」邊上又有人問。

  「依我說就該這樣,這幾天公主府每天都有幾車的財物拉了出來,送往各地,還有原來公主府名下的好幾家酒樓如今也換東家了,聽說,靈隱寺那邊公主府的別苑也賣了,全是這小子鬧的。」隔壁茶樓的掌櫃雙手抱胸冷哼的道,要是他有這麼個兒子,絕對分分鐘打死。

  「不對吧,說起來不就是把黑龍魚調了個包嘛,永樂公主可是當今唯一的親妹妹,適當的道個歉,公主何至於這樣?」也有人疑惑的道。

  這回公主可是差不多把整個家底掏空了。

  「唉,這世間哪,有些事情是不能深究的,五德始終說不知你們聽沒聽說過,那是自先秦起的一種王朝興衰論,以五行論五德,每個朝代都據一德而興衰。而本朝為水德,水在五色中為黑色,亦就是說本朝據黑水德而興。而龍代表真命天子。有人就說,黑龍魚本應該是本朝的祥瑞,而如今祥瑞成了盤中餐,皇帝若是真要在意這個,那便是親妹妹又如何,如此公主豈能不惶恐。」那掌櫃嘆著氣的道。

  雖說大家都討厭那紈褲子,但公主現在這形式,也讓人嘆息。

  阿黛正好出來倒水,聽得那掌櫃這一翻話,心中也是大嘆,清風不識字,無故亂翻書,哪個朝代都有這樣的事情。

  阿黛沒想到最早的黑龍魚居然又扯出了這麼些因果來,不過,她有種感覺,解鈴還須繫鈴人,公主的危局說不得還要應在趙昱的身上。

  只是趙昱的脈相明明是死相,那又如何來解這個鈴呢?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8-30 04:35 PM

第七十八章 牢獄之災

  趙昱在公主府門口鬧了一會兒,一直沒人理他,公主這回是下了狠心要讓他吃些苦頭了。當然,更重要的卻還是一種保護,把趙昱排除出去,趙昱惹出來的禍事全由公主府一肩擔當,只可惜,趙昱卻不懂公主的用心良苦。

  只怨恨起公主狠心腸。

  只是趙昱從昨晚到現在都沒吃飯,肚子餓了,看著不遠處的王家酒肆,便一揮手,叫著兩個狗腿子:「走,我們先吃一頓去,我倒不信了,他們就在府裡不出來。」

  這打算是要跟公主死耗到底了。

  「是,我們吃一頓去。」兩個狗腿子應著,卻是雙手環抱著胸,神情有些散漫,雖然對趙昱並沒有什麼明顯的不敬,但顯然也不像以前那麼的恭敬了。

  三人晃悠悠的來進了王家酒肆。

  「一壇上好的杜康酒,再把你們酒肆拿手的好菜端上來。」趙昱一坐下就吆喝著。

  雖說趙昱現在情形有些不一樣了,但他倒底是公主府的二公子,店裡的夥計可不敢怠慢,連忙將酒菜上了上來。

  「呸,你們胡弄二爺啊,就這些菜,是我們二爺這等身份的人吃的嗎?」酒菜一上來,邊上一個狗腿子便叫了起來了,平日裡,他們出入酒樓,那無不是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的。

  但酒肆不是酒樓,大多是下里巴人的聚集地,哪裡有什麼拿手的好菜,不過是一些醬菜,或一些干子等普通的下酒菜罷了。

  在酒肆吃酒,要的就是一股子江湖味兒。

  「把你們東家叫來。趙昱也沉著一張臉道,生活環境的變化讓他極為不適,同時也變的格外敏感起來,他平日從不上酒肆這等地方吃酒,自不太明白酒肆的規矩,因此這會兒只當是王家人小看他,因此怒氣衝衝的一拍桌子:「怎麼?一個個看我趙昱現在落魄了,便不把我趙昱放在眼裡了,我告訴你們,再怎麼我也是公主府的二公子,你們敢怠慢我?」

  幾個夥計面面相覷。

  王成出去了,如今只有阿黛在後院,前麵店堂的吵鬧聲自瞞不過阿黛,阿黛便走了出來。

  「不敢,只是我們這裡是酒肆,不是酒樓,平日裡就是這種菜,二公子若是吃不慣,便自找酒菜好的酒樓去好了。」阿黛一臉平靜的道。

  看到阿黛,趙昱心中更是火起,阿黛雖然沒有明裡拒絕她的親事,但實際上就是拒絕了,這是打他的臉,今日撞上,使不得要出出這口氣的,於是壓下心中的火氣:「行,我就在你這酒肆吃了,不過,你得給我倒酒。」

  趙昱這話一說,周圍人便一陣嗡嗡響,私底下指責聲一片。

  王家三姑娘那是藥堂的女郎中,雖說比不得大家閨秀那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但卻是正正經經的姑娘家,趙昱這卻是拿王家三姑娘當陪酒的姑娘了,這欺人太甚了。

  阿黛自也是氣的一臉通紅,兩眼因為生氣反而更亮晶晶的。

  「姓趙的,我可是說過的,你敢找我三妹麻煩瞧我不治死你……」這時,接到消息的王成匆匆趕來,一進門,聽得趙昱這話,肺都氣炸,便放出狠話。

  「哈,來啊來啊,你到是動手啊。」趙昱吊兒啷噹的坐在那裡,看著王成,顯然是量王成也不敢動手。

  王成是真忍不住的,捲起袖子就要上前,只是有人更快,不,不是人,是鬼。

  「太吵。」冷冷的哼聲傳進阿黛的耳裡。

  隨後便突然傳來:「啪,啪……」的巴掌聲。

  趙昱的臉上便多出了兩個鮮紅的巴掌印。

  「誰……誰打我……」這時,趙昱卻捂著臉一臉色變的質問,只是他周圍除了他自己的兩個狗腿就沒別人,而王家酒肆的兩個夥計卻是護著阿黛退的遠遠的,便是王成跟趙昱也隔著兩張桌子呢,這會兒王成也是一臉驚訝的樣子,顯然不是王成動的手,可周圍再沒有別人,那是誰動的手?

  圍觀的眾人都倒抽一口氣,大家都看得分明,根本就沒人動手,隨後便傳來啪啪聲,趙昱就被打了,這真是出鬼了。

  這王家酒肆是修理鋪子開始就異事不斷啊。

  於是,錢大鬼魂說,又或者是當初那個將趙昱吊在老柳樹上的異人的神異手段等等,眾人一個個在心裡揣測著。

  阿黛這時卻看著不遠處的窗邊,趙拓虛幻的身影就悠悠閒閒的坐在窗檯上,兩眼專注的盯著前面,窗外不遠處,於老先生拿著一本書坐在老柳樹下的石堤上,一邊一總角小兒正站在他面前,背誦著三字經。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

  此時趙昱也弄清了情形,這比不弄清還糟糕啊,他自是想起了當初被人吊在外面老柳樹的情形,每一樣起這事,他便心有餘悸,這王家酒肆邪門的很。

  便是那兩個狗腿子這時那腿也有些發軟,當初他們可是陪著趙昱一起被吊的,之後足足養了十多天才能下床。

  「二公子,這等低賤之地不是我們呆的地方,不如,我們去酒樓吃酒去。」一個狗腿子勸道。

  「不錯,我們去酒樓。」趙昱正不知該如何下台,狗腿子這台階送的正好,於是哼哼的應聲。

  只是就這般的退了,終顯得漲他人志氣滅自家威風了。

  「誰治誰死還不好說,你給我等著,我非得一把火燒了你這酒肆不可。」趙昱又沖著王成放著狠話,他三番兩次在王家酒肆出醜,那心裡自是恨急了,這燒酒肆之說倒真是他心底的話。

  隨後趙昱帶著兩個狗腿子狼狽的出了王家酒肆。

  只留下一眾人有些神叨叨的,剛才到底是誰打的趙昱?

  阿黛衝著窗邊的趙拓福了一福,趙拓一直盯著前方的臉轉了過來,就那麼幽深的看了阿黛一點,微皺了眉頭,心中一個念頭便產生了,這丫頭看得見他?

  阿黛對上趙拓的眼神,才突然醒覺不對,對方是鬼,是跟聶小倩不同的鬼,普通人是看不見的,因此,她這會兒的形為就顯得有些不妥,也有些忌諱了。

  阿黛兩眼立刻就變的茫然了些,同趙拓的眼神交錯而過,落在窗外一個僧人身上,月白僧衣,竹杖芒鞋,不是法海又是哪個。

  眾人順著阿黛的眼看看到和尚,有些人大悟,剛才定然是這和尚懲戒了趙昱,一時間,原來有些緊張的氣氛便沒了,眾食客便又輕聲笑語了起來。

  然後又傳著靈隱寺的法海如何如何了得。

  盲翁又多了個說書的段子。

  「阿彌陀佛,施主為何還眷戀塵世,不如歸去,不如歸去。」法海衝著趙拓道。

  只是他的話趙拓越恍若未聞,仍是專注的看著老柳樹下。

  窗外老柳樹下,五歲小子稚嫩的聲音繼續背誦著:「竇燕山,有義方。教五子,名俱揚……」

  阿黛則在想著,法海這是要渡趙拓嗎?

  …………

  天氣真有些熱了,又出了趙昱這事情,王成便讓阿黛回家,或者大伯的藥堂,酒肆這種地方,倒底不能讓她一個姑娘家太過的拋頭露面。

  阿黛也叫趙昱弄的沒什麼心情,便早早回家。

  院中的梅樹更枝繁葉茂,阿黛拿著太素秘法細細的詳看,其實每一字一句都印在她的腦海裡。

  她在沉思著一件事情,今日,大哥在跟趙昱發生爭執時,阿黛就感到大哥有牢獄之災。可這災從何而來?

  因果之間總是有跡可尋的,阿黛覺得大哥的牢獄之災可能跟趙昱有關。

  這時,王成推門進來。

  「今天怎麼這麼早?」大嫂孟氏從屋裡迎了出來,衝著王成道,這時候正是生意紅火的時候,往常可沒有這麼早關門的。

  「我今晚打算睡鋪子裡,趙昱那混小子什麼事都幹的出來,說不準還真就去燒我的鋪子,我得守著。」王成道。

  之前阿黛回來時,對於趙昱鬧事的事情也說過,此時王成這麼說,孟氏也就不奇怪了,沒好氣的嘀咕了幾句害人精外,便跟著王成一起進屋,幫他收拾東西。

  阿黛看著大哥大嫂回了屋,又沉思起來。

  難道趙昱晚上真的會來燒鋪子?然後大哥跟趙昱發生爭執引來牢獄之災?阿黛坐在梅樹下思考著,樹葉在她的臉上映出幾片陰影。

  「你一天就是忙忙忙,也不關心關心漢文。」隔壁傳來許嬌容的抱怨聲。

  「漢文怎麼了,我看著不是好好的,我還常聽人誇漢文的醫術呢。」李捕頭道,隨後又解釋道:「我這不是為了案子嘛,方大的死,還有盜銀案,青雲觀的那道人確實反常的很,可這也是隻狐狸,讓人抓不到一絲把柄,這兩個案子忙的我頭都大,弄不好我又得屁股開花的。」

  「漢文哪裡好好的?我看這些天他有些魂不守舍的。」許家大姐道,隨後卻是揮揮手:「行了行了,你忙你的去吧,否則等打的屁股開花還賴我。」

  「哈。」李捕頭樂了,隨後:「魂不守合?他該不會是看中哪家姑娘了吧,也該給他說房媳婦兒了,也省的你這做大姐的操一輩子的心,我倒覺得隔壁的阿黛不錯,要不咱們說說。」

  「什麼事等到你想起來早就沒戲了,誰曉得漢文什麼心思啊?我倒是跟他提過阿黛的,可他不讓我管這些,算了算了,隨他去。」許嬌容道,這個弟弟是有些一根筋的,也只能慢慢來。

  阿黛在這邊聽著有些暗樂,許仙魂不守舍的,這是為了白素貞吧,那白素貞在錢塘安頓了下來,卻出其不易的成了百草堂的坐堂女郎中。

  百草堂跟慶安堂是冤家呢,白素貞跟許仙這是打算相愛相殺?

  「那我走了啊。」李捕頭道了聲,隨後就聽得門吱呀的一聲開了。

  阿黛這邊一溜跑的走到門邊,正看到李捕頭出來。

  「李大哥,趙昱揚言要燒我家的鋪子,我大哥晚上要守鋪子呢,這幾天,你的人夜巡的時候讓他們幫著照看點可好?」阿黛衝著李捕頭。

  阿黛想著,趙昱那混小子是說的出做的出的,倒不如提醒李捕頭一把,事情不發生最好,若是發生了,有衙門的捕快在也能及時處理。

  其實,阿黛倒是覺得這裡面說不定還會另有因果,但是太素秘法也只不過是能預知一些福禍災劫,卻不可能讓人預知事情每一步的發展。

   阿黛此舉也不過是多個防備罷了。

  「這二公子,這時候還要添什麼亂?成,你放心,我這兩天派兩個人在你大哥的店舖那邊巡邏。」李捕頭連忙應聲。

  如今已是焦頭爛額了,他自不想再多出事端來。

  然而這世間有許多事情是你越不想,它偏偏就越來。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8-31 06:08 PM

第七十九章 天威浩浩

  夜裡。

  趙昱一臉陰沉的街上走著。

  他無家可歸了,本來分給他還有一棟大宅子的,被他一起給輸掉了。

  此時他肚子餓的咕咕叫,當時從王家酒肆出來,說是去酒樓吃,可他的錢全都輸光了,哪裡還有上酒樓的錢,最後使不得當了一套衣裳,這才對付了過去。

  白天發下豪言要去燒王家酒肆,可面對著自己都要吃不上飯了,也就沒那心情了。

  「張三李四也不曉得去哪裡了,兩個狗腿子,果然不是東西,沒有好處就跑的不見人影了,等回來瞧我不打斷他們的狗腿。」趙昱狠狠的咒著。

  兩腿無力的坐在一邊店舖的石階上。

  「呸,哪個叫化子坐門口,快滾。」屋裡有油燈亮,隨後傳來喝聲。

  「呸,你小爺我是公主府的二公子,誰是叫化子?不想活了吧。」趙昱跟被踩了腳的貓似的跳了起來,恨恨的道。

  這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龍游淺灘遭蝦戲。

  屋裡聽得他這麼吼,齜笑了聲。又吹滅了油燈,夜歸於寂靜。

  只是趙昱這時卻又是無端的火起。

  錢,他要弄錢,對了,不是還有青雲觀,還有那青雲道人嗎?

  那可都是他刮地皮刮來的。想到這裡,趙昱一陣興奮。也不知哪來的勁就直奔青雲觀去,那裡可是袁大官人的宅地,相當不錯的,不比公主府差多少。

  這宅子本就是趙昱弄來的,門子看到趙昱便直接放行了。

  宅子的正堂如今已變成了道觀的正堂,此時正堂後面的小屋隱隱傳來人聲。

  趙昱直接推門。

  青雲道人正跟人在分贓,沒想到趙昱會出現,那人先一步藏到了神壇後面。

  「哈,賊道人,還挺發財的,這些銀錢小爺笑納了。」趙昱進得門,兩眼便被桌上那些不及收拾的金銀財寶給吸引住了,立刻沖上前淨金銀財寶攏在懷裡,又扯了一塊幕布,將一桌了的金銀財寶包了起來。

  完全當青雲觀是自家的菜園門。

  只是正包著,後腦一疼,整個人就撲倒在了那包金銀了,頭上的血汩汩的流了出來。

  道人唬了一跳,一探趙昱的氣息,很微弱了。

  「你……你怎麼殺人了,你知道這會惹來多大的麻煩嗎?他可是公主府的二公子。」道人衝著動手的人喝問道

  「不殺他,難道由他把咱們的金銀搶走嗎?」那人道,側過臉之即,居然是錢二錢訟師。

  「可是他死了公主豈會不追究,到時咱們這些財寶說不得就要漏陷,最近衙門的公差盯我這裡盯的很緊。」那道人道。

  「沒事,不是還有王成那個現成的冤大頭嗎。」錢二道。他是訟師,幹這種事情比順手牽羊還容易。

  那道人聽了,眼睛一亮,倒是個好主意。

  只是道人轉身之即,頭又是一痛,勉強轉身艱難的指著錢二:「你你你……」

  「善財難捨,不如我一人獨得算了。」錢二道。

  這一幕讓他想起了當在松寧為了奪得大哥的遺產,跟人合謀的那一幕,真是驚人的相似啊。

  …………………………

  夜裡一陣雷陣雨,清晨,天還灰濛蒙的,青石長街一片濕漉漉。

  阿黛還沒睡下便又起床了,昨夜大嫂不知怎麼的,十分的煩燥,她照顧了大嫂一夜。而睡下時卻又想著大哥的事情,然後翻來覆去的怎麼也睡不著了。

  所以,天將亮她便起床了。

  此時,院子裡又傳來孟氏難受的做嘔聲,大嫂這次懷孕反應很大。

  「來來,快喝點水。」劉氏在一邊忙活的照應著,又一邊嘀咕著:「可比我懷阿成時反應大多了。」

  「那當然了,你當時只懷了大哥一個,大嫂這回可是一子一女。」阿黛站在屋簷下,聽得娘親的話,便笑嘻嘻的道。大嫂這是要麼沒有,一來來倆啊。

  最初她探大嫂的脈時就知道了,大嫂這一胎是又胞胎,還是一男一女。

  「你這丫頭,你大嫂的身子才不過兩個多月呢,你咋知道?」劉氏沒好氣的道。

  「那走著瞧嘍。」阿黛聳聳肩,自又被劉氏罵了聲沒規矩。

  「真的假的。」王靛剛起床,從屋裡出來,這會兒便用肩膀撞了撞啊黛。

  「我現在說真假都沒用,一切要用事實檢驗。」阿黛回道。

  「嗯,也是。」王靛點點頭。

  「殺人了,王成殺了趙昱……」就在這時,靜溢的清晨,一陣驚叫劃破長空。

  王家人聽了俱是唬了一跳。

  「這誰在亂說啊?」劉氏瞪眼跳腳著。

  「會不會是同名同姓的,錢塘叫王成的有不少呢。」王靛道。

  「出去打聽一下就知道了。」阿黛這時卻是咯噔一下,心裡卻明白,這說的十有八九就是大哥了。

  難道趙昱真去燒酒肆被大哥打死了,不對,明天她勸了大哥萬事一定要冷靜的,再說大哥只是有牢獄之災,並無性命之憂。

  想來定然別有隱情,只可惜昨晚她照顧了大嫂一晚,沒有睡覺,本來這種相關之事,應該會有些片斷入夢的。

  這時,一個酒肆夥計一頭衝進了李家,他是王成的一個朋友:「東家,阿成涉嫌殺死趙昱被帶進衙門了。」

  王家幾人大驚失色,劉氏手裡的舀子砸在了地上,整個人沖上前,一把揪住那伙計急道:「你快說清,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開玩笑,殺死趙昱,就算是趙昱再壞,但那是公主府的二公子,若真是王成殺的,那王成必然只能抵命。

  而孟氏整個人已經癱在了地上,阿黛和二姐在一邊緊緊的扶著她。

  「早上,收夜香的路過老柳樹巷時,就在王家酒肆不遠的一條小街上看到趙昱暈死在地,頭上滿是血,王成當時就在他邊上,也是一手的血,地上還有一些火油和紙媒,收夜香的人驚叫了起來,驚動了旁人,立刻就有人報告了公主府。公主府的人立刻就要揪了王成去了公主府,正好李鋪頭的人趕了過來,說這種殺人之事應由衙門處理,之後王成就被帶去衙門了,現在公主告王成殺人。」那伙計一五一十的道。

  聽完夥計的話,王家幾人便直奔衙門而去,只留王靛在家裡陪著孟氏。

  此時,靜溢的街面已經叫剛才的聲音給攪成了一鍋粥,家家戶戶都半開著門,探出半個身子來打聽到底怎麼回事?

  王家這是又出事了?

  ………………

  縣父母李致正最近不是一點煩,而是很煩很煩,盜銀遲遲不能告破,方大之死案又撲朔迷離,這時又出了公主府的二公子被人打死之事,雖說那趙昱最近鬧了不少禍,為這個還等於被公主掃地出門,但他心裡明白,公主將趙昱掃地不門並不是不管他,反而是一種保護。

  如今出了這樣的事情,他豈能不給公主一個交待?

  此時,衙門的大堂上一片吵吵嚷嚷,一邊一張軟榻上,趙昱就躺在上面,氣息全無,顯然已經死了。

  公主紅著眼眶瞪著李致正,駙馬也顯得老了幾歲。雖然趙昱是混球,但再混也是他們的兒子。

  王家人趕到時,李致正正在審王成。

  事情一出,王成就當場被公主府的人抓到縣衙,公主更是緊盯著,所以這案子第一步就是開堂審。

  「趙昱不是我殺的,不錯,頭天我是跟趙昱起了爭執,趙昱當時揚言要放火燒了我的酒肆,所以我昨天晚上就守著酒肆,一直到寅時都沒有任何動靜,我便認為趙昱只是隨口說說,並不是真要燒我的酒肆,再加上家裡娘子有身孕,我有些擔心她,於是便離開了酒肆回家,走在巷子裡,遠遠的看到有一堆東西在地上,但是巷子光線本就暗,再加上此時又是寅時,天光也暗,我並沒看清是人,走上前時還踢了一腳,這才發現是人。當時他是面孔朝下的,身上還有一根長棍子,寅時天又昏暗,我不曉的是誰,又擔心他有事,於是就拿開棍子,將他側過身子,探探他可還有氣息,而就在這時,收夜香的過來,於是便大叫了起來,之後的事情我便不多說了,大家都清楚。」王成如今也算是有些歷練,一翻事情說的還算清楚。

  「大人,王成在說謊,我有證人證明當時就是王成動的手。」這時,錢二站起身道。

  「傳證人。」李致正點點頭。

  沒一會兒,衙差帶著收夜香的,還有張三李四進來,張三李四正是跟著趙昱的那兩個狗腿子。

  「他胡說,昨天二公子在酒肆裡可是遭了王家人一頓羞辱,本來說放火燒酒肆也是氣話,只是到得半夜,二公子氣的睡不著,因此,又叫我等起來要去燒了王成的酒肆,只是當時火油不夠,公子又叫我等去籌火油,只是大半夜裡,我們也沒處籌,一起到寅時,有晨起的店開業,我們才籌夠,可等我們再趕回去時,公子已經倒在地上,王成這廝還拿腳踢他。」張三李四俱是義憤填膺的。

  而夜香郎也證實,他到時,就看到王成手裡還舉著棍子,趙昱倒在地上。

  「還有,王成的娘子並不是昨天才發現懷孕的,王成也僅僅是昨晚一晚沒在家裡,所以王成說擔心他娘子,在丑時這個大家還是熟睡的時刻出門回家,顯然不合情理。那麼王成為什麼會在那個時候出現在巷子裡呢,再加上之前,王成多次揚言要跟趙昱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再加上二公子氣壞了要去燒酒肆,這就有了殺人的理由。另外,杵作的驗屍報告上也說了,二公子是頭部被重擊致死,凶器正是當初王成拿在手裡的長棍,上面有王成的手印,二公子身上的腳印正是王成的,如此種種,在下認為,王成正是殺害趙昱的凶手。」這時,錢二一翻推論有理有據。

  但有時候並不是說的有理有據就一定是真相。

  此時天空劃過一道紫金閃電,隨後炸開的霹靂聲直震人心。

  天威浩浩。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8-31 06:09 PM

第八十章 以命報恩

  錢二的這一翻解說跟王成辯解的內容其實大致是一樣的,只是著眼點不同,那含意就相去甚遠。

  比如,王成說他看到有一團東西撲在地上,隔的遠,光線又昏暗,他便先用腳踢了踢,正常人在光紙昏暗時碰上這種事情,大體也是這麼做,這或許就是人類本能的一種小心謹慎。

  可在張三李四和夜香郎的證詞裡,卻成了王成在踢打趙昱。

  再比如說凶器,那根長棍子,王成的辯解,長棍子起先是擱在趙昱的身上的,他去側翻趙昱的身體時,就自然而然的拿掉長棍,這也是一個順理成章的功作。

  可在張三李四等人的證詞裡,就成了王成舉著棍子在打人的情形了。

  如此這些,再經過錢二的推理分析,於是就變成了王成殺人在先,強詞奪理在後。

  此時,別說圍觀的聽眾,便是縣父母李致正也覺得王成可能就是真兇了。

  畢竟趙昱是要去燒人家的店舖,這起爭執打死人在情理之中的。

  「李大人,案情如此明晰,你該為我兒做主了吧。」這時,永樂公主站起來狠狠的瞪著王成,復又瞪著王家人。

  王家人心急如焚,可他們都不在場,就是想辯解也無從辯解。

  「大人,小的有情況呈上。」這時,一邊的李捕頭卻行禮道。

  「哦,說。」李致正道。

  「這段時間,小的一直在查盜銀案和方大毒死案。前段時間,我發現青雲觀的青雲道人是曾經集市上行騙道人的弟子,小人覺得頗為可疑,於是這段時間一直讓人在青雲觀一帶巡邏,昨晚屬下的人曾看到趙二公子進過青雲觀,卻未曾見趙二公子出來。當然,趙二公子曾替青雲觀認捐,小的當時倒沒覺得有什麼異常,只是今晨進道觀時,卻發現那道人出去雲遊了,再結合趙二公子之死,小的倒覺得有些不對勁的味道了。

  另外,昨天王家三姑娘曾跟小的說起白天趙二公子在酒肆鬧事之事,也怕晚上趙二公子衝動之下真去燒了她大哥的酒肆,因此,曾托在下夜間巡邏時多在王家酒肆那邊走動。這是有關本縣治安之事,小的身為捕頭自沒有不應的道理,於是昨晚亦派了兩人在王家酒肆周圍巡邏,如果趙二公子真是要放火燒王家酒肆的話,必然會在周圍徘徊,可我的人之前卻一直未曾發現異常,直到夜香郎叫起殺人時,我的人才發現趙昱死在那條巷子裡。

  因此,此案雖然看似案情明晰,但其實疑點頗多,小的認為此案應該押後,慢慢查清再審不遲。」李捕頭很客觀的一翻話,既不說凶手是王成又或是另有其人,只是提出各個疑點,但無疑最有說服力。

  王家人聽得李捕頭這一翻話,都不由的鬆了口氣。

  李致正也頻頻點頭,按這種說法,那確實有可疑之處了。

  不過阿黛神色仍是繃著,她清楚李捕頭這些話雖然在理,但亦是有空子可鑽的,而錢二最會鑽空子。

  錢二必有反擊。阿黛緊緊的握著拳頭,雖說大哥的脈相併不是短命之相,但這事會怎麼個結果?阿黛心中依然沒有數目。

  難道還會走上點化中所見的老路?阿黛心裡比誰都急。

  可事到了如今這地步,她也沒法子,太素秘法可以預見災劫,卻並不等於就能完全逃過災劫。畢竟天道之事自有它的成算。

  而氣機之中,阿黛還是能分明的感到大哥仍有機緣。

  外面天光漸暗,並不是時辰晚了,而是暴風雨就要來臨。

  「公主,大人,學生認為李捕頭有私心,這是在混淆案情,在學生看來,李捕頭所說的疑點均不是疑點。其一,趙昱出現在道觀,正是為他要去燒鋪子做準備,要知道燒鋪子要火油,而其實是夜間,油糧店已關門,趙二公子想要火油只能去道觀拿,在學生看來,這一點就恰恰證明了趙二公子要去燒鋪子,而至於李捕頭的人沒有看到趙二公子出來,很顯然,那是李捕頭的手下玩忽職守了,後來李捕頭的手下沒有看到趙昱在王家酒肆出現亦是同理,學生很是懷疑李捕頭統領屬下的能力啊。」此時,果然如阿黛所想,錢二衝著永樂公主和李致正道。

  隨後他轉過身子又沖著李捕頭:「李捕頭,你不能因為你跟王家是鄰居,有交情就這麼混淆視聽,這有違公義。」說到這裡,錢二又再次衝著李致正拱手道:「稟大人,學生認為李捕頭不適合再做捕頭了。」

  錢二的話咄咄逼人。

  縣父母官雖是大堂正印官,但歷來衙門正堂常常受胥吏的制肘,縣衙胥吏往往是代代相傳,然後用利益織就了一張無形的大網,所以,歷來不少縣正堂就坑在胥吏的手裡。

  當然,李致正為官清正,又在錢塘經營了五年,也算是能掌控整個縣衙,但能掌控不等於沒有制肘。

  比如此時,李致正也覺得此案太過明晰,反而讓他心中有些不安的感覺,憑著他為官多年的經驗,他覺得裡面很可能另有內情,按他的意願自然是如同李捕頭所建議的那樣,細細推敲,把整個案情的疑點再梳理清楚再審不遲。

  可事關公主府的二公子,永樂公主又認定了王成是凶手,更重要的是種種線索都指向王成,如此,他沒有理由再拖,畢竟感覺之事是不能作為證據出現的。

  再加上錢二咄咄逼人之勢,他又是個訟棍,熟知衙門的程序,有他為公主府打這官司,今天,這案子沒個結果公主不會罷休的。

  不過……

  此時,天空又是一道紫金閃電,那紫金光線從院外映進大堂,每個人臉色都顯的青青紫紫,再映著公堂的威嚴,竟有些鬼域的感覺。

  此時大堂的光線也變的十分的昏暗,幾個衙差點了燈籠掛了起來。

  大雨滂沱而下。

  圍觀聽審的眾人全擠到了大堂外邊的屋簷下。大堂門前一空,露出兩邊的誡牌和功德牌。

  這是衙門宣揚教化之用的。

  同時也代表著衙門的威儀。李致正的視線越過大門,望著戒牌和功德牌,面沉如水。

  隨後李致正站起身來,先是衝著錢二道:「李捕頭是不是有私心這要查了說,不是你錢訟師隨意可妄加推論的。」

  說完,李致正站了起來,朝著公主拱手:「公主,二公子之死下官甚是悲痛,但整個案情還有疑點,下官請求將案子押後,等下官查明所有疑問,若真是王成所殺,下官必依法辦案,絕不姑息。」

  只是公主盛怒這下,哪裡肯依,她騰的站了起來瞪著李致正:「我昱兒遇害,有人親眼目賭王成行兇,錢訟師的分析也在情在理,王成就是凶手!!!可是什麼讓大人你不顧這些擺在桌面上的證據,堅持認為案情有疑點?哦,本公主想起來了,學子淨街,李大人於王繼善並肩前行,院試後,李大人又保舉王繼善為茂才入得同文院,學子上書,李大人同王訓導又站在了一起。這可是了不得的情誼啊,如此,我認為此案李大人該避嫌。」

  趙昱是永樂公主的心頭肉,之前家裡那麼困難,她仍是想法子把他分了出去,由她來承擔所有的事情,可萬萬沒想到,這一推出去,昱兒就一命嗚呼了,此時,她若不是憑著要為昱兒報仇的意志挺著,這些兒她早就支持不住了。

  因此,這會兒明明是證據確鑿之下,李致正還要拖案,這將她永樂置於何地?

  李致正沒想到永樂公主突然來了這麼一出,避嫌?公主作為苦主,又點出他跟王繼善的一些淵源,讓他避嫌也是在情在理的。

  可這案子如果他避了,那王成非被當堂杖殺不可。退一萬步,就算趙昱是王成所殺,但種種跡象顯得趙昱要放火在前,王成有罪,但不致於死。

  而這時,阿黛心裡也是咯噔一下。有李大人在,還能跟公主頂一頂,可若李大人避嫌,那自是由下面的典史辦案,那典史阿黛可是知道的,跟錢二關係不錯,錢二能在縣衙橫行,有一半就是因為典史撐腰,到得那時,自家大哥豈能有命在。

  整個大堂的氣氛都凝窒了起來。

  就在這時,衙門外又響起一陣擊鼓聲,咚咚咚的直震人心。

  「堂外何人擊鼓?帶上來。」李致正連忙道。

  兩個衙差冒著雨去門外帶人。

  雨幕中隨著兩個衙差出現的人居然是葛慶。不過,阿黛卻在葛慶身後又看到了那黑衣的趙拓,此時大雨飄然而下,但趙拓的鬼魂卻一絲也不受影響。

  趙拓自顧自的走到趙昱的屍身前,沉默不語。

  此時葛慶一身衣服濕淋淋的,頭上的帽子正淌著雨水,那雨水如沖刷一樣從他的臉上流下。不過葛慶此時依然挺著背,跟著衙差一步一步上得大堂。

  入得大堂站定,他所站的地方立刻變成一片水窪。他又跪在地上,水窪連成一片。

  「堂下何人?」李致正喝問。

  「平民葛慶。」葛慶回道。

  「何事擊鼓?」李致正再問。

  「為王成鳴冤!」葛慶再回道。

  而這一聲卻如石子投湖,驚起千層浪。

  「為王成鳴冤?王成何冤之有?」李致正再問。

  「殺害二公子的不是王成,而是我。」葛慶抬起頭,一臉決然的道。

  葛慶的話音一落,立時的,整個大堂就炸開了,這葛慶是失心瘋了還是怎麼了,居然突然跑來認罪。

  便是王家人也盯著葛慶,這又是怎麼一回事?

  唯有阿黛,在氣機下感到葛慶的義無反顧,她明白葛慶這是在報恩。

  …………

  時間回到半個時辰前。

  五仁裡,葛家。

  「祖母,趙昱並不是王成所殺,只可惜青雲道長已死,死無對證,便是我此時出來舉證也沒有用,那錢賊對律法極通,而王成於我有恩義大家都知道,我若出來舉證他,可一來青雲道長已死,死無對證,二來那錢賊定又會借我跟王成有恩義之事發揮,說不得還會把青雲道長之死載在我的頭上,到時告我跟王成同謀,那樣我自己陷進去倒無所謂,但根本救不了王成,反而還會害得王成更陷入絕境。所以,孫兒打算直接替王成頂罪,只是公主盛怒之下,說不得會當堂杖殺了孫兒,孫兒不孝,求老祖母願諒。」

  葛慶跪在地上衝著葛婆婆磕頭。

  卻原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葛慶自出獄後,一直記著王成的恩義,趙昱放出要燒了王家酒肆的話,葛慶自不能容著趙昱胡來。於是昨夜裡,他便跟了趙昱一夜,後來趙昱進了青雲觀,他也一直在外面守著,可二公子一直不出來,到得下半夜,葛慶有些急了,便摸進了青雲觀,卻發現青雲觀一個人也沒有,找了很久,才在一座神像下發現了血跡,他推了推神像,發現很輕,移動了一下才發現,神像的底部是空的,葛慶抬起神像,就在神像下發現了青雲道長。

  只可惜當時青雲道長已是彌留之際,只說了二公子是為錢二所殺後就死了,而正如葛慶所說的,僅憑這一點根本告不倒錢二,自然也救不了王成。

  所以唯今之計,只有先替王成頂罪。再由老祖母去申冤,到得那時,憑著他一死,公主的怒火應該能消了些,這樣才能讓李大人從容查案。

  「我兒雖不孝,但有大義,我們祖孫倆本就欠了王家的恩義,如今你自該還報。你若死了,老祖母為你申冤,你把見青雲道長最後一面的事情寫下來,到時,老祖母去給公主和李大人呈上。」葛婆婆顫抖著道。她雖是普通的農婦,但也知道君以恩義待我,我必報君以性命。

  「是。」葛慶說著,便把事先寫好的呈辭交給了老祖母。

  隨後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轉身離開。

  他身後,趙拓飄蕩蕩的出現,這世間仗義每多屠狗輩。

  「趙昱這回儘是做了一個糊塗鬼,且看看去。」趙拓思索著,身影跟在葛慶身後。

  渾小子,在世時不干好事,這死了還被宵小利用,真丟盡了趙家人的臉面。

  隨後才有前面葛慶擊鼓一事。

  ……………………

  此時大堂上。

  聽得葛慶的話,永樂公主騰的站起身後,惡狠狠的瞪著葛慶:「我兒於你有何怨仇,你要殺他?」

  「二公子於我無怨,只是他揚言要燒王家酒肆,但王成於我有恩義,我自要為王成出頭,因此跟二公子有隙,夜裡爭吵之下,錯手殺了二公子,只是我沒想到,我剛離開,王成卻正好路過,結果反而害了他,王成於我有恩,我不能報恩不成反報仇,因此,自要一認罪。不過,這些年二公子在錢塘惡事也做了不少,在下認為,死不足惜。」葛慶坦然的道。

  「好……好一個死不足惜……」公主氣的混身發抖:「李大人,凶手在這裡,你還不將他拿下。」

  今日之案是一波未平一波起。

  既然葛慶來報案,那自是要拿下的。

  「左右,拿下葛慶。」李縣令投下令簽。

  此時,阿黛的眼睛不由瞪大了,縣父母大人的令簽投出時,趙拓的鬼影正站在趙昱的屍身前,那令簽正好砸在了趙拓的的鬼影上,縣衙之物有著官威壓身,趙拓被那令簽砸中之後,身子猛的震了一下,阿黛不由的呀的一聲輕叫。

  而就在這時,趙拓也猛的一抬頭,就迎上阿黛驚訝的眼神。

  這丫頭果然是看得見他的,這是趙拓鬼魂最後的意識,然後他一個踉蹌就撲在了面前趙昱的屍身上,然後整個鬼影就沒入了趙昱的身體裡。

  而阿黛氣機飛揚之間,原先趙昱毫無生機的屍體突然的就騰起了一股生機。再探趙昱的脈膊,生機漸盈。

  這這這……趙昱這是又要活了,那再說的到底是趙昱還是趙拓?不過,不管活著的是誰,只要活著,自家大哥這一關也就不算什麼了。

  原來機緣在此。

  ………………

  另外:趙拓重生在趙昱身上,許多同學都已經猜到了,雖然有的同學不太願意,但相信我,這會是一個很有趣的故事,而且後面會有一系列很精彩的因果。

  還有關於趙拓和趙昱的關係,我發現有的讀者不太清楚,恭王府是異姓王,姓趙,他不是皇族,而本朝的國姓是齊。而趙昱的父親趙世道是恭王的族弟,所以,趙拓和趙昱是堂兄弟。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1 11:32 PM

第八十一章 該殺!

  令簽落地。

  「是。」左右衙差撿起地上的令簽,就要拿下葛慶。

  「等等,大人,人是我殺的,不關葛慶的事情。」這時,一邊跪在地上的王成卻又出乎意料的道。

  葛慶意外的站出來出乎王成的預料。但隨著葛慶的解釋,王成還真以為趙二公子是葛慶殺,這像是葛慶會幹的事情,浮浪人最講義氣。

  二公子要燒自家的酒肆,葛慶見了決不人會坐視,如此殺了二公子也是很正常的。

  但葛慶講義氣,他王成也不是那無義之輩,就算是葛慶殺了趙二公子,但那也是因他王成而殺,這份殺人之罪,他王成自也該擔下。

  聽審的眾人一陣唏噓,歷來只聽遇事互相推諉的,何曾見過這等將死罪往自己身上攬的。

  「成兒這死小子……」劉氏急的哭了。

  「他做的對……」王繼善眼眶也紅著

  阿黛這時亦也是紅著眼眶,心裡激盪,大哥今翻落得此災劫,但得葛慶為友,亦是人生一大快事。

  就在這時,阿黛撇見一邊的錢二整了整衣冠,又要站了出來。

  這人是壞的流膿,但有一點,他在律法一道卻實是十分的精通,只要有一點空子讓他鑽,他就能所案情引向他的意圖。

  這回大哥因著義氣,在葛慶出來自首後卻又一改之前的口供,承認自己殺人,這就成了出爾反爾,這點必然會為錢二所利用。

  不行,不能任由他發揮。

  阿黛想著,看著大堂中間的軟榻,氣機瀰漫開來,趙昱的心跳已開始微弱的跳動了。

  機緣在此。

  「二公子沒死。」阿黛突然的大叫了起來,雖然這樣有些喧鬧公堂之嫌,但因著事關二公子的生死,她驚訝之下尖叫,想來不會有人計較的。

  果然,阿黛這話音一落,大堂上所有的人都一驚。那眼光都盯著那躺在大堂中間的趙昱身上,一時間,整個大堂鴉雀無聲。

  而似乎是應和著阿黛的話

  「咳……」一聲極輕極輕的咳聲自趙昱的喉底發出。

  雖然聲音極輕,但這會兒因著阿黛之前的話的緣故,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趙昱的身上,所以儘管這聲音雖然極輕,但大多數人都聽到了。

  一個已經死了的人突然發出咳聲……這,眾人心底都有些發毛。

  一道閃電再次劃過,那紫金光線映著整個大堂鬼氣森森。

  「詐屍啦……」一個衙差終是忍不住心中的恐懼,驚叫了起來。

  只是此時,躺在大堂中間的趙昱又無聲無息了。

  好一會兒,眾人又鬆了口氣,還道之前是聽錯了。

  阿黛這時卻是一個箭步上前,四指緊扣趙昱的脈門,隨後轉過臉衝著公主道:「公主,二公子真的並未死,他的脈雖然微弱,但真的還有氣息。」

  「真的?」永樂公主大悲之下,竟有些失了分寸,有些不敢相信,她自然是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小小姑娘,信口雌黃,你當這是你那慶安堂嗎?來的時候,公主已經請百草堂的宋大夫救治過,宋大夫確診二公子已經死亡了,你這是妄圖轉移視線。」錢二做賊心慮,聽了阿黛的話心裡咯噔一下道。

  於是趁著喝責阿黛的機會,上前用手放在趙昱的鼻間,感覺不到任何氣息,這才長長的鬆了口氣。

  「大人,請問後堂可養有雞鴨?」阿黛這時卻站起身來,衝著堂上的縣父母官福身問道。

  「有的,何事?」李致正點點頭問道。王家這三丫頭慣會行異常之事,這會倒不曉得這丫頭又有什麼主意了,難道趙昱真的未死。

  可之前衙門的仵作也是驗過的,確認是死了。

  又或者這丫頭有本事救活趙二公子?聽說這丫頭的一身醫術也是頗為不錯的,李致正倒是有些期待。

  「還請大人讓差人去取一些雞鴨的絨毛來。

  李致正不知道阿黛要這些干什麼,但也曉得這等時候,王家這丫頭應該不會胡來,於是便喚了差人,去取了絨毛。

  沒一會兒,絨毛取來,阿黛拿過一根絨毛,放在趙昱的鼻尖處,眾人緊盯著,初時還未覺,可仔細看時,終發現絨毛一息一息的輕拂著,雖然輕微,但卻是可以看清的。

  「真有氣息。」眾人不由的驚叫。

  「好好好,你快救他。」一邊公主也是一陣大喜。

  「我先急救一翻,還請公主傳我大伯來。」阿黛道,她這其實就是在拖延時間,魂魄於身體的融合是需要時間的,這之中外人是沒有辦法的。

  立刻的便有人去慶安堂傳王和。

  這邊,阿黛這邊切過脈後,能夠感覺得趙昱身體裡的生機正逐步加強,隨後她又從身上拿出一顆理氣丸,要了水讓趙昱服下。別說,理氣丸還真就應了趙昱目前的身體狀態,原來趙昱的魂魄已散,那身上的元氣就漸散,而此時,趙拓魂魄附身,身體的元氣不足,便不足以支持魂魄的隱定,此時,理氣丸下去,正合宜。

  整個大堂內,所有的人都凝著氣息,看著放在趙昱鼻尖的羽毛,明顯的,羽毛的拂動越來越有力了。

  到得這時,大家自都明白,趙昱真沒有死,又或者說,趙昱死而復活了。

  這種事情民間也時有傳聞,大家雖然驚異,但也不會有什麼亂七八糟的想法。畢竟民間是有先例的,比如某位孕婦,難產而死,都準備抬棺下葬,最後卻為神醫救活了。

  「看來慶安堂是有一手啊,當初元四娘那病也是一顆藥丸就解決了問題。」外面聽審的今天真是過足了癮,先是只當王成要定罪,可沒想冒出一個葛慶出來自首,莫慶出來自首還不算,這突然的,又出來了一場死人復活的大戲。

  沒一會兒,王和就到了,而這時,趙昱的脈博也已經穩定了。

  王和把了把脈,隨後又施了金針急救術,之後,趙昱猛咳了幾聲,咳出了一塊血團。

  「好了好了,二公子沒事了,之前他是腦部受了重擊,淤血倒灌,閉了呼吸,如今血團吐了出來,再好生休養些日子,就能恢復過來的。」王和道。一翻醫理說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也讓人清楚了趙昱死而復活的原由。

  趙昱在咳出血團後也瞪開了眼睛。

  阿黛在邊上盯著他的眼睛,眼是心靈之窗,果然,趙昱的眼神已沒有了以前的輕浮,但奇怪也不像趙拓那樣冷凝,而是雲淡風輕。

  「昱兒,倒底是誰殺了你,是王成?還是葛慶?你指出來,娘親這回一定為你做主。」這時,一邊公主抱著趙昱哽咽的道。

  平常昱兒只要是受了委屈,必是要求她做主的,這回這委屈可大了去了,可算是在鬼門關走了一遭,這個主自也是要為人了做的。

  公主護短那可不是假的。

  趙拓抬眼看著公主,卻是不啃一聲,心裡卻覺得匪矣所思,當日,燕赤霞在京城斷頭台為他送行,最後以一盞引魂燈將他的鬼魂保住,燕赤霞曾跟他說過,他另有機緣。

  沒想到竟是這樣的機緣,讓他心裡頗有些不是滋味。

  「王成?葛慶?這事於他們何干,並不是他們害我,害我的是青雲觀的人。」趙拓此時邊回想著邊道。他腦海裡還有趙昱的一絲執念:「青雲觀的賊道人,坑人坑到小爺的頭上了,堂兄要給我報仇。」只是這渾小子,真正是誰下的手,居然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真真是個糊塗鬼了。

  「哦,是怎麼回事?」李致正連忙問道。

  於是趙拓便把昨天晚上,趙昱去青雲觀打秋風,然後被人打了蒙棍之事說了說。

  「具體是誰我沒看清,想來跟青雲觀那牛鼻子定脫不了的關係,但跟王成和葛慶應該沒關係。」趙拓最後下著定語道。

  此定語一下,王家人長長的鬆了口氣,便是阿黛也有一種眩暈的感覺,之前精神太過緊張,這時一放鬆,這種眩暈感自是在正常不過了。

  而錢二此時也是鬆了口氣,還好,他當時是從背後擊打這紈袴子,而且下手准狠,一擊致命,這紈袴不曉得他才是真兇,而青雲道長已死,他將屍體藏於神像之下,外人找不到,只道青雲道長已外出雲遊,如此,雖然趙昱又活了,但他仍可安枕無憂。

  「那葛慶是怎麼回事?人既不是你動的手,你為何出來認罪?」這時,趙致正喝問著葛慶。

  葛慶還未及回話,這時,堂外聽審的人中傳來一道蒼老的聲音。

  「那是因為賊人就在公堂之上,一張嘴巧舌如簧,我兒因證據不足,怕告不倒他反而更連累王恩公,所以才自甘頂罪,以命相抵,說好事後由老婆子為我孫兒伸冤的,好在蒼天有眼,我孫兒和王恩公得以洗脫罪名。」

  「是葛婆婆。」周圍聽審的自認得葛婆婆,此時,便有兩人扶著葛婆婆上得堂來。

  「大人,這是我兒來自首前寫給老婆子的,請大人明察。」葛婆婆摸索著從懷裡把葛慶事先寫好的那封呈情信遞了上前,由師爺接過,交給李致正。

  李致正仔仔細細的看了信:「來人,拿下錢二。」

  立刻的,兩名差人就上前,扭住了錢二。

  「大人,我有功名在身,你因何拿我?」錢二一臉色變,掙扎的問。

  李致正將那封呈情信丟在錢二的面前:「因何拿你?你好好的看看吧。」

  錢二撿起信,一看之下,是亡魂大冒,這真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誰曾想到那個葛慶居然一直跟著趙昱那小子,更沒想到青雲道長的遺體還被葛慶找到了,找到時還沒斷氣,還給葛慶留下遺言,真是棋差一招啊。

  不過,錢二到底在官司上身經百戰,沒一會兒就冷靜了下來,隨後哈哈大笑:「大人啊,你受這些刁民愚弄了,我昨夜好好的在家中,有家人做證,又何曾去過青雲觀?學生倒是認為昨夜的情形應當葛慶跟著二公子進了道觀,看到錢財,財迷心竅之下先打暈了二公子,然後又朝著青雲道長下手,如此死無對症。而至於青雲道人遺言,怕只是葛慶自己編出來的吧,當初葛慶的死罪是我力辯出來的,他對我懷恨在心,再加上這事又陰錯陽差的牽連到了王成身上,王成於葛家有恩,所以,葛慶才弄出了這麼一齣戲,既報了仇又報了恩,而他自己更置身事外,真是好計謀啊。」

  果然,正如之前葛慶擔心的那樣,錢二藉著青雲道人已死,反而倒打一耙了。

  但心裡明白的人卻有不少。

  比如李致正,王繼善,再比如公主……

  雖然之前公主因為趙昱之死方寸大亂,可等到這時,她也知道,若不是昱兒死而復活,此時葛慶定已被自己當場杖殺,一個報著必死之心的人,又何必做這種魍魎小計。

  只是此時證據不足,而錢二有功名在身,李致正一時也奈何他不得。

  此事只行先閉堂,待找齊證據查審。

  就在這時,外面又是一陣擊鼓。

  今日公堂真是一波連一波。沒一會兒衙差帶了幾人過來,卻是方大的父母還有方大的娘子柳氏。

  柳氏面色灰白,精神恍忽。

  「你們擊鼓有何冤情?」李致正端坐正堂喝問。

  「大人,柳氏已招認,是她夥同姦夫錢二毒死我那大郎的,還請大人為我家大郎做主。」那方大父母跪地,聲聲哀泣的道。

  又是錢二。

  此時,眾人看錢二的目光已有些異樣了。

  而事情的原諉卻是,原來當日方大在方二家中聽說自家娘子於人有奸,於是就匆匆的趕回家抓姦,這才在路上撞到了葛慶,被葛慶打了一頓,等得方大趕到家裡,正要堵住了錢二,錢二一不作二不休,就把他打暈了,而柳氏是鬼迷心竅,一心想跟錢二做長久夫妻,於是兩人合計,由柳氏去河邊采些水莽草,然後將水莽草熬成汁,到得半夜灌了方大喝下,方大毒發身亡,而因著有白天葛慶毆打方大之事,結果最後葛慶差點成了替罪羊。

  而等得方大毒發身亡之事暴發,柳氏得了錢二的授意,最後反誣了方二下的毒,不過方二下毒之事也是證據不足,最終導致整個案子糾結停頓。

  但柳氏倒底只是一個婦人家,做賊心虛,再加上方大冤魂不能轉世,便日日在家裡作祟,柳氏精神崩潰,再加上方大父母和兄弟日日來家裡鬧事,柳氏終於抵不住了,全都招認了出來。

  於是,方大父母終將柳氏扭送到了公堂之上。

  「錢二,你還有何話說?」李政正重重一拍驚堂木。

  這錢二實是錢塘一害,較之紈袴子趙昱更甚。

  「大人,所謂捉賊拿贓,捉姦拿雙,這柳氏明顯精神不正常了,怎可只聽她一面之辭,在下家有賢妻,怎麼可能於她做那苟且之事。再按柳氏的口供,明顯水莽草是她一人去采,也是她在夜裡給方大灌下的,這於他人何干?還請大人明查。」

   「你你你……」柳氏看著錢二,閉上了眼睛,是她瞎了眼。

  而確實,在柳氏的口供之中,採水莽草和毒死方大都是她一人所為,在律法上抓不到錢二的漏洞。

  但這事任誰聽來,都是意難平。

  「好了,大人,既然二公子之案要押後審,而柳氏之案於學生無關,如此,學生告辭。」錢二拱拱手,居然就要走。

  而此時,所有的人都盯著錢二,到得這時,誰都明白錢二有罪,但這廝因為律法精通,在加上行事謹慎,竟是讓人沒有漏洞可抓。

  所有人都義憤填膺。

  錢二從人群中穿行而過。空中雷聲隆隆,霹靂之聲響徹人心。

  氣機迷漫,天道正義是什麼?

  而就在這時,葛慶突然暴起,一手肘扣住錢二的脖子,同時從懷中抽出匕首,緊緊的抵在錢二的脖子上。

  「你你……你快放心,我是有功名在身的,你對我動力,可是找死。」錢二恐嚇著。

  葛慶卻不為所動,哈哈大笑:「我今本就是本著死而來的,還怕什麼?」

  說完,葛慶手上的刀鋒貼近錢二的脖子。

  「說,趙二公子是不是你動的手?」

  「說,青雲道人是不是你殺的?」

  「說,是不是你教唆柳氏毒殺親夫?」

  「說,當年錢大的財產,是不是你夥同另人謀奪?」

  ……

  一連竄的逼問,錢二額頭冒汗。

  「不不不,沒有事的。」錢二連連否認,又轉頭衝著李致正等人道:「大人,救命啊……」

  誰也沒有想到居然有這一出,錢二更沒有想到他機關算盡,但有些東西你再算盡機關都沒用。

  這種事情,李致正不能不管,雖然葛慶這麼做很痛快,但同樣冒犯了衙門正堂的威儀。

  「葛慶,放下刀,本官只當沒發生過。」

  「大人,我既已發動,就沒有放下刀的機會了。」葛慶說完,那手上的刀又用力了一下,在錢二的脖子上留下一道血痕:「不要求救命,在任何人救你之前,我必能先殺你。」

  葛慶惡狠狠的道。

  「葛慶,葛大爺,有話好說,有話好說。」到得這時,錢二就算是機智百出也沒奈何了,只得哀求道。

  「我跟你沒話說,快從實招來,若是不招我便先結果了你。」葛慶說著,那匕首直接就劃破了錢二頸邊的皮膚,血流了下來。

  「我招我招。」到得這時,錢二隻有忙不疊的道。

  「記錄……」葛慶指著一邊的師爺道。

  一邊師爺忙取出筆紙。

  「是我夥同外人謀奪我兄長之財,也是我教唆柳氏毒殺親夫,二公子也是我打傷的,當時以為死了,又因著怕公主追究,於是把二公子屍體弄到小巷子裡,那裡離王家灑肆近,就算王成當天不遇上,最後也是會扯到他頭上的,夜香郎是我收買了的,至於張三李四,他們是怕擔罪責,便順著我的提示,自動栽贓王成的……青雲道人也是我殺的,一是謀財,二也是怕他供出我。」

  錢二怕死,這時也知道別人救不了他,於是全都一五一十的招了。

  「畫押。」最後葛慶又逼著錢二畫押。

  匕首就架在脖子,容不得錢二不聽,錢二畫了押,心裡暗暗打著主意,只要安全了,便叫自家娘子到府台申冤,到時他自可翻供,如今先保得命再說。

  葛慶,我倒時定將你碎屍萬斷,便是李致正,到時也要弄得你丟官去爵。錢二暗暗發著狠。

  看著這一幕,阿黛突然想起了前世的一句話:「狡吏恃智,其勇必缺,迫之可也。」

  以勇對狡,果然是奇招。

  不過錢二被迫招認,說不得以後必然翻供,這等狡吏但有一絲機會,便能見縫就鑽的。

  阿黛自不曉得,她想到的事情,葛慶也想到了。

  葛慶雖然是個蠻夫,但他是浮浪兒出身,平日裡坑矇騙的事情也做過不少,錢二的心思他摸的透透的,而他今日來也早就做了絕斷。

  葛慶此時收好了錢二的供狀,隨後盯著錢二重重的道:「我知道你現在定是想著翻案,我告訴你,你這樣的小人我見多了,我不給你機會……」葛慶說著,頓了一下,環視著眾人,隨後又看著天空,烏雲密佈。

  「父母早亡,兄長撫育,你卻狼心狗肺,在兄長遇難時謀奪兄長之財,該殺!!」

  「見財起義,殺人嫁禍,殺人滅口,天理不容,該殺!!」

  「私通婦人,謀人親夫,不顧天倫,天理不容,該殺!!!」

  「代人理訟,顛倒黑白,以筆殺人,天理不容,該殺!!!」

  ……

  一連竄的該殺,帶出衝天的豪氣和煞氣,外面天空烏雲滾滾,雷聲隆隆,紫金閃電如同蛟龍。

  此時,阿黛分明感應到這些該殺形成一種磅礡之氣,攪動的天空中氣機翻騰。

  雷聲更響,閃電更驚,大雨如注。

  什麼是天意,天意既是民意。

  什麼是天道,天道假手人道。

  而幾個該殺吼完,葛慶手一用力,一股血就從錢二的頸側飛賤了出來,錢二幾乎整個頭都被斬斷了,身子倒在地上,兩眼瞪著,死不瞑目。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2 07:30 PM

第八十二章 天意

  膽大如斯!誰也沒有想到葛慶居然膽大如斯!

  看著一身是血的葛慶,一個個心驚之餘,卻也感到痛快,錢二這些年來在錢塘的所作所為,早就天怒人怨了,尤其是一些在他手裡吃了虧的,那早就恨不得吃了他。

  只是錢二是一個鐵嘴訟師,一般人就算心有怨忿,卻也不敢得罪他。

  而此時,見得錢二倒地,死不眠目,眾人嘆息之餘,倒也覺得是一種報應。

  只是葛慶當堂殺人,這罪可就大了。想著,所有的人都盯著堂上的李致正。王家一家人更是提著心,葛慶今日所為,全是因王家而起。

  李致正面沉如水,心裡卻也頗有起伏。

  自他上任以來,這個錢二藉著典史以及衙門中的胥吏關係,可沒少給他下坑子,雖說是訟師,但實是訟棍,是所有正印官最討厭的訟棍。

  可偏他有功名再身,再加錢二在松寧道那邊也頗有一些盤根錯節的關係,他娘子田氏,便是松寧道按察使下田僉事的妹子,本朝錢塘屬杭州府,杭州府屬於松寧道。

  可以說,錢二也是朝中有人哪。

  就因為這個,這些年來,李致正一直也奈何不得錢二,當然,主要是錢二在律法這一道上極為精通,實在是沒有什麼空子給人鑽,這是讓李致正頗為皺眉頭的。

  因此,這會兒,以李致正此時的心情來說,葛慶此舉也頗有些大快人心。

  只是俠以武犯禁,葛慶此舉卻是犯禁了,犯了朝廷律法之禁 ,那麼他得依法辦理。

  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

  「左右,將葛慶拿下。」李致正抽出令簽重重的丟在地上。

  平日辦事利落的衙差,這會兒面面相覷之餘,又見李大人一臉的堅決,只得慢騰騰的走上前拿起令簽。

  「大人,錢二犯罪纍纍,葛慶出於義憤殺人,雖違了法,但卻是基於義字,情有可願,還請大人法外開恩。」這時王繼善上前拱手道,雖說今日葛慶是報王成之恩,但王家人卻同樣記著葛慶之恩,葛慶之事自不能置身事外。

  「錢二死不足惜。」一邊公主也咬牙切齒,剛才聽得錢二供認,她便恨不得直接杖殺錢二,被葛慶一刀殺了,倒是便宜了他了。

  一邊趙拓仍躺在軟榻上,雖然他已經借殼重生了,但一時還不能完全控制身體,此時只是靜靜的閉目躺著,一醒來,便是這一場酣暢淋漓的快事,可惜這葛慶未入軍中,若不然,之前他定是自己的先鋒將。

  「還請大人法外開恩。」這時,便是一眾聽審的,也叫葛義的豪氣所折,哄然道。

  啾啾民意,直達上天。

  「大人,我夫死的冤,葛慶公堂殺人,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大人素有青天之稱,如今,還請大人給民婦一個公道。」這時,卻是錢二的娘子田氏聽得消息趕來,撲在錢二的屍身上痛哭哀告。

  「錢田氏放心,葛慶之罪本官會依法辦理,但是錢二之罪,本官也是會好好的辦辦的。」李致正沉著臉道。

  「大人,我夫有何罪?葛慶以命相挾,我夫承認只是假意應承,這同屈打成招是一個道理,大人難道看不見嗎?這明明就是這些人合起來謀我夫性命,還請大人公斷。」田氏雖是一個婦人,但平日聽錢二說的多了,也多少能辯上幾句。

  「合謀起來謀你夫性命?帶夜香郎!!」李致正本要退堂,等把此案所有先理順再判,可沒想錢二如此,便是他這娘子錢田氏也咄咄逼人,還真當他李致正是軟柿子嗎?

  沒一會兒,夜香郎再一次上堂。

  這夜香郎本就是錢二的手下,若是錢二不死,他自然死也不會承認,只是如今錢二已死,再加上之前葛慶的手段真是把他嚇到了。

  他反正也就收了點錢,幫著錢二做了個假證,最多也不過仗責幾下,罰點錢,又或者徒幾年,可不想把命搭上。

  因此,一上堂來,夜香郎便把錢二收買他之事一五一十的說了,便是趙二公子的屍休也是放在他的車上運到小巷,等見到王成從王家酒肆出來,才同錢二布好局,讓王成正好撞上。

  便是張三李四那裡也從實招來,正是因為錢二恐嚇他們,若是不指證王成,那他們就是最大的嫌疑犯。

  兩人為了脫嫌,自然順著錢二的口氣,也一起指證起王成了。

  到得此時,眾人哪還不曉得錢二果真就是對趙二公子下手的人。

  「如此,錢田氏你還有何話說?」李致正喝問。

  「他們是見我夫死,血口噴人,大人若是不秉公而斷,小婦人便去松寧道按察那裡擊鼓鳴冤。」田氏挺直腰桿道,話語中隱有危脅之意。

  「好一張利嘴,你要去便去,本官候著。」李致正站起身來,一聲冷笑,一臉坦然。

  這麼多的證據,這案子若是他李致正辦不下來,那他這烏紗帽也沒必要要了。

  正要退堂。

  就在這時,外面大雨中,一騎差人急馳而來。

  「報……松寧道公文!!!」

  隨著話音一落,一個一身雨水的差人急匆匆的進來,然後從懷裡掏出防水油布包著的信件遞給師爺,由師爺呈上。

  李致正接過信件一看,卻是哈哈大笑。隨後又是抽出令簽:「左右,封了錢二所有店舖。」說完,李致正又沖著那田氏道:「錢田氏,你且回到家中,這幾日暫不出門,聽候衙門傳喚,我會讓人看著的。」

  眾人誰也沒有想到事情怎麼又突然來了一個急轉。

  「大人,這是為何?」這時田氏再也顧不得為夫申冤了,急忙的問道。

  「師爺,讀給她聽。」李致正將手中的信遞給師爺。

  卻原來信件裡說的是一件六年前的舊案,當年,錢大病死,錢二欲謀錢大之財,卻沒想錢大棋高一招,早就將錢財兌成金子埋在家裡的店舖裡,這就是王成之前挖到的金子。

  可以說錢二當年所謀劃的一切,並沒有完全達到目的,便是從莊氏那裡弄來的錢財也完全打點在松寧衙門人的手裡了。

  可事實上,錢二自那之後卻是發了大財,那他這財由何而來?

  這就要說到當初跟錢二合謀的那個外地商人了,初時錢二跟商人合謀,才有了錢大欠下巨額債款一事,可因著錢大的預防,錢二除了得到錢大的一些固定屋產外,並沒有什麼收穫。再加上衙門裡,裡裡外外的打點,他謀劃的這一場奪財之局收穫實在太小,別說他不甘心,便是當初松寧府衙門的田典吏,後來的田僉事,也就是田氏之兄也不甘心,偏偏那商人因為並沒得到好處,反而轉過來危脅錢二,於是錢二一不做二不休的,同田典吏一起合謀,殺害了那商人,謀了他的錢財,於是這才是錢二發家的根本。

  但紙終是包不住火,田僉事事發,最終牽連出了錢二以及當年這場神不死鬼不覺的案子。

  現在,松寧道發下公文,其一是讓錢塘縣捉拿錢二。其二卻是讓錢塘尋訪苦主,據田僉事交待,那商人其實是錢塘人,姓葛,叫葛漢中。

  「你說叫什麼?」這時,站立一邊的葛婆婆全身發抖,她雖看不見,但聽得出聲音的方向,此時,她一手在虛空中抓著,好似要抓住師爺細問一般。

  她這異樣自落在了眾人的眼裡,葛姓商人?葛漢中?葛婆婆?葛慶?

  「姓葛,叫葛漢中。」堂上眾人好似回味出了什麼,那師爺大聲的道。

  「漢中,那是我孩兒啊,那是我慶兒的爹啊,當年,漢中跟人去跑商,後來說是遇到土匪死了啊……」葛婆婆失聲痛哭了起來。

  沒想到啊,當年未死,卻在六年前為錢二所謀,若非田僉事事發,這案子也不知要何時才能大白天下。

  「老祖母……爹……」葛慶這時也紅了眼眶。

  一時間,堂上眾人都有一種莫名的感覺,六年前,錢二同人合夥謀害了葛漢中,六年後,葛慶義憤殺人,殺了錢二,這冥冥之中,豈非是天定?

  「葛慶為父報仇,雖然手段激烈,但此乃人倫大義,暫先收押牢中,待得所有案情弄明後,再行定判。」此時,李致正一拍驚堂木,算是為葛慶當堂殺人下的定語。

  雖說義憤殺人,替天行道更顯俠義和豪氣,但一介百姓卻欲替天行道,實是犯了天家大忌,也犯了朝廷威儀,那罪就大了。可若說是替父報仇,正如李大人所說,雖然手段激烈,但卻屬於人倫大義,再加上錢二罪有應得,如此,葛慶那罪責可就小多了。

  到時,再花些金錢贖買,葛慶便能無事。

   至此,王家人長長的鬆了一口氣。阿黛也重重一握拳頭。

  今日之事,實是跌宕起伏,讓人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但又實在讓人痛快,讓人一舒胸中悶氣。

  想來過不久,酒肆盲翁的嘴裡,又將多了一段傳奇。

  田氏此時萎頓在地,卻被衙婆子扶回家中,接下來的日子顯然不會太愉快了。

  而李大人,接下來的日子也很忙。

  之前一個盜銀案,一個方大毒死案糾結著都快成無頭公案了,沒想如今,由趙二公子引出的這場大案卻將兩個案子都扯了出來。

  李大人要作的是,多方查證,補齊證據,將幾個案子理清,一舉破獲三案,收穫著實不小。

  阿黛氣機飛揚,李大人此時寸口脈相,公明流利,洪滑而弦,如有一點明珠在盆,定入公台之位,這是要陞官了。

  王家等人走出縣衙,此時烏雲散盡,雲破天開,只是時已近傍晚。

  通紅的晚霞映著半邊天空,竟讓人心都透著一股子喜意。

  西湖堤邊綠柳鶯啼,西湖上游舫如織,悠悠絲竹之聲隱隱傳來,還有士子們朗朗的誦詩聲,再配上漁哥晚唱,一派畫中景像。

  「咱們趕緊回家,阿成媳婦兒這回還不知急成什麼樣了,如今她那身子,可急不得。」劉氏急急的道。

  一家人到得錢塘碼頭,上得船,此時船上早有那之間聽審的閒漢,正一幕幕的說著今日聽審的事情,說的人激情飛揚,聽的人心潮澎拜。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4 06:43 PM

第八十三章 自省

  回到家裡,孟氏見得王成沒事,喜極而泣自不必提。

  入夜。

  西湖湖水拍打著堤岸,阿黛了無睡意。

  回想這次大哥的事情,她一身的冷汗。之前因為太素秘法,她覺得大哥就算有一點牢獄之災,但大體上不會有什麼事情,因此,便也未作太多的防備,僅只是提醒了大哥幾句,又或者讓李捕頭加強一下巡邏。

  然而,現在回想起來,事情的發展卻是驚心動魄,這次大哥真是太凶險了。

  說起來,若非葛慶站了出來,若非趙昱死而復生,那自家大哥今日之事是決難脫身的,說不得,點化之中的一切會依然會發生。

  但這二者都取決於別人,而非自己能掌握。

  當日自己實應該更堅決,完全可以勸大哥不要去守夜,到得那時,便是錢二想嫁禍也不是那麼好嫁的。

  所以,越想這些,阿黛那背心就發寒。終其原因,她太過迷信太素秘法了。

  又或者對太素秘法太依賴了,因此努力不夠,只等著某個機緣。

  迷信財者,辛苦賺錢,求得錢財,便以為錢財能解決一切。

  迷信權勢者,辛苦求權,求得權勢,便以為權勢大如天。

  其實都錯了,錢財不能解決一切,權勢也不是萬靈丹,真正有用的正是他們辛苦賺錢,辛苦求權那種努力奮鬥,以及那種明知不可為而為的精神。

  就如當初,錢塘邪氣迷漫之時,阿黛曾上山找過法海。法海穩坐泰山,只說機緣一到便可化解。

  而當時自己的回答是,機緣靠天,而天意莫測,誰又能知道那個機緣是在何時?又或者陰錯陽差,機緣不至也是有可能的,所以,不靠機緣靠自己,努力了,成於不成都不會後悔。

  現在想來,當初自己是何等的清透。

  而如今,因著太素秘法次次都准,於是自然而然的就把太素秘法看成瞭解決之道,於是就依賴太素秘法,自己卻失之主動,卻是大錯矣。

  太素秘法所預測的只是一個徵兆,在機緣未來之時,其中有著諸多的變化或者因果牽扯,一個不小心,預測的結果就會改變,所以,以後就算是知道結果,她依然還是要為那個結果而努力奮鬥。

  想通這些,阿黛覺得自己心境又邁過了一層,氣機飛揚,濤聲更響,蟲鳴更清,月夜清透,天乾地坤。

  只一瞬間,阿黛發現她出現在了本城的城隍廟裡,城隍裡,老城隍早不知去哪裡雲遊了,只有一個廟祝在添著燈油,燭燈昏昏暗暗,但光之所至,卻是清透明晰。

  「唉,這是哪位神仙?」阿黛看著廟祝左手邊不引人注目的角落,一座從沒見過的神像,是一位年輕的姑娘家,便好奇的問,主要是她覺得有些眼熟。

  「這是三姑娘像,是萬千水族所立。」那廟祝道。

  聽得廟祝所言,阿黛突然大悟,難怪這像看起來有些眼熟啊,是有些像自己啊,她明白了,因為她寫書說明西湖水乾之劫,使得余德及早做了準備,保住了西湖水族,這顯然是西湖水族感謝自己所立。

  這段時間,阿黛為外物所固,氣機雖然不受影響,但感應力卻減了很多,所以竟不知曉。

  阿黛抓了抓額頭,倒真是沒想到這種情形,有些怪異,不過,神像終究是泥塑菩薩,又立在不引人注目的角落,倒也沒什麼。

  隨後阿黛又打量了一下四周。

  最後看著城隍位前,一盞引魂燈明明滅滅。

  這不是她夢裡,跟趙拓鬼魂同時出現的引魂燈嗎,如今趙拓應該是重生在趙昱身上了吧,那這燈怎麼在這裡?

  也就一時疑惑,但阿黛沒有多問,神神怪怪的總是要忌諱一點的。

  之後阿黛又回到了自家的小院子裡,梅樁枝繁葉茂,天上,繁星點點,月華清幽。

  一夜好眠。

  第二天,錢塘自又是八卦滿天飛,但對於葛慶這個曾經讓人頭疼的浮浪兒,眾人這回也不得不豎起大拇指,說聲:「好漢!!!」

  連帶著錢塘的浮浪兒也挺起胸膛。

  而這人也怪,平日裡浮浪兒做些坑蒙鬧事的,百姓背後戳脊樑骨,大家反正是死豬不怕開水燙,該幹什麼還幹什麼,好似根本不把千夫所指看在眼裡。

  可等得葛慶一番豪事被人傳唱,連帶著眾人對一浮浪兒也改了些看法,眾浮浪兒倒是一收平日乖張的行事,處處守起了規矩來。

  一時之間,錢塘治好大是好轉,這算是一個意外的收穫。

  不過,說起趙昱未死,眾人又不免大嘆,好人不在世,禍害遺千年。

  ……

  而接下來一段時間,李大人便將幾個案子的線索理清,又在青雲觀和錢家搜出大量的財寶,其中大部份都是自去年以來各家失竊的財寶。

  於是,錢二同道人合謀竊銀一案便算是人贓俱獲了,只不過道人和錢二俱已死,也就退回各家一部份財物,盜銀案就算完結了。

  而方大毒死案,雖然柳氏是跟錢二合謀,但終是柳氏下的手,最終柳氏判了絞刑,雖是罪有應得,但亦難免讓人嘆息。

  而至於趙二公子一案,通過從錢二家搜出的贓物以及他跟青雲道人的往來證明,再加上青雲道人的遺言,基本上證實了錢二那日的供詞是真實的。

  而趙昱未死,活了過來,性情似乎也變好了不少,再加上錢二已死,公主對此案倒沒有再指手劃腳,不過錢二一案後來牽扯不少,據說是公主在裡面暗中使了力,最終錢二家財產沒盡,而因錢二並未有子女,錢氏族人便將田氏送回了娘家。

  如此,塵埃落定。

  ……

  公主府。

  西院。

  魏氏一臉悶悶的坐在窗邊。

  「怎麼了?」趙衡從裡屋出來,就看到自家夫人坐在那裡,不由問道。

  「娘這是打算又讓二弟回來了?」看著趙衡,魏氏沉著臉道。因著趙昱惹出的大禍,別說公主府,便是她自己的嫁妝也差不多貼了大半進去,眼看著事情快平息了,沒想這二公子死了一回活過來又要回府了。那他當初分出去的可怎麼算,那可是好幾千兩銀子,還有一棟大宅和兩間鋪子,可這些,在那小子手裡還沒捂熱呢,就全輸進了賭場。

  真真是一個敗家子。

  如今又回來了,那以後還不知又要折騰出什麼事情來。

  「我看多半是吧。」趙衡也有些鬱悶,任誰到手的爵位被弄沒了,又豈能沒有怨忿的。

  「那這日子沒法過了,我們搬出去算了。」魏氏終究氣難平的道。

  「什麼話,我們是長房長媳要撐門樑的,這能搬出去?」趙衡沒好氣的瞪了魏氏一眼。

  正要再說話,卻看著外面院子。

  院子裡,趙昱一身天青夏衫,頭上戴著書生巾,手裡提著一隻包裹,就那麼閒適自然的在前面走著。

  後面跟著老僕趙蒼,趙蒼原是跟著駙馬爺趙世道的,只是這回趙昱身邊的狗腿子大多都跑了,原來也有兩個書僮,也不堪重用,最後公主作主,就把趙蒼調了過來,侍候趙昱。

  「二弟這是要走?」趙衡皺了眉頭。

  「誰曉得他要鬧什麼?」魏氏仍是沒好氣。

  「我去看看。」趙衡道,輕拂衣擺走到院中。

  「二弟這是要去哪裡?」趙衡問道,眼神之中卻有一絲厭煩。

  趙昱的身體裡可不再是那不知天高地厚的趙紈袴,而是頗通人情練達的趙拓,趙衡那眼中的厭煩又豈能瞞過他。

  不過,對於這一點趙拓淡定非常,別說趙衡這個深受趙昱所累的,便是當年自己對趙昱這小子那一見面也是非打既罵,實在是趙昱那小子太招人恨了。

  「見過大哥,都分家了,我身子骨這也見好了,自回我的住處。」趙拓理所當然的道。

  「你住處不是……」趙衡本想說你住處不是賭輸掉了嗎?不過終不好明說,這小子頗有些不好臉,這要明說了,說不得要跟他打秋風。

  趙拓笑笑沒說話。

  然後躍過趙衡出了公主府的大門。

  趙衡看著遠去的二弟,突然感覺這個二弟有些不一樣了。

  不遠處的八角亭裡。

  公主同駙馬默默的看著趙昱離開。

  公主心裡自是不捨的,只是家裡的事端還沒有完全平息,誰小的後面還有什麼事情。

  再加上公主本就是下了狠心讓趙昱出府的,這回,趙昱差一點死掉則更堅定了公主讓他出去獨立生活的決心。

  沒有力量之下,居然要佔別人之財,這是不知審時度勢。

  一言不合又要放火燒別人的鋪子,這是任性妄為,不知輕重,這都是招禍之根。

  以前有她護著還成,可以後她也不知自己護不護得住。

  自己再不放手,那後悔晚矣,現在是亡羊補牢,猶未晚也。

  心該狠時還是要狠。

  …………

  趙拓此時站在公主府門口,從懷裡掏出一張銀票,五百兩,公主還是不夠銀心,若是依趙昱那小子的脾氣,有這五百倆又不知要惹出多少事端。

  「蒼伯,這銀子你收好。」趙拓將銀票遞給身後的老僕。

  「二公子不用嗎?」這麼一大筆銀子,趙蒼拿著手有些軟。

  趙拓遠望,那小子就是銀子用的太多了,需知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才能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當然,這想法趙拓自不會說,只是衝著蒼伯道:「你先收著,我要用再問你拿。」

  說著,趙拓又回過頭,透過敞開的大門,朝著裡面仍遠遠望過來的公主和駙馬一揖禮。

  趙昱那混小子雖然混,但臨走時倒是求他幫他活出個人樣了。

  既然這樣,那便活出個人樣吧。

  「好。」蒼伯點頭,然後小心的收好銀票。

  兩人出門。

  天空晴朗,綠柳拂風。

  不遠處的老柳樹下,於老先生依然在教著童子讀書。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六歲的童子朗朗上口的讀著。

  趙拓拿著包裹就站在邊上聽著朗朗讀書聲,不一會兒,便也跟著童子一起一字一句的讀著:「苟不教,性乃遷……」

  「你這麼大了還讀三字經?」趁著於老先生喝茶的當兒,童子瞪著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著趙昱,小孩子顯然以前沒吃過趙昱的虧。

  「沒辦法,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現在想讀也不知遲不遲?你要好好讀書,莫要學我。」趙拓淡笑道。

  跟在趙昱身後的趙蒼聽到這話,兩眼瞪成了銅鈴,等確認確實是自家二公子所說,那兩眼含淚啊,恨不得立刻跑回府裡,把二公子的話跟公主和駙馬說說。

  這幾天,他跟著二公子,就說二公子是在改。

  偏府裡許多人都說是二公子再跟公主鬧彆扭,恨公主把他趕出府才遇上這場大劫。

  如今怎麼著,真要鬧彆扭能說出這翻話來?

  「嗯,我不學你,爺爺說了,我以後會跟我正風表哥一樣厲害。」那童子道。正風,正是趙拓的字,而這童子正是於輔的幼子於易禮,六歲,趙拓的小表弟。

  「你會比他更厲害。」趙拓輕笑道。

  小易禮頗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頭,第一次有人說他能超過表兄,心裡有些美。

  「朝聞道,夕死可以,任何時候想讀書都不會遲。」於老先生抬了抬眼,掃了趙昱一眼淡淡的道,雖說這紈袴子曾對他無禮,但他自不會跟一個小小紈袴計較,只不知這紈袴子今天這鬧的是哪出,但能說出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顯然是有感而發了。他便是點拔一下也無防。

  「多謝老先生教導。」趙拓恭敬的揖禮,然後迎著朝陽大踏步離開。

  藉著趙昱面目,他活的很輕鬆,因為不用顧忌太多,可以隨心而欲的生活。

  而做為趙拓,作為恭王府的庶長子,作為帝師的外孫,他的每一舉每一動都在別人的注目之下,做的好,理所當然。做的不好那更怕辱沒了母親和外祖父。所以任何事情他都做的盡善盡美,但高處不甚寒。

   如今這樣,挺不錯。

  「爺爺,他說我會比表哥厲害。」小易禮有些得意的衝著於老先生道。

  「你不用比你表哥強,你只要讀些書,知些禮義,然後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開心就好。」於老先生揉揉小孫子的頭髮。

  有些事情他太要強,想想小時候,拓兒跟著他,八歲通讀所有蒙學,十歲做詩,十六歲通六藝,十八歲中解元,曾得大齊第一才子這稱,再到二十四歲,他立下不世戰功而死,一路走來風光無限,可等到拓兒死,他回想起來竟發現從沒見拓兒開懷笑過。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5 06:44 PM

第八十四章 練心和傳言

  入夢裡,阿黛又夢到城隍廟裡城隍位上,那一盞引魂燈,那燈就像前世海洋裡的燈塔一樣,又像是夜空中的星辰,孑然立於孤寂之處,卻能讓人心裡透著一股暖意。

  尤其邊上一枝寒梅綻放,鮮豔清透的紅在昏黃的引魂燈光之下更顯鮮豔奪目。

  不知不覺,阿黛的睡眠更深沉了。

  「懶丫頭,快起床,晴嵐妹妹一家要出發了,爹說要相送到十里亭的。」清晨,王靛的叫聲傳來。

  阿黛自半夢半醒中醒來,卻也神清氣爽。

  然後起床,洗漱。

  在連破了三大案後,李大人意外的收到了吏部文書,回京述職,據說新的職位已定了下來,是禮部郎中,對於李家人來說,算是意外之喜。

  晨光初起。

  錢塘門外,官道漫漫,十里街亭,晨間的薄霧還未散去。

  「你以後若有機會到京城,一定要去找我。」李晴嵐拉著阿黛的手,雖說平日之前交往不多,但兩人卻是有些性情相近,如今這一道別,兩人俱是體味了一番離愁。

  「好,一定。」阿黛點點頭。

  當然,阿黛心裡明白,這一別怕是再見無期了,這時代本就是這樣。

  又或者也未必。

  若是二姐的今生跟前世的結局一樣的話,最後卻是要在京城生活近二十年的。

  那自己說不定也是要走京城瞧瞧的,如此,說不定哪一天,她同李晴嵐便在京城的街頭相遇了。

  若得那時,不知是驚喜,訝然,又或者僅是一笑而過。

  畢竟人於人之間隨著明光流逝,感情或深,或淺,又或成陌路,種種皆有可能。

  但是此時,感情卻是最真摯的。

  隨後兩人又嘻嘻笑的聊了幾句。倒是沖淡了不少離愁。

  「對了,聽我爹說,朝廷來查學子上書之事的人已經出京了,還有今年有秋試,還包挺巡視學務,所以,下來的人肯定是一省學政。」李晴嵐又沖著阿黛道。

  「嵐兒,上車了,要出發了。」前面,李夫人在催著起程了。

  「嗯,我記下了。」阿黛明白,這定是李大人讓李晴嵐說的,畢竟李大人是朝廷命官,有些事情是不好直接透露的。

  隨後李晴嵐隨著家人上了馬車朝著京城而去,錢塘只不過是他們人生的一站罷了。

  阿黛同自家老爹還有一些鄉紳們一起,看著李大人一家的車馬漸行漸遠。

  「爹,剛才晴嵐姐姐說,朝廷派人來查學子上書的人快要到錢塘了。」回去的路上,阿黛衝著自家老爹道。

  「嗯,爹也聽說了。」王繼善一臉平靜,這事本在預料之中。

  「爹不擔心嗎?」阿黛問。

   「有什麼擔心的,學子上書,不管是問責還是什麼,朝廷總是要給個交待的,爹自認並未做錯什麼,又何須的擔心,論語云: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慼慼,君子高潔,爹比不得,但胸中無鬼,自不怕半夜鬼敲門。」王繼善道。

  阿黛樂了,老爹用半夜鬼敲門來形容朝廷查學子上書一事,雖看上去南轅北轍,但實則異曲同工。

  半夜鬼敲門的,說不定也就是問個路而已。

  人生之路如同行海,平靜時悠遊自在,逍遙而行,看一番旖旎景色,驚浪時,便博擊浪沙,踏浪而行,譜一曲雄壯之歌。

  不外如是。

  邁過了一個坎,阿黛心靈通透。

  其實什麼太素秘法,預測什麼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練心,不管是修道,修家,儒家,還是俗世間的厲練,修的就是一顆心,妖修千年,只為成人,修的就是人心。

  而人在俗世中修行,修的是一種信念,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是一種自強之心。

  自強者,仁,義,勇。

  不畏,不惑,坦蕩進取。

  ……

  慶安藥堂。

  正是午時,藥堂沒有一個客人。

  天有些熱,阿黛拿了茶杯,放了幾片薄荷葉,然後捧著到隔壁茶館。

  隔壁的茶館門口一隻大爐子,爐子上擺著一隻大大的銅壺,外表擦的噌亮噌亮的。

  「阿黛,要茶吧,來給你沖一杯。」那茶博士看到阿黛,便將一塊抹布甩到肩上,然後提了銅壺給阿黛沖上一杯,水從高沖高高的衝下,卻不濺一滴到外面,果是真功夫。

  「謝謝。」阿黛道過謝,捧著茶杯,茶水裡的薄荷香慢慢的溢散的鼻尖。

  清新,潤透。

  捧了茶回到藥堂,阿黛便看到許仙站在藥堂的角門前,隔著門簾,愣愣的出神。

  許仙顯然剛從外面回來,身上的藥箱還未卸下,薄薄的夏衫,背後有一塊汗漬子。

  阿黛正要說活,卻聽得後院傳來兩個夥計的說話聲。

  「許仙這段時間往跑的可勤啊。」一個夥計道。

  「那可不,聽說都是在往百草堂那邊吧。」另一個夥計道,說完又嘿嘿了一聲:「百草堂那邊請來了個女郎中,聽說貌似天仙,人家還叫白素貞,我還以為許漢文會跟阿黛好上呢,沒想到他居然還是看上了這個白素貞。」

  聽得這伙計的話,阿黛頗有些囧。只因著她在藥堂裡做事,許仙也在,所以,幾個夥計私下裡議論這事情的不少,可事實上話題的兩人完全沒有意思啊。

  這時兩個夥計繼續道。

  「喂,你聽說了嗎,宋大夫好像要挖走許仙,我瞅著許仙跑的這麼勤,嘿嘿,王大夫這回怕是要竹籃打水一場空了。」先前的夥計又神神秘秘的道。

  「那可不是,宋大夫那裡也給了高價,又有許仙心儀的白素貞,說不得還真就被挖走了。」另一個會附合著道。

  許仙生而知之,一身醫術早就不在王和之下,甚至已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了。再加上平日裡王和對這個弟子也十分的喜愛,自不免多誇上幾句。

  如今,許仙的醫術也早已名聲在外了。

  越說越不像話了。

  「許大哥,你回來了,要不要到隔壁沖一壺薄荷茶,這天喝正好。」阿黛淡笑道。

  一時間,裡面說話聲就停了。

  許仙放下藥箱,道一聲好啊,然後也拿了茶杯放了幾片薄荷葉,去了隔壁。

  再回來時,兩名夥計在整理著藥包,阿黛坐在一邊翻著醫書,許仙自回到坐堂大夫的位置上,整理著藥箱,時不時的啜上一口薄荷茶。

  薄荷茶的香味在藥堂的空氣中縈繞,自憑添了一抹清涼。

  只是這份靜溢之下總有一股疑滯久久不散。

  阿黛托著腮,半眯著眼睛,聞著薄荷茶的香味,提神醒腦。

  至於許仙,這世間閒話何其多,總是要他自己想明白,持一顆平常但有堅持的心,這也是一種練心。

  氣機飛揚,隔壁茶館人的閒聊漸盈於耳。

  「新任縣太爺姓趙,是咱們駙馬爺的四弟,也是已故恭王的族弟。」茶館裡,一個略嫌粗啞的聲音道

  永樂公主的封地就在錢塘,因此,錢塘人稱永樂公主和駙馬那就接就是咱們的公主和駙馬。

  「言掌櫃,你咋知道的這麼清楚啊?別是瞎胡說的吧。」有人問著。

  阿黛一聽,原來是新任縣太爺到任了,她也好奇,氣機更是瀰漫開來,那聲音便更漸清晰。

  「我可沒瞎說,縣太爺一來就到公主府去拜訪了,是公主府裡的人傳出來的。」那粗啞的聲音道。

  「哦,這樣啊,公主府這段時間總算是出了點好事了。」一聽這個,又有人道,因為趙昱那紈袴子,公主府這段時間著實是倒霉了點。

  「好事?未必!」 先前粗啞的聲音道。

  「怎麼講?」眾人又好奇了。

  「你們也是曉得的,趙二公子在錢塘認捐,還有調包黑龍魚的事情鬧的可不小,得罪了不少有來頭的人,聽說朝堂上參公主教子之責的摺子都堆的老高,公主可是花了好大的力氣才算暫時擺平,可公主府也快掏空了。這些也就算了,可趙昱那倒底也是趙氏子弟啊,他鬧的這些也讓趙氏子弟臉面無光,何況前面還有個趙將軍錚錚鐵骨,他二公子的行為完全是給趙將軍臉上抹黑啊,那京城趙家的族人豈有不說上兩句的道理,當然了,趙家人不可能說公主,但駙馬那裡豈有不責上幾句……」粗啞的聲音說著,立刻得不少的認同聲。

  雖然錢塘人大多都把趙拓往於家這邊靠,但再怎麼靠也抹滅不掉趙拓姓趙的事實,趙拓是恭王府的庶長子,是趙家的子孫,雖然趙拓抗旨殺使被斬。

  但趙拓之功卻也是任何人不能抹滅的。

  明裡,一些趙氏子弟因著恭王妃的威望不敢提趙拓,但私下裡卻有不少人以趙拓為榮。

  倒是阿黛聽到這裡卻有一種怪異感,如今活在趙昱身體裡的是趙括吧?但卻是要為現在的自己給已故的自己抹黑而受責,怎麼感覺都有一種莫名感。。

  不過,他那樣的人,應該不會在意這些,莫名的阿黛就有這種感覺。

  確實一個連死都能坦然面對的,那麼再活一世,還有什麼能在他的心底留下塵埃的?

  雖說阿黛從未跟趙拓有什麼接觸,但許是夢裡夢到的多,竟覺得有一些瞭解。

  「哈,公主那脾氣,怕是容不得趙家人來指責這些吧?」有人道,錢塘人誰不曉得公主護短,雖然這回大家也知道,公主對趙二公子是失望透頂了,但以公主之驕傲,怕也容不得趙家人指手劃腳。

  「容不得也得接受啊,兒子不爭氣有什麼法子?」又有人嘆道。

  「也確實。」眾人都點頭,心裡都暗暗打著主意家裡的小子要好好教導。

  「不過,如今二公子倒是改了不少了,再也看不到他縱馬街頭,也沒找別人家的麻煩了,聽說回書院讀書了,如此也算是浪子回頭啊。」又有人道。

  這話題從新任縣太爺便歪到了趙昱的身上。

  「浪子回頭個屁啊,聽說現在同文書院裡的幾個先生要請辭了呢。」這時,又有人道。

  茶館裡人嘴雜,這個一條消息,那個一條消息的,竄到一起竟也跟說書似的。

  「怎麼回事啊,先生要請辭跟那紈袴子有什麼關係?」有人好奇的問。

  便是阿黛好奇心也提了起來,現在的趙昱實際是上趙拓吧,按說他不會做出什麼惹得要先生請辭的事情吧?

  「以前趙二公子那真正的紈袴,招人恨挨千萬的那種,現在呢,卻爛泥扶不上板壁,大家都知道他回書院讀書,可每回先生上課,他就在底下睡覺,這種赤果果的無視,先生豈能容得,所以,幾個先生揚言,要書院退了趙昱的學,要不然,就請辭。」先前的人道。

  「哦……」眾人恍然大悟。

  「怕是聽不懂吧,那小子是白銅元寶一肚子爛稻草,我家小子也是這樣,讓他識字,他就睡覺。」倒是有那理解的漢子道。

  於是,整個茶館一片感同深受,大家都是睜眼瞎,真讓他們去讀書怕也是跟趙二公子一樣。

  一時間,趙二公子倒是突然間讓大家有一種親切了。

  唯有聽著隔牆語的阿黛明了,趙拓那是什麼樣的才學,帝師的嫡傳弟子,一榜解元,再去聽這些先生講學,怕是無趣的發悶,不如睡覺的好。

  「哈,那這一下子書院的人要頭疼了,書院要是敢退了趙昱的學,那公主還不掀了書院啊。」此時,茶館裡一些腦筋轉的快的人道。

  就是啊,書院的先生要求退趙昱的學,但是公主是什麼樣的脾氣,這時候退趙昱的學,那是絕了趙昱最後的路,雖然現在公主低調了許多,但真怒了,那怒火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書院頭疼的何止這些,最近有則傳言不知大家聽說過沒有?」又有人開口道。

  「什麼閒言?」眾人又問。

  「更夫舉茂才,直入同文門。」那人道。

  茶館裡的許多人或許還沒明白什麼這句話的意思,但阿黛這邊眉頭一跳,更夫不就是說她爹嗎?更夫舉茂地和,直入同文門,一方面可以說是唯才是舉,但另一方面又會讓人懷疑這裡面會不會有什麼貓膩,這句傳言頗有些居心叵測了。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6 11:33 PM

第八十五章 斗鵪

  不過謠言這東西王家經歷得太多了,而謠言止於智者,倒也沒必要太過在意。

  正如自家老爹所說,終歸自己坦蕩而無愧於心就好。

  心神一動之間,到得立秋時節,謠言自會散去。

  就在這時,隔壁茶館的閒聊聲嘎然而止。

  「老闆,給我來杯涼茶。」清朗自然的男聲,聽著有些耳熟,阿黛正想著是誰的時候,就見街對面一個三四歲,紮著衝天小辨的男娃子顛著步子過來,邊跑還邊回頭衝著跟在他身後的娘親道:「娘親,熱,喝涼茶。」

  「峰兒,別頑皮。」那身後的娘親有些嗔怪,只是一下刻臉就變了色。

  隨後阿黛又聽到一街的抽氣聲,店裡的夥計也探了頭出去看,隨後竊竊私語。

  「是趙二公子,那男娃子撞了趙二公子,把趙二公子的涼茶給撞潑了,全濺在衣衫,這下麻煩大了……」

  原來是趙二,阿黛恍然大悟,難怪她聽著聲音覺得有些耳熟,畢竟這廝以前可是在她面前飛揚跋扈過的。不過當初聽他的聲音,只覺得輕浮和氣燥,如今聲音相似,但感覺完全兩樣,即有著十七八歲男子的清朗,這是趙拓所不具備的,趙拓二十四歲,他的聲音略低沉而冷冽。同時,許是少了一份輕浮,如今趙昱的聲音多了一份悠然,倒有點這夏日清風的感覺。

  真真是大不相同了。

  此時,各家店舖都有人探頭看,一個個心都是提著的。趙昱以往的性子,那鞭抽腳踢的,不定男娃子半條命就要沒了。因此更有人準備著,若是真有不對那也要搭把手的,總不能看著這麼可愛的娃子遭罪。

  當然阿黛倒不擔心,現在的趙昱並非以前的趙昱,而氣機之下,這娃子無病無災,雖非大福大貴,但卻是一生平安福樂之樣,對於普通人來說,實是好命格。

  因此阿黛就是好奇,這事件現在的趙昱會怎麼處理?

  想著,阿黛捧著茶杯也走到藥堂門口,

   茶館門口,趙昱一身天青夏衫,他的背上還背著一隻書箱,此時,夏衫前襟上已濺了一大塊褐色的茶漬。

  「哇……」男娃子撞著了趙昱,自己也在反作用力下跌倒,此時正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的大哭了起來。

  「二公子,對住了,孩子不懂事,你這衣服,奴家給你洗洗。」那年輕的婦人蹲在地上,孩子有沒有傷著都不及看了,只是忙不疊的跟趙昱道歉,一臉已經嚇白了,幾乎就在跪在了地上。

  立時的,所有人的目光都盯著趙昱。

  小娃子得不到母親的安慰,更顯委屈,一直在哭。

  趙昱卻根本不顧母子倆,而是突然蹲了下來,然後從袖籠裡拿出一件東西,在手掌上撲騰著,是一個鵪鶉。那鵪鶉甚是乖巧,此時在趙昱的手上先邁著幾下步子,然後便啄起羽毛來。

  趙昱又拿出幾粒米在手上,那鵪鶉便輕啄了起來。

  樣子十分的有趣。

  而趙昱更是仔細的檢查著鵪鶉,那樣子好似怕之前娃子的衝撞驚到了鵪鶉似的。

  三四歲的男娃子對什麼都是好奇的,看到那鵪鶉,立刻就不哭了,瞪著大眼好奇的看著。

  這時,街邊的幾個無賴子一見到鵪鶉,便圍了過來:「二公子,斗否?」這幾個無賴子的腰側都掛著一隻巴掌大的柳條籠子或者竹籠,裡面都是鵪鶉。

  鬥鵪鶉實是民間一大遊戲,想想當初王成去京城,就是憑著一隻鵪鶉發的家,可見鬥鵪鶉本朝上至王公大臣,下至貶夫走卒之間最風靡的遊戲了。

  「斗,怎麼不鬥?」趙昱兩眼立刻亮了起來。完全不管那正道歉的婦人了。

  二話不說,便同那幾個無賴子移到了街邊空曠處,一個無賴子不知從哪裡弄來的一個柳條編的大圈,正好在街邊圈了一塊場地,成桶狀。

  只是這情形讓一干看熱鬧的人有些傻眼,趙二公子不說計較或者不計較,根本就是無視,那做母親的更是有些手足無措。

  「還不走,二公子不跟你們計較了。」立時的,一邊的茶博士衝著那婦人道。

  那做婦人才反應過來,遠遠的朝趙昱福了福,拉著兒子就走了,那小子卻是有些不捨:「娘親,小鳥,小鳥好玩。」

  母親的腳步卻是愈快。

  漸行漸遠。

  只留下一街的人大眼瞪小眼,也不知是趙二公子是真不計較還是恰好玩興起來了。

  「嗯,二公子死過一回,倒底是不一樣了。」有那對母子捏了一把汗的道。

  也有撇撇嘴:「什麼不一樣,也就這對母子運氣好,二公子顯然是要查看那鵪鶉有沒有傷到,又碰巧那幾個無賴子約鬥,二公子玩興一起,一件污了的夏衫自也不會在乎了。」

  總之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

  而街邊的空地上,斗興正酣。

  圍好了場地,幾個無賴子便拿出自己的鵪鶉,一臉躍躍欲試。

  幾人打著主意,當初,二公子在大興賭場,賭的就是鬥鵪鶉,一夕之間輸掉了幾千兩的銀子和一棟大宅兩間鋪子,那完全是送財童子啊。

  如今,雖然二公子被公主趕出了府,但也是書院的學子,身上多少有幾個花銷,他們也不求弄多,弄幾杯茶錢涼快涼快。

  其實鬥鵪鶉最好的時節是秋末以後,有個專門的稱呼叫「冬興」,不過,這種玩的比較專業。

  而平日裡,養著幾隻鵪鶉的無賴子們則不分時節,日日玩耍。

  「不行,咱們這回換個規矩來。」趙昱這時手托著那隻鵪鶉卻又突然的道。

  「換什麼規矩,二公子請說。」幾個無賴子連忙問道。

  「這回,咱們比輸不比贏。」趙昱道。

  那幾個無賴子先是一愣,隨後卻樂了,想來這位二公子大概是輸怕了,已經沒有贏的信心了,居然想出了比輸不比贏這一招,卻不知比贏不容易,比輸可就太容易了。

  此時,便是圍觀的人也心裡一陣暗樂,這位二公子果然是敗家子啊。

  阿黛這邊挑了挑眉,心裡估摸著沒那麼簡單吧。

  「好,比輸不比贏。」幾個無賴子立刻點頭。於是雙方拿出鵪鶉放進圈裡。

  那幾個無賴子平日也算得是玩鵪鶉的老手了,既然是比輸,那在放出鵪鶉之前,便先把鵪鶉喂的飽飽,這樣,鵪鶉一下場,拋食就引不起它們的斗興了。

  而只等趙昱的鵪鶉啄了自家的鵪鶉一下,那些個無賴子便一個個的認輸了起來。

  趙昱是贏了一場又一場,好不痛快。可這回是比輸不比贏,所以趙昱雖贏的痛快,但銀錢輸的也快。

  如此,沒一會兒,趙昱便輸掉了好幾弔錢。

  「不玩了,輸光了。」趙昱收起鵪鶉,此時那鵪鶉在他的手掌裡顧盼神飛。

  那幾個無賴子便也心滿意足的帶著鵪鶉離開了。

  趙昱依然把鵪鶉放進袖攏裡,又叫了一杯涼茶喝完,然後悠悠然然的離開。

  「哎呀,還說浪子回頭呢,果然是爛泥扶不上板壁。」周圍人看著遠去的背影,一個個搖頭嘆息了起來。

  阿黛看著已走到青石街盡頭的天青色身影。

  閒適,淡定又帶著灑脫。

  此時眯著眼琢磨了起來,在別人看來幾場斗鵪下來,趙昱完全是敗家。

  但阿黛氣機飛揚,對於那隻鵪鶉的感覺卻是比較敏銳的,一開始趙昱那隻鵪鶉很乖很溫順,完全沒有任何鬥志,但大勝了幾場後,就立刻神態飛揚,鬥志盈盈。雖然阿黛不懂得訓鵪,但也曉得,一開始趙昱那隻鵪鶉只能算只寵物,而等得這幾場大勝下來,卻已經邁進了斗鵪的大門了。

  而剛才那幾個無賴子的鵪鶉卻因為主人的故意認輸,已消磨掉了鬥志,假以時日再鬥,誰輸誰贏真不好說。

  不過,夢中,趙拓一向是運籌幃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的,幾個無賴子怕還用不著他布這樣的局吧。

  也就是說,很顯然,趙拓僅僅是在用這幾個無賴子的鵪鶉給自己的鵪鶉練兵,他所圖者或是當初讓真正的趙昱輸的傾家蕩產的那些人吧?

  阿黛猜想著,不由的眯著眼笑,真是越來越有趣了。

  還有之前茶館裡傳言,說書院要退趙昱的學,嗯,回家問問老爹看看是不是這樣。

  之前對於趙拓,阿黛也是敬仰,一個英雄總是讓人敬仰的,而對於之前的趙昱,阿黛是惡人遠避,只是當趙拓附身趙昱的時候,阿黛就會忍不住好奇,想要深究。

  傍晚,夕陽西下。

  阿黛回到了家裡,沒一會兒,王繼善也下了差回來。

  吃過飯,阿黛看自家老爹坐在院子裡乘涼,便也搬了張小凳子出來,坐在廊上。

  「爹,聽說書院要退趙二公子的學?」阿黛問道。

  「嗯,大家都有這意思,這位二公子太不把先生放在眼裡了,人說一日為師,終生為父,趙二公子這般,太過狂狷,再加上他進書院本就名不正言不順的,當時也實是卻不過公主的情面,如今這樣,退學已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了。」王繼善道。

  「爹,我覺得這樣退學有些不合理。」阿黛卻是突然道。

  「哦,怎麼講?」王繼善饒有興趣的問,自家這女兒早慧,而且一些見解頗有不同。

  「不管他當初進書院是不是名不正言不順,總之書院收下他,他就是書院的學子,該一視同仁,而至於說上課睡覺就退學,這點也沒有先例,僅憑先生的抗議就退學也不合書院規則吧?」阿黛問道。

  聽得小女兒這麼一說,王繼善倒也覺得如果就這麼退學確實有不合理之處,但是不退學的話卻也難以服眾。

  「爹,書院裡不是每個月底都有一次考試,兩次不合格是要勸退的吧?」阿黛問道,實則卻是提醒。

  「嗯,這個主意不錯,爹本該早想到的,只是趙昱似乎從來都不參加這類考試,再加上這次先生鬧的太急了,竟是沒想到這一點。」王繼善拍著腦袋。

  阿黛眯著眼笑,最後一抹夕陽落下,正是雞上窩暮色沉時。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7 10:56 PM

第八十六章 因果牽扯

  第二天,書院對於幾位先生要求退趙昱學的事情有了定論。

  讓趙昱參加下個月的測試,若是不合格,便直接勸退了。本來趙昱是可能參加兩次月考,若是兩次不合格才勸退的,可偏偏前兩天正好是月考過去,而趙昱睡覺睡過頭了沒參加,於是就記了一次不合格,如此,就只剩下個月的月考了。

  如此,這一場月考對於趙昱來說就至關重要了。

  「這書院每個月的測試挺難的,前頭,有好幾個秀才都因為考試不合格勸退在家讀書了,就憑趙紈袴,那絕對過不了吧?」錢塘人聽到這消息,都不免在肚子裡嘀咕著,實在是趙昱那貨色是什麼樣的料,大家都清楚。

  更何況之前的勸退的還是秀才呢,那趙昱是什麼?連個童生都未考過,完全是憑關係混進書院的,這會兒書院來真的了,那被趕出書院豈不是分分鐘的事情。

  之前,先生鬧事,以趙昱不敬師長為由要求退了趙昱的學,憑著公主府的能量還能辯上一辯,甚至公主還可以私下裡找幾位先生,說不定也能擺平。

  可如今,王訓導向書院建議了這個主意,那等於就是光明正大的絕了趙昱的路,而且公主還沒話說。

  如此,在眾人的眼裡,趙昱被退學已是板上定釘的事情了。

  「你們說這該不會是王家的報復吧?那趙昱打王家三姑娘的主意不說,還多次揚言要燒了王家酒肆,這回更是累得王成牽連了一場無妄之災,若我是王家人,這場子也得找一找。」有那心思陰暗一點的人道。

  「哈,若真是王家的報復,那公主可也不是省油的燈,人家再倒霉那也是公主。豈是隨便一個人能欺負的?」有那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道。

  如此,種種閒言又更上了一級。

  六月的天。錢塘的氣氛叫這些閒言給攪的火熱。

  清晨,吃著早飯,對於這些閒言,劉氏不免滿腹怨氣。

  「爹。倒是女兒的不是了,那天一個建議,倒叫爹如今處於為難的境地。」飯桌上,阿黛看著自家老爹一臉若有所思便道,她倒是沒想到她的一個建議竟會惹來這麼些個閒言。

  難怪一些天機高人們就算是知道機緣,卻往往坐壁上觀,實在是因為每一個舉動都牽扯著因果。

  而種種因果又豈能算盡?

  當然,阿黛之所以建議,除了因為她知道趙昱實則已是趙拓,而對於曾經的一榜解元來說。一個月考實在是毛毛雨的事情,只是這些外人卻是不曉得。

  而阿黛的建議倒是因為有些佩服趙拓,不忍他被逐出書院,這才跟自家老爹出的主意。

  另外,她的建議。卻也是因為趙昱這月考之事又跟自家老爹有些緣法牽扯。

  心神感應間。

  「更夫舉茂才,直入同文門。」這一閒言惹來的因果,其化解緣法就應在現在的趙昱身上。

  「沒事的,這事情本就應該這麼做,任何一個學子在書院裡都應該平等對待,趙昱憑著身份不參加考試這本就不對。所以,你的提議沒錯。」王繼善一臉正色的道。做為一個訓導,對於書院學子自該一視同仁,以前他沒有做到,有錯必糾,如今改過,則正是當行之事。所以這些閒言從未被他放在眼裡。

  而他之前之所以若有所思卻是想著,書院每月的考試其目的是為了讓學生用心苦讀,並不是將學生逐出書院。而趙昱的情況也有特殊,以前的各科的先生礙於公主的身份,再加上他實是頑劣不堪。因此,大多都是本著惡人遠避的態度,對他並未有過真正的教導。如此,也就造成了趙昱的底子極差。而今,這個主意即是他提出來的,那麼他自該對趙昱負起責來。

  嗯,他決定還剩一個多月的時間,他將盡心教導趙昱,書院月考其實不難,都是一些基礎的東西,只要趙昱能踏實下心來學,未必就不能過。

  想著,王繼善也不顧早飯未吃完,便匆匆起身去書院了。

  阿黛依然去了藥堂。

  今天天氣有些陰沉,病人也比較多,都是天熱惹的禍,有好幾個人是得了熱傷風。

  到得晌午,阿黛剛看好一個病人,才喝了一口茶,就看到巧姐扶著安方氏進來。

  「巧姐,安嬸子怎麼了?」阿黛連忙起身問道。

  雖然,自家二姐跟安修之的婚事掰了,但退親的事情本就是自家主動,安家也就是就驢下坡,再加上王爹同安大爺當年的情誼實非同一般,兩家的情誼還是在的,當初賞梅會時,安嬸子也曾幫過自家二姐說話,所以阿黛也還敬著一點,更何況這本也是醫者本份。

  「沒什麼,可能是天熱中了點暑,你幫我看看配兩濟藥。」巧姐未及回答,安方氏搶先道。

  「哦,好的。」阿黛點頭,便為安方氏把了脈,這一把脈卻發現安嬸子這可不僅僅是中暑,而是鬱結於心。不過,剛才她問巧姐的話,巧姐本要回答的,卻被安嬸子打斷,顯然有些事情安嬸子並不願讓自己知道。

  因此,阿黛也沒有多說,只是點了點頭又問道:「嗯,是有些中了暑,可有噁心胸悶?」

  「有有有,中午吃飯的時候,我娘還吐了呢。」一邊的巧姐連連點頭。

  阿黛點點頭,卻是明白,安方氏這個嘔吐並不一定是中暑,而很可能是心中鬱結和焦慮引起的,於是她便開了仁丹還有木香化滯散兩種藥。

  「仁丹用溫水吞服,也可以含在嘴裡慢慢潤化吞下,木香化滯散煎服……」阿黛說完,便將方子遞給了安方氏,讓她去櫃檯上抓藥,同時卻示意了一下巧姐。

  趁著安方氏抓藥的時候,阿黛問巧姐:「你娘最近可是有什麼不開心的?」

  「嗯,還不是我大哥的事情嗎,那次上書是他敲的鼓,結果惹惱的阮先生,差點就被逐出了師門。娘後來去阮家求了好幾次情才算了事。可最近娘又聽說朝廷要來人查當初上書的事情,不知朝廷最後會怎麼處置我大哥,這心裡急,再加上天熱。身體就有些不好了。」巧姐倒是老實的道。

  「嗯。」阿黛明了的點點頭,又道:「勸你娘也別太急,上書之事又不是你大哥一人之事,他上面不是還有我爹,沈大人以及李大人嘛。」

  「嗯,我哥也是這麼勸我娘的。」巧姐點點頭,卻再未多話。

  有些話她並不好明說,也怪娘親之前太招搖了,人前人後一幅拿著阮秀姐姐當兒媳婦的架式,以前阮家跟安家走的近。鄰里不免也要奉承些,只是自上回自家大哥參加上書被阮先生責罰了之後,阮家跟安家就漸遠了些,雖然阮姐姐一如既往的沒變,但阮夫人卻再也未請娘親過府說過話。便是娘親有時藉故過府,阮夫人也都避了開去,那態度,娘親又豈能心中沒數?總之現在許多人背後都在等著看娘親的笑話呢,娘親真正鬱悶的是這個。

  而這些阿黛豈有不明了的,阮家如今的態度怕也正是在等著朝廷對這些上書的士子的處置,一但塵埃落定。便是阮家做出明確表態的時候了。

  所以,如今雖然阮先生和阮夫人態度變了,但阮秀未變,當然,阮秀未變又或許裡面仍有著前世的情份在,也不知這情份最終能堅持到何時?若是阮秀真能堅持下去。那最後說不得還真是一個圓滿的結局。

  雖然安大哥對自家二姐有那樣的,估且算做誓言吧,但自家老爹也只是把安大哥這話當成一種情份,卻並未真正當真。畢竟這時代婚姻總是父母之命為先,再加上還有一種好馬不吃回頭草的想法。大體上。爹娘還是要另外為二姐尋人家的。

  阿黛聽爹跟娘親說過,等得自家老爹度過學子上書這一場事的風波後,便要為二姐定下親來。

  如此,接下來的一個關口對於阮秀,王靛,安修之這三個前世糾纏在一起的男女來說尤其重要,就看各人的選擇。

  雖然有些事情阿黛其實可以主導,出手干預,但是感情的事情卻是不能有任何外力,這東西是真正要靠機緣的,機緣未至,如同拔苗助長,反而壞事。

  「巧姐走了……」安方氏抓好藥,便招呼著巧姐悶頭離開了。

  「哼,我看安家跟阮家的親事懸的很,根本就是安嬸子剃頭挑子一頭熱。」王欣寧看著安方氏母女離開,走到阿黛跟前道。

  「其實一開始未必是一頭熱啊,只是有些事情是會變的……」阿黛頗有些感嘆的道。

  兩姐妹正說著話。

  就在這時,許嬌容卻是匆匆的跑來:「阿黛,快回家,公主帶著人到你家鬧事了。」

  一聽這話,阿黛唬的坐春凳上跳了起來,公主怎麼會去自家裡鬧事,隨後立刻明白了,公主定是叫那些閒言給影響的,認為自家老爹提出月考之事是在報復趙昱,公主那護短的性子自是嚥不下這口氣的。

  「堂姐,我先回家了。」阿黛二話不說,轉身就跑。

  「小心點啊,讓二嬸冷靜點。」王欣寧連忙叮囑,老爹同許仙都出診了,她必須看著店不能離開。

  「知道了……」阿黛遠遠的回著。

  氣機飛揚之下,阿黛跑的特別快,許嬌容沒兩下就看不到阿黛的身影了。

  「這丫頭跑的,都快趕上傳說中的草上飛了。」許嬌容追了幾步沒追上,便乾脆停了慢步走。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8 11:07 PM

第八十七章 打賭

  阿黛沒一會兒就到得自家門口,家門口此時被人圍了裡三層外三層的。

  「打起來了,公主怎麼這麼不講理,進門話沒一句,就讓下人開打?」這時,裡面的人群一陣竊竊私語。

  阿黛一聽,這還得了,雖然娘親平裡跟鄰里的婦人之間,打架也是有的,而且從不吃虧,但是公主可是仗著人多啊。

  「你們讓開。」阿黛大急,從人群裡擠了進去。才剛一進院門。就看到兩個僕婦追著自家娘親打,但自家娘親卻一直繞著公主跑,直接拿公主當擋箭牌,有時還趁著混亂朝公主下黑手。

  「公主,你這是干什麼,可是二公子身體又出什麼狀況來找我家阿黛去給二公子看病的?可公主就算心裡再急,也不能進門什麼也不說就動手啊。」劉氏叫嚷著,這話看似毫沒章法,但實則是借趙昱的身體,指公主忘恩負義。

  雖然阿黛心裡明白,趙昱復活實是因為趙拓附身,但在別人眼裡,趙昱能復活阿黛功不可沒的。

  果然,劉氏這話說完,外面的議論聲便大了起來。

  「都住手。」公主惱羞成怒的道,同時一臉恨恨的瞪著劉氏,巷弄小戶人家的主婦當真是跟潑婦一樣,剛才她們敲門,這劉氏一開門,看到情形不對就要關門,差點將她的手壓到,幾個僕婦自不能見著公主吃虧,因此擠開門就要拿下劉氏。

  沒想這劉氏滑的跟泥鰍似的,幾個僕婦這邊還沒怎麼著,倒是她這個堂堂公主吃了不少暗虧,如今腰間一陣生疼,定被這婦人掐的青紫一片了,只恨她還不好叫嚷,真真是氣死了。

  畢竟公主有公主的威儀。

  「你少烏鴉嘴,我家昱兒身體好的很,倒是不勞煩你家三姑娘。只不過,你王家欺人太甚,雖然我昱兒以前有錯,但如今已浪子回頭,可姓王的卻要絕我家昱兒的後路!我告訴你,我公主府現在就算是再弱,也不是隨便阿貓阿狗就能欺的!總之,你們王家絕我兒的路,我也絕你王家之路,先給我砸,然後去給我一把火燒了王家酒肆,今後在錢塘,我要你王家無路可走。」公主也發了狠。

  本來公主早打算好了,讓趙昱在書院混個幾年,結識一些學子,那同文書院的學子不見得個個都有出息,但今後定然會有不少能在朝為官的,到時也能幫襯昱兒一二。

  另外,從同文書院學成出來就是貢生,到時憑著她的臉面,花點錢也能謀個閒差。

  公主打的如意算盤,長子繼承爵位,趙昱以書院為基礎謀求出路,這是長久之計。

  而之前幾個生先要求書院將趙昱逐出書院,雖令她有些頭疼,但她早打算好了,施些手段,恩威並施,無外乎就是幾個銀錢的事情,就不信幾個先生不就犯。

  可沒想到突然的,這一切如意算盤就被王繼善給打破了,而在公主看來,之前昱兒多次跟王成起衝突揚言要燒王家酒肆,又打王家三姑娘主意,這怨也結的不小,正如閒言所說,這正是王家在報復,而偏偏王繼善的這個主意堂堂正正,公主便是想施些手段也使不上力。

  昱兒若是被趕出了書院,那就真正只能是平頭百姓,再加上昱兒胡鬧的事情連累的長子的封爵也沒了,怕是以後,衡兒也難容得下昱兒,如此,昱兒以後可怎麼得了?

  所以,今天公主擺的便是拚命的架勢了。

  當然,做為公主,自小在後宮長大,行的事情也不像表面上這麼簡單,些許閒言又怎麼迷了她的心智。本來,若真是不滿書院的決定,她大可以鬧到書院去,畢竟就算王繼善的提議,那也要沈大人等人同意才行。

  但一來,公主府如今本是多事之秋,真鬧到書院怕局面難以收拾,這個險公主不能冒,畢竟書院是文人的天下,清流派更是如同護眼珠子似的護著,若真鬧到書院,那就是大不違了。

  二來,自公主府出事以來,威信也直接下降,別的不說,若是以前,就算是昱兒被趕出府,那有誰敢打昱兒的主意?可如今,昱兒才出府兩天,分給他的錢財和產業就讓人合夥給坑了,公主府讓人小覷了。

  所以,今天公主藉著這一出也有殺雞駭猴的意思。

  而王家顯然不幸就成了那隻「雞」。

  此時圍觀的眾人一聽公主這話,都不由的倒抽一口氣,正如公主所說,雖然現在公主府是多事之秋,但公主的身份擺在那裡,只要她一天是公主,那她說的話要做到並不難,如此,王家在錢塘那可就是要寸步難行了。

  「公主太無理,二公子的事情自由書院做主,幹我夫君何事?」此時,劉氏臉色也有些發白了,一邊王靛更是有些腿軟,公主發怒的威儀,絕也不是一個小姑娘能生受的。

  阿黛這時頗有些無語問蒼天,做兒子的揚言要燒王家酒肆,這做母親也揚言要燒王家酒肆,果然是母子啊。

  心神一動之間,阿黛自是明白公主殺雞駭猴的心思。

  那幾個僕婦和家丁已抄起了傢伙,就要開始砸。

  「慢著。」阿黛一溜跑到自家娘親身邊,然後瞪著公主道:「公主好不講理,我爹做為書院的訓導,本著對學子一視同仁的態度做此提議並無不當之處,公主如今是仗勢欺人,我爹雖然只是一個小小訓導,但這公道還是會去書院討的,還望公主三思。」說到這裡,阿黛頓了一下。

  阿黛的意思很明白,公主你不就是為了不想把事情鬧大,就扯著王家和公主府的恩怨說事嗎,可若把王家逼狠了,我王家就找書院出面,到時公主卻也不見得能全身而退。

  見得公主微眯了眼睛,阿黛繼續道:「而且,公主又怎麼知道這個月考二公子就一定考不過?公主把二公子分出府,不就是要讓他擺脫你的庇護,真正活出個人樣來嗎?因何遇到一點點的挫折,不思著讓二公子努力進取,反而又以勢壓人!如此,二公子何時能夠自立?公主如今所為對於二公子來說豈不是愛之反而害之,二公子混到如今這樣,公主難道不該負責任嗎?我爹此舉實是為了二公子好。」

  阿黛一番話有理有據,盯著公主,也無一絲毫怯懦。

  而一邊聽眾都是大點其頭,雖然趙昱現在有了浪子回頭的跡象,但趙昱在錢塘可是積怨已深,再加上公主一向的護短,大家對公主的怨言自也不小,如此,雖然大家都不敢得罪公主,但心裡都站在王家一邊。

  「哼,小丫頭嘴皮子厲害啊,你爹想來就是看中這一點,以為如此,我就只能看著我兒乖乖吃虧不便聲張了。不錯,我是要讓我兒自立,讓昱兒遇些挫折從而努力進取,也正是我的心願,但再努力進取也是要時間的,一口可吃不成一個胖子。如果是一年以後,你爹提議這個,我便一句話也沒有,可如今,就是不行!!!」公主冷聲的道。

  她既然出來鬧,那也不是一點道理也沒有的。

  「如今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公主又怎麼知道二公子不行,要知道這人沒有壓力就沒有動力……」說到這裡,阿黛頓了一下又盯著公主道。

  「不如,小女子代替家裡跟公主打個賭,一個月後的月考,二公子必然能安然度過,到時公主得給我爹娘賠禮道歉。」阿黛握著拳頭道。

  雖然真說起來月考過於不過,其實主動權在現在的趙昱身上,但一來趙拓那樣的品行自不屑於故意不過。

  二來,現在的趙拓其實也需要一個合理改變的契機。雖說死而復生,可以讓性子改變,但學識你總不能無故突然高了起來,那樣總會惹些猜疑。

  而今,自家老爹提了這個意見,憑著老爹的性情,並不是真的要逐趙昱出書院,反而會在接下來的一個月裡督促趙昱讀書。如此,有了自家老爹的教導,再加上趙昱自己的努力,那麼學識的提高就成了自然而然的事情了。

  所以,阿黛有此篤定。

  「那若是度不過呢?」公主冷著一張臉反問。

  「那公主要怎麼樣,我們普通百姓又豈能阻止得了?」阿黛盯著公主道,反正這本來就是公主的打算。

  氣機飛揚之下,便是公主也有了一絲心虛之感。

  說起來這丫頭實是救了昱兒的命的。

  「好,話說到這份上,那就走著瞧。」公主冷聲道,一揮手,帶著僕婦和家丁揚長而去。

  等得公主和她帶來的人離開後,眾鄰里這才散去,然後東一簇,西一簇的聚在一起閒聊,都在為王家擔心。

  王家幾個女人這才長長的鬆了口氣。

  幾人也顧不得進屋,直接就坐在院子的石階上。

  「娘,沒事了吧?」孟氏挺著肚子從屋裡出來,這前劉氏下了嚴令,不管家裡發生什麼事都不讓她出來,實是怕孟氏出事,畢竟懷著身子,孟氏的肚子又尤其的大,對於劉氏來說,王家的血脈那是第一重要。

  「沒事了,你回屋去,昨天才下過雨,院子裡濕漉漉的,有青苔,滑的很。

  「沒事,我就坐門檻上。」孟氏道,家裡有事,她總不好一個人躲在屋裡。

  「阿黛,你跟公主打個這賭成不成啊?我怎麼覺得這個賭打的很彆扭啊,咱家賭那二公子能過,那二公子才學本來就不成吧,再加上萬一公主怕輸,故意讓二公子不過呢?這賭是必輸之局啊。」這時,王靛有些急的道。

  「安大哥可是爹教出來的,爹能教出安大哥,又豈能教不出趙昱,何況趙昱考的是月考,比起府試院試來說要簡單多了,我聽爹說過,月考考的大多都是基礎,爹讀書三十多年,這方面便是在於老先生面前,爹也不遜色多少。因此,我相信爹能教出趙昱。而至於公主,她今天來鬧事為的是什麼?還不是為了二公子能留在書院裡繼續讀書,謀個出路,這正是她所求,她又豈會故意讓二公子不過。」阿黛分析道。

  當然,這些分析都是表面,其實這樣的賭局對於王家來說幾乎就相當於死局,但因為趙拓這個變數,就成了活局。

  趙昱必然能過,也一定要過,因為這也是趙拓需要的。

  劉氏本以為剛才是阿黛的緩兵之計,如今聽阿黛這麼一說,似乎還真是這麼回事,自家相公那人認真的要命,他既然有這個提意,那定是會下死力教導那二公子的,如此,二公子未必不能過。

  「公主呢?」這時,王繼善和王成聽到消息匆匆的趕了回來。

  「已經讓阿黛糊弄走了。」劉氏道,隨後把公主鬧事,以及把黛跟公主打的賭說了說。

  聽了劉氏說的話,王繼善黑沉了一張臉,直接進屋,隨後出來,手裡拿著一根長長的戒尺,這戒尺王家兒女再熟悉不過了,小時候但凡犯錯什麼的,就得挨這個。

  「我這幾天就住在書院裡盯著趙昱讀書,他要是敢不用心,我打死他。」老實人王繼善暴發了。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10 10:31 PM

第八十八章 你是誰

  一場紛亂暫時塵埃落定,但也使得本來平淡無奇的月考牽動人心。

  立時的,閒言更又紛紛亂亂起來

  「阿黛,給你爹送張毯子和幾套衣裳過去。」傍晚的時候,劉氏突然想起來,相公剛才回來的快,走的也快,又說這段時間不回家了,之前叫公主鬧的腦子一團混亂,如今梳理清了,便連忙讓阿黛給她爹送些生活物品。

  只希望相公能專心教導那位二公子,當然了,若最後二公子還過不了,她也不怕,雖然阿黛那個賭注,表面上好像是輸了隨公主怎麼樣就怎麼樣,但實際上阿黛卻等於什麼也沒有承諾。

   「好的,娘親。」阿黛點頭,接過劉氏整理好的包裹就出了青石巷。

  西陽已漸西斜,遠處群山如同鑲了一道金邊。

  西湖碼頭,阿黛解了自家船的攬繩上得船,長長的竹竿一撐到底,那船嗖然的滑行了一段,直掀起一道水線,煞是好看。

  沒一會兒就到了錢塘門,將船停好,阿黛拿了包裹沿著衙前街一直走,走到底便是同文書院了。

  「阿黛,來找你爹啊。」守門的認識阿黛,給她開了門打著招呼。

  「嗯,我爹這段時間要住在書院裡,我娘讓我給他送幾身換洗衣物。」阿黛回道。

  「嗯,去吧,你爹不在書舍裡,而是在書舍後面的梅亭中。」那守門的指點道。

  「謝謝田伯。」阿黛道過謝,又問明路徑便朝著書舍後面的梅亭而去,只是路徑曲折,一時間她倒是有些迷了路,正要找人問問。

  這時迎面走來幾個學子,寬衣大袖的學子袍,意氣昂揚的行來,嘴裡說說笑笑的。

  「哈,這世間真是一物降一物,王訓導這回怕是要下死手了。」阿黛聽得其中一個學子道。

  「能不下死手嗎?那公主可是鬧要人家家裡去,還揚言要燒了王家酒肆,還要絕王家後路,要我也要下死手。」另一個學子憤憤然的道。

  都在為王家打抱不平。

  「整篇大學要一氣背出,並要明其意,還有論語學而篇,不但要明其意,還要讓趙昱寫讀書筆記,暢述自己的學習態度和學習要法……哈哈,平日那小子上課要麼不見人影要麼悶頭睡覺,這回可有難了,走走,我們旁觀去……」一眾幸災樂禍的學子唯恐天下不亂的道。

  如此阿黛便只跟著他們走,沒一會兒就到了梅亭。

  梅亭裡,王繼善和趙昱相對而坐。梅亭邊上一株老梅枝杈蒼虯,可能因著實在太老,樹葉並不多,只是在頂上和幾個側枝上暴出嫩綠的葉子,夕陽透葉而出,正斜斜的映在亭子裡。

  亭子裡王繼善一臉嚴肅,趙昱則挺認真的在看書。

  「爹,娘讓我給你帶幾件換洗衣物。」阿黛走上前,將包裹遞給自家老爹,眼中餘光看到趙昱正翻著《大學》這一篇。

  傳聞中,《大學》這一篇趙拓在十歲時就倒背如流,如今這廝卻還要裝作用心讀書的樣子,倒也挺難為他的。

  只是顯然難度太低了,這會兒被阿黛一打岔,趙昱趁王爹不注意,便低頭在袖子裡拔拉著。

  王繼善頗有些恨鐵不成鋼啊,趙昱讀書總是那一股子懶懶散散的態度,對於一個從小三十年嚴謹讀書的王繼善來說,那真是孰不可忍。

  「把鵪鶉拿出來 。」王繼善拿出戒尺,重重的一拍桌子。邊上幾個看的熱鬧的學子哄堂大笑。

  趙昱看著王繼善,眼眯了起來,阿黛在邊上有些緊張了,雖然這廝表面是趙昱,可裡子是趙拓啊,那傢伙的武力值,小青都不是對手的,誰知道這般這斯會不會惱羞成怒啊。

  想著,阿黛便靠近自家老爹,握緊拳頭瞪著趙昱。

  趙昱只是微眯了眼一下,隨後摸了摸鼻子,無奈著一張臉,從袖子裡拿出了那隻小鵪鶉。那鵪鶉甚是乖巧,在趙昱的手裡只是啄著他的手心。

  「拿來。」王爹攤了手。

  趙昱再嘆氣,然後將鵪鶉放在王爹的手裡,許是感覺到不同的氣悉,小鵪鶉開始燥動了。

  王繼善輕輕抓住,又沖著趙昱道:「這鵪鶉我先替你收著,等你過了月考再還給你。」

  說完,卻把鵪鶉放在阿黛的手裡,阿黛接過鵪鶉,有些莫名的苦惱,她不會養鵪鶉啊,此時鵪鶉在她手中躍躍欲飛,沒奈何,阿黛試著氣機一揚,沒想還真管用,許是感受到氣機的清新和純和,那隻小鵪鶉立刻乖巧了起來。

  「這要是過不了呢?」趙昱看著鵪鶉,頗有些不捨。

   「這還需要問嗎?」王繼善沉著一張。

  顯然的,都過不了了,王家也要倒大黴,那這鵪鶉自然是有去無回了。

  於是眾人便看見趙昱化悲憤為動力,大聲的讀起出來。

  「阿黛,你回去吧,這只鵪鶉仔細照料。」王繼善道,他也是用心良苦啊,這段時間,趙昱的改變其實大家都看在眼裡,大體上都還好,至少沒像以前那樣無法無天的惹禍了,就是這廝的紈袴勁還沒完全改,天天耍著這鵪鶉,玩物喪志,又是這非常時期,他自然要嚴厲些。

  阿黛點點頭,本來她還擔心鵪鶉難養,但此時小鵪鶉在她手中,竟也輕啄了起來,似乎不難,再說了,大哥可是憑著這個起家的,真要不會養請教大哥沒問題。

  於是阿黛便帶著鵪鶉轉身離開,但氣機仍然飛揚著。

  「先生,《大學》已經讀完了。」亭子裡,趙昱站起身來道,長身而立,雖無以前的銳氣,卻有一股子挺秀。

  「背。」王繼善道。

  「大學之道,大明明德,在新民,在止於至善……」洋洋灑灑的,沒一會兒,趙昱就把《大學》從頭背到尾。

  這還沒完,接著趙昱又繼續背:「也利為義以,利為利以不國謂此,矣何之如無亦,者善有雖,至病害災,家國為使之人小,之善為彼……」

  眾人一開始不曉得趙昱這後面背的是什麼,拗口不說,更像是完全不通嘛,只有王訓導頗有些意外的看著趙昱,倒背如流,他也是做得到的,可問題是他苦讀了三十年啊。

  「倒,倒背如流啊……」這時,一個學子先反應過來,然後重重的一拍大腿。

  立刻的,一群同窗臉色就變了,不服氣,但又不得不服啊,《大學》他們誰不會背,可能倒背如流的卻沒幾個啊。

  「走走,回去溫書,若是這次月考輸給趙二那咱們的面子就丟大了。」立刻的一群學子紛紛攘攘的走了,倒是被趙昱激起了讀書的勁頭。

  哈哈,看來趙拓對這鵪鶉很看重,這會兒竟也毫不掩飾了起來,想來一會兒,他便會來要鵪鶉了。

  阿黛想著。

  ……

  日落江湖白,潮來天地青。

  阿黛站在錢塘門碼頭,正要上船,卻聽得後面一聲招呼:「王三姑娘請留步。」

  一回頭,果然是趙昱。

  「二公子可是來要鵪鶉的?」阿黛先問。

  「三姑娘果然蘭心惠質。」趙昱淡笑道。

  「不行,得等到月考後再說。」阿黛肯定的道,開玩笑,就算你是趙拓很無辜,但公主鬧了這麼一出,王家也是要收點利息的。

  「如此……」趙拓摸了摸鼻子,似乎有些認命的樣子,隨後兩眼輕眯著:「有個問題問一問姑娘……」

  「什麼問題?」阿黛反問。

  「姑娘似乎對本公子很有信心,要知道就邊我娘親都認為我過不了,而姑娘卻認為我必然能過。」趙拓為會兒卻緊緊的盯著阿黛,眼中頗有些意味難明。

  聽著趙昱的問話,再看著趙昱那意味難明的眼神,阿黛心神一動之間,突然有一種明悟了,難道他知道自己能看穿現在的趙昱其實是趙拓?

  當然這也只是猜想,阿黛心中百轉,臉上卻是一臉氣憤的道:「還不是公主,我要是不這麼說,公主可是要砸了我的家,燒了我家的酒肆……另外,我相信我爹,當然也請公子努力,到時,就處公主輸了賭局,但想來也會十分高興的。」

  「哦,原來如此,家母失禮之處,還望王三姑娘漲函。」趙拓閒適的拱了拱手。

  這丫頭明明就知道他是誰,一張嘴卻死硬,不過,他倒也沒放在心上,兩世輪迴,輕裝上陣,鬼身,人身,他只求一個淡泊自然,當然,一些該收的債也是要慢慢收的,這也是一種趣味。

  至於賭局,這丫頭贏定了。

  「阿彌陀佛,施主好。」就在這時,兩人身後,一聲佛唱,正是月白僧衣的法海。

  「大師好。」阿黛和趙昱一起還禮道。

  法海再還禮,隨後又沖著趙昱問:「施主是誰?」

  這話聽來僅是普通的問話,但此時法海手中的禪杖半舉,一股端正莊嚴的氣息就發散了開來。

  「我便是我,大師想多了。」趙昱淡笑道。

  隨後又拱拱手:「在下還要回書院讀書,告辭。」說完,趙拓轉身離去,青衣白領,寬衣大袖,晚風吹過,衣袂飄飄,風景這邊獨好。

  風中傳來一道清朗之聲:「生我之前我是誰,我死之後誰是我?」

  「阿彌陀佛。」法海又是一聲佛唱,放下禪杖,然後轉身帶著小沙彌離去。

  「大師,他好像是鬼附身。」小沙彌跟在法海身後道。

  「不管是不是鬼附身,他已重入人間因果,如今的他就是趙昱,因果不斷,咱們就耐何不得他。」法海道。

  「哦……」小沙彌拖著長音道。

  阿黛看著法海和小沙彌遠去,然後跳上船。

  「船家,可否帶我去湖心亭?」這時,岸邊,一個一身家僕打扮的中年人道。

  湖心亭上,竹之聲悠悠傳來,顯然不知是哪裡的達官貴人在湖心亭上遊玩。

  反正是順路,阿黛便點點頭:「請。」

  等得那人上船,阿黛便撐著船直朝湖心亭而去。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11 09:51 PM

第八十九章 聶父

  夕陽漸隱於兩峰之間,月牙兒在青白的天空中隱隱浮現。

  湖心亭上,四個亭角掛起了一盞盞宮燈,亭中心更是燈火通明。

  聶紀堂微眯著眼品著手裡的香茗,明前的龍井著實能讓人清涼潤透,端是好茶呀。

  於他對坐的是一同出京的阮子明阮大人,翰林院學士。

  此時,偎翠樓的香脂姑娘一曲春江花月夜彈完,便上來給兩位老爺敬茶,同時套著話兒,這兩位大爺看著氣派非凡,香脂姑娘也是起了心思要拉攏的。

  「兩位是外地人吧,來錢塘是遊玩還是怎麼?」香脂姑娘依著阮子明坐下道,雖然兩位老爺都氣派不凡,但姓聶的那位年紀大了,性子也方正,對自己目不斜視,顯然是不好此道之人,而姓阮的這位大爺,三十多歲,看著又是風流倜儻的,倒不防更親近一點。

  「說不好,聽說錢塘是個好地方,來走走看看,先領略領略風物人情。」那阮子明便接著香脂姑娘的話道,隨後又微笑著說:「不知錢塘最近有什麼風物人情或傳奇故事,姑娘說道說道。」

  「如此,那奴家就給兩位說說。」香脂姑娘福了一福,然後學著說書人的派頭。

  從王成恩義還金,葛慶蒙冤入獄,到再葛慶以命報恩,卻機緣巧合殺了殺父仇人,最後二公子死而復活,如今浪子回頭,如此種種,一一道來。

  這些都是錢塘自去年底到現在都讓人津津樂道的事蹟。

  「哦,姑娘嘴裡的王家可是王繼善王訓導家。」這時,那聶紀堂才微睜著眼問道。

  「可不正是。」那香脂姑娘點點頭。

  「那這王訓導可是帶領學子上書的?」邊上阮子明也問道。

  「這小女子就不太清楚了,小女子只知玩樂,上書這等大事,小女子別說打聽,便是閒言都不敢多聽一句的。」青樓自有青樓的規矩,玩樂之事無有不盡,但任何敏感之事卻是三緘其口的。

  「對了,我這前在客棧裡聽人傳言說『更夫舉茂才,直入同文門』又是怎麼一回事?」阮子明繼續問。

  「哈,這便是王訓導本身的傳奇,這王訓導自幼聰慧,八歲讀書,十五過童子試,只可惜也不知是撞了哪門子的邪,此後便一直過不了院試,後來身體也熬病了,大家都以為王訓導這輩子估計也到頭了。可不曾想,王訓導突然接了衙門打更的差事,後來錢塘鬧瘟氣,他帶著學子淨街,之後就大病痊癒,此後參加院試,一舉得中案首,為李大人和於老先生看中,同舉為茂才,進了同文書院做訓導,這便是更夫舉茂才,直入同文門的傳奇。」香脂姑娘道。

  「這倒真是傳奇異事,只是一個大病將死之人,突然這樣,倒是讓人感覺神道道的有些不足信。」阮子明又道。

  香脂姑娘悻悻的笑了笑,這種話題她自不會參於爭辯,不過說一以王家,她突然的又一拍額頭:「瞧我差點忘了,最近錢塘有一局非常有意思的賭局。

  那香脂姑娘說著,便把阿黛跟公主的賭局又說了說。

  「哈,這賭局有什麼意思,這根本是王家必輸之局啊,又或者那位王訓導打算放水?」阮子明挑了挑眉道。

  「阮老弟,莫要信口開河,書院的月考還不是一個小小訓導能左右的。」聶紀堂頗有些不贊同的道,隨便幾句傳言,未經證實,便下論斷,實為不智。

  揮了揮手,讓香脂姑娘下去了。

  香脂姑娘便帶著丫頭回到了畫舫之上,絲竹之聲自畫舫裡再起。

  「也未必吧,一會兒學子淨街,一會兒學子上書的,聶老兄,我看這同文書院如今倒不似那清靜讀書的地方了……」阮子明頗有些意味的道。

  聶紀堂閉目不語。

   夜風起,湖心亭的燈籠被吹的搖搖晃晃的。

  此時,阿黛撐著船朝湖心亭靠近。

  「來者何人?」亭邊上兩個健壯家丁喝問。

  「老爺,是小的,小的從金華回來了。」先前上了阿黛船的那家僕衝著亭上的聶紀堂道。

  如此,雙方答好話,阿黛的船靠近,那家僕上了湖心亭。

  「怎麼樣?」那聶紀堂有些急切的問。

  「我找到了蘭若寺,只是如今蘭若寺已經荒涼了,另外,小的找不到小姐的墳。」那男僕道。

  「怎麼會找不到呢,當初我特意在小姐的墳上邊種了一株白楊樹,如今白楊樹怕已是摭天蔽日了,那樣一株大樹你看不見嗎?」聶紀堂有些火了。

  「樹小的看見了,但樹下沒有墳。」那男僕恭身的道。

  「怎麼會這樣,算了,等我此間事了,我再親自去打聽打聽。」聶紀堂嘆了口氣,畢竟事隔多年,蘭若寺又荒了。

  阿黛這邊本來正打算離開,但她氣機充盈,突然就聽到兩人的對話,金華?蘭若寺?白楊樹下?這說的不就是聶家姐姐的墳頭嗎?

  「船家且慢走,再載我們一程。」這時,那聶紀堂看到阿黛還未離開,便衝著阿黛道。隨後聶紀堂又沖著阮子明道:「今日就到此了,我先告辭。」 雖然這邊有畫舫,但還有別人,他自不好掃了別人的興。

  此時,他再無心吃酒。

  阿黛看了看天,天已變的灰濛蒙的,本來這時候她不會再載外人了,只是眼前這位很可能跟聶家姐姐有關係,於是便又將船靠了過來,讓主僕二人上船。

  「兩位去哪裡?」湖心處,阿黛撐著船問道。

  「城西。」那位老爺道。他才剛到錢塘,如今就暫住在載西驛站。

  去城西可不在自家的碼頭,阿黛使不得得繞上一點路。於是阿黛調準方向繼續前行。

  「老爺……」這時那男僕還要說什麼。

  「回去再說。」那位老爺揮揮手,有些意興闌珊,起身站在船頭,落日的風吹過,捲起衣袂。

  男僕便靜靜的站在那位老爺身後。

  已是酉時末刻,天昏暗暗了下來,沿岸各家點起燈火,隱隱的光透出窗外,打漁的船家唱著漁父曲收網,天上一輪彎月映在水裡。

  「沙河塘裡燈初上,水調誰家唱,夜闌風靜欲歸時,惟有一江明月碧琉璃……」那位聶紀堂看著湖上景色,頗有感觸的誦起了詩。

  許是在懷念聶小倩。

  阿黛邊撐著船邊好奇的打量著這位老爺,五十上下,外表看起來內斂而沉穩,但隱隱有著錚錚之氣,頗有威儀。

  阿黛一時好奇,便將氣機瀰漫開來,以氣機探了探那位老爺的脈。

  肝脈輕清,脈動四十而止,大小明淨,來往如珠,此人不但為官,而且主風憲之權。

  應該是官場中人,再想起前幾日老爹說過的,朝廷派來的查問學子上書一事的官員已經到錢塘了,莫非就是此人?

  再想著書上,對聶小倩之父描述幾近於無,只知是辭官回鄉的路過,聶小倩病故,聶父停靈蘭若寺,後來實在沒錢運回鄉,便葬在了蘭若寺後院。

  如果眼前這位真的是聶小倩之父的話,那說明,他又起復了,更可能正是查學子上書之事的欽差。

  再觀右手寸脈,卻是子女分離,他鄉再遇之脈。

  也就是說,他於聶小倩尚有一面之緣。

  「這位老爺可是自京裡而來?」阿黛撐著船突然的道。

  「姑娘為何這般問?」那聶紀堂好奇的道,

  「小女子會一點相術。」阿黛淡笑的道。

  「那姑娘可知我因何而來?」聶紀堂便有些打趣的問。

  「因公事而來,不過卻也順帶尋親。」阿黛側著臉又道。

  這樣聶紀堂有些驚訝了,他此行雖不能算是尋親,但也有些相似,基本上叫這姑娘說中了。

  「那老夫尋親可能相遇?」聶紀堂便順著阿黛的語氣問,也是帶著考究,看看是不是這丫頭瞎貓碰個死耗子。

  「放心,這位老爺天庭飽滿,一臉福相,定能於令千金再會的。」阿黛笑嘻嘻的道,脈相分明就是於親人相遇的相格。

  一聽阿黛這麼說,聶紀堂既然有些失落又有些正該如此的神色,這姑娘果然是瞎貓碰到死耗子,人都已經死了多年了,又如何還能得見,他這回是來遷墳的。

  只是讓人嘆息,如今卻是連個墳頭都找不到了。

  「小姑娘說笑了,再也見不著了。」聶紀堂頗有些傷感,

   「未必,二期香會,靈隱山上尋。」阿黛道。

  阿黛又道,話音剛落,卻聽得一陣劈裡啪啦的聲音。

  「哈,都是魚,湖中魚兒竟然自動跑到船艙裡,這真是太神奇了。」那下人一陣驚訝的道。

  卻原來此時湖中魚兒破水而出,竟有十幾條魚落在船板上。

  這等情形,那聶家主僕二人何曾見過,均是稱奇不已。

  不過,時近端午,氣候悶熱,湖裡的魚兒跳出水面是常見的事情,這幕奇景雖然神異,但也還能解釋得過去,只能讓人大嘆這姑娘的運氣太好了。

  唯阿黛自是明白,這是西湖水族再感謝她曾經的救命之恩。

  如此,將船停在去西城的碼頭,讓兩人下船,阿黛這才回家,免不得手上又提著魚。

  阿黛進得家門時,天已完全的黑了。

  自免不得又被劉氏嘮叨幾句。

  夜間,阿黛躺在床上,夜裡下起了小雨,雨打在芭蕉之上,聲聲如泣。

  聶小倩站在園中芭蕉樹下走來走去。

  寧采臣正在書房裡看書,雖然學子上書一事,不知朝廷會如何處理,但秋試再即,書還是不能放下的。

  「怎麼了?」寧采臣看到院中身影,便也走了出來問道,因著寧采臣要為已故的妻子守孝一年,因此,雖然寧采臣同聶小倩婚事已定,但至今仍尚未成親。

  「近日心神不寧,再過不久就是二期香會,到時,我想去靈隱寺上上香。」聶小倩道。

  「讓娘陪你一起去。」寧采臣道,因著並未成親,一些避諱還是要的。

  「好。」聶小倩低眉淺笑。雖說是心神不寧,但隱隱感到卻是喜事。

  阿黛在隔壁聽的也是眉頭舒展。

  這事倒不是她不跟聶小倩說,而是不必多此一舉,緣法這東西該來的總是會來的。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12 11:29 PM

第九十章 無悔

  隔壁人聲漸消,屋裡,小鵪鶉發出咕咕的叫聲,低沉而有些呢喃。

  阿黛伴著叫聲沉沉入夢。

  夢裡,小鵪鶉銜來一支梅花,分明就是城隍廟裡,插在引魂燈上的那支。

  小鵪鶉銜著梅花落在院中的梅樹上,瞬間,那梅樹花開花落,轉瞬之間,幾度春秋,而此時,阿黛發現自己已站在京城的街頭……

  阿黛猛的驚醒,只覺屋裡有些悶熱,便披衣起床,開了門,一陣清風捲入,周身涼爽,信步走到院中,隨後便驚呆了,院中的滿樹梅花綻放,在這夏夜裡顯得十分的玄幻。

  「暈,我這是做夢呢。」身後,傳來王靛嘀咕的聲音。

  阿黛回過頭,果然是看到二姐瞪大的嘴巴看著滿樹的梅花。

  「二姐,你夢遊了,回去睡覺。」阿黛抿著唇道。

  「哦,原來是夢遊啊。」王靛是半夜起來方便,本就睡迷糊著,這會兒又見這奇景,還真當是自己夢遊了,便又轉身回屋躺下,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阿黛一陣樂呵。

  再回頭看梅樹,依然是滿樹綠葉,便是阿黛也懷疑之前的景象直是在做夢一般。

  回到屋裡,阿黛卻一時了無睡意了,不免又想起了那位京中聶大人的事情,事情雖然會水到渠成,但她不防再送一程。

  於是她又披衣起床,點著了油燈,磨了墨,攤開紙。

  提起筆,抬頭寫下《聶小倩》三字,終覺有些不妥,於是便改為《蘭若寺》。

  隨後阿黛便把聶小倩的故事一一道來。

  孤女魂魄無依,受惡鬼欺凌,得遇剛阿書生,終逃得羅網,於是傾心相隨。

  整篇故事裡面,阿黛未提及寧采臣和聶小倩之名,但緊扣蘭若寺,又將聶小倩墳頭的情形描述清楚,想來那聶大人聽了,自然會想到聶小倩身上。

  等得阿黛放下筆,外間天已漸白,家裡的公雞已叫了兩遍了。

  「三丫頭,你今天倒起早。」王靛醒來,看到阿黛坐在桌前梳頭,油燈剛滅,還有淡淡的煙在繚繞。王靛說著還撲到窗前,看著院中的梅樹,綠葉成蔭。

  「果然是夢,梅花哪裡開花了。」王靛嘀咕著,然後轉頭看向阿黛,見到桌邊那一疊子頗厚的紙張,便好奇道:「寫什麼?」

  書中,聶小倩的故事並不複雜,若是用鋼筆寫也不過兩三頁的事情,只是這用毛筆寫,便成了頗厚的一疊子了。

  王靛拿起一看,她本就喜歡才子佳人的故事,而聶小倩的故事,雖然換成了鬼,但其實也是舊瓶新裝,還是才子佳人,佳人落難,才子相救,佳人以身相許的老橋段子,只不過把佳人變成了鬼,那落入眼中,自有了神奇之處。

  王靛看的手不釋卷,隨後就坐在那裡,臉也不洗,頭髮也不梳的,直到把這個小故事看完才罷手。

  「你們兩個丫頭,這都日上三桿了,怎麼還躲屋裡。」院外,劉氏沒好氣的道。

  最近公主鬧事,再加上京中來人要查學子上書的事情,一件件一樁樁的都是鬧心事,劉氏的急脾氣便也發了,平日裡又沒個好臉色起來。

  王靛這廝眼色最快,早一步一溜跑的出去,阿黛依然慢條斯理的,不過,現在,就算被劉氏說上幾句,她也淡定非常,早已不在乎了。

  昨夜半夜的雨,今晨卻是好天,隔壁的聶小倩搬了梯子將家裡的一些干菜曬在屋頂上。

  「聶姐姐,跟你說個好聽故事聽不聽?」王靛邊洗漱邊衝著聶小倩道,本著自然是獨樂樂不如眾樂樂。

  「好啊。」聶小倩一貫隨和,平日雖不多說話,但鄰里多是喜歡,當然也有那碎嘴的,在背後竄掇著說聶小倩來歷不明什麼的。

  但寧家人自己不在乎,便是別人再說什麼自也毫不相干了。

  於是王靛便把剛看的故事跟聶小倩說了起來,說的是神彩飛揚。

  不過聽的人卻是異色連連。

  這故事是要用來做說書的段子的,阿黛本就打算一會兒找聶小倩看看的,此時,二姐先一步說了倒真合心意,於是便也問道:「聶姐姐,你說這故事用來說書可好?說起來這故事還得益於寧大哥,他於我大哥吃酒時就說起過若蘭寺的神奇。」

  阿黛說著,便盯著聶小倩的臉,但凡聶小倩若有一絲不願意,那她也就不在多事了。

  「甚好。」聶小倩點點頭。她於寧采臣這一段本也是相當傳奇,若是能像義妖傳那樣流傳下來也是美談。

  更何況,阿黛這故上並未註明寧采臣和她的名字,於她的生活並無影響,如此,何樂而不為。

  「嗯,我一會兒就讓我大哥交給盲翁。」阿黛笑眯眯的點頭。

  於是接下來幾天蘭若寺的故事便又在錢塘茶館裡流行了起來。

  而一些不方便出來的閨閣小姐也讓家裡的丫頭出來聽,聽完了回去講。

  阮府。

  剛吃過晚飯,天氣悶熱,阮秀坐在閨房裡,半開著窗,涼風習習。

  桑紅一邊為阮秀打扇子,一邊說著蘭若寺的故事。

  不過,阮秀的心思顯然不在故事上,她此時手裡拿著一封信,信是由二伯帶來的,是二伯家的三堂姐寄給她的。

  這時,阮夫人推門而入,桑紅放下了扇子便退了出屋。

  「怎麼了?我看你吃飯的時候悶悶不樂的,可是你三姐在信裡又說什麼怪話了?」阮夫人看著女兒手裡的信問道。

  「她還能有什麼好話呀。」阮秀沒好氣的道,前世,這個三堂姐就處處踩在她的頭上,而今世,重生後,她先是幫著提醒姑姑趙拓之事,使得姑姑逃脫了一場劫難,也使得阮家逃脫了一場劫難,現在家裡的老夫人還有恭王妃都甚是看重她。

  已經幾次催她回京裡,只是因著安修之的事情,她終是有些放不下。

  如此,卻惹的三堂姐忌恨在心。

   也不曉得她跟安修之的傳聞三堂姐是如何知曉的,這會兒居然巴巴定信來嘲笑了她一翻。

  本來,她還在想著,等到安修之高中狀元,到時再看看三堂姐的臉色是何等精彩,可沒成想,又出現了學子上書一事。

  趙拓之死,在朝中就十分的敏感,而錢塘學子一上書,立刻的朝中便風起雲湧起來。

  當然了,這些風起雲湧於她一個小女子來說沒甚麼關係,但是作為上書首當其衝的安修之,王繼善還有教諭沈槐三人,卻總是逃脫不了干係的。

  「娘,二伯可說了朝廷要怎麼處置安修這他們?」阮秀拉著阮夫人坐下,有些急切的問道。

  「好像是要罷了他們今年的鄉試資格,讓他們閉門讀書,三年後才准參加,不過王繼善和安修之兩個為首的怕是不會這麼輕,搞不好要革了功名。」阮夫人道。

  「革了功名?」阮秀猛的驚跳了起來。

  「是的,你二伯是這麼說,不過,倒是有一個方法能讓安修之避過災禍。」阮夫人道。

  「什麼方法?」阮秀趕緊問。

  「讓安修之出來舉證,說他的行為是受人脅迫,到時他自然就無罪了。」阮夫人有些不是滋味的道。二伯從京裡一來,就把夫君訓了個狗血淋頭,這不算還讓她出面,讓秀兒去勸安修之舉證別人,這都什麼事兒?只是二伯本就官大一級壓死人,何況大的還還止一級,又抬出家裡的老夫人,他一家終是阮家人,卻是拒絕不得。

  更何況安修之是自家夫君的學生,自家夫君也有教導之責,所以,這個法子也是不得不為啊。

  「這法子怕是不成。」阮秀搖搖頭,前世跟安修之相處了八年多,對於安修之的品性還是有些瞭解的。

  「不成就算,咱們就回京去,總有口飯吃。」阮夫人道,他二伯一來咄咄逼人的,她心裡也是有些不憤的,倒不想逼著女兒去做這種事情,這種事情對女兒家的名聲畢竟是不好的。

  「娘,我不甘心就這麼回京,或許,不管成不成總要試一試。」阮秀卻是擰著眉,前日,她無意中從巧姐兒嘴裡知道一個消息,那安修之居然對王靛許下,王靛一日不定親,他便一日不說親的誓言,說實話,若不是前世她隱忍慣了,她當場就差點爆發了。

  這一世,她貴為阮府的千金,沒想到在安修之眼裡仍然比不上王靛。

  既然這樣,那就乾脆打開天窗說亮話,若是安修之一意孤行,那這一世,安修之的前程怕也就止步於此了。

  …………

  西湖河堤。

  安修之被巧姐扯著到了曲院小亭,此時正是夏天,小亭外荷葉田田。

  進得小亭,巧姐就避到遠處,亭中,一女子窈窕而立。

  「安大哥。」女子回過身,正是阮秀。

  「阮姑娘,你找我何事?」安修之拱手,卻也立在亭外。

  「安大哥,我二伯從京裡來了,帶來了朝中對學子上書的處理結果,所有學子今年鄉試不得參加,但安大哥和王訓導,很可能會被革除功名。」阮秀道。

  安修之心中一沉,隨後卻依然拱手:「上書之時便有心裡準備,多謝阮姑娘告之。」

  「其實,說是這麼說,但只要結果未公佈一日,都是可以改變的。」阮秀又道,遠眺群山 。

  「如何改變?」安修之問。

  「只消安大哥承認上書是受人影響,便可避過此災,之後便是青雲之路。」阮秀盯著安修之道。

  「阮姑娘,我敬你是先生之女,這樣的話我不想再聽到,上書擊鼓是我自己的決定,於他人無關。」安修之說著,二話不說,甩袖就走。

  「安大哥,你就真的從未想過跟我在一起嗎?」阮秀終是忍不住問。

  「緣份天注意,多謝阮姑娘看重,只我無福了。」安修這說著,人已走遠。

  「安大哥不要後悔。」阮秀咬著牙道。

  「無怨無悔。」這是最後的餘音。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14 01:59 PM

第九十一章 傳言

  「娘,這幾天我們收拾收拾,準備回京了。」阮秀回到家裡,便衝著阮夫人道。

  「那安修之這邊放下了?」阮夫人問道,這個女兒自大病過一場後,她就一直有些不懂,許多事情都有預見性,更得了王妃的讚賞,她們這一房因著這個女兒著實漲了臉面。

  只是她不明白,為什麼秀兒對這麼一個貧寒子弟這麼上心?不可否認,安修之有才,可這天下有才的何其多,以她們阮家的地位,完全沒必要對安修之這麼上心。

  「本來就沒什麼,不過是一點念想罷了。」阮秀微沉著臉道。

  一直放不下安修之,一是因為安修之最終的成就,二也是因為前世她確實曾喜歡安修之,再加上她不服氣王靛。但今生,阮家已度過前世的大劫,安修之或許是一個不錯的選擇,但不是唯一的選擇,如今,既然安修之依然如前世那般的絕情,那她也沒必要再巴著這棵樹。

  更何況今生,安修之到底是草還是樹也就未可知了……

  畢竟重生以來,跟前世不一樣的事情太多了。

  ……

  且說安家。

  正是梅雨時節,這幾天一直滴滴答答的下著小雨。

  今天好不容易出了晴,安方氏便打算上街一趟。

  安方氏昨夜又仔仔細細的量了量安修之的身量,準備今天去裁塊料子,找姚娘子幫著兒子做一身新衣裳。

  再過兩個月就要鄉試了,到時修之要去省裡,怎麼得也得裁一身體面的衣服,她的針線活一慣不行,只得求姚娘子子。

  只可惜王家二姑娘的親事退掉了,本來王靛那丫頭脾氣雖不好,性子也嬌慣,但一手女紅還是不差的。

  想到這裡,安方氏又擺擺手,這都什麼跟什麼?王家那丫頭根本就不適合她家修之。

  安方氏想著,一路到得姚家衣鋪。

  許是今天難得的天晴,衣鋪的人比較多,隊伍排的老長,主要是二期香會就要到了,一些祈福的多也是要裁件新衣,求個吉利。

  安方氏不耐煩等,便伸長脖子衝著正忙活的姚娘子道:「姚妹子,來,我這個尺寸是量好的,你照著這個尺寸給我剪點天青的湖綢,做件男子秋衫。」

  姚娘子聽說尺寸是量好的,再加上安方氏也是常客,便抹了一把汗,先接過安方氏的尺寸,又親手去扯湖綢,還回頭衝著安方氏道:「還好,這天青的湖綢特別好銷,這是最後一件了,這幾天貨都進不到。」

  姚娘子利落的扯了布料道。

  這時,排在前面的一個嬸子不干了:「姚娘子,萬事有個先來後道吧,我也是給我兒子扯這天青的湖綢,沒道理我早來買不到,後來的倒是買到了吧?這可是有點欺人了啊?」

  這開門做生意的講究的是個和氣生財,而平日裡買綢的也不多,大多的是粗布,細布,畢竟姚娘子開的也就是普通的成衣鋪子,跟那些個大東家是沒的比的。

  可今兒個就這麼一個疏忽,就出紕漏了。

  「什麼叫先來後道啊,我這衣服可是早前幾天就跟姚娘子打過招呼了。」那安方氏自是不甘示弱。

  「呵,我還去年就跟姚娘子打招呼了呢。」那位嬸子也不是省油的燈。

  姚娘子一看這要爭上了,連忙勸解:「於嫂子,你看這事情鬧的,一切的不是都是我的不是,是我考慮不周,本來是應該先給你的,只是安嬸子這生意是我先接下了,我也不好出爾反爾,安嬸子是給安大郎扯的,那是要穿著鄉試的,安大郎若是中了舉,那也是咱們錢塘人的臉,所以,這塊料子還是先給安嬸子,我這兩天就立刻催貨,怎麼也把你那件淘出來,你就給我這個面子怎麼樣?」

  姚娘子這番話說的極是誠懇,那於嫂子顯然也有些卻不過面子,只是悻悻的點點頭。只是突然的,她想到什麼似的又抬起頭:「哈,安家大郎怕是沒資格去參加鄉試了吧?」

  她這話是一石激起千層浪。

  「你個惡毒的婦人,不就是一件衣裳嘛,你至於這麼咒我兒?」安方氏急了,朝著那姚娘子就撲去,安修之是她的命根子,更何況還是牽扯著前程的問題,哪裡能讓人這麼編排。

  眾人一看這鬧的更厲害了,連忙把兩人格開。

  「是啊,於嫂子,為著一件衣裳,不值當說這樣的話。」鄰里雖然有爭執,但有些忌諱也是要講的,更何況安家大郎那明顯是個有出息的,於嫂子這話就說的太過了點。

  「我可沒瞎說,我也是聽別人說的,聽說欽差就要到錢塘了,學子上書的事情可是讓朝廷的大佬們沒了臉面。大佬們發怒了,所有牽連學子上書的學子今秋鄉試一律罷試,而為首的王訓導和安修之要革除功名,這都沒功名了還怎麼參加鄉試啊。」那於嫂子振振有詞的道。

  「這話你聽誰說的?」一聽於嫂子這話,安方氏心裡咯噔一下,這於嫂子說的有鼻子有眼睛的,再加上學子上書這事情確實沒個著落,這難道是怕什麼便來什麼?安方氏這時也沒底了,有些慌的問道。

  「誰說的我倒也記得了,就是街邊的閒言,你可以去打聽打聽。」那於嫂子道,她也就是買菜時路過聽閒話,誰來注意誰說的呀。

  「閒言能做得了真啊?那學子上書也不是壞事,聽說縣太爺都按了大印的,能有什麼事兒,別聽風就是雨的。」安方氏儘管心裡有些慌,但表面上卻是嘴硬的道,隨後又沖著姚娘子說:「姚娘子,衣服就交給你了。」

  「好的,安嬸娘儘管放心。」姚娘子不管其它,只有付了錢就成。

  安方氏這會兒便急慌慌的走了,這事她得問問兒子去。

  而她身後,立刻的,便一陣嗡嗡之聲,若真是這樣,那安修之的前程可就完了。

  且說安方氏肯趕慢趕的回家,這前腳剛進門,安修之後腳就回家了。

  「大郎,娘問你,你可別瞞著娘,聽說學子上書的事情處罰下來了,你被革了功名?」安方氏問話的時候聲音有些發抖,這事情她是越想越害怕。

  「娘,你這打哪聽來的?欽差都沒露面呢,別聽風就是雨。」安修之連忙安慰著,他心裡也不好受,自小苦讀,不就是為了求個功名好成材麼,如今要革了功名,那心裡自不好受的。

  但自小起,王叔父就跟他說過,每遇大事要靜氣。

  而且,如果之前他對這結果信三分的話,那麼這會兒他娘親問起這事,他反而有些疑惑了,這欽差尚未露面,這結果就傳的紛紛揚揚的,怎麼都不是正常的事情,這時候更要靜氣,局事不明時亦靜觀。

  「真沒這回事?」安方氏仍是一臉有些擔心的問。

  「到少書院沒有接到通知,欽差也未露面,這消息就做不得準。」安修之道。

  「這就好,這就好,嚇死娘了。」安方氏拍拍胸脯。

  不過,她心裡終是不安定,想著找個空,帶著巧姐去阮家問問。雖說阮夫人這些日子淡了些,但阮秀那丫頭對她們還是一如既往的。

  如此,一夜無話。

  而因著裁縫鋪的事情,這個所謂學子上書的處理結果就紛紛揚揚的傳開了。

  就是青石巷的雜貨鋪門口,這些傳言也流傳開,一個個也免不得背後打探著王家人的心思。

  不過,王家人淡定的很。

  只要人沒事,沒功名就沒功名,這種情況是當初王爹預計的最壞的情況,當時王爹也跟劉氏商量過的,王家當初那種情況都挺過來了,何況現在,別的不說,至少王繼善身體建康。

  「你爹去書院時告誡過的,別理這些個閒言碎語的,咱們該怎麼就怎麼,過自家的日子。」每遇大事的時候,劉氏還是很能撐的住的。

  「娘,放心,爹不會有事的。」阿黛坐在井台邊道,她每日要去書院拿老爹換洗下來的衣服,也查看過老爹的脈相,肝部清輕,並無任何不好的跡象。

  聽得阿黛這一說,劉氏儘管已經有了心裡準備,但也鬆了口氣,不管如何,這丫頭說的話還是有些准的。

  入夜。

  細細的雨聲入得夢來,錢塘門口的官道上,也就是晨霧將將起時,幾輛馬車,並著幾十個家丁出發了。

  晨風捲起車簾,阿黛看到從車裡探出來的臉,是阮秀!

  而此時,書院內,趙昱仍然在燈下苦讀,燈影綽綽,一邊自家老爹還在細細的講解著。

  清晨,阿黛自夢裡醒來,便想著夢裡所見,阮秀這是要回京了?她為什麼突然回京?當然了,她回不回京自不干阿黛的事情,只是,顯然的阮秀這時回京應該是放棄了安修之。

  也是,雖然在阿黛看來,傳言並不靠譜,但安修之今年卻也是不可能中舉了,如此,就算要中,也得三年後,而阮秀怕是等不得安修之三年。

  「啊!」這時,阿靛從隔壁床上猛的坐了起來,把阿黛嚇了一跳:「怎麼了?」阿黛關心的問。

  「做惡夢了?」阿靛甩甩頭道,頭有些疼。

  「做什麼惡夢?」阿黛問,氣機飛揚之間,能讓人神清氣爽,王靛覺得頭疼一下子好了不少。

  「不記得了,迷迷糊糊的好像安嬸子上咱家來鬧事了。」王靛道。

  「咱家都跟她家不靠邊了,她上咱家來鬧什麼事情?」阿黛追問道,心裡卻隱隱有不好的感覺。

  「這夢裡的事情誰曉得,估計是叫公主的事情給鬧的。」王靛揮揮手,一個惡夢,做得人筋疲力盡。

  瞧著二姐神色不對,阿黛便伸了手:「二姐,我給你把個脈看看。」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15 12:19 AM

第九十二章 凡事預則立

  把著王靛的脈,阿黛的臉色沉了下來,孤絕之脈,怎麼會這樣?

  「怎麼了?」王靛看到三妹的臉色不好,便問道。

  「沒什麼,就是有些傷風了,一會兒我去藥堂抓帖藥,你喝了就沒事。」阿黛回道,相格來說是孤絕之相,但從身體來看卻是受了風。

  不過,身體的健康於否同樣也影響命格,一個健康的身體相對來說會有一個好命格。(雖然這東西是迷信,但某糖查過易經等等一些書,基本上都有這麼一個論點,所以,姐妹們努力把身體養的棒棒,吃嘛麻香。)

  「嗯,我這兩天是覺得不太舒服。」王靛皺著眉道。

  之後,吃過早飯,阿黛人便去了藥堂,藥堂這段時間比較閒,阿黛抓了藥,請了假便又往回走。

  夏天,一大早的天氣就很悶熱,唯有青石巷,因為兩頭通風,甚是涼爽,再加上雜貨鋪門口的大樹如蔭,因此,幾個正吃早飯的鄰里便端著碗坐在雜貨鋪門口閒聊。

  樹上的鳥兒也嘰嘰喳喳的好不不熱鬧。

  「別說,安家的大郎倒算一個有擔當的。」雜貨鋪的老闆娘道。

  「什麼有擔當啊?」端著碗的人好奇問。

  「還不是當初安王兩家的親事,你們沒聽說啊,雖然王家二丫頭因為京城公子的事情壞了名聲,王家自動退親,可安大郎不是那無情無義之輩,他揚言,王家二丫頭一日不定親,他便一日不說親。」雜貨鋪的老闆娘說的口沫橫飛。

  「安大郎真這麼說?」這時許嬌容正好路過,便停了下來問。

  「有這樣傳言,想來是空穴不來風。」雜貨鋪老闆娘道。

  「倒是個有情有義的,當初王家破落,安家富貴時,那安方氏對王家二丫頭可是有些瞧不上的。到得後來安家出事了,王家雖然破落,可安家當年孤兒寡母的,安大海留下的那些事情若不是王成幫著跑,安家現在還不曉得是個什麼情況呢?更何況,安修之自六歲起便日日來王家,他那點學問還不全是王爹手把手教出來的。當初,王家因著阿靛的名聲有污,主動退親,可那名聲的事情也不過捕風捉影的東西,沒想到安方氏還真就答應了,真是有些黑了良心。」許嬌容本就是個潑辣的,無所顧忌,直接把心裡的話說了出來。

  許王兩家是鄰居,兩家的事情誰不清楚啊。

  雖然當初看王家笑話的不少,但為王家打抱不平的也不少。

  「嗯,就是,所以我才說安家大郎還算是個有擔當的。」雜貨鋪的老闆娘道。

  「倒底是王繼善教出來的。」王老爹是個老好人,平日鄰里但凡有事只要一張口,便沒有不應的,便是現在做了訓導,哪家小子開蒙,但有不懂的,去問他沒有不盡心教導的,便是以前那些笑話王繼善的,如今都為當初自己說王家的閒話臉紅。

  「對了,說到京城公子,我倒是想起來了,百草堂白素貞那個叫小青的妹子,你們說象不像當初的京城公子?」這時,有一個小嫂子端著飯碗道。

  當初京城公子風流人物,這位小嫂子也被人家拉著去看過的,見過那京城公子,前些日子去百草堂抓藥,見到小青,便狐疑上了。

  「哎呀,你不說我倒是沒想起來,你這一說還真是像的很。」一個嬸娘之前也去百草堂抓過藥,這時拍著額頭道,當初她正好有待嫁女,也是愉愉的去相過那京城書生的。

  說到抓藥,這邊離慶安堂近,再加上王家幾代行醫都很有規矩。

  因此,這一片但凡看病或抓藥都在慶安堂,也就是最近一段時間,先是因著元四娘的事情,後又因著趙紈袴死而復活,這兩起事情,第一起可以說百草堂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而第二起,百草堂卻敗的很冤,畢竟當時趙紈袴確實是死了,而今活過來的是趙拓,但別人不管這些,只知道人明明只是假死,百草堂的宋大夫居然看不出來,差一點弄假成真,最後反倒是被慶安堂的一個學徒給看出來的,由此,大體上,大家便得出一個結論,百草堂的醫術比不上慶安堂。

  為著這一點,宋大民也鬱悶的直想撞牆,可卻沒處找理,而這還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這傳言直接影響到了百草堂的生意,沒辦法,宋大民便降低藥價,再加上他又請了白素貞,幾個原來治不好的病都藥到病除的,如此,名聲才漸漸恢復過來。

  而王家這邊一些窮人家也因著百草堂降價,一些日常用藥便也跑到百草堂去買了。

  如此,才見著了小青。只是平常抓個藥就走,哪裡會在意,這時有人提出來,見過小青的便覺得像了。

  「啊,若那京城書生真是女扮男妝的,阿靛那事可真真是太冤了。」一些鄰里感嘆道。

  「要不,咱們抽空打聽打聽去。」

  長夏,正是苦夏時節,本就閒的發慌,幾個嬸娘立刻爆發出熊熊的八卦之火。

  阿黛手提著藥快步回來,正聽著這些閒話,心裡先是一喜,如她所料,小青一露面,自有人挖出去年京城書生的事情,自家二姐污名得洗啊。

  如此,自家二姐再說親便沒有什麼了。

  不過,這喜剛上心頭,她突然想起了二姐早上做的夢,想起了二姐的脈相,心裡卻是咯噔一下。

  小青的事情顯不說,噹噹安修之那個誓言傳出來初看是好事,可任何事情要講個時機。

  這時候,正是傳言安修之將要被革除功名的時候……

  這時候,阮秀突然離開,安嬸子一腔願望落空……

  此刻,安嬸子的心情是如何頹喪和焦灼就不用說了,若是此時這傳言傳到安嬸子耳裡,那一腔無可安置的焦灼和不安豈不全要朝著自家二姐而來。

  夢境常常就是第六感。

  所以,二姐的夢裡,安嬸子來鬧事。

  安修之這話可能從兩方面去理解,一方面,安修之有情有義,而另一方面,說不定又會被說成自家二姐退婚了就退婚,還要巴著安修之不放。

  不是阿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根據個性來看的。

  阮秀的離開,若是沒有安修之這個誓言,那在別人的嘴裡,就成了阮家落井下石,畢竟,雖然關於阮秀和安修之的傳言誰也沒有證實,但你阮家沒有避謠,就讓人有些說不清道不明了。

  如此,阮秀這個時候離開,妥妥的就是阮家落井下石,可如果有了這個傳言,那就成了安修之的不是了,人家阮家大小姐看上你,你居然不領情,再加上安修之要被革除功名的消息,那就等於安家的報應了。

  再加上之前安方氏在外面那口口聲聲的可是把阮秀當成未來媳婦的,這樣一來,安嬸子這臉可就丟大了,這樣一來,安嬸子豈有不把一盆髒水往自家二姐身上潑的道理。

  甚至阿黛可以上肯定,這個傳言就是阮秀放出來的,畢竟當初退婚時,安修這就放出了這樣的話來,當時這話怎麼沒傳開?

  很顯然阮秀此時放出這話,一是洗阮家的名聲,二也要噁心自家二姐一把。

  兩人前世八年的恩怨,這麼離開阮秀肯定不甘心。

  所以臨走前阮秀利用這話,讓安嬸子胸中的鬱悶有了發洩的藉口。

  而若等於安嬸子鬧來,那兩家可就完全撕破了臉面,更重要的是到那時,安修之的名聲沒了,自家二姐的名聲更沒了,畢竟都退了親了,還有牽扯,世人對女子總是要苛刻一些的,難怪二姐的命格變成了孤絕之命。

  這就正和了阮秀之意了。

  想著,阿黛臉色一沉,急步回家。

  門是虛掩著的,阿黛直接推了門,王靛正在院子的井台邊洗衣服。

  廚房裡寂靜無聲。

  「娘呢?」阿黛有些急的問,聲音略揚高了一聲。

  「小聲點。」王靛一瞪言,又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嫂子這身子越來越沉,懷兩個娃兒,味口又大的很,不到寅時就餓的慌了,娘一大早就起來照顧大嫂了,這會兒才回屋裡睡回籠覺呢。」

  王靛復又壓低著聲音道,經過許多的風風雨雨,如今的王靛雖然仍有些嬌,但整個人卻成熟了不少,也知道疼人了。

  「啊……」阿黛有些急的拍拍額頭,隨後盯著王靛,安嬸子這事情宜早不宜遲,現在為今之計就是先一步把她堵在家裡,響鼓要用重槌敲,把她鬧事的嚴重性跟她說清楚,這事不僅對自家二姐有影響,對安修之也絕對會有影響的。

  阿黛想去去年臘月賞梅會時,安嬸子還為自家二姐說過話,因此,只要說清楚,這事情不是不能避掉的,畢竟再怎麼安嬸子還得為安修之想。

  「到底怎麼了?」王靛看著阿黛的神色不對,便急著問。

  這事情於二姐有關,阿黛覺得沒必要瞞著,而她也想看看,這一年多來,二姐成長到什麼成度了?

  於是,阿黛便把之前的閒言和可能造成的後果一五一十的跟王靛說了。

  王靛一聽,臉色就白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去年她深受流言之苦,她又如何不明白流言如刀啊,如果再來這麼一回,她說不定真的只能把頭髮給繳了。

  那簡直就是一個噩夢,難怪昨天夜裡,她做噩夢了。

  此時王靛的腦海裡便浮現出了小時候的事情。

  小時候,她差點被拐賣,深黑的夜裡,安嬸子站在城門口聲聲呼喚。

  定親時,安嬸子抱著她,給她編了一個福字手環帶著手上。

  雖然後來,事過境遷,兩家漸成陌路,但王靛相信,安嬸子不會把她逼上絕路,人有時做出來的事情是一股氣。

  所以,人常常後悔,而世間無後悔藥。

  「阿黛,你立刻陪我去一趟安家。」王靛站起身,背挺的筆直。

  「走。」阿黛眯著眼笑,清晨的日頭透過梅樹的枝葉映在地上,小鵪鶉被她掛在樹稍上,這時發出咕咕的叫聲。

  「那若安嬸子並沒有鬧事的意思呢?」出門的時候,王靛又問。畢竟之前的只是猜測。

  「安大叔的忌日要到了,他救過你的命,你該去給他上注香。」這個事情,王靛年年都做的。

   當年王靛差點被拐,正是被安爹找回的,這才有安王兩家訂親之事。

  聽得阿黛的話,王靛一陣愣了一下,回屋換了一身素服,而阿黛平素就喜歡素服,倒不用再換了。

  於是,兩姐妹出了門,又在買了點果點和香燭,這是祭拜之用,然後朝安家去。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15 09:44 PM

第九十三章 舌辯

  這世間許多事情往往是好的不靈,壞的靈。

  當阿黛和王靛趕到安家時,同正扯著巧姐準備出門的安方氏撞個正著。

  安方氏手裡還拿著一根門栓,神情氣勢洶洶

  因著傳言安修之要被革了功名,她一早便趕到阮家想跟阮家打聽打聽情況,可沒成想卻叫阮家的門子好一頓奚落,這才知道阮秀和阮夫人已經回京了,這對安方氏來說又何止是美好的原望落空,那臉皮更是被撕了讓人在地上踩,而罪魁禍首就是因為阮秀聽到安修之對王家二丫頭那句誓言。

  據那門子說,阮秀頭天聽到這句傳言,第二天就開始收拾東西,第三天一早就走了。

  到得此時,安方氏原來的擔心,焦灼,不安,全都化成怒火,定是王家那二丫頭名聲污了,說不到好人家,便挾恩賴上了大郎。

  大郎是個重情義的,只得被王家二丫頭牽著鼻子跑,一定是這樣的!!!

  想著,安方氏才氣沖沖的回到家裡,隨手就拿起了門栓,她打算再去娘家再找些人,一定要去王家討回這個公道。

  「臭丫頭,我正準備找你呢,你倒是送上門來了,今天我不好好教訓你這臭丫頭一頓決沒個干休。」這會兒在門口一撞上,那在安方氏眼裡就成了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便惡狠狠的道,那臉已經發怒的扭曲了。說著,手上的門栓就朝著王靛砸去。

  王靛不比阿黛兩世為人,叫這突然的事件給驚的只能抱著頭。

  阿黛因著有氣機的關係,反應特別的敏捷,連忙伸起手,一把握住門栓,不過,安方氏顯然用了大力氣的,那力道震得阿黛虎口一陣發麻。

  「安嬸子,有許屋裡話,安叔的忌日到了,我二姐是來給安叔上香的。」阿黛死命的握著那門栓,好在她在家裡一向做慣了粗活,那打漁也是力氣活,因此力氣並不比安方氏小,那門栓被阿黛抓到手裡,安方氏一時也抽動不得。

  而此時,安方氏聽得阿黛的話,卻是突然一愣,這才想起夫君的忌日就在這兩日,再想著自夫君亡故以來,她費了多少的心思,受了多少的委屈才將一雙兒女拉扯成*人,她容易嗎?沒想到這眼看著苦日子終於到頭了,兒子卻又攤上這樣的大事,她一張老臉也要丟盡……

  想到這裡,安方氏心裡湧起深深的委屈,竟丟下門栓,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來。

  而看到安方氏大哭,阿黛卻是鬆了一口氣,人心裡有憋悶和氣都是要發洩的,或衝著別人,就像阿黛一開始預料的那樣,又或者卻是疼哭一場。

  兩人來祭拜安大海倒也算是錯有錯著,勾起了安方氏的傷心事,如此,安方氏痛哭一場,那氣也會發洩了一些,一會兒就要好說話的多。

  此時一些鄰里也叫安方氏的哭聲給驚動了,都開門張望。

  阿黛連忙道:「安嬸子,不管如何,當年安叔是救過我二姐的,讓我二姐進屋去給安叔上注香吧。」

  幾家鄰里一聽,便也都想起了這幾日正是當年安大海故去的日子,曉得安方氏又想起了傷心事,如此,痛哭一場也就不稀奇了。

  阿黛趁著安方氏坐在地上大哭的空檔,便扯了二姐進屋,然後關了門。

  關起門來才好說話。

  這時王靛也回過神來,上前一步去扶安方氏,卻被她甩開。

  王靛今天本著誠墾之意來的,自不會在意,而是一臉誠懇的道:「安嬸子,侄女不知什麼地方得罪了你,讓你要打要殺的,若真是侄女有不對的地方,一會兒你儘管給我說道,只是現在,先讓我給安叔上注香。」

  王靛說的坦然而誠懇,說實話,這樣的王靛安方氏以前還真沒見過。這丫頭以前對她那也是陰陽怪氣的。

  「娘,阿靛姐是來給爹上香的,就讓她們先上好香再說吧。」巧姐在一邊有些無措的道。

  「哼哼,我倒要看你一會兒怎麼說。」到得這時,安方氏一抹眼淚,拍了拍屁股在巧姐的攙扶下站起身來,轉身先頭進了屋,巧姐有些惴惴的看了看王家姐妹一眼也跟著進屋。

  阿黛和王靛自然也緊隨其後。

  進了裡屋,王靛便拿出瓜果和香燭,先擺好瓜果點心,又點燃一支香,然後鞠躬祭拜。隨後退到一邊,阿黛也點燃了一支香,祭拜好後擦在香爐裡。

  到得這時,安家也不得不奉一杯茶,這是禮節。

  於是巧姐上茶。

  經過這一岔子事情,安方氏之前的怒火也消了不少。

  「安嬸子,你之前見了侄女為何喊打喊殺?」到得這時,王靛便打開天窗說亮話。

  王靛這話又激起了安方氏的怒火:「你還好意思問我啊,我正要找你算賬呢,退親也是你們王家自家提出來的,也不是我逼的,既然退了親,就該毫無瓜葛,你們憑什麼逼我兒做出『你不訂親我兒就不說親的誓言』,真是欺人太盛了,你這丫頭還有沒有一點廉恥了。」

  「安嬸子,我們兩家認識的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我在你眼裡就是這麼一個人?」王靛盯著安方氏問。

  「知人知面不知心哪,總之你們王家要給我一個交待。」安方氏仍然憤憤的道。

  「安嬸子要怎麼交待?」王靛反問道。

  王靛這一說,安方氏反倒愣住了,之前她火頭一起,就是想帶著人去砸了王家,質問王靛勾引自家大郎的事情。

  可到這時,看著王靛那誠墾的臉色,又看著她巴巴的來給已故的夫君上和時,她倒有些做不出了。

  「安嬸子是不是想乾脆到我家鬧一頓,反正一切都是我王家的不是,安嬸子這是要我名聲掃地嗎?那樣安嬸子有什麼好?」這時,王靛反問。

  看著安嬸子有些赤紅的臉,王靛繼續道:「可是安嬸子,這誓言只能說明安大哥有情有義,而侄女心裡明鏡的很,既然退了親,便再沒有肖想安大哥的道理,我爹和我娘早就說好了,只等這學子上書的事情一過,便要著手我親事的事情,到時,並不妨礙安大哥啊,安嬸子為何這般惱怒,要逼敗盡侄女的名聲?」王靛侃侃而淡。

  阿黛在一邊看著,翹著嘴角,經過一年多的磨礫,這個二姐早非昔日吳下阿蒙了。

  「哼,等你定親,一切都遲了,阮家夫人已經帶著阮小姐走了。」安嬸子一臉憤憤然的道。

  「安嬸子可是認為阮小姐走正是因為這傳言之故?」這時阿黛接過了話頭。

  「難道不是嗎?」安嬸子一臉肉痛的反問,阮家多好的親家,阮小姐又一點都不嫌棄自家情況,這真是打著燈籠都找不著的,過了這村沒那店啊。

  「安嬸子,我記得這句誓言在我爹帶我二姐來安家退親後,安大哥就是站在安家家門口衝著我爹和我二姐說的,這不假吧?」阿黛這時又問。

  當時,安嬸子可沒注意這個,但是巧姐記得的,確實,當初王家來退親時,離開時大哥就是在路說說了這句話,所以她也是知道的,而阮家那裡,也是她有一次不小心說露了嘴,但當時阮秀姐姐並沒太在意。

  「娘,當時大哥是說了的,後來我跟阮秀姐姐說話的時候不小心說了出來,不過,當時阮秀姐姐還贊大哥有情有義,並沒有別的不好的表情。」這時,巧姐道。

  「這就是了,安嬸子,這誓言早就有了,而阮秀也早就知道,為什麼當時不傳的沸沸揚揚,偏偏在這兩日傳的沸沸揚揚呢,為什麼當時不在意,現在卻又在意了……」說到這裡,阿黛頓了一下繼續道。

  「阮小姐或許會看中安大哥,但主要也是看中安大哥有才,主要是看好安大哥的未來,可最近,傳言安大哥要被革了功名,請問這功名都沒了,還有什麼前程?一個沒有前程的安大哥,阮家這樣的人家又怎麼會看得中。」阿黛抽絲剝繭的終於把真相赤果果的展示在了安方氏面前。

  其實安方氏活到現在,有些事情又豈能真不明白,之前把事情完全怪在王靛的頭上,一是因為火氣難消,二也未嘗沒有自欺欺人之意。

  一時間,屋裡一片寂靜。安大海靈位上的香菸裊裊,使得整個屋裡都飄蕩著淡淡的香味。

  巧姐扯了扯安方氏的衣角。

  好一會兒,安方氏才長嘆一聲,其實從最開始阮家的冷落開始,她就心裡有數的,這一切真的只是自欺欺人,於王家二丫頭並沒有什麼關係。

  「行了,你們香也上完了,回去吧,我要靜靜,不留飯了。」安方氏道,按規矩來祭拜肯定是要留飯的,只是這會兒,安方氏哪有這樣的心情。

  雖然被王家兩姐妹一說,她也熄了去王家鬧事之心,只是再怎麼看著王靛還是有些鬧心的。

  王家姐妹自也沒有留下來吃飯的意思,只要這場災劫能化解就成,此時,阿黛氣機飛揚,觸著自家二姐的脈,果然,孤絕之脈沒了,依然還是命婦之命格。

  於是兩人告辭,只是兩人剛出門,就看到一個衙差領著安修之回來。

  「大郎,這是怎麼了?」安方氏惴惴的問。

  「欽差有令,臨近鄉試,一干上書的學子在家裡讀書,不得外出。」那個衙差道。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17 11:34 PM

第九十四章 穩坐釣魚台

  那衙差話說完,便不理會其它,一手按著腰上的刀柄,整個人頗有些橫刀立馬的姿態站在了安家的門邊,跟一尊門神似的,兩眼更是冷凜凜的打量著路過的人。

  這情形震得周圍所有人的心裡一陣直跳啊。

  雖說鄰近鄉試,讓一干學子在家裡清靜讀書沒有錯,可有個衙差在門口守著,這又是兩回事了,這分明就是軟禁。

  安方氏等人到底只是市井民婦,又哪裡見得了這種情形,臉一陣發白。

  「阿靛,阿黛,你們趕緊回家看看。」之前叫王靛和阿黛的一番言語,再加上大哭了一場,安方氏心中的悶氣也散了不少,再叫這麼一嚇,人便有些慫了,先是連忙讓王家姐妹離開,生怕兩人被那衙差嚇著。再加上,安修之這麼著,還不知王繼善那邊怎麼著了呢?因此,讓兩姐妹趕緊回家看看。

  隨後,安方氏又一手扯了巧姐,又拉了安修之進門,進門之前,還有些怯怯的衝著那衙差問:「差爺進屋喝茶嗎?」

  「不進屋了,為免閒雜人等打攪學子讀書,我就在這門外守著,一應吃喝自有人照應,不消你們管,快進屋吧,緊閉門戶。」那衙差揮揮手。

  這衙差不進屋正合了安嬸子的意,立刻的帶著兩人進了屋,然後重重的關了門。

  只留下四鄰各自從各家的屋裡探了個腦袋出來,看著衙差望過去,便又連忙縮進屋裡,私下裡竊竊私語著:「這哪裡是讓安大郎回來讀書?這分明是軟禁,看來安大郎要被革了功名之事並非空來風。」

  眾人的猜測且不提。

  王家姐妹這邊,早就風一陣的跑回了王家,而不出意外的,果然王家門口也一樣立馬橫刀的站著一名衙差,便是寧家也不例外,周圍四鄰一個個都在遠遠的觀望。

  阿黛拍了門。開門的是大哥王成,他自也是聽到這消息眾酒肆回來了。

  王繼善倒是淡定的很,正坐在院子的梅樹下讀著書。

  唯劉氏,整個人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在屋前的走廊下走來走去的。此時見到王靛和阿黛從外面回來,便立刻瞪了眼:「你兩個去哪裡了啊,一大早的,鬼影也看不見一個,不曉得家裡忙啊,真是越大越不懂事了。」

  不用說了,這位同樣也是遷怒。

  阿黛同王靛使了個眼色,老娘這裡,二姐的話是最管用的。

  「娘,安大叔的忌日到了,女兒去給安大叔上注香,阿黛是陪我的。」王靛道。至於其它既然已經解決,就沒必要再橫生枝節。

  「嗯,阿靛做的對。」一聽王靛這話,一邊王繼善點了點頭。

  劉氏自沒有話說了。

  「爹,這外面衙差守著是怎麼回事啊?」阿黛這時坐在井台上衝著自家老爹問道。

  「我也不知道,總之,今天杭州府衙那邊就傳來的欽差的手令,讓所有上書的學子歸家讀書,每個學子都配了一名衙差,一是怕閒雜人等誤了學子讀書,二也是怕學子貪玩嬉了學業。」

  這明擺著是藉口。

  而隨著衙差這麼一弄,第二天本來只是傳言的「革除功名」一事,在眾人的嘴裡就成了板上定釘了,還有傳的神乎其神的更是連下牢,流放的傳言都出來了。

  總之,在所有人眼裡,這一批上書的學子怕是凶多吉少。

  而王繼善仍然是那句話,為人不做虧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門。

  王家。

  中午,剛吃過午飯。因著屋裡悶熱,王繼善搬了個躺椅靠在院子的梅樹下。

  樹枝上仍掛著一隻小竹籠,籠裡就是那隻小鵪鶉。

  鵪鶉按年齡可分為處子,早秋,探花,白堂。

  而真正能斗會鬥的鵪鶉則只有白堂,而據王成斷言,這只鵪鶉還只在早秋階段,養著也就是一隻寵物而已。

  王繼善定定的看著這只鵪鶉,便想著跟公主的賭約了,當然其實賭約什麼的王繼善並不是太在意,他在意的是他剛剛把趙昱那小子的玩心收攏。

  而人比人有時真是氣死人,趙昱那紈袴以前不是個東西,但這段時間,他教下來,心裡也不得不嘆一聲,天資這東西真是嫉妒不來的,趙昱的天資是真好,不說過目不忘吧,只要通讀個兩遍便能背誦,而且一但會背誦,他就能倒背如流。

  這種天資也就當年的趙拓超趙解元可比,本來,他完全有信心在這段時間內將趙昱教導出來。到時,別說一個月考,便是秀才功名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可偏偏就在這時,他被勒令回家,教導之事也無疾而終了。

  實在是可惜。

  就在這時,卻聽門外一聲喝問:「你是誰?想找誰?」

  聽到外面的喝聲,王家人要麼人廚房裡,要麼從屋裡,都走到了院中。

  「在下了書院裡的學生,是來找王訓導的。」外面的聲音挺清朗,但清朗的聲音裡帶著一點自然而然的不容抗拒。

  王家人在屋裡面面相覷。這是趙昱的聲音,他來幹什麼?幾人都不由看著王爹。

  「我去看看。」王爹說著,便去開門。

  門外,趙昱正同衙差對峙。

  「欽差有令,任何人等不得打攪學子讀書。」那衙差揮手手趕趙昱。

  「可王訓導不只是學子,還是訓導,我是他的學生,他有教導我的義務,馬上要月考了,我月考若是不過關被逐出書院,請問這位差爺可負得起責任?」趙昱迎著那差人逼問,手裡還搖著扇,紈褲子弟的風度也不差。

  那衙差倒是叫趙昱這氣勢一逼,氣勢有些虛,吞了吞口水:「反正不管,欽差有令,我守著大門,閒雜人等不得進出王家,王訓導也不准出門。」

  衙差拿出欽差的令諭說話。

  而王家這邊,趙昱的出現倒實在是讓王家有些意外,這個時候,大多數人對王家那是避之唯恐不及的,趙昱這卻是上趕著來找王繼善學習,倒是讓人不得不刮目相看,

  畢竟公主府現在的形式也並不太妙。

  當然,也有可能趙昱這紈袴子根本就還不懂得其中的厲害關鍵。也唯有阿黛明白,若是沒有衙差等這回事情,憑著趙拓的才學,那跟不跟自家老爹學根本就無關緊要,可偏偏這時出了這事情,憑著趙拓以前的為人,那反而就認準了自家老爹。

  「阿黛,去搬張椅子來。」這時王繼善也點點頭,雖然表面仍是一副嚴師相,但其實心裡頗有些老懷大慰啊。

  阿黛應聲回屋,搬著椅子出來時就看到自家老爹把他先前擺在梅樹下的靠椅搬到了門邊。

  哈,阿黛明白老爹這是要干啥了,於是又讓大哥進屋搬來一張小幾,小幾一邊在屋裡,一邊就搭在門外的台階上,再把椅子放在門外。

  「二公子請坐,咱們一個屋裡,一個屋外,這樣我也還是能教你的。」王繼善道。隨後又沖著衙差道:「差爺,這樣不違反規矩吧?」

  看著這一幕,差爺倒是沒話可說了。

  趙昱自然就不客氣的坐下,筆墨紙硯一溜子擺在小幾上。

  隨後一個屋裡教,一個門外學。

  外面樹上知了叫個不停,屋裡梅樹上,小鵪鶉咕咕的叫的歡。

  在一片朗朗的讀書聲中,夏日的燥熱倒是去了不少。

  如此,一個教一個讀的,直到夕陽西下,趙昱才夾著書準備離開。

  「阿黛,把鵪鶉送還給二公子。」王繼善又沖著阿黛道,之前沒收趙昱這只鵪鶉是因為怕這傢伙玩物而喪志。如今,自己被軟禁家中,他居然能上門求學,可見讀書之心已然生根發芽了,倒也不需要防著什麼,那鵪鶉自然是要還的。

  於是阿黛便提著鵪鶉追了出去。

  青石巷口,西湖堤邊,趙昱就那麼悠悠閒閒的站在堤邊的柳樹下,青衣白領的學子服在風中鼓蕩,好似知道阿黛要追上來似的,這會兒正回過頭望。

  「還你。」阿黛上前,將手裡的鵪鶉遞給趙昱。

  趙昱沒說話,接過鵪鶉,那鵪鶉到得他的手上,小腦袋便撞了撞他的指尖,然後自顧自的啄起羽毛來,同樣悠閒自得,這叫物肖主人。

  「欽差下旨軟禁各學子在家裡,並不一定就是控制,也可能是保護。」這時,趙昱又突然的道。

  也可能是保護?阿黛愣了一下,隨後大悟

  太素秘法,不管是號脈還是什麼其實在修行道來說就是一種天機之術,天機之術只消借用一點點引子,便能將事情推測個八九不離十。

  而太素脈法正是入門之法,以人這一小天地從而窺天地這一大天地。

  此時,阿黛聽得趙昱這麼說,整個事情的脈絡便也明白了一二。

  趙拓之死,讓朝中幾個派系的鬥爭越漸激烈,此次學子上書,清流派自然要借此攻擊權臣派,而權臣派也不會放過這次反擊清流派的機會,再加上錢塘有著清流派的領袖於老先生,那麼權臣派要打擊清流派的話,於老先生就是最好的把子了。如此,最好的辦法就是把學子上書往於老先生身上扯,於是,所有的突破點就在學子身上了……

  而此時,欽差讓學子回家讀書,同時又派衙差盯著,雖然名為控制,而實際上也將一些別有用心的人擋在了門外。

  又或者這是欽差大人搭的檯子,就看誰先忍不住跳出來。

  而欽差大人現在正穩坐釣魚台。

  阿黛倒是有些期待二期香會,那位聶姓大人跟聶小倩相遇後的情形了。

  「謝謝。」阿黛笑著沖趙昱福了福。

  一些事情,兩人心知肚明。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18 11:24 PM

第九十五章 豪賭

  「三姑娘要如何謝?」趙昱此時似笑非笑的看著阿黛。

  阿黛道謝不過是禮節,又哪曉得這人居然這麼正爾巴經的問自己如何謝,一時也失了語,好一會兒卻是盯著趙昱問:「二公子說要如何謝?」

  「戲文裡一般都是會說『小女子無以為報,只得以身相許』」趙昱又有些戲謔的道。

  阿黛一個現代人,自不會因這種調笑失了分寸,只是都說女人善變,她覺得這男人也同樣善變啊。

  她無法把眼前趙拓同曾經那個冷面鐵血的趙拓相比,她甚至有些懷疑,難道趙拓根本就沒有附身?

  當然,這是不可能的。所以,阿黛便挑了挑眉看著趙昱。

  這邊趙拓看著阿黛並無平常女子扭捏的神情,眼中的興趣更高了一些,最近在書院裡,他看到了當年他留下來的那副梅圖,上面已經配了詩,據說就是這位姑娘做作。

  「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

  自古以來,梅以冷傲著稱,一般的詩賦,也儘是從冷傲和香味上去詠。唯這首永梅詞,卻給他一種幕後功成,悠然而自得的感覺,更有一種他強任他強,清風撫山崗,他橫任他橫,明月照大江的大氣格局。

  實是不可小視啊,當然了,這位姑娘也說了詞不是她所作,乃是山中高人。

  只是這高人「只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

  實在是頗有些意思。

  「我開玩笑的,姑娘太嚴肅了。」這時,趙昱看著阿黛淡定,便朗聲笑道,然後托著那隻鵪鶉,仍然是一副紈褲子弟相,嘴裡卻唸著:「兩個空拳握古今,一條竹杖挑風月。世事如棋局,不首得才是高手。人生如瓦盆,打破了才見真空。」

  說著,便自顧自的走了。

  阿黛先是一愣,隨後搖搖頭笑了。

  《度心術》中云:君子勿拘。其心無拘也,或者生前,趙拓還因為種種牽扯,拘於世事,但附身趙昱之後,最差也有原身趙昱墊底,又或者正如之前趙拓所念的,人生如瓦盆,破了才見真空,破而後立。於是趙拓的心真正無拘了。

  趙拓還是趙拓,或許這便也是他本性的一面。

  轉眼便是二期香會。

  王家人雖不信佛,但往常這樣的日子也會去寺裡湊個熱鬧,上注香求個吉利的,只是如今欽差衙門的差人守門。一家人便也沒了湊熱鬧的興致。再加上明天,便是書院月考的時間了,趙昱是驢子是馬就要拉出來溜溜了。

  才吃過午飯,葛慶便溜躂達的來了,拉著王成在那裡嘀咕。

  自錢二死後,家財被藉沒,其中葛爹的錢財衙門便退了一部份給葛家。如今葛慶也算是小有身家,這段時間,葛慶似乎在拉著王成兩人正琢磨著營生。

  再加上前不久,葛慶又娶了鄰居花嬸子的芽兒姑娘,可謂是春風得意。

  當然,這會兒。葛慶找王成說的卻並不是營生的事情,而是賭局。

  關於趙昱到底能不能過月考,順風賭場到得這最後的時刻,還是開出了盤口,賭趙昱不能過的。一比一,就算是賭贏也沒有收益,而賭趙昱能過的一比七,而據說這個賠率還在上升,畢竟趙昱月考不過容易,但是想過卻是相當的難,因為至今為止,還未有一注是賭趙昱能過的。

  「走,我下注去,再怎麼我王家也不能露了怯。」聽得這回事,王成自不肯幹休道。

  「哈哈,這注我也不能不下,捨命陪君子。」葛慶也拍著胸脯,如今,他跟王成已經是過了命的朋友了。

  兩人說著,便要出門,阿黛也揣著荷包,她要去藥堂,正好要路過順風賭場,那便一起:「大哥,我自己打的賭,沒理由不出面,我也去下注。」

  「阿黛,也幫我賭一錢銀子。」這時,王靛出來,塞了一錢銀子給阿黛。

  總之,王家是眾志成城。

  「好。」阿黛接過銀子,便跟著大哥出了門。

  此時,順風錢莊開的這個盤口前冷冷清清。

  在大家的眼裡,趙昱肯定是考不過的,這就是一個不學無術的紈袴,而就算現在如傳言般的那樣浪子回頭,但在眾人眼裡,這個浪子回頭還有些虛,沒看趙二公子還天天托著那隻鵪鶉在街頭耍嗎?這像是浪子回頭的樣子?

  而賭趙昱輸的盤口居然是一比一,那等於就是沒賭頭,若是賭趙昱贏吧,那豈不成了給順風賭場送銀子,這完全沒有希望的事情大傢伙兒也是不干的。

  而說實在的,順風賭場開個這盤口其實也就是應應景,因為這個盤口的賭性太低。

  也因此,這個盤口冷清自在情理之中,大家也沒在意。

  「哈,賠率現在已是一賠十了,李超,我下注十兩,就賭趙昱那紈袴子能過。」王成先上前昂著頭衝著那雙手抱胸正倚在門口的賭場大場頭李超道。

  李超,二十三歲,身上著著銅錢花色的夏衫,只是衫襟卻掖在腰間,看著就有股子狠辣的樣子,他從前也是個浮浪子,只是幾年前給一個過路的僧人施了一碗粥,得僧人傳授了一套武技,於是便從浮浪人裡脫穎出去,幾年下來,居然成了順風賭場的大場頭,手下有一幫子兄弟,開口閉口也是爺的人物了。

  「好咧,成爺十兩。」那李超見有人賭趙昱過,便樂呵了,這是送錢啊,再一看是王成一行,便也明白這幾個不過是來給自家撐門面的,但開盤口的,有人下注就行。

  「我也十兩。」葛慶同樣也拍出十兩銀子。

  「我就下一錢吧,還有我二姐一錢。」阿黛淡然的道,同樣拍出兩錢銀子。

  這場賭局,明顯著趙昱是絕對能過的,阿黛心裡明白,但正因為明白,所以她反而不下重注,下注是個意思,而君子愛財取之有道。若是憑此而下重注得巨利的話,那便會沾上因果了,反而不美。

  不過,這世間有的人總是喜歡上趕著撞上來。

  「王大。你現在身家也不小吧,才賭十兩,太小氣了。」這時,一個聲音帶著點嘲諷的道,眾人朝後望去,一個錦衣公子,膚黑,腫眼泡,一臉趾高氣揚。

  此人正是賭場的當家大少爺,姓翁。叫翁平,順風賭場名下不僅有賭場,還有酒樓,還有碼頭,當初王成還在翁家碼頭搬過貨。

  而如今。當初一個搬貨的也能在順風賭場人五人六的,翁平豈能瞧得上?

  翁平這話自讓王家幾人沉了臉,王成正要回話。

  這時那翁平又拍著額頭:「哦,明知必輸之局,倒也確實不宜賭大,不過,十兩銀子也沒啥意思。不如收回了吧,十兩那也是錢哪。這錢財來之不易,有些玩意兒也不是什麼人都能玩的。」

  翁平這話聽著倒是這麼回事,只是那語調陰陽怪氣,明顯是在諷刺人,那意思分明就是說你王家玩不起就不要玩。省的丟人現眼。

  王成氣的臉色發沉,只是這順風賭場背景有些深,當初趙昱一身身家全坑在這裡,憑著公主的護短,都沒能找回來可見一斑。

  更何況這翁平雖然陰陽怪氣。但人家的話很在理啊,王成和葛慶兩個便是想鬧也沒有個由頭。

  但一口氣憋在心裡,氣難平啊。

  「大哥,翁公子好意,咱們不能不領,這樣吧,咱們湊一湊,看看身上有多少錢,咱們就賭多少錢!!!!」這時,一邊阿黛沉著臉道。

  人在世間,本就是因果之中,又何懼因果。

  「好,三妹說的對,咱們湊湊。」王成一咬牙,便是輸了,今天也要撐口氣。

  王成本來就要去買酒的,身上有一百兩銀票,還有十幾兩銀子,葛慶這廝本就是大手大腳的人,又加上身上有兩錢,要去請昔日的兄弟喝酒,身上錢居然也不少,有銀票二百兩,銀子二三十兩,這都算得是巨款。

  阿黛這邊幫人治病,荷包裡也有七八兩銀子,於是合一起三百五十兩銀子,王家人就一把砸了下去,這一下,著實是大手筆了。

  「好,記下記下,王東家和葛爺果然豪氣。」那翁平哈哈笑道,三百五十兩銀子的賺頭那在賭場裡也是不小的一筆了。

  此時便是那李超遲疑了一下。

  「還不記下!!!」翁平衝著李超瞪眼。

  李超才一揮手,收錢的收錢,記賬的記賬。

  因著李超頗似個人物,阿黛不由的便要相了相他的命格,本是梟雄人物,如今卻為人走狗。

  而這一場賭注也將不少人吸引了過來,一個個都不由的搖頭,這王成就算是發跡了也還是個財家子啊,三百多兩銀子轉眼就要敗光了。

  「對了,大哥,不知順風賭場的信譽如何?若是我們贏了,不知賭場會不會賴賬?」阿黛這時又側過臉問自家大哥,雖是明著問自家大哥,聲音卻揚的很高,一邊翁平氣的沉了臉。

  「放心,我是賭場的大場頭,順風賭場從未有失信過,若真是賭場輸了,賭場不缺一文的賠付。」這時那李超揮著手豪氣的道。

  賭場的大場頭都是屬於鎮場子的,雖為東家所聘,但在賭場裡卻是有著絕對權威的。別看翁平是大少爺,可在賭場裡還得聽大場頭的,這就是賭場的規矩。

  「如此,我就放心了,大哥,我們回去吧。」阿黛衝著王成道。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19 12:51 AM

第九十六章 贏了

  一行人告辭離開。

  而隨著幾人離開,王家中了翁大少的激將法,投下三百兩巨資豪賭趙昱能過月考的消息就傳了開了。

  「你,你這是要氣死我呀!!!」劉氏聽到消息,抄了掃帚疙瘩滿院子裡抽王成。

  「娘,是女兒的不是,是女兒讓大哥買的,實在是氣難平。」阿黛在一邊攔著道。

  劉氏一掃帚就掃在阿黛小腿上,瞪眼:「就知道有你一份,你以為你能跑的掉?」

  倒是王繼善神色有些莫名,他教出來的弟子他心裡清楚,若說阿黛有宿慧,許仙生而知之,那麼趙昱就是天縱之才,更何況這小子最近也著實努力,如今月考對於趙昱來說實不算什麼?只不過大多數人都不曉得罷了。

  而有時,王繼善甚至覺得也許不用他教,趙昱那小子只要用心看看書,那月考都不成問題。

  「行了,已經這樣了,再打也沒用。」王繼善終是攔著劉氏道,隨後卻又瞪了王成,王靛和阿黛:「下不為例,尤其是這賭,以後不准碰。」

  兄妹三人連忙從善如流的應著。

  王成不想在家裡聽王爹說教,便回酒肆了,路人看著他,都搖頭,人傻錢多就是這樣的。

  而到得傍晚,去參加香會的便陸陸續續的回來了。

  阿黛坐在灶頭,一邊添柴伙一邊就想著聶小倩和聶父是否相遇而相認。

  應該是能的。

  而想著什麼就來什麼,王靛興沖沖的從外面進來:「阿黛,聶姐姐找著家人了,我看誰再嘴碎說她來歷不明。」

  一聽這話,阿黛也眯著眼笑了,想來今天靈隱山上定上演了認親戲碼。

  自去歲寧采臣帶著聶小倩回來,雖然對外稱是寧母認的義女,但聶小倩的來歷倒底有些說不清道不明,如此的。一些閒話也就多了。

  說起來也是聶小倩向來不於人計較,否則的話,若是憑著聶小倩一隻鬼,真要整治人那也是分分鐘的事情。當然,也幸得聶小倩於人無害,人鬼殊途,她是無法跟寧采臣在一起的。

  阿黛心裡雖然明白是怎麼回事,但這會兒見得王靛一臉要來八卦的表情,便也隨著他的話問:「哦,什麼家人?」

  「說是聶姐姐的大伯,當年聶家大伯曾在金華的蘭若寺借助,後來就消息全無了,聶姐姐父母雙亡後。便來蘭若寺找她大伯,結果她大伯早就回鄉了,而聶姐姐又沒有盤纏,還被無賴子欺負,被正好路過的寧大哥瞧見。最後寧大哥見其孤苦,便帶了她回家」王靛濤濤不絕的說著,如此如此的,不外乎又是一個英雄救美的故事。
  
  「那就好了。」阿黛笑道。自也明白,聶小倩倒底死了多年了,如果聶大人直接說是已故的女兒,多少讓人有些生疑的。倒不如直接認侄女的乾脆,這時代,族親提溜起來都是一竄竄的,別的不說,就以王家為例,別看王家在錢塘只有阿黛家和大伯一家。

  但王家祖籍在太原。那裡還有一大家族親呢,再要攀扯,京裡同樣還有。

  所以,聶小倩認個族親自在情理之中。

  「可不是。」王靛深吸一口氣,一直以來。她最為流言所苦,所以對於聶小倩所受的流言也一直感同深受著。

  此時寧家院子裡。

  芭蕉樹下,涼風習習。

  聶紀堂正同寧采臣說著話。

  說起來,當日,阿黛在船上說的話聶紀堂並未放在心上,只是等到後來暗訪時,聽得蘭若寺的故事,不管故事真假,那故事裡的墓顯然就是小倩的墓,也因此,倒是讓他想起了可黛的那句話——二期香會時,靈隱寺上尋。

  於是今天一早,他就上了靈隱寺,不期然的便同上香的聶小倩相遇,初時他尚留心,怕是有人假冒,畢竟這回他來錢塘身份敏感,只是等得一番問話後,再考教了聶小倩的琴棋書畫,更何況父女連心,有時這方面的感應甚至比什麼證據都來得直接可靠。

  到得此時,他方才明白女兒成了鬼,又以鬼生活在民間,而因著長期生受生人氣息,其實聶小倩此時已算得半人半鬼。

  但不管如何,能同女兒再遇,著實是大喜。

  而更讓聶紀堂有些意外的時,沒想到寧采臣居然也是上書學子中的一員,如此,他倒可以不動聲色的打聽一番。

  如此,聶紀堂的心思且不表。

  第二天,就是書院月考的日子。

  從來沒有哪一次月考能有這回這個月考牽動人心。

  月考就兩場,共兩天,第一天考典籍和詩詞,第二天考判和策論。

  很顯然,典籍詩詞考的是基本功,而判就是借用典籍給事情評判,而策論考的就是學子真正的學問了。

  而這兩天,也是王家最煎熬的兩天。

  兩天後,辰時,太陽便火辣辣的。

  「出來了,成績出來了,趙昱這會硬是要得,獲得了月考榜首。」。

  王家人正準備去打聽消息,葛慶就興奮的推門而入。

  「真的假的,月考榜首?」王成一臉懷疑。

  「很正常,因著欽差大人勒令上書的學子都在家裡讀書,因此這次月考上書的學子都未參加,而參於上書的學子大多都是書院的棟樑,餘下皆泛泛之輩,而趙昱實是天縱之才啊」王繼善這時也長長的鬆了口氣,雖然他早就肯定趙昱能過,但肯定和事實總是兩樣的,這會兒算是法埃落定。

  「這麼說,公主得來給我道歉。」這時,劉氏拍著胸脯,一臉的期待。

  王繼善摸摸鼻子,應該是這樣吧,公主那樣的人顯然不會失信。

  「哈,那這麼說,咱們賭贏了?」王成一臉驚喜的大叫,他當時實也只是為了撐個門面,應那句不爭饅頭爭口氣的話。

  「贏了贏了,走,咱們領錢去。」葛慶這時那嘴咧開了花。

  一比十的賠率。一共三千五百多兩啊,順風賭場這回可賠大了。

  「那我一錢銀子也能得一兩。」王靛哈哈笑。

  「黃白之物惹人眼,這銀子贏是贏了,可怎麼拿回來還得有個講究。」這時王繼善皺著眉頭道。

  可不正是。眾人聽得王爹這麼說,雖然當日李超保證,但他再保證也只是個大場頭,真正做得主的還得是翁家。

  阿黛眨了眨眼睛:「娘,不如您去公主府走一趟吧,請公主為咱們做個見證吧,公主或許也有看熱鬧的心情,當初趙二公子可是被順風賭場坑狠了。」

  「你這丫頭,就是鬼精鬼精的,這一趟娘得走走。」劉氏眉眼開花的點著阿黛的腦袋。

  薑是老的辣。劉氏在市井中討生活,所謂事事洞明皆學問,阿黛這話含意劉氏一聽就明白。

  別看她一開始覺得公主要來道歉很有面子似的,但若真讓公主來道歉,這怨可就結大了。倒不如退一步海闊天空。

  當然了,公主當日應下的賭也不能不實踐,畢竟做為公主也不能失信於人。

  信義在哪一個時代都是立足之根本。

  所以,阿黛讓老娘出面請公主做為見證,實等於是給王家人押陣,這樣,公主不需要直接道歉。但實則上等於換一種方式道歉了,可謂是兩全其美。

  劉氏是風風火火的性子,這一說定,便直奔公主府。

  公主府「過了,二公子過了。」趙蒼直衝進公主府。

  「真的過了?」公主一大早就在屋裡走來走去的,等的就是這消息。

  「是真的過的。而且還是月考的榜首,一些學子不服,書院還公佈了二公子的答題,誰也挑不出毛病來。」趙蒼道。

  「好,太好了。」公主一臉興奮。隨後想著當初跟王家打賭的事情,卻有些皺眉頭了。

  讓一個堂堂公主去跟一個市井民婦道歉,這實在是有些撕不下臉面。

  但公主之尊,也容不得她不講信義。

  而就在這時,下人來報,王劉氏求見。

  王劉氏這時求見她幹什麼?公主狐疑著,但卻連連揮手,讓下人將人領進府。

  劉氏一進府裡便說明了來意。

  永樂公主正為道歉的事情發愁,沒想劉氏這會兒是瞌睡了送上枕頭,便心裡有數了。

  而對於順風賭場,永樂公主自也是一肚子氣的,自家的昱兒被坑了,她還發作不得,畢竟賭場裡願賭服輸,而世人往往以賭品論人品。

  是趙昱自己把屬於他自己那一份家業輸掉的,若是公主仗勢去弄回來的話,那就是公主府沒有信義,沒有人品,更何況,順風賭場也是有些背景的,而公主府因為黑龍魚的事情卻正是多事之秋。

  也不願多惹事端,所以這口氣也就暫時忍下了,這回既然是這樣,那王家這陣使不得由她押押。

  順風賭場。

  翁平覺得自己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這時一臉的陰沉。

  「不行,這錢不能付。」翁平憤憤的道。

  「那除非賭場不開,否則以後誰還會來賭場?」李超寸步不讓道。

  「我並非說這筆錢賭場不兌現,但王繼善是書院的訓導,誰知道這趙二公子過月考的事情是不是王訓導竄通書院做的假,我才不信呢,一個不學無術的紈褲子弟,居然一下子得了月考的榜首,這也太假了,這件事不查清,這筆賭資就不能付。」

  翁平大叫道。

  「我看你敢!你們開的盤口賭的就是我兒過不過,如今過了,那就得願賭服輸,至於其它的,你們順風賭場若是認為有問題,大可以去上告,不僅王家,我公主府也奉陪。」公主陪著王家人來拿錢,賭場的人攔之不及,讓公主直闖進了裡屋,翁平一翻話叫永樂公主聽著正著。

  「願賭服輸,錢今天我們領定了,若有其它問題,我們公堂奉陪。」王成和葛慶上前,亦是一步不讓的道。

  眾人的眼光讓翁平不敢逼視。

  此時後面,更是有許多探頭失業人探腦的圍觀者,順風賭場眾怒難犯。

  最終只得憤憤的先讓王家人領了銀子走路。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19 11:37 PM

第九十七章 請當面考

  三千五百兩銀子,並不是王家一家人的,其中有兩千兩是葛慶的。

  但就算是一千五百兩也是一筆巨款。

  「先放著吧,這事怕還是有一些波折。」王繼善衝著王成和葛慶道。

  「嗯。」眾人都點頭,善財難捨,翁公子肯定不會幹休。

  於是,王成復回酒肆,阿黛今天要去給於老夫人送藥,同王成同行。

  而對於這筆錢,王爹心中也有一些想法,本想去找於老先生說說,只是他現在出不得家門,只得以後再說。

  舊河堤,老柳樹下,涼風陣陣。

  夏有涼風冬有雪,正是人生好時節。

  於老先生依然在教童子讀書,趙昱依然坐在邊上,一邊溫著茶湯一邊陪著童子一起讀書。

  童子讀累了,於老先生便停了聲,趙昱起身倒了茶水,於老先生一杯童子一杯,這樣的事情他以前從未經手過,如今做來卻是自然而然。

  茶湯溫度正好,於見趙昱之細心。

  「這回月考考的不錯。」從未開口跟趙昱說話的於老先生衝著趙昱點點頭。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酒色財氣實是惑人之根,如今拋卻了,反而求得本心了。」趙昱道。

  「不錯,昔有周處,今有趙昱,亦是佳事,可下酒。」於老先生撫鬚微笑道。

  「那我去叫點酒,配兩個小菜,陪老先生喝一杯可否?」趙昱有些嬉笑的問。

  「可。」於老先生眯著眼,雖然有引起不明白趙昱為何頻頻對他示好,但也怪事,以前他極討大厭這小子,如今幾次接觸下來,對這小子卻是有些喜歡,於便點點頭。

  於是阿黛來送藥時。便看到老柳樹下,於老先生正跟趙昱對酒當歌。

  老少兩人頗為相得的樣子。

  遠遠的看看,阿黛發現如今的趙昱不僅裡子是趙拓,便是那外表也越來越像趙拓了。

  細想一下。也不例外,這兩人本是堂兄弟,本身長相也都隨父親,而趙昱的父親趙世道是跟恭王長的最象的,如此一來,趙昱跟趙拓實有六七分相似,以前主要是性情相差太大,再加上年紀有差距,如今趙拓附身,趙昱的性情自然跟著變了。不知不覺的兩人就越來越像了。

  「三丫頭,麻煩你了。」看到阿黛過來,於老先生打著招呼。

  「不麻煩,老夫人的病好多了,這兩劑吃藥就可以停藥了。以後只要放寬心,身體就會越來越好的。」阿黛道。最近老夫人跟她說話時,提趙昱的時候是越來越多了,顯然因為趙昱的浪子回頭,老夫人竟是把對趙拓的一部份祖孫感情轉移到了趙昱的身上,也算是錯有錯著啊。

  而老夫人的病主要就是心病,如今心情好了。那病就痊癒的快。

  「王成藉著我的由著發財了啊,還有葛慶那傢伙,以後日日找這兩個吃飯,不付錢。」趙昱這時也衝著阿黛嬉笑的道。

  阿黛撇了撇嘴,這人現在的性情越來越多變。

  「我大哥最喜歡交朋友,只要你不要考嚷著燒酒肆。白吃飯是沒問題的。」阿黛回敬的打趣著。

  「燒不得燒不得,每回一說要燒酒肆,我就得倒霉。」趙昱笑道。

  哈哈,阿黛笑了一聲,進屋為於老夫人煎藥去了。

  出來時。柳樹下已無人,只有一個於家的家僕在收拾著杯盤,一把聽,據說是去遊船了。

  這大熱天,好興致。

  夜裡,樹梅幾開幾落。

  阿黛的入夢裡,聶紀堂端坐主位,他身後幾個古篆大字「正心立命」 ,頂上有一個牌扁,上書「自省堂」三字。

  清晨,阿黛自夢裡醒來。

  自省堂,阿黛聽老爹說過,那是書院訓誡學子,或者學子悔過的地方。

  想到這裡阿黛福如心至,想來學子上書的結論應該是要下了,不過,老爹的脈相上還有紛爭之相,學子上書之事雖然結果尚可,但怕這中間還有一些波瀾。

  正想著,屋外院了裡便響起了守門衙差的聲音。

  「王訓導,欽差已到書院,請王訓導和眾學子都回書院聽訓。」

  「我知道了,也是時候了。」王爹正在院中活動身體,這會兒便回道,然後回屋換了衣裳,便跟著那衙差走了。

  「走走,我們跟著一起去看看。」劉氏自不放心讓王繼善一人去,叫著王成和阿黛,讓阿靛在家裡陪著孟氏,三人也跟著出門。

  清晨,錢塘就因為欽差露面而熱鬧了起來,閒的沒事的都往書院那邊趕。

  等劉氏帶著阿黛到得書院門口,卻是進不得書院,而此時,書院門口聚滿了人。

  學子上書之事的處罰牽動著整個錢塘的人心。

  因此打聽消息的人就格外的多。

  不過這一切難不倒阿黛,氣機飛揚之下,書院內的事情一清二楚。

  書院裡,此時自有另一番熱鬧。

  書院自省堂上,中央端坐著欽差大人,果然正是聶父聶紀堂。

  欽差的兩邊坐著的是府台,提督,學道以及上任以來還未真正在眾人面前露過面的趙縣令,再兩側坐的的便是書院教諭,學正,訓導等。

  便是一干上書學子也坐在在自省堂的中間,面對大堂而坐。而大堂的背後則是「正心立命」四字。

  一如阿黛夢中所見。

  此時,王繼善同安修之則坐在最前面。

  「最近,關於學子上書之事的處罰結果在錢塘是傳的沸沸揚揚啊,本官是有些不明白啊,一個錯誤的傳言在錢塘竟能傳的有鼻子有眼,這頗讓人有些費解。」說到這時,那聶紀堂便轉過臉衝著新任的縣太爺趙世書道:「趙大人啊,這錢塘的民風開化還是要整一整啊,謠言止於智者啊。」

  「是,下官謹記。」趙世書眼觀鼻子鼻觀心啊。這位新任縣太爺自到任以來頗為低調。

  「好,別的不多說,我先宣旨。」聶紀堂道,隨後眾人靜聽聖旨。

  「天警人者。示之以災。神警人者,示之以禍。人警人者,示之以怨。今學子上書,乃是向朝廷示之以不平,朕當自省。然,朝廷法度不可不守,學子者,以學為業也,身處江湖之遠,不知朝中之事。僅憑一葉障目,便妄起紛爭,此為不務正業也,因此朕責其等人閉門自省,為首者王生和安生奪去今秋鄉試資格。以靜其心,爾等學子當以學業為重,及後若能入得朝堂,再為朕分憂」

  整篇聖旨,最後的結論就是上書的學子,除了王繼善和安修之不能參加今秋鄉試外,其他的並不在此例。更沒有革除功名之說。

  而前段時間閉門自省,原來就是處罰。

  「娘,爹的處罰下來了,沒有別的,只是今秋的鄉試不能參加,並未有革除功名之說。」書院門外。聽到這裡,阿黛便一臉歡喜的道。

  而此時,書院裡自也有人把消息傳了出來。

  立時,外面歡聲雷動,這些學子牽涉到幾數家人。如今聽得這消息,外面的家人豈有不歡呼的。

  「這就好,這就好。」安方氏拉著巧姐也在人群裡,雖然安修之今年不能參加鄉試。但他還年輕,有的是機會。比起革除功名的謠言來說,這倒成了意外的驚喜了。

  當然,眾人自不曉得,這處罰的背後,於老先生等人耗盡了無數心機才達成的。

  而在於老先生來說,不管是於私還是於公,他都不能讓一眾學子出事。

  書院自省堂內,眾上書學子也是喜形於色,也都長長的鬆了口氣,當初意氣飛揚,但牽涉著自身前程,亦沒有那不緊張的。

  「好,我的事情完了,各位大人還有何話要訓示?」聶紀堂作為欽差,代天巡狩,學子上書之事只不過是其中一段插曲罷了。

  「下官有話要說。」一邊的阮子安卻拱手道,他是翰林,同時也被欽點學道,督學一省文昌之事。到得書院,自沒有不說話的道理,當然,他也是醉翁這意不在酒,這回書院上書,不但國師那裡,便是他阮家也被牽在內,畢竟趙拓之事,恭王妃付有不可推卸的責任,而恭王妃是阮氏女,當初許多事情也是通過阮家這邊做的。

  而因為這份上書,阮家在朝中頗為被動,這一口氣也是要出的。

  之前他故意把安修之的處罰說嚴重了,本是想讓秀丫頭勸安修之反水的,倒沒想到這小子情願被革了功名也不反水,後來當他再想從其他學子身上著手時,卻被聶紀堂得了個先,先把學子都控制了起來,他反而不好輕舉妄動了。

  不過,他手上也還是有些籌碼的,且再搏它一搏。

  「好,阮大人請說。」聶紀堂道。

  「雖說謠言止於智者,但亦有無風不起浪之說,本官到錢塘,便接到狀子,狀告同文書院有辱斯文」阮子安這話一石激起千層浪。

  書院上至教諭,下至學子都一臉怒容。

  「當然,本官是不信的,但也有一絲疑問,更夫舉茂才,直入同文門,同文書院在南直隸赫赫有名,同岳麓書院等齊名,什麼時候更夫能登堂入室了?這點本官百思不得其解,所以還請沈大人教我。」阮學道又一個轉折道。

  「回大人,這是有心人偷樑換柱,王訓導讀書三十年,之前也是童生,因家庭貧困以及身體之故才暫時充當更夫,而他更是去年的院試案首,幾篇文章雖然樸實卻有大義。還請大人明查,還我書院公道。」沈教諭上前行禮道。

  「院試案首歷年來都有不少吧,那為何別人不舉茂才,單單王訓導舉茂才?」阮子安逼問。

  「去歲城中陰鬱,有病瘟之氣,夜間有鬼魅魍魎出處,當時王訓導為更夫,以正氣歌帶領學子淨街,還錢塘一片澄淨天空,此非聖賢不能為也,所以舉茂才。」沈教諭道。

  「聖人云,子不語怪力亂神,何來鬼魅魍魎?沈大人這是自欺欺人嗎?」阮子安又道。

  而就在他話音剛落時,就聽「轟隆!!!」的一聲。

  一道雷震在他的頭頂上響起。

  嚇得院子安差點從坐位上摔下來。

  眾人具驚,心裡甚至想著是不是阮子安的話褻瀆了神明。便是阮子安心中也一片驚疑。

  書院外,阿黛也有些愣了。

  阿黛聽著阮子安對書院的逼問,曉得這阮子安醉翁之意不在酒,別看他在指責書院指責自家老爹,其最終的目標怕仍是於老先生,當時就想著,怎麼不來一個雷警告警告這姓阮的。

  沒想到心思剛起,自省堂內便響起了雷聲。

  一直以來,阿黛都是能過天象,通過人體脈相等現象預測天意,這是第一次,阿黛以自身之意引來天象。

  「阮大人,子不語怪力亂神,並不是說聖人認為怪力亂神不存在,須知還有一句古話道舉頭三尺有神明。」這時沈教諭不卑不亢的道。

  一時間引得眾人一片附合。

  頓了一下,沈教諭又道:「另外,王訓導僅靠一個月的時候,就將一個不學無術的紈褲子弟教導成為書院合格的學子。別的不說,就僅憑這一點,別說王訓導僅是做過兩個月的更夫,便是販夫走卒,也能入得書院。」

  「哈哈,沈大人護犢之心讓人感動,不過,本官這裡還有一份狀紙,有人告王訓導的家人為了斂財,致使王訓導故意洩題給趙二公子,這才使得趙二公子能夠通過,這是什麼行為?這是舞弊,難道書院也要包庇這種事情?那同文書院盛名難附了吧?」這時,阮學道又盯著沈教諭。

  「阮大人,欺人太甚!!!」沈教諭氣的說不出話來,這簡直是要讓同文書院名聲掃地啊。

  「這有什麼爭的,書院出題時我尚被軟禁家中,另外,事實勝於任何雄辯,大人若真是想解決問題,只須把趙昱叫到自省堂,眾位都是飽學之士,是否有舞弊,當場一考就知。」 王繼善這時站起身來,衝著前面的例位大人拱手道。

  身正,不怕影子歪。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20 11:57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9-28 02:11 AM 編輯

第九十八章 又是高人

  不一會兒,趙昱就被請進了自省堂。

  昔日紈袴,一身青衣白領的學子服,站在堂中,倒是儀態翩翩,

  「幾位大人要考較你的學問,用心回答。」一邊王繼善道。

  「曉得了。」趙昱躬身行禮,倒也有模有樣。

  只是袖中鵪鶉發出咕咕的叫聲,讓堂上一眾人面皮有些發綠。

  這個時候,還將鵪鶉隨身攜帶,盡顯紈袴本色呀,這哪裡是浪子回頭,怕僅僅是因為禍闖的太多收斂了點而已。

  於是堂上眾人不由的都搖頭,然後掃了一眼王繼善,這別是要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吧。

  便是連一邊的沈教諭也有些擔心,說起來對於趙昱過月考之事,他也是一腦門的官司呀,趙昱原來是個什麼樣子書院裡哪個先生不曉得啊?可跟了王訓導一個月,這學問簡直是直上青天啊,這心裡沒有一點疑惑是不可能的。

  不過,書院未有任何做假,沈大人也是清楚的。

  只個中情由,沈教諭也還是打算事後問問王繼善,要弄清楚的。

  但沒想到突然遇上這事,王訓導卻在這個時候把趙二公子推了出來,這要是順利而過則罷,要是出了問題豈不連帶著書院的名聲也毀了。

  因此,這會兒沈教諭倒是有些怪王繼善猛浪了。

  王繼善叮囑過趙昱後,便退回位置,然後眼觀鼻子鼻觀心。

  趙昱什麼樣的王繼善十分的清楚。

  其實阮子安這回的為難不算什麼,書院自有書院的法度,講究的是身正不怕影子歪,講究的是不畏人言,更何況順風賭局一事,根本就不干書院何事,而書院真要追求起來,告順風賭場侮辱斯文,那也是夠順風賭場喝一壺的,所以,書院又豈會為一個賭場的賭局之事來證明什麼。

  不屑理會才是正解。

  這些理大家都知道,王繼善在書院這麼久又豈能不清楚,可他卻是主動讓幾位大人當場考較趙昱,這根本就是他挖的一個坑。

  一來,趙昱的學問他心裡清楚,那絕對是過得硬的了,所以,也該這小子亮亮相了。

  二來,阮學道咄咄逼人,目標直指同文書院,更指向於老先生。來而不往非禮也,他也也要讓阮學道吃點苦頭。

  趙昱浪子回頭,更用心苦讀,一舉奪得月考的榜首,這對於公主來說那是大喜事,而且憑著趙昱這一翻明顯的悔過,朝堂對於公主教導之責的呼聲也能平息了。

  說不得,以此為契機,公主府的危機就過去了。

  這對於公主來說是何等重要的事情,卻偏偏被阮學道說成舞弊,憑著公主的氣性,就算是現在不發作,那以後,秋後算賬的時日在那裡呢。

  老實人也有蔫壞的時候。

  總之,王繼善在眾人不知不覺中就給阮家挖了一個坑。

  「好,那你說說要如何進德修業?」這時,聶紀堂先問,因著趙二公子昔日的名聲,這個問題是比較簡單的。

  因為論語中聖人已經總結了,只要趙昱用心讀過論語,那麼這個問題就跟填空一樣。

  「子曰:志於道,據於德,依於仁,游於藝。」趙昱躬身回答。

  以道為志向,以德為根據,以仁為依靠,而遊憩於禮,樂,射,御,書,數六藝之中。

  答的中規中矩。

  聶紀堂點點頭。

  「利害。」這時,府台大人的題只有兩個字,讓人有些摸不著頭腦。

  但只要用心讀書的,這個問題也不難,之前聶大人問的是《論語》,如此,府台大人問的就是《孟子》了。

  他問的是「利」之害。

  「孟子見梁惠王。王曰:叟不遠千里而來,亦將有以利吾國乎?孟子對曰:王何必言利……上下交征利,而國危矣。萬乘之國,弒其君者,必千乘之家;千乘之國,弒其君者,必百乘之家……苟為後義而先利,不奪不饜。未有仁而遺其親者也,未有義而後其君者也。王亦曰仁義而已矣,何必曰利?」

  趙昱背負雙手,微閉雙目在堂前遊走,《孟子•梁惠王章句上》的開篇便如叮咚泉水般的潺潺而出,聲音清朗,如清風,如明月,可明目可洗耳。

  「好,書讀的還算是紮實,幾位怎麼看?」聶紀堂道。

  眾人皆點頭,又問了一些其它的問題,趙昱張嘴就來,沒有絲毫停頓之處,由此可見書目俱已讀的滾瓜爛熟。

  「看來你最近著實用功讀書了,這樣你以《觀書》為題,做一首詩,說說你的讀書心得吧。」這時,一邊的阮學道又道。

  阮學道這一題看似沒有什麼,不就是做一首詩嗎?但他先命題,又點出讀書心得,那麼必要同趙昱此時的心境吻合,還要當堂就做,何況《觀書》不比吟風弄月,這算是一個冷門題,便是一般的才子要想當堂做好這首詩都不容易。

  如此,堂上幾個便有些皺眉,覺得阮學道有些過了。

  畢竟浪子回頭,能做到記住書中的已經是不錯了。

  趙昱這時在自省堂中依然是閒庭信步。

  「書卷多情似故人,晨昏憂樂每相親。眼前直下三千字,胸次全無一點塵。活水源流隨處滿,東風花柳逐時新。金鞍玉勒尋芳客,未信我廬別有春。」

  沒一會兒,詩便悠然讀出,讀完趙昱還不忘拍拍自己的腹部。

  「好詩!!」他這詩一唸完,堂中上書的學子便拍起案來,雖然平日裡大家也都瞧不起趙昱這紈袴子,但這回這詩做得讓人服氣。

  堂上一眾大人也頻頻點頭。

  隨後又有人樂了。

  趙昱最後拍拍腹部等於是把他自己比成詩中的草廬。卻把阮學道比成了尋芳客。那含義是說阮大人這尋芳客沒有眼光,居然不信他有真才實學。

  這除了作詩之外,便又消遣了阮學道一把。氣的阮學道一臉發紫,連帶著坐在下首的阮子安阮先生也覺臉上無光。

  但細一想下正合情理,人家趙昱是什麼人啊,怎麼也是公主府出身,豈容得人隨意誣陷,藉機消遣你一把本在情理之中,倒難得的是,趙昱居然能把這種消遣在詩中表現出來,這更加的不容易了。

  到得這時,眾人對於趙昱這個月考榜首的成績那再沒有任何的懷疑。

  而由此,眾人則更佩服起王繼善,難怪被舉為茂才,別的不說,就憑這教書育人的本事,若不舉茂才那才是教諭失察。

  如此,「更夫舉茂才,直入同文門」的謠言便也不攻自破了。

  「不可能,一個人的才學不可能在一個月之間漲的這麼快!!這詩定是剽竊得來。」阮學道這時有些不不來台,便有些氣急敗壞的道。

  「哈,阮大人怎麼知道的,正是前日在林間戲鵪鶉時,聽山中樵夫朗誦。」這邊趙昱一本正經的道。

  「果不其然。」阮學道聽得趙昱這麼說,一臉興奮。

  而堂上學子愣了一下後,卻是哄堂大笑,便是一邊阮子安也抽著臉皮,悄悄的扯了扯阮學道的衣袖。在他耳邊低語了句。

  這山中樵夫是有曲故的。

  當初王家三姑娘一首《詠梅》也是聽山中樵夫朗誦的,如今再來一首,而高人卻依然是「只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

  「哼!!!」到得此時,阮學道有些沒面皮待了,沉著臉起身拂袖而去。

  書院外面,阿黛也瞪大了眼,這廝英雄學無賴了,居然借用她的藉口。不過,她喜歡,感受到阮學道吃癟,阿黛像是六月天喝了酸梅湯一樣爽快。

  「怎麼樣,怎麼樣?趙二公子過了沒?」劉氏看著阿黛的神奇,知道是好事,但還是有些急的問。

  「過了,還著實出了口氣。」阿黛道。

  劉氏等人這才松了口氣。

  而於此同時,趙二公子堂前答辯,消遣阮學道的事也從書院裡面傳了出來,自引得一陣熱鬧。

  …………………………

  這章在這裡結束正好,就不多寫了。另外,關於《觀書》的詩是于謙所作,某糖胸無點墨,做不出來,只好借用了,拱手。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4-9-22 07:58 PM

第九十九章 祥瑞就是用來吃的

  「公主駕到。」

  就在眾人正熱熱鬧鬧時,公主的大轎也到了書院門口。

  今兒個這事本來不干趙昱的事情,但因著阮學道要拿王訓導做文章,正好又碰上賭局之事,最後就把一個屎盆子扣在了趙昱的頭上,之前,公主不出面是心裡沒底。

  當趙昱奪得月考第一名時,便是公主那心底也有七八分的認為是書院不敢得罪她,給放的水,哪曉得一場堂試,昱兒是著著實實的出息了。

  如此,公主自是揚眉吐氣了,那這口氣豈有不找回來的道理。

  何況,之前因為趙昱的原因,公主著著實實的受盡了氣,為了避嫌,為了消災,公主可謂下足了血本,十幾間酒樓相繼變賣,甚至還送出去了一個田莊,而家中財寶更是整車的拉了出去才得了如今這麼一個還不算明皙的局面。

  公主的心裡也是不甘的。但朝中一些人非要給黑龍魚扣上一個祥瑞的名頭,實在是其心可誅,公主投鼠忌器之下,也只得認了。

  這回,藉著趙昱這事,公主自要在欽差面前鳴鳴不平,為自己叫叫屈。

  「公主來幹什麼?」看著公主進得書院,周圍的人也竊竊私語。

  「二公子平日裡不靠譜,但今兒個可是真正長臉了,公主雖然將二公子趕出了府,但對二公子一片維護之心可不小,今天裡面的大人們認為二公子過月考是舞弊的,如今事實證明是子虛烏有之事,那公主豈有不站出來為二公子鳴不平的道理。」民間丞相何其多,沒一會兒就把公主的行為給分析透。

  眾人一聽果然在理,都直點著頭。

  阿黛也眯著間,世間之地,一個皇宮,一個青樓據說是最段練人的,公主自小在皇宮中長大,這抓時機可著實抓的好,這時候不叫屈那就太可惜了。

  只可惜阮學道見機快,一見撈不到好,便故作憤憤然的離開了,要不然,那可就有好戲了。

  此時,書院內。

  公主大氣雍容,那氣質,跟那日打上王家家門時不可同日而語,每一個人都有幾張面孔。

  「聶大人,我家昱兒不懂事,本公主呢,朝中也有人說了,那是慈母多敗兒。所以,昱兒的教導可就要靠各人大人,可教導歸教導,這贓水可潑不得,這贓水一往人身上潑,那是不黑也得黑啊,我家昱兒就是明證哪。」

  公主這話,阿黛在外面聽得那時一陣樂呵,公主這是在順桿子爬了,藉著今日這件事,甚至反證以前,趙昱名聲不好,也不完全是趙昱不爭氣,也有被人潑贓水潑多了之故。

  「公主放心,清者自清,濁者自濁。」聶大人也拱手應道,隨後臉色一板又沖著公主道:「本欽差這次出巡,皇上知我要路過錢塘,便也讓本欽差代問一句,公主可知黑龍魚是祥瑞?為何要食黑龍魚?」

  而這邊公主聽得聶大人替皇帝問話,也連忙站了起來,再聽得聶大人的問話,公主的臉就有些白了,不過白歸白,自小在宮里長大,對於皇兄的秉性是知道的,若皇兄真的要在這事上問罪的話,那根本就不會讓人這麼問,直接就辦了,而之所以讓人問,其實是一種敲打。

  使不得只得再請一次罪。

  想著,公主正要跪下請罪。

  「民以食為天,上古時,就定五穀為國之祥瑞,百姓靠五穀得活,如今本朝有黑龍魚為祥瑞,為何反而食不得?」這時,一邊的趙昱突然問道,昂昂學子,一身清朗,自有一股子坦蕩。

  而他這一問可把堂上的眾位大人給問住了。

  是啊,五穀為國之祥瑞,這是歷朝歷代的公認,卻為百姓日日而食,那為何黑龍魚食不得?

  「好,二公子果然通透了。」這時聶大人卻是撫鬚長笑。隨後又一臉嚴肅:「傳聖上口諭:黑龍魚不過是上天賜給下民的一種食物,不可牽強附會說什麼祥瑞……今後但凡誰再借用祥瑞來攻奸,必嚴懲。」

  最後一句,實是嚴厲致極。

  阿黛在外面聽到這個,就明白了,那些以黑龍魚為由告公主褻瀆「祥瑞」的人怕是要搬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這些人,看似這個藉口用的很好,但實則蠢極了,「祥瑞」在古代乃國之器,豈能隨意被人用來做攻擊別人的藉口。

  更何況,一件東西是不是祥瑞,那豈能由著別人說算就算的,那得皇帝認可了才算哪。

  而現在的情形,皇帝還沒認可,你們就用這祥瑞來攻擊公主。

  皇帝也有物傷其類之心,今日大家可以借祥瑞攻擊公主,焉知明白是否會借祥瑞來攻擊他這皇上。

  畢竟如今,朝野許多人對皇帝是有許多意見的,尤其趙拓事件後,罵昏君的不在少數,皇帝自然首先要杜絕這種情形。

  所以,別看這回,皇帝借聶大人之口敲打公主,實則卻也是敲打朝中一些官員,祥瑞的藉口不是能隨便用的。

  再想著趙昱這個理論,祥瑞就是用來吃的,到時皇帝把這個理論一放出來,怕是朝中一些人要傻眼了,畢竟有五穀的定論,你否認都否認不了。

  總之,這口諭一出,公主府這段時間的紛亂也終算是拔雲見日了。

  不過這一回,公主府的損失著實不小,如今公主府也就只剩幾間鋪面,還有幾個維持著體面的田莊,府裡一應開消均消減大半,最多也就跟一個平常的富戶一樣。

  好在大家都平安,也算是花錢消災。

  有了這一岔,再加上公主也叫過屈了,最後圓滿收尾。

  於是,隨著欽差的露面,不管是學子上書事件,還是同文書院的謠言,又或者是公主府的動盪,一切一切都復歸了平靜。

  炎熱的長夏終迎來一股清涼,錢塘的人言雖然熱鬧,但之前的那種讓人不舒服的銳氣和浮燥已經消失了。

  夏日炎炎,閒坐喝茶聊天,也是一種閒情逸致。

  傍晚,王繼善回到家裡,他剛從於老先生家出來,為的自然是王成贏的那筆錢的問題。

  順風賭場雖然不想幹休,但一個賭場私自以書院學子,以書院月考開盤口,這豈不是有辱斯文,聽說上午書院的局一散了後,沈教諭就拜訪了翁老爺子。

  事後就聽說翁大公子被禁足的事了。

  所以,這事情翁家不干休也得干休了。

  但這樣一筆銀子是頗受爭議的,不妥當處置說不得也是禍。所以,中午一吃過飯,王繼善就找上了於老先生,說的就是這筆錢的問題。

  王家的小院子裡,青石井台,點點斑頗,井壁的青苔在陽光下閃閃發亮,一邊梅樹的樹蔭下一片陰涼,隔壁寧母養的一隻貓阿黃就臥趴在樹蔭下的洗衣台上,半眯著眼,很優雅的甩著尾巴,那神情實在是比人還愜意。

  劉氏坐在樹蔭下正縫著小兒的尿片,王靛則扶著孟氏在院子的陰涼處走來走去,快要生了,多走走有利於生產。。

  阿黛則坐在樓梯檔上,翻著那本太素秘法。

  雖說這是一本醫相書,但重點也還在個醫上,尤其是裡面的要健歌,讀來朗郎上口,細品更是別有天地,比如裡面提到張仲景傷寒論,裡面論太陽經引起的發熱惡寒,裡面更是要分有汗無汗。

  有汗惡寒宜桂枝,無汗惡寒用麻黃等等。

  所謂書讀百遍,其意自現,整部要健歌,真細究起來裡面的醫道想當的深遠。

  而王成則在廚房一角劈柴。

  此時,幾人看王爹回來,劉氏起身拿了汗巾給王爹擦汗,邊擦邊問:「怎麼問?」

  「於老先生當然支持,他還說最好掛靠在同文書院名下,我打算明天再找沈大人說說。」王爹說著,又沖著王成道:「阿成,這錢是你贏來的,爹做這樣的主,還得你看看同不同意?」

  「爹,這錢雖是我贏來的,但其實是阿黛的主意,這事阿黛說了算。」王成倒是不居功,這廝其實有些不拿錢當回事。終歸來說還是發家太具傳奇性,太容易了。

  「我哪裡懂這些,這事自然是爹拿主意。」阿黛笑眯眯的道。

  「那行,爹就拿主意了,等私塾辦好,爹就辭了這個訓導,去管理私塾。」

  這回學子上書的處罰下來,他和安修之今年沒有參加鄉試的資格,而當初他進書院做訓導,最主要是方便他在書院讀書,而今又傳來那些謠言,雖然謠言已經平息,但王爹這樣的性子,再加上身上還背著處罰自不好再留在書院做訓導。

  而下一屆還要再等三年,王繼善也是曉得自己的本事的,他是書讀的紮實,但要論天份,別說安修之之流,就算是如今衙門裡的天文生高百壽一流,他也不見得強上多少。

  那高百壽跟王繼善本是同窗,還有安修之的老爹安大海,當年這兩個可是早早中了秀才,可最終就被卡在了鄉試這一關,最後無望之下,兩人便轉成了衙門的吏員。

  所以王繼善也不會有太好高騖遠的想法,衙門吏員那種七彎八拐的東西他不一定做的好,但一來他有教安修之的經驗,二來,一年多的同文書院訓導也著實給他積累下來了經驗,再加上正好又有這一筆銀子。

  辦個私塾,既能教書育人,又可謀生。

  而如今,憑著他教導趙昱之功,不愁沒有學生。

  齊家治國平天下,經過二十多年來的落魄,王繼善曉得對於他來說,還是養家,齊家最重要。

  「王叔,你回家啦,我找你一圈呢。」王家這邊正說著,李捕頭進門就道。顯然是在隔壁聽到說話聲了。

  「什麼事?」王爹連忙問。

  「縣太爺在高昇酒樓擺了酒局,請王爹去吃酒。」李捕頭道。

  「怎麼好好的請我吃酒?」王繼善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過縣太爺有請,卻是不能拂他的意的,使不得得走這一遭。

  王爹說著,回屋裡換了一身乾爽的衣服,然後跟著李捕頭出了門,直朝著高昇酒樓去。

  「這好好的,不知縣太爺請你爹吃什麼酒。」王家這段時間總處於風波之中,這好不容易風平浪靜了,一點水花都能讓劉氏擔心。

  「娘,別擔心,爹這回是說不定要升職了。」阿黛靠在小竹椅背上,身後的梅樹上,一片綠意之中,兩隻花喜鵲正嘰嘰喳喳的叫著,好不喜慶。

  老爹的脈相呈陞遷之喜。

  「你這丫頭,你爹書院的差事都要辭了,還升什麼職?」劉氏有些將信將疑。

  「當然要升職,大嫂快生了,等生了來,爹就是爺爺了,豈不是升了。」王靛在一邊打趣的道。

  眾人哈哈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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