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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佟芯 -【成親正當時之一】閻王下喜帖 [打印本頁]

作者: event1144085    時間: 2017-5-9 02:10 PM     標題: 佟芯 -【成親正當時之一】閻王下喜帖

本帖最後由 event1144085 於 2017-5-9 02:02 PM 編輯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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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他是戰功彪炳的睿親王,也是傳言裡命中帶煞、會剋死人的閻王,
因為不想再聽到那些流言蜚語,他才會自請來到邊關,
沒想到他家的小丫鬟居然跟了過來,還慘被土匪打破頭而昏厥,
奇怪的是,她自從醒來後就像變了個人似的,
不知從哪學會了醫術,幫助他和整個軍隊度過多次危機,
以往的溫柔和順不見了,變得極有主見,甚至敢和他對著幹,
照料他的傷時還不准他做這做那的,完全忘記誰才是主子,
但不知怎地,這般放肆的行徑他不但不討厭,反而開始注意她,
他發現自己被她睿智的言語和溫暖的笑容深深吸引,
她就像陽光,驅散他心中的黑暗,讓他決定勇敢追求幸福,
他還想著仗一打完就去求皇兄賜婚,娶她過門當王妃,
只是這個念頭剛起,就傳來她被敵軍擄走,性命堪憂的消息……

【出版日期】2015/03/25
【出版社名稱】新月
【書系及編號】甜檸檬8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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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event1144085    時間: 2017-5-9 02:10 PM

楔子

  熱鬧的聯誼會上,男男女女們玩著國王游戲,只要是被國王選中的號碼,就得照指示做一件事,此時有一對男女中獎,正被拱著共飲一杯飲料。

  趙寧安將手上的號碼牌扔在桌上,想悄悄溜出包廂,卻有人從背後喊住她。

  「趙醫師,你這麼早就要走了?」

  趙寧安轉過身,朝對方揚起甜美的微笑,「我明天一早有門診。」

  這是和別家醫院合辦的聯誼會,為了湊人數,護士小艾拜託她出席,她本來想說吃吃飯、認識新朋友也無妨,只是這一頓飯吃下來太索然無味,她也不想被拱著玩奇怪的游戲,乾脆早點回家休息。

  「可現在才八點……」小艾附到她耳邊,「趙醫師,有很多人想追你呢,他們都說沒見過像你這麼漂亮的女醫師。」

  趙寧安不只笑容甜美,長相也甜美,還留有一頭不燙不染的長直髮,看起來就像個清純的鄰家女孩,一直都頗受男性青睞。

  她笑了笑,向前拍了拍小艾的肩,鼓勵她道:「小艾,你可是我們醫院內科之花,加油嘍,可別輸給別家醫院的護士。我先走了,祝你玩得愉快!」說完,她轉過身,快步往餐廳的出口處走。

  「趙醫師,都三年了,你也該忘了你那個無緣的男友了,不能死守著他不放呀……」

  趙寧安聽到小艾在她背後感慨的說,感覺胸口很悶,加快腳步走出餐廳,好呼吸新鮮空氣,但車水馬龍的路上哪有什麼新鮮空氣,只有數不盡的廢氣,令人更加心煩。

  站在路口等紅綠燈時,她忍不住嘆了口氣。

  她並不是想守著死去的男友一輩子,她的人生還很長,也想往前走,只是紹臣死得太突然了,讓她措手不及,難以忘懷;加上這三年來,從沒有遇上一個比紹臣更好的男人,聯誼的那些人個個臉孔模糊,沒有一個能使她心動。

  趙寧安遙想起她在當實習醫師時,和男友在一起的快樂時光,他那溫柔俊美的臉孔、爽朗好聽的笑聲,至今回想起來,心裡仍倍感溫暖。

  她忘不了這些美好回憶,也看不上別的男人,難不成她這輩子都無法再愛上別人,只能孤孤單單、一個人到老嗎?

  綠燈了。

  趙寧安匆匆回過神來,踏上斑馬線,突然有輛闖紅燈的轎車迎面而來,她閃躲不及,整個人瞬間被撞飛。

  趙寧安被高高拋到半空中,她感覺自己飛了起來,腦海裡閃過一幕幕畫面,是她這二十九年來的人生。

  父母車禍早逝,她是由祖父母一手帶大的,祖父母年事已高,前幾年也因病相繼過世,然後是她交往多年的男友在三年前猝死,她這一生可說是坎坷的吧,身邊重要的人都一一離開她了。好在她生性樂觀,一個人也可以過得很好,雖然每當夜深人靜時總會感到孤單,但工作上的疲累讓她很快進入夢鄉,沒時間胡思亂想……

  她現在應該快死了吧,才會看到過去的回憶,這就是所謂的人生走馬燈?

  一瞬間,她真想笑出聲,她這一死,會不會被當作追隨紹臣而去?

  她才不會想自殺呢,她可是個醫師,知道生命是何等寶貴,當她看到紹臣在她面前死去時,雖然心痛,卻只想連他的分好好活下去,就算孤單也會努力活著……

  她墜入了黑暗。
作者: event1144085    時間: 2017-5-9 02:10 PM

第一章

  趙寧安突然聽到四周一片吵雜,她慢慢張開眼,發現自己正躺在一片硬邦邦的沙土上,頭部像是受到什麼重擊,脹痛不已,還伴隨著暈眩、噁心,她想她是腦震盪了吧,驚人的是,她還產生幻覺,不只聽到馬蹄聲,更看到有幾匹馬自她眼前奔馳而過。

  怎麼會有馬?這不是大馬路上嗎?

  「快追!」

  趙寧安動彈不得,只聽到又有馬蹄聲傳來,似乎有人在追方才那一批人,身旁傳來說話聲,似乎有幾個人跳下馬圍著她看。

  「這小子受傷了!」

  「帶回去治吧,不然會死的。」

  這小子?是在說她嗎?

  趙寧安困惑著,想看清楚圍著她看的人,眼皮卻重得又闔上了。

  她全身都好痛,尤其是她的頭,又暈又脹的快炸了……

  趙寧安再度昏了過去,不知昏睡了多久,她耳邊又傳來細細碎碎的說話聲。

  「這是個女人。」

  「這小子是個女人 怎麼會?」

  「確實是個女人,老夫一診脈就知道。」

  「怎麼會救了個女人回來,要是被王爺知道就慘了!」

  「我們營裡也有相貌清秀的男子,才沒發現她是女扮男裝。」

  「要扔出營嗎?」

  「扔出去會死吧?」

  「這下該怎麼辦?」

  趙寧安被吵醒了,她試圖睜開眼,好不容易才看清楚眼前的景物,在她頭頂上的不是天花板,而是……帳篷?

  她看到有三、四個人圍著她看,他們皆穿著古裝,其中一個老者留著很長的白鬍子,一旁放著像藥箱的盒子,看起來像是古裝劇裡的郎中。

  她這是在作夢嗎?怎麼會看到古代人?就算來到地府,也應該是看到牛頭馬面才對吧?

  這時有個娃娃臉男人闖進帳篷裡,好奇的問道:「聽說你們救了個人回來,醒了嗎?」他擠開圍在床邊的士兵,想看看是救了什麼樣的人,一看到躺在床上的人,登時目瞪口呆,「這不是寧安嗎 」

  有人認識她?趙寧安驚喜的望向來者,卻又馬上蹙起眉,不,她不認識這男人。

  「大盛,你認識這姑娘?我們看她這身打扮本以為是個男人,沒想到是個女的,你也曉得,這軍營裡是不能有女人的。」有人惶惶不安道。

  名字叫大盛的娃娃臉男人回道:「我認得她,她是王爺的丫鬟。」接著,他一臉驚愕的朝趙寧安道:「寧安,你居然女扮男裝跑來邊關,這路途不但遙遠,也很危險,你真是太大膽了!」

  趙寧安聽到大盛說的話,腦袋裡滿是問號。這人到底在說什麼?

  她還沒說上一句話,旁邊有人答道:「她是雇馬車來的,我們看到她時,馬夫已遭土匪殺死了,她被強擄上馬,要不是我們及時追上,她早被帶回土匪窩裡了。」

  又有人接上話,「是啊,這姑娘還真有膽量,被土匪捉不僅沒嚇暈過去,竟抵死不從的跳馬,那土匪氣得一掌打暈她,見我們追來,馬上把她扔下馬,自個兒逃了。」

  趙寧安聽著他們你一句、我一句的說,感到相當困惑,他們這是在說她?怎麼可能?

  「等、等一下,你們是誰?這是什麼地方?」她努力忍著暈眩,撐著身子坐起,她完全不明白自己怎麼會在這裡,這是哪個古裝片現場嗎?

  所有人都瞪著她,尤其是大盛,他指了指自己,「寧安,你不認得我了嗎?我是大盛啊!」

  趙寧安一臉茫然,大盛看她傻傻的,連忙問老軍醫,「金醫長,她這是怎麼回事?怎麼不記得我了?」

  「她的頭腫了個大包,這外傷是休養就會好的了,恐怕是頭部裡有什麼看不到的損傷,讓她失去記憶。」金醫長道。

  「失憶?不會吧,我去叫王爺來,總不會連王爺都忘記了吧?」大盛快速的衝出帳篷。

  趙寧安看到他嚷嚷著什麼王爺便衝了出去,擺明將她當成另一個人,讓她也開始懷疑起自己的身分,她現在究竟是誰?

  「給我鏡子!」

  她倉皇的大喊出聲,士兵們都被她嚇了一跳,馬上有人將帳裡的銅鏡遞給她,她一照,看到映在鏡子裡的是一張眉清目秀,帶有古典味的瓜子臉,這不是她的臉!她也到現在才發現,自己和其他人一樣穿著古裝。

  趙寧安心裡一涼,雖然她平日很忙,但也是有跟上流行,曾熬夜看完「步步驚心」這部穿越劇,她也常聽護士們提起現在的小說很流行穿越,莫非她這是穿了?

  她又捏了捏臉,拉拉頭髮,這具身體確實是她無誤,她魂穿了,穿到一個名字也叫寧安的女子身上。

  老天!居然真的有穿越這種事

  士兵們看她又捏臉又拉頭髮的,都同情的看著她,心想她真的摔壞腦袋了。

  沒一會兒,有個穿著黑袍,身形頎長,氣勢不凡的男人踏入帳裡,金醫長和士兵們見到他都恭恭敬敬的喊他一聲王爺。

  擋在床邊的士兵立即讓開,趙寧安看到了一個高大挺拔的身軀矗立在她面前,她看著他,眼睛眨也不眨,整個人看傻了,眼神透露出不敢置信——

  那是一張她熟悉的俊美臉龐,那英氣的濃眉,深邃黝黑的眸,挺直的鼻,線條優美的唇,無一處不完美,無不讓人屏住呼吸。

  趙寧安的心臟怦怦跳著,內心激動吶喊:怎會那麼像,簡直一模一樣!

  「太好了,看來還認得王爺。」大盛跟著踏進帳篷,看到趙寧安盯著王爺看不禁鬆了口氣,只是她也太大膽了吧,雙眼都發直了,對王爺太過冒犯。

  被眾人喚作王爺的男人名叫封靳言,他的臉色異常難看,似乎床上這女人極不受到他歡迎。

  大盛看出他的不悅,一個大步擋在封靳言面前,「王爺,寧安她從小服侍您,您自願請調到邊關,她當然會想跟來了,念在她一片忠心耿耿,又遇上土匪傷了頭,您就……」

  原諒她三個字還沒出口,他被封靳言的冰冷目光瞪得直打哆嗦,馬上閉嘴讓開。

  封靳言凌厲直視著床上的女子,掀起薄唇,冷冷的說:「你來這裡做什麼,我已經還你賣身契,也讓林總管幫你安排婚事,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趙寧安依然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男人看,在心裡萬分驚喜的吶喊:他會動,也會說話,不是假的,這世上真有長相一模一樣的人!

  大盛看她沒有答話,只會發傻的盯著王爺看,乾笑的道:「王爺,看來寧安真是摔傻了。」

  封靳言也看出不對勁,他這丫鬟素來伶俐,做事沉穩,斷然不會這麼冒犯的盯著他看,還露出一臉痴傻樣。

  「紹臣……」趙寧安再也忍不住,低喃出聲。

  她這是在叫誰?

  封靳言聽到後臉色更加冰冷,大盛也直冒冷汗,她這哪裡像認得王爺了,竟當著王爺的面喊其他男人的名字。

  「王爺,她連您都不認得了,真的是失去記憶,腦袋不清楚了。」大盛忙不迭朝後方的老軍醫問道:「金醫長,那她何時才會恢復記憶呢?」

  金醫長不太樂觀的搖頭,「這說不準,有人幾天就恢復,有人則是一輩子都無法恢復……」

  趙寧安原本還在發傻,一聽到這番對話,立即意識到自己剛剛的行為舉止在他們眼裡有多怪異,她這個孤魂野鬼霸佔他人身軀的事萬萬不能被發現,而且眼前這個被喚作王爺的男人可是皇親貴冑,她的一言一行都要小心謹慎,要不一個不慎可是會掉腦袋的。

  「是!我失去記憶了,什麼都想不起來,連名字都忘記了。」趙寧安知道順著話謊稱失憶是最好的,因為失憶了,不認得他們,有奇怪的舉止才是正常的。

  說完,她忍不住又偷偷打量眼前的男人。

  真的好像,那有如刀鑿般的五官,像極了紹臣……

  封靳言不喜被她盯著看,眸底迸出凜冽的冷光,趙寧安趕緊低下頭。

  「王爺,寧安她早沒有親人了,金醫長也說她有可能一輩子都想不起來,那她以後怎麼辦?」大盛替她著急。

  在王府時,他和寧安是一起服侍王爺的,王爺在前來邊關前,考量到姑娘家不能進軍營,她又已滿十八,便還給她賣身契,還要林總管安排她的婚事,讓她後半輩子有個依靠。

  王爺施予她天大的恩澤,沒料到她竟千裡迢迢來到邊關想追隨王爺,還遇上土匪摔傷了頭,失去了記憶。

  「敢違背我的命令,還想要我怎麼做?」封靳言冷笑,「送出去,軍營不能有女人。」

  「可她現在頭還傷著啊!」

  「那麼等養好傷,馬上送回京。」封靳言冷哼一聲,雙眸銳利的看向士兵們,命令道:「記住,她的身分不准洩露出去。」

  「是!」

  他沒有再多看床上的女人一眼,大步跨出帳篷。

  「你先安心待著。」大盛朝趙寧安乾笑兩聲,隨即追了出去。「王爺,等等—— 」

  趙寧安看到封靳言走了,本能的想追上去,卻因為頭暈,才下床就差點摔倒,幸好金醫長及時扶住她。

  「小姑娘,快坐下,你現在還不能走動。老夫已經讓人去幫你煎藥了,好好的休養,或許過兩天就能恢復記憶了。」

  「是啊,姑娘,你就好好休息吧。」士兵們聽大盛說她是追隨王爺來的,突然覺得她勇氣十足,紛紛安慰她。

  趙寧安被扶上床,安安分分坐著,雙眸卻仍盯著封靳言離去的方向,突然興起一個念頭——

  不是常有人說有所謂的前世今生嗎?那個男人會不會是紹臣的前世?

  封靳言大步跨出帳篷後,便往他的帳子方向走去,所經之處氣氛變得森嚴,沿途遇到的將官、士兵們看到他都自動挺胸站好,恭恭敬敬的大喊一聲王爺,大盛跟在後頭也抬頭挺胸,目不斜視。

  這裡是嘉裕關,位處月犀國邊境,長年來,月犀國最大的憂患是鄰國土魯國,為防犯土魯國的侵犯,這裡的防守極為重要。

  封靳言排行第八,是當今月犀帝最小的弟弟,自小受到皇帝和太后寵愛,武藝也是皇家子弟中最傑出的,在少年時就時常領著聖命征戰蠻夷,打了許多勝仗,被封為睿親王,亦是月犀國的戰神,敵軍則稱他為閻王,只因他總是冷著臉大殺四方,讓人聞之喪膽。

  土魯國對月犀國一直虎視眈眈,但自從月犀國有封靳言這個無人能匹敵的閻王後,土魯國就不敢再輕易進犯,近年來兩國相安無事,維持表面上的和平。

  但今年起了變化,土魯國發生內亂,最終由第三王子奪得國王之位,他野心極大,極有可能攻打月犀國。

  月犀國的兵力遠比土魯國強盛,有大臣提議領兵先攻,拿下土魯國永絕後患,然而月犀帝擔心主動攻打會被冠上好戰之名,便打算等土魯國有確實的挑釁行動後,再順理成章的進攻,師出有名。

  封靳言對土魯國有強大的威懾之力,由他坐陣邊關是最好的,但其實依目前的情勢,還用不著他親自坐陣,由其他戰績顯赫的將軍領命就行,畢竟封靳言是堂堂睿親王,身分極高,長期待在軍營裡恐有損他的千金之軀,然而他本人並不在意,還自願駐守邊關,這一待,恐怕好幾年都不會回到京裡。

  封靳言踏入前方掛著黑色令旗的主帥大帳,這大帳遠比其他帳子還要寬敞,鋪有羊毛地毯,有可舒適坐躺的長榻,一張檜木桌子,柔軟的坐墊,四周還掛滿許許多多的刀劍,以及被擦得閃閃發亮的盔甲。

  嘉裕關晝夜溫差甚大,帳裡也備有爐火,還放了一扇屏風做隔間,屏風內是溫暖舒適的床榻,以軍營來說算是相當豪華了。

  大盛跟了進來,微微清了清喉嚨,「王爺,您就消消氣吧,寧安不是有心違背您的命令,她只是想服侍您左右,其實她一個姑娘家來到這裡,也得鼓起很大的勇氣……」

  封靳言不想聽大盛說這番話,想開口要他別提了,突然想起寧安看他的眼神。

  寧安的個性向來沉穩內斂,知進退懂分寸,無禮的盯著他看這種事根本不會發生,然而今天的她竟讓他感到陌生,彷彿換了個人,另外,她說自己喪失記憶,看著他的眼神卻像看著熟識之人,眸底閃著激動……

  封靳言蹙眉,是錯覺吧?或許她摔傷頭後,腦袋就不清楚了。

  「王爺,其實……其實寧安真的很不錯,她知道您的性子,懂得服侍您,個性又溫柔懂事,既然她都來了,您可以將她收入帳裡—— 」

  大盛終於鼓起勇氣說出這句,馬上被瞪了。

  對不住,寧安,幫不了你!大盛在心裡無奈嘆道。

  和寧安共事那麼多年了,雖然她從沒提過,但他老早看出她喜歡王爺,才會放棄嫁人的機會,千裡迢迢的來到邊關想追隨王爺,可惜王爺對她沒那個意思,要不王爺身邊有她這個伴該有多好。

  封靳言確實只把寧安當作丫鬟看,瞪了大盛一眼後,拿起自己慣用的寶劍,用乾淨的布擦拭起來。

  這是他每天必做的事,親自擦拭他的劍,不假他人之手。

  大盛盯著劍看,知道這把劍在戰場上殺過不少敵軍,頓時感覺到空氣都變得冷冽起來,頓了下,他再度開口,「王爺,您真的打算一直待在邊關嗎?城裡的流言只是迷信呀!皇上和太后很疼您的,他們不會希望您一直待在這裡的。」想起王爺自願駐守邊關的原因,不禁嘆息的道。

  該怎麼說他這主子的命運呢?明明最受皇上和太后寵愛,還是戰場上的戰神,受到士兵愛戴景仰,也受到邊關百姓的信任,卻被傳命格中帶有煞星。

  從封靳言二十二歲起,直到現今二十九歲,這七年來月犀帝一共為他賜了三次婚,三任王妃都不幸去世,第一任王妃是小產而死,第二任王妃是騎馬摔死,第三任王妃則是投井自盡,在第三任妻子死後,京城裡流言蜚語滿天飛,說他是殺戮氣息太重,才會連剋死三任王妃,是個名副其實的閻王。

  當然,寵愛他的月犀帝是不信的,還要人將散播流言的人捉拿起來,但後來太后染上怪病,一發作起來就暈得昏天暗地,動彈不得,連太醫都無法治癒,開始有更多人懷疑是被睿親王的煞氣所剋,封靳言不想讓皇兄和母後為難,乾脆避得遠遠的,自請到邊關鎮守。

  大盛對這情況頗無奈,明明王爺是保衛疆土的戰神,在京城卻被當成災星,真是太委屈了,迷信害人啊!

  他待在封靳言身邊許多年了,清楚王爺只是外表冷漠,但其實是渴望成家的,王爺兒時因身體虛弱被送到山上修養、習武強身,和親人聚少離多,之後王爺練就一身好武藝,常被先皇派去和蠻夷征戰,留在皇宮的時間並不多,因此他是很想安定下來的,雖然他和三任王妃都是由皇上指婚,稱不上多恩愛,但王爺對王妃們確實照顧妥善,盡好當丈夫的責任,可惜三位王妃都早死,無緣陪王爺到老。

  大盛望起掛在角落櫃子旁,一顆和此處格格不入的鮮艷鞠球,搖了搖頭。

  第一任狄王妃小產而死,對王爺而言是最痛的,他本來很期待那個孩子的出世,那鞠球還是當年皇上認定王妃腹中是個男孩才賞賜的,可惜母子都已逝去,即便如此,王爺也沒扔了那顆球,說是皇上賞賜不能丟,但何必帶來軍營,掛在帳裡觸景傷情呢,唉……

  封靳言停下了擦劍的動作,諷笑道:「迷信嗎?我豈會信這些,我只是煩了,待在這裡輕鬆點。」

  他想起那三個女人都是在人生最絢麗時殞落,他從來不迷信的,但當身邊的人一一死去時,他對自己也產生了質疑,總會忍不住想,是不是他這個當丈夫的不夠好,沒有能力保護她們,才會害得她們不幸?

  看到皇兄為他擔心,他很過意不去,然而母後也病了,當傳出他會剋死母後的耳語時,這幾乎讓他窒息,這才自動請調到邊關駐守,離他們遠一點。

  來到邊關,沒有京城裡那一些紛紛擾擾,再也聽不見任何流言,他或許會輕鬆點,可以自在的過日子吧。

  他走得遠遠的,皇兄也會輕鬆一點,不用時時擔心母後的病情,也不必受到眾臣的質疑,因為他而感到為難。

  他來到這裡是最好的。封靳言嘲諷地想。

  「王爺,您若一直待在邊關,要怎麼娶妻生子?您身邊沒有個女人陪著會很寂寞的。」

  大盛真怕王爺這輩子只想獨身一人,因此才會希望他收寧安到帳裡,好歹有個溫柔體貼的女人照顧他。

  寂寞嗎?封靳言望著那顆皇上御賜的鮮艷鞠球,雙眸載滿了看不到底的黑暗,許多情緒一閃而過,接著,他狠瞪大盛,「你想娶妻嗎?我可以馬上送你回京城成親。」

  「不、不用了!」大盛頭皮發麻,他才不想離開王爺呢,他要服侍王爺一輩子。

  「好了,練兵時間快到了。」封靳言看他終於識相點了,放下了劍,踏出帳篷。

  「王爺,等等奴才!」大盛連忙跟上,雖然他不用打仗,但他很喜歡跟著一塊操練,除了可以鍛鍊身體外,哪天王爺若遇上危險,他也有能力保護王爺。

  不知寧安現在如何了?等晚些再去看看她,幫她打點打點吧。

  一大早,天際透出了暖暖的光芒,趙寧安伸著懶腰做體操。

  做到一半,她低頭看著平坦的胸部,覺得真是自虐啊,竟得為了扮成男人用布條纏住胸部,幸好原主不是波霸,不然她一定會不能呼吸,還有原主這頭長髮放下來是多麼烏黑漂亮,可惜她得扎成馬尾,好讓自己看起來像個男人。

  趙寧安在穿來這裡的幾天內,大量吸收了大盛給她的知識,知道現在所處的這個國家叫月犀國,在歷史上沒有記錄,而這裡是邊關地帶,再往前就是一大片荒蕪的沙漠,是個白天炙熱,入夜乾冷,一迷路就會送命的地方,距離軍營三十裡有個小鎮,是邊關最熱鬧的地方,常有商人在那裡做生意,軍營也會派人去採購,大盛說有機會會帶她去逛逛。

  而這幾天,趙寧安就待在名為醫室的小帳篷裡養傷,在古代沒有電腦斷層可照的情況下,她只能猛灌湯藥養頭傷,大概就天麻、川七、黃耆那些治腦震盪的中藥吧,喝得滿肚子苦水。

  趙寧安大學唸的是中西合併的醫學院,自是熟悉中藥的,但她後來選擇當西醫,成為內科醫師。

  她在穿越前是住院醫師,平常要輪值急診室,值班回家她都累得像條狗了,哪能像現在那麼悠閒的度假。

  是啊,每天不是喝藥就是睡覺,不是度假是什麼?她現在根本閒到發慌!

  她不是沒想過要自我推薦幫忙看病,但想到原主不是大夫,為省麻煩她也就不高調了,加上她頭傷著,有人看到她起來走動,就會要她馬上去躺好,整天都無所事事,真是無聊極了。

  幸好大盛每天都會來看她,他是個健談的人,讓她不至於悶出病來,多虧他,她也才能知道這國家的許多事,更能融入其中當個古人。

  她應該回不去了吧,雖然心裡萬般不捨得離開她那些好同事、好朋友,還有那份讓她引以為傲的工作,但怨天尤人不是她的個性,只能接受這個事實。

  說也恰巧,她和原主同名,而且都是從小就失去父母,但她比原主幸運,她還有祖父母在,生活上至少是無慮的,不像原主打小就得為了生計當丫鬟,她想,或許是這相似的命運,她的靈魂才會附在她身上吧。

  看到那個和死去男友長得一模一樣的男人,她也會忍不住想,她穿來月犀國這個國度,或許是為了和死去的男友再續前緣才來的,可那男人至今一次都沒有來看過她。

  真想再見見他……趙寧安在心中盼望。

  這念頭幾天來一直不間斷的在她心裡發芽,她對他的好奇心也愈來愈重,雖然在第一次見到他時,他的面癱臉讓人覺得冷酷,但她還是想去了解他,想知道他跟紹臣有沒有關聯,是不是在那相仿的外表下,有著相同的靈魂……

  「寧安,你怎麼起來了,快去躺下!」

  趙寧安聽到大盛的話,回過神,沒好氣地道:「還躺!我已經好多了,不會暈眩了,只剩下皮肉傷,我也得起來走動走動,身體才會好得快啊!」

  「是是是,你有理。喏,給你,是烤羊肉,可不是每個人都有的,讓你補一補。」大盛塞給她一個油紙包,一副很有義氣的樣子。

  「謝啦,我晚點吃。」趙寧安相當感恩,在軍營裡不是每天都有大塊肉可吃,平常她有碎肉吃就不錯了。

  「我們是老交情了,想吃什麼儘管跟我說!」大盛拍拍胸脯。

  「好。」趙寧安露齒一笑,真覺得來到這個陌生國度能認識他真好。

  大盛突然湊過來,盯住她的臉。「好像有哪裡不同……」

  趙寧安屏住氣息,眼珠子緊張的轉著,「什麼不同?」

  「你笑得太甜了,你以前不會這樣笑的,總是拘謹又正經。」

  「是嗎?」趙寧安乾笑道:「大概是我摔傷了頭的關係吧,人在死了一遍後個性都會變的。」

  趙寧安看他為難,懇求道:「大盛,你不是說我對王爺一片忠心嗎?養好傷後我就得離開了,我只求在離開前能得到王爺的原諒,請讓我跟王爺見個面……不,讓我服侍王爺吧,我是王爺的丫鬟,這是我最後能服侍王爺的機會,而且我若能待在王爺身邊服侍,或許就能想起以前的事。」

  她想見那個男人,想了解那個男人,唯有待在離他最近的位置,她才有辦法觀察他,確定他是不是她所熟悉的人。

  大盛被她打動了,也覺得她千裡迢迢趕來,就這麼被送回去太可憐了,好歹也幫助她完成最後的心願,要是能藉此恢復記憶那就更好了。

  「好吧,我來幫你想辦法。」大盛點頭答應。

作者: event1144085    時間: 2017-5-9 02:10 PM

第二章

  在大盛的幫忙下,趙寧安終於有接近封靳言的機會了,她充當起小廝,端著飯菜踏入他的帳篷裡,要服侍他用膳,然而封靳言不在帳裡,趙寧安將飯菜擱在桌子上後,忍不住好奇的觀賞四周擺設。

  真是好大的帳篷!她在心裡贊嘆著,比她睡的小帳篷大上幾倍,而且五髒倶全,什麼都有,儼然是個小套房,還有火爐,真好,這裡入夜後氣溫總是很低。

  好美的劍!她不禁贊嘆,帳上掛了一把把只有在古裝劇裡才能看到的刀劍兵器,還有鐵做的盔甲,她都看得雙眼發直了。

  咦,這裡有顆球?

  此時趙寧安發現位於角落處的櫃子旁放著一顆鮮艷的球,與一旁擦得晶亮銳利的兵器格格不入。

  她讀書時看過圖片,那是鞠球,類似於現代的足球,但她怎麼看都覺得這顆鞠球跟那男人的形像相差甚大,難以想像他踢球的模樣。

  不過,這鞠球的顏色真漂亮,五彩繽紛的。趙寧安忍不住伸出手去摸。

  「不准碰!」

  背後突然響起一道冷沉的男性嗓音,她嚇得連忙抽回手,僵硬的轉過身,對上封靳言那一雙銳利的黑眸。

  「誰准你進來的?」封靳言冷冷的道。

  趙寧安感覺她的肺部像被用力擠壓般難以呼吸,她深深吸了口氣,鎮定下來道:「王爺,我是來伺候你用膳的。」

  封靳言目光依舊銳利,他不用想也知道是大盛出主意讓她來的,大概是要他原諒她吧。「看來,你的傷好了。」他挑眉。

  「不,我頭部腫了個包,還會頭疼!」趙寧安怕他會馬上把她趕出去,連忙否認,接著又道:「大盛說我在失憶前對王爺忠心耿耿,而我居然違背王爺的命令偷偷跟來軍營,還摔傷頭,把王爺給忘了,我真是對不起王爺,請王爺原諒我,讓我待在你身邊,我想在離開軍營前盡心伺候王爺,這是我畢生的心願!」為了看起來更有誠意,她還朝他綻出微笑,她的笑容在醫院裡可是無往不利的。

  封靳言乍見她的笑容,神情隱隱一震,眼底閃過一陣精光,接著快步越過她,命令道:「還杵著做什麼,不是說要伺候嗎?過來更衣。」

  趙寧安眼睛一亮,這意思是他願意讓她留下來服侍了?太好了!

  不過更衣……是她知道的那個更衣嗎?

  她僵了僵,直感到別扭,但又想到這在古代並沒有什麼,丫鬟都要為男主子更衣的,不然她干脆把他當成病人好了,醫者治病是不分男女的。

  趙寧安做足心理准備後,勇敢朝封靳言走了過去,她雙手捉住他的衣襟,一口氣拉開外衣,一件一件慢慢脫,眼睛卻怎麼都不敢往他身上看。

  「這樣就好。」封靳言突然出聲。

  她嚇了一跳,這才發現她的手正拉著他僅存的最後一件單衣,她尷尬的趕緊松了手。

  封靳言將她的表情變化收入眸裡,沒要她幫忙著衣,自個兒從櫃子裡取了件袍子換上,然後盤腿坐在桌案前准備用膳。

  趙寧安見狀,趕緊上前服侍,只是她雖知道服侍是什麼意思,實際要做什麼她就不懂了。

  菜色很豐富,除了有肉,還有一道魚,海鮮在邊關可是很難吃到的,趙寧安聞著那香氣都快流口水了。

  封靳言拿起筷子吃飯,他吃了菜,也吃了飯,就是沒動那盤魚,還別有用意的睞了她一眼。

  難不成是要她挑魚刺?

  這麼一想,趙寧安不禁滿臉黑線,她知道古代的有錢少爺是極為養尊處優的,更何況他還是王爺,身分更加顯赫貴重,她馬上拿起多出的一雙筷子和小碟子,認命的挑起魚刺。

  封靳言生於皇室,從小確實受到諸多禮遇,什麼都有下人幫他做得好好的,但在軍營裡他一切從簡,只是想看看她會怎麼做。

  「好了,王爺請用。」趙寧安擠出笑容,將那一碟挑好的魚肉推到他面前。

  封靳言嘗了口,又停下,「不倒酒嗎?」

  「是!」她馬上倒。

  封靳言拿起酒杯,又擱下,「這是青酒,冷了。」

  「冷了?」趙寧安一怔,很快便反應過來,「王爺,你要喝熱的酒啊,我馬上去熱!」她拿起酒瓶,腦袋裡轉著待會得去問問廚房在哪裡。

  「坐下。」封靳言極有威嚴的命令。

  「是……」趙寧安咽了咽口水,將酒瓶放回桌上,端正坐好,心想待著也好,可以就近觀察他。

  她開始睜大眼睛盯著封靳言,觀察他比較喜歡吃哪道菜,他吃東西的表情是不是有她熟悉的地方。

  趙寧安看得出神,渾然不覺自己的行徑有多放肆,且主子吃飯時,照理說她該退到一旁,但她沒有,反而直接坐在桌子前的軟墊上,那是客人的位置。

  封靳言當然有注意到她的視線,那目光完全沒有掩飾,直勾勾的盯住他瞧,他重重擱下筷子,利眼掃向她。

  他這冷不防的一看,嚇得趙寧安整個人向後摔,幸好她馬上捉住鋪在地面上的毛毯,才沒有狼狽的躺倒在地。

  「說,你是誰?」

  封靳言這句話重擊趙寧安的心髒,她頓時感到頭皮發麻,顫顫的發出聲音,「我……我是寧安啊,王爺。」

  「我?」封靳言微勾起唇,語氣令人發毛。

  趙寧安倒抽了口氣,趕緊改口,「奴婢是寧安沒錯啊。」

  天呀,她到底自稱了幾次我啊,都漏餡了,她也肯定在無意間透露了和寧安截然不同的習慣,死定了……

  「你真的是寧安?」封靳言黑眸裡布滿質疑。

  從她一踏進帳裡,他就看出她漏洞百出,別說寧安不會和他平起平坐的自稱我,在替他更衣時更不會有別扭遲疑的表情,因為這對寧安來說,是再平常不過的工作。

  寧安服侍他向來用心,他什麼都不必說就會幫他做好,例如挑魚刺,寧安也知道他不喝冷掉的青酒,她總會確定好溫度再倒給他喝,當然,她更不會做出大膽直視他的動作,眼神還那麼明亮,沒有一點卑微和溫順,實在太奇怪了。

  失去記憶真會改變一個人的個性嗎?就連過往的習慣都會改變?

  這女人究竟是誰?該不會……

  「王爺,奴婢還能是誰,當然是寧安了。」趙寧安心驚膽顫,比起紹臣的溫柔書卷氣,這個上過戰場的男人全身夾帶著一股危險懾人的氣勢,讓她不知如何應對。

  就在這時,封靳言朝她伸出大手,趙寧安反射性的想往後退,卻被他扣住手臂,拉到他面前。

  她驚叫出聲,一抬起頭,就見封靳言那張俊臉在她面前放大,她對上他的眼,那黝黑的瞳孔好深邃,像是能將她吸納進去,她還感受到一股只屬於男人的溫熱氣息,她臉一紅,急急低下頭,卻見那性感的男性喉結,心跳頓時加快。

  這、這也太靠近了吧?他想做什麼?

  她幾乎是瞠大眼瞪著他,感覺到封靳言伸手摸起她的臉,正確的說是耳垂下方的皮膚,接著,他拉高了她的袖子,她差點要用力推開他,直到發現他正盯著她手臂上的燙疤看,這才松了口氣。

  原來,他是在懷疑她的身分,對她驗身。

  摸她耳垂下方的皮膚,大概是在看她有沒有易容吧,而手臂上的疤她先前問過大盛,說是曾有新來的僕人不小心將熱湯潑向封靳言,是原主替他擋下的,有這傷,他應該不會再懷疑她的身分了吧?

  「王爺,奴婢失去記憶,什麼都忘了,大概也忘了以前是怎麼服侍您的,如果讓您不快,請您原諒奴婢。」趙寧安又擠出笑容,連「您」都出來了。

  封靳言看到她又笑了,感到極度刺眼,立刻甩開她。

  從她懇求他讓她服侍開始,她就好幾次朝他笑,笑得太甜美、太燦爛,也太討好了,以前寧安那個丫頭有這麼笑過嗎?

  就因為這抹陌生的笑容,他才會對她的身分起疑,故意答應讓她服侍他更衣、用膳,好觀察她是不是奸細冒充的,進他的帳是不是打算偷什麼機密,然而到最後,他檢查她的臉,她手臂上的燙痕,都證實她就是寧安,但這女人給他的感覺仍是不對勁。

  趙寧安獲得自由,本該馬上遠離這個男人,卻被他身上散發的強大氣場震懾住,動彈不得。

  不,不一樣,紹臣是那麼溫柔,跟封靳言完全不同。她在心裡吶喊。

  封靳言看到她又發傻的盯著他看,心裡的陌生感更重,活似眼前這個女人是換了魂魄,才會變了個人。

  換了魂魄?這世間哪有這種事!

  封靳言眉宇蹙攏,「不用你伺候了,出去!」

  「唉,果然被趕出來了。」大盛捂著額哀號,心想他的擅作主張肯定會被王爺教訓一頓,他也完蛋了。

  趙寧安思緒還停留在方才的氛圍裡,想起封靳言那張冷漠的臉,那強勢冷酷的氣息,完全是她所陌生的,她找不到半點雷同之處。

  「寧安,你也別太失望,總有機會向王爺謝罪的,先好好養傷吧!」大盛拍拍她的肩,心裡卻想著,她被轟了出來,八成再也見不到王爺了。

  趙寧安朝封靳言的主帥大帳看去,茫然的想,她真的要這樣被送走了嗎?

  明明被毫不留情的趕出帳篷,但在她心底深處仍存有最後一絲希望,心想著那個男人身上或許有她所熟悉的地方,只是她沒有看到而已。

  然而接下來的幾天,趙寧安都沒有再見到封靳言,大盛看她成天無所事事,便向金醫長舉薦她,想讓她分擔醫室裡的工作。

  軍營裡醫療資源不足,年輕大夫都不想來邊關,要不就是來了又走,始終待不久,長年下來只有金醫長和一百多名醫士駐守在各營裡,醫士裡還有部分是學徒,無法獨當一面,簡單來說就是人力吃緊。

  金醫長看在大盛的面子上勉為其難答應,卻只讓她當藥童,做助手的工作,趙寧安看得出金醫長不是很信任她這個女人的醫術,但她並不在意,畢業後她選擇當西醫,缺乏把脈看診的經驗,當作重新學習中醫也無妨。

  醫室裡除了金醫長,沒人知道趙寧安是女人,醫士和學徒們也都將她當成新來的小兄弟照顧,她在醫室裡的日子過得倒挺順心的。

  「又是水土不服,都不知是第幾個了,寧安,你去煎個藥。」金醫長吩咐道。

  每年軍營裡都會征新兵,但今年月犀國可能會和土魯國開戰,因此征兵人數變得比以往多,不少剛滿二十的少年進了軍隊,生平第一次離家那麼遠,許多人都有水土不服的情況。

  「水土不服的話,可以吃些大蒜或是多喝茶,就能改善狀況。」趙寧安建議。

  金醫長聽了點頭道:「這法子老夫好像在哪聽過……」

  「是我祖母有說過!」看病的那名年輕士兵搶答,其它人聽了都笑了。

  趙寧安笑咪咪的道:「其實我們老祖宗都有留下一些小偏方,可以治治小毛病,不必一定要吃藥。」

  「說的也是,可以利用小偏方治病是最好了,軍隊裡的藥材都很珍貴,能不浪費則不浪費。」金醫長認同道。

  「寧安真的懂好多,像我上回頭暈,他幫我按摩個穴道就好了!」一個叫阿志的矮個子醫士稱贊。

  「我只是稍微學過。」趙寧安謙虛的說,她的祖父母年事已高,免不了會哪裡酸哪裡痛,她有特別學過按摩。

  一個胖胖的叫阿方的醫士也說:「還有寧安教我的方法真有用,我再也不會便——」

  「髒死了,這就不必說了!」阿志罵道。

  醫室裡,一伙人都笑歪了,趙寧安也掩著嘴淺淺笑著,不管是阿志、阿方或其他人,在醫室裡大伙兒感情都很好,她好喜歡待在這裡做事。

  突然有個人衝進帳裡,慌張的道:「慘了,出大事了!」

  「出什麼事了?」所有人都望向來者。

  「小龍接到信說他娘生重病,結果他居然去偷金餅想治他娘的病!現在那個傻瓜被捉起來,晚點就要懲處了!」

  所有人臉色大變,趙寧安也蹙起秀眉。

  小龍是個二十歲的瘦弱少年,因為體弱,本來要被遣返的,但因他死去的父親是個郎中,略懂醫術,待在醫室有銀子拿,他便自願留在軍營裡幫忙,小龍老家只有母親一個親人,每個月孝順的他都會把銀子寄回去,聽到娘親病重自然承受不住。

  「他真是太莽撞了!」金醫長大罵。

  醫士們也紛紛嘆道:「軍營裡紀律森嚴,犯了錯,動輒二、三十大板是常有的事,他明明知道,怎會……唉。」

  「他和娘親相依為命啊,大概是太擔心母親吧。」

  「真傻啊,他明明可以跟我們商量……」

  「請問金餅是什麼?」趙寧安不太明白。

  「金餅就是金子,是軍營裡每個月射技比賽的獎賞,只要十次都命中紅心,就賞一個金餅,一個金餅可是我們半年的月俸。」阿方答道。

  原來是偷了金子。趙寧安又問:「小龍他會受到什麼懲罰?」

  「杖責五十大板。」金醫長回答。

  趙寧安一驚,偷竊是錯,但五十大板也太重了,何況此事情有可原,小龍是為了他娘才這麼做的。

  「有什麼法子可以幫他嗎?」她問道。

  阿方搖頭,「王爺絕不允許軍中紀律被破壞,不管是什麼理由都一樣。唉,若洪校尉在或許還有轉圜的余地,偏偏他今天不在,一定會直接呈到王爺那裡。」

  「尋常人打下去都皮開肉綻了,何況他體質弱,這五十杖打下去,不知他還活不活得了……」又有人嘆道。

  「王爺可是著名的閻王,煞氣那麼重,小龍這條命我看難保了……」

  「閻王?煞氣?」趙寧安困惑。

  「住口!豈能私下議論王爺!」金醫長怒道。

  所有人噤聲,相互使著眼色,提醒彼此別在寧安面前提及封靳言的煞星傳聞,這在軍營裡可是禁忌,要是寧安不懂事說了出去,可是會出事的。

  趙寧安不知其中緣故,不明白為什麼他們的反應會那麼大,以為閻王、煞氣是暗指封靳言心狠手辣。

  該怎麼辦呢?她實在無法眼睜睜看著小龍喪命,他病重的老母親或許還撐著一口氣等他回去。

  「如果去找王爺說情呢?」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用著驚駭的目光看著她。

  趙寧安嘆了口氣,知道他們都畏懼那個男人,看來只能靠她自己了。

  「我去求情!」

  「等等,別衝動啊!」

  她不顧勸阻,往封靳言的主帥大帳方向跑去,半路就看見封靳言和大盛,還有個將官正將一本冊子交給封靳言,像是在向他請示什麼,更快步跑向他們。

  「寧安,你怎麼來了?」大盛發現她,疑惑的問。

  「我有話想對王爺說!」趙寧安握了握拳頭。

  封靳言看到她也感到相當意外,沒想到上回將她趕出大帳後,她還敢出現在他面前,而且還有話對他說。

  趙寧安目光對上封靳言,心髒緊張的怦怦直跳,她向前一步,鼓起勇氣說道:「請王爺饒恕小龍,他只是想為他病重的娘治病才會偷金餅,五十大板的懲處實在太重了。」

  「小龍?」封靳言一開始不知道她在說什麼,直到瞥了眼手上的冊子,見上頭寫著張龍兩字才明白。「原來是他。」

  大盛額頭冒汗,馬上將她拉到一旁去,「寧安,你在做什麼,這不是你該管的。」

  「小龍你也認識啊!難道你不想救他嗎?」趙寧安反問。

  大盛無奈道:「要怎麼救?軍紀就擺在那。」

  趙寧安知道大盛是無能為力了,既然她頭都伸出去了,橫豎都是一刀,她豁出去了!

  她再次跑到封靳言面前懇求道:「王爺,小龍和他娘相依為命,他母親重病,他想為娘親治病也是情理之中的事,雖然方法不對,但請王爺顧念他一片孝心。」

  大盛簡直快氣死了,連忙替她求情,「王爺,寧安她傷到頭後腦袋就不太清楚,請王爺寬恕——」

  不料趙寧安打斷他,「請王爺饒恕小龍,要不然為他減刑吧,他身子骨弱,受不了這五十大板,他會沒命的!」

  「天啊,我要暈了……」大盛聽得心髒快從嘴裡跳出來,這個寧安是怎麼了,她不是說要求王爺原諒,怎麼一直在觸怒王爺?

  封靳言望向趙寧安,眼神高深莫測,不知在想些什麼。

  她屏住息,內心忐忑。

  終於,封靳言那冰沉帶有嘲諷的嗓音自薄唇裡傳出,「要我減刑,你是想幫他受十大板,還是二十大板?」

  趙寧安倏地臉色大變,沒料到他會說出這種話。

  封靳言上下打量她嬌小的身軀,「瞧你這小身板,大概打一板子就不行了,你憑什麼幫忙?不干你的事,你也要往身上攬,逞一時威風很痛快嗎?」

  「我……」趙寧安聽出他在暗諷她多管閑事、自不量力。

  他沒讓她說完,再度開口,語氣更為冷漠,「規定就是規定,豈是你能夠置啄的,你以下犯上跑來我面前說嘴,不把軍法當一回事,又該當何罪?」

  趙寧安臉色一白,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這時候,封靳言從將官手上接過筆,在冊子上簽下名,下令道:「即刻行刑。」

  「是!」

  趙寧安見將官領命離開了,忍不住大罵,「你真冷血!」

  這個人滿腦子只有軍法,完全不管理由、不知變通,心裡連一點點仁慈都沒有

  封靳言聽到冷血這兩字,立刻怒瞪向她。

  他記憶裡的寧安對他是絕對服從、忠心耿耿,他說一就是一,現在她居然敢以下犯上,挑戰他的權威,大罵他冷血,真是好大的膽子!

  趙寧安被他瞪得心裡直發毛。他該不會想懲罰她不把軍法當一回事,也想打她板子吧?

  誰怕誰!她豁出去了,抬高下巴與他對視。

  封靳言見她非但不退縮,還勇敢的直視著他,不禁有些驚訝。

  霎時,他的胸腔裡除了怒火,似乎多了一股異樣的感覺,蔓延到四肢百骸,心更跳得飛快,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但他很快壓下這股異樣感,恢復冷靜。

  「看來你傷都好了,精神好的很,才敢在我面前大放厥詞。」封靳言冷冷地道。

  趙寧安咬了咬牙,這言下之意就是他不容許她的存在了。

  「我會馬上離開軍營,不會再礙王爺的眼了!」她握緊拳頭,這地方她一點都不稀罕留下。

  封靳言眸底一瞬間閃過錯愕,他只是想挫挫她的傲氣,並不是要馬上趕她走……也罷,她本就該離開,一個女子不該待在軍營裡。

  「很好。」他冷冷瞥了她一眼後,轉身就走。

  大盛大感意外,寧安如此不敬,王爺竟沒有任何懲處,就這麼放過她,讓他整個人都傻了。

  「大盛!」

  「是!」大盛跟了上去,還不放心的轉頭朝趙寧安眨眼,暗示他會再去找她。

  封靳言走後,趙寧安好一會兒都怔在原地,突然很想笑。

  她是怎麼搞的,怎麼會認為這男人是她的紹臣,她簡直太傻了,那家伙怎麼可能會是她記憶裡那個溫柔的人?

  趙寧安就像是作了場夢,此刻終於被打回現實。

  原本,她心裡還抱有一絲期待,認為老天爺讓她穿越來月犀國,讓她遇上封靳言,肯定是有什麼意義的,現在她總算看清楚了,並沒有意義,那個男人冷血又無情,心裡沒有一絲柔軟的地方,和她死去的男友沒有半點相似,他們是不同的人。

  他們只是長得一樣而已,就像傳說這世上有兩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人一樣,他大概是其中一個。

  認清現實後,就沒有再留在這裡的必要了,她是個女人,也是不被容許的存在,她只能離開。

  但是,她能去哪裡呢?

  趙寧安赫然發現,天下之大,竟沒有她的棲身之地。

  決定要走後,趙寧安開始整理行李,她的行李很少,只有原主當時放在馬車裡的包袱,被救她的巡邏兵一起帶回來,裡頭有幾套男裝,還有一些銀兩,換算成台幣約有十幾萬吧,是原主多年來的積蓄。

  但這些錢並不多,很快就坐吃山空了,她得認真思考未來的出路,她出了那場車禍大概是死透了,回不去了,原主也沒有親人可依靠,她只能靠自己生存下去。

  她在現代是內科醫師,也有中醫學歷,她想當中醫師是沒問題的,也可以配合她所學的現代醫術救人,然而大盛聽到她這想法時,竟一副被嚇到的樣子,說正經的姑娘家是不能拋頭露面的,而像她這種沒有家世、無依無靠的女人,只有當丫鬟和嫁人這兩條路可走。

  趙寧安聽完後內心一陣茫然,這時代居然對女子有那麼多的限制,難道她真的只能當丫鬟和嫁人嗎?身為女人,她沒有選擇的余地嗎?

  幸好她是個樂觀的人,雖然沮喪,卻沒有為此絕望,打算到京城後先租個房子安頓,再到藥房找工作,一步步慢慢來。

  這兩天封靳言率領兵士進行操練,趙寧安決定趁今天走,在走前她拎著包袱想跟醫室裡的人道別,雖然她待的時間不久,但同事都對她很好,離開前她總得打聲招呼。

  她先去看躺在病床上的小龍,小龍那天被打得很慘,一個板子都沒有少,傷口發炎又發燒,陷入了昏迷,迷迷糊糊中仍喊著娘,她無能為力,只能幫忙准備消炎的藥材,幸好他的情況最終好轉,退了燒,睡得安穩多了。

  而經過這兩天,她的心情已經平靜下來,沒那麼憤慨了,事後回想起來,她跑去找封靳言求情真是太莽撞了,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不是她一句話就能扭轉的,是她太天真了。

  大盛也說了,封靳言對軍法紀律要求嚴格,也因此才能訓練出一批驍勇善戰的軍隊,保衛月犀國安全。

  然而趙寧安縱使明白遵守軍法的重要性,她依然不認為封靳言對小龍所做的懲處是對的,畢竟法理不外乎人情,需要多方思量。

  看完小龍後,她接著踏進醫室,意外看到李承雲也在。

  「李校尉,你身體不舒服嗎?」她趨前問候。

  李承雲攤開紅腫發炎的手,苦笑道:「說來丟臉,風寒才剛好,手就變成這樣了,所以這兩日的練兵我就沒有跟著一塊去了。」

  「這是皮膚過敏,大概是李大人體質敏感,碰到了什麼才會發炎,擦個藥就好。」金醫長診治完後道。

  這時,趙寧安嗅到一股刺鼻的味道,是從李承雲的袖子傳來的,但一時想不起那是什麼味道。

  「怎麼了?」李承雲看她盯著自己的袖子看,狐疑的問。

  趙寧安察覺自己冒犯了,馬上退後一步,搖頭道:「沒事……對了,李校尉,我今天要離開軍營了,你要多保重。」

  「這麼快就要走了?」李承雲露出惋惜的表情,他還挺喜歡這個笑容甜美的小姑娘。

  「寧安,你今天要走?」金醫長驚呼出聲,不小的音量令原本在忙的醫士們都紛紛看向她。

  「我的傷已經好了,不能再打擾下去了。」趙寧安笑著說,接著朝金醫長深深一鞠躬,「金醫長,謝謝你的照顧。」

  阿志、阿方等平日和她交情好的醫士、學徒們聽到她要走,立即圍向她。

  「寧安,你可要好好保重……」

  「你沒有親人了,出門在外可要小心點……」

  「以後在京城相見吧!」

  「是,你們都要保重……」趙寧安內心感動的跟他們一一道別。

  「對了,寧安,還沒跟你說,洪校尉聽說小龍家裡的情況後,寄了錢過去替他娘治病,你就放心吧!」金醫長道。

  趙寧安聞言大喜,「太好了,洪校尉真是個好人!」比起另一個男人,洪校尉真是好心腸。

  金醫長知道她還在為小龍的事怨著王爺,好意勸道:,「寧安,王爺不是極惡之人,他只是賞罰分明,就事論事,別太苛責他。」

  李承雲也知道小龍的事,「王爺有他的為難之處,請你多體諒。」

  「我知道。」趙寧安看到他們為封靳言說話,也沒多說什麼,點了點頭。

  這時候大盛來了,陪著趙寧安離開醫室,來到軍營外面,他幫她安排了前往京城的馬車。

  「寧安,你真的不想跟王爺道別嗎?」走到一半,大盛忍不住問道。她在失憶前是戀慕著王爺的,就這樣趁王爺不在時離開不會#:遺憾嗎?

  「不用了,他看到我只會肝火上升,氣得半死吧!」趙寧安不客氣的哼了聲。

  大盛聽了噗哧一笑,「寧安,你真的變了,但這種改變也滿不錯的。」說完,他忽地大吼,「我憋不住了啦!」

  趙寧安被他嚇了一跳,以為他是尿急,「憋不住就快去……」

  「其實洪校尉送去的錢是王爺指示的,王爺聽到你說小龍的娘親重病,惦在心上,把洪校尉叫了過去,要洪校尉以他的名義寄錢給小龍的娘!」大盛到醫室接她時,不巧聽到她和金醫長的對話,一直忍到現在,終於一口氣將隱瞞的真相說出來。

  「騙人!」趙寧安聽得瞠大眼,難以置信。

  「我干麼騙你!這也不是第一次了,王爺不喜把這種事說出來,總會讓別人去做,王爺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冷血無情,但其實他並沒有那麼冷血,他只是遵守軍法罷了。寧安,要是你沒有失憶,肯定能理解的!」大盛為主子打抱不平。

  真的是這樣嗎?那個男人是會做出這種事的人嗎?

  「好了,說出來我輕松多了,走吧!」大盛心情愉快的跨出步伐。

  趙寧安遲了一下才跟著走,她的情緒明顯受到干擾,神情充滿茫然。

  兩人就這麼一前一後朝軍營大門走去,這時,他們看見有好多士兵負傷歸營,搭著肩互相扶持著,有的還受了重傷,從馬背上被抬下來。

  大盛最先反應過來,拔腿衝向前,捉住一個士兵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我們遇襲了……」那個士兵額頭流著血,說完話後隨即倒了下去。
作者: event1144085    時間: 2017-5-9 02:10 PM

第三章

  大量的傷兵接二連三的湧入軍營裡,大盛在知道是遇襲後,擔憂的跑去找封靳言了,趙寧安也馬上從震驚中回過神,蹲下身查看那名昏厥士兵的狀況,發現他只是輕傷後,連忙趕去看下一位傷員。

  現在不是離開的時候,她得先救人!

  各營的醫±陸續趕來了,金醫長看到她,沒空問她怎麼還在,匆匆朝一名手臂受傷的士兵問道:「發生了什麼事?這傷是怎麼造成的?」

  「土裡埋有火藥,突然就轟隆一聲爆炸了……」那人驚魂未定道。

  金醫長皺眉,轉身朝助手下命令,「離最近的醫室也有一段距離,快!把治刀劍創傷的藥和干淨的布、水都帶過來,直接在這裡療傷!」

  趙寧安往後一看,就見傷員不斷湧入,估計有好幾百個,那麼多人要怎麼救?

  「金醫長,來設個檢傷站吧!」她提議道。

  「檢傷站是?」

  「根據輕重傷來決定優先處理順序,重傷者先救!」這是急診室裡最有效率的方法。

  金醫長聽了直點頭,「這方法好,要怎麼做?」

  趙寧安馬上說明,「用紅色、黃色、綠色、黑色的紙來分別傷員,依據受傷程度在患者的手腕上貼上不同顏色的紙,紅色是第一優先……」

  平時醫士們哪會聽從她一個藥童的話,但這時候他們都很慌亂,趙寧安沉穩有力的提議像是給他們吃了一記定心丸,加上金醫長也認同,便沒有異議的照辦。

  設置了檢傷站後,重傷患者由金醫長、資深的醫士醫治,傷口包扎完再用擔架抬著送往醫室休養,輕傷由醫士、學徒們處理,不嚴重的小傷口則提供藥品讓士兵們自行取用。

  趙寧安雖然是內科醫師,但在急診室什麼都要會,當然會接觸到外科病患,她主動去支持重傷員,而金醫長不愧是經驗豐富的老軍醫,看多了因戰爭受重傷的傷患,處理傷口的動作很迅速。

  可惜古代的醫療不進步,有人傷到內髒,必須在黃金時刻開刀才能搶救,但在古代哪有人懂得開腔剖腹,她只能眼睜睜看著傷員死去。

  趙寧安心裡很無奈的一嘆,更認清她只是個平凡醫師,不是醫龍也不是仁醫,會開外掛動手術,她只能幫忙止血包扎,讓病患喝下治傷的湯藥。

  「這傷口真大啊,不好處理……」其中一名醫士嘆道。

  趙寧安看了眼血肉模糊的傷口,「我有辦法處理,把傷口縫起來就好了。」

  在急診室裡,一般的外傷處理和縫合她也得會,除非是創傷範圍太大才需要由外科處理,當然,她非本科,傷口沒辦法縫得很漂亮。

  「縫起來?!」大伙兒聽她說的稀松平常,都嚇了一跳。

  時間寶貴,趙寧安沒辦法向他們一一解釋,她直接朝金醫長道:「金醫長,有沒有最細的針線,還有麻藥?」

  「有,就用麻沸散,快去拿!」金醫長也沒聽聞過傷口可以縫合,但在看到趙寧安設了檢傷站,面對如此多的傷員仍能冷靜處理,加上醫者對新奇的醫術總會有學習精神,便想讓她一試。

  金醫長一下命令,學徒馬上去取來針線和麻沸散,趙寧安在處理完傷口後,准備進行縫合,當然傷員一開始聽到要縫傷口時都會反抗,但因喝了麻沸散後並不會感到疼痛,也就不再抗議,縫好傷口後,因為沒有抗生素,趙寧安就用有抗炎解熱功效的中藥來取代。

  除了幾個重傷員傷勢較難處理外,大部分都是一般皮肉傷,一個時辰後,終於減少了傷員數。

  正巧,大盛來醫室一趟,目睹趙寧安縫合傷口的過程,佩服得目瞪口呆,急急將她借走,趙寧安馬上提了簡單的醫療箱跟著,沒想到卻來到封靳言的帳篷。

  負傷的封靳言正坐在軟墊上,洪恩和李承雲也在,李承雲今天並沒有去演練,他微喘著,顯然是方才趕過來的,洪恩則是手腳僅受輕傷。

  「怎麼找她來?她不是走了?」封靳言看到趙寧安時相當意外,他記得帶兵演練前,大盛說過今天會幫她安排馬車到京城的。

  「要走前,剛好看到一群士兵受傷回營,就留她下來幫忙救傷兵……」大盛這時才想到封靳言還不知道這件事,連忙解釋,「王爺,寧安她懂醫術的,我找她來是要幫您包扎傷口。」

  「她懂醫術,我有沒有聽錯?」封靳言目光質疑的望向趙寧安。

  「寧安她爹是個郎中,生前教過她,加上她摔到頭後腦袋變聰明,對醫術更是融會貫通。」大盛幫她作證。

  但他的話顯然對封靳言沒什麼說服力,他依然懷疑的看著她。

  趙寧安在內心翻了個白眼,擠出一抹客氣的笑,「王爺若不放心,喚金醫長來好了。」他不必勉強讓她療傷。

  「不,寧安你會縫傷口,比較厲害!」大盛現在可祟拜趙寧安了,縫合的那一幕對他來說衝擊太巨大,忍不住向封靳言說明情況,「王爺,縫合傷口就是用針線把皮給縫起來,我看得都起雞皮疙瘩了。」

  「用針線縫傷口?有這種事?」封靳言目光更加狐疑,別說她十歲起就跟著他,他從不知道她懂醫這回事,說她會用針線縫合傷口他更不信,那可不是縫衣服,而是人的皮肉。

  趙寧安知道他不相信她的能耐,朝他挑釁的抬高下巴,原本她不想勉強他接受診療,現在她反而想讓他瞧瞧她的厲害了。

  李承雲見兩人互不相讓的對峙著,趕忙打圓場,「王爺,寧安真的懂醫,上回我的風寒就是她幫我看好的,您就先讓寧安幫您看看傷口吧。」

  「是啊,王爺流了很多血,傷口看起來挺深的。」洪恩也擔憂的道。

  趙寧安聽到他傷口深,秉持著醫者的本能,想向前幫他看傷口,封靳言卻瞪了她一眼,不許她靠近。

  「我能對你做什麼,小氣巴拉的……」她不滿的咕噥。

  這句話說的再小聲,都讓帳裡的人聽到了,不禁倒抽了口氣。

  「我倒要看看你會不會醫,過來!」封靳言眸底閃過銳芒。

  趙寧安很不客氣的向前撩開他染血的衣服,看到他的左肩和腹部都受了傷,尤其腹部傷得不輕,幸好沒繼續流血,看來有先止血。

  「怎麼耽擱了那麼久,沒馬上叫人來看?」要是傷口太久沒處理,可是會惡化的。

  大盛趕忙解釋,「王爺說醫士人手不足,他傷的也不重——」

  「閉嘴。」封靳言惡狠狠瞪了他一眼。

  趙寧安愣了愣,這意思好像是在說,他不想浪費醫療資源,想先搶救士兵,是嗎?

  「快敷藥!」封靳言暴躁的命令。

  凶什麼嘛。沒被他這張凶惡的冷臉嚇著,她不慌不忙繼續檢視傷處。

  封靳言瞠著黑眸,真不敢相信這女人居然能毫不羞怯,直勾勾盯著男人的胸,以往她就算是替他脫衣,也不敢大刺刺盯著看的,更令人吃驚的是,她居然不怕他身上血肉模糊的傷口?

  「王爺肩膀的傷無礙,但腹部的傷口必須縫合。」趙寧安抬起頭。

  「一定要嗎?」封靳言蹙眉,似乎仍在質疑她是不是真有那麼大的本事。

  趙寧安露出帶有嘲諷的笑。「王爺不願意也行,但傷口會痊愈的比較緩慢……還是說,王爺怕了?」反正她都跟他撕破臉了,不用再在他面前裝卑微討好。

  封靳言冷哼,真不知她在說什麼渾話,竟說他怕了?「我就讓你縫,但要是你沒真本事,我不會饒過你的。」

  「可是會留下醜陋的疤痕喔。」趙寧安故意說。

  笑話!他豈會怕身上有疤痕。「要你縫,你就閉上嘴巴縫。」

  大盛、李承雲和洪恩都被趙寧安放肆的態度嚇到了,為她捏了把冷汗。

  得到許可,趙寧安馬上讓大盛去准備麻沸散,然後幫封靳言清理消毒傷口,待麻沸散煮好了,便讓他喝下,扶他躺了下來,等藥效起作用後,她拿起醫藥箱裡的針線,一針一線的縫合他的傷處。

  她一邊縫,一邊流下豆大的汗,被這男人死死瞪著,壓力可真大呀。

  封靳言躺在鋪了好幾層毯子的床榻上,監視著她的動作,允許她替他縫合傷口,並不代表她可以恣意妄為。

  可當他看到她跪坐在他身側,俯視著他的腹部,真的拿起針線穿過他的皮肉時,心裡不免覺得震驚,她真的在縫合。

  她那秀氣的側臉布滿汗水,表情專注,以前他看她從來不曾有這種感覺的,但此刻的她竟讓他覺得很美,他將視線下移,發現她衣角上也染上一點血,在他之前,她救過很多人嗎?

  「好了,等傷口好後我再拆線。」縫下最後一針,趙寧安終於松了口氣道。

  「縫好了!寧安你真厲害!」

  大盛稱贊道,李承雲和洪恩也朝她露出驚艷之色,趙寧安覺得被這麼祟拜有點心虛,這明明沒什麼呀。

  封靳言坐了起身,看著腹上的傷門,縫了一道整齊的線,不得不相信她真的懂醫術,勇氣也十分可嘉。

  縫好他腹部的傷口後,趙寧安接著替他受傷的左肩敷了藥,覆上紗布,「這是皮肉傷不要緊,但也要小心別碰到水。」忙完後,她遞了碗湯藥給他,「把這碗湯藥喝了,對傷口很好的。」這是她要大盛去准備麻沸散時,順便交代一起煎的。

  封靳言一口灌下藥,動作干脆利落,大盛欣慰的接過碗。

  「太好了,看來王爺的傷沒事了!」洪恩感激的道:「寧安,真是謝謝你!」

  「不,這沒有什麼。」

  「擦擦吧。」李承雲看她滿頭大汗,拿了帕子給她。

  「謝謝。」趙寧安感謝一笑,不客氣的接過,抹起額頭的汗。

  「不行!王爺,您還不能起來!」

  三人聽到大盛的聲音,轉頭一看,就見封靳言想從床榻上起身,大盛正拚命制止他。

  「放手,我得去外面看看情況。」

  李承雲上前苦勸,「王爺,傷兵交給金醫長就好,您別擔心。」

  洪恩也道:「王爺您失血過多,就好好休息吧。」

  「不行,我得親自去看看。」封靳言大力甩開大盛,想站起身,忽然全身一軟,跌坐在榻上,他立刻瞪向趙寧安。「湯藥裡加了什麼?」

  「不是我!」她連忙搖頭,不干她的事。

  其它三個男人互相看了眼,李承雲自首。「我們在湯藥裡加了一點安眠的藥,想讓王爺您好好休息。」

  「什麼?!」封靳言震怒,宛如盛怒的獅子般大吼。

  趙寧安嚇壞了,幸好藥效很快發揮作用,他雙眼一閉睡著了,所有人都松了口氣。

  「寧安,王爺就交給你照顧了。」大盛將這重要的任務交給她了。

  「交給你正好!」洪恩對她也放心的很。

  「可是我得離開了……」馬車還在等她,應該還在吧?

  李承雲誠懇拜托,「寧安,拜托你留下,傷員太多了,醫室人手不足,很需要你的幫忙,而且醫士頻繁進出王爺的帳篷,旁人肯定會懷疑王爺受了重傷,主帥受傷是會影響軍心的。」

  這男人會想讓她留下嗎?他醒來後會趕她走吧?

  趙寧安看向躺在榻上的男人,有些為難,不過轉念一想,他是她的傷員,外頭也有許多傷員需要她幫忙,要她就這麼一走了之她還真辦不到。

  最後,她嘆了口氣,「我知道了。」

  趙寧安負責照顧起封靳言,到了傍晚,他發燒了。

  軍營沒有冰塊,趙寧安便用冷水幫他冰敷,不停擦拭他的額頭降溫,擦到一半,她看起他的臉,意外發現睡著的他,臉部線條變得好柔和,沒那麼剛硬又冷冰冰。接著,她擰了帕子,幫他擦擦臉,再脫下他的衣服,替他擦身散熱。

  剛才療傷時她沒想太多,現在一替他擦拭身體,才發現他的身材真的很好,強壯但並不過分魁梧,每塊肌裡都很結實,身上還留下打仗時的輝煌傷疤,看起來很性感。

  當性感這兩字竄入腦海,趙寧安趕緊搖頭重新將帕子浸入水盆裡。

  她在想些什麼,她才不是色女!

  這時,封靳言醒來了,他作了個夢,夢到四周都是火焰,熱的不得了,直到感覺到一股清涼醒了過來,才明白是有人用冷水幫他擦拭。

  是誰?大盛嗎?

  他迷迷糊糊的看到身前有個人影,眯起眼想看清楚,對方正低著頭擰帕子。那不是……

  趙寧安擰完帕子,想再幫他擦拭,剛好對上封靳言的目光。

  這場面可窘了,他可是赤裸著胸膛啊!趙寧安尷尬的說不出話。

  「你怎麼在這裡?」封靳言看清她的臉,沙啞的問,疑惑怎會是她待在帳裡伺候他。

  「你發高熱,我用冷水幫你降溫……醫者是不分男女的!」趙寧安立即用正經八百的語調說明,她可不想被他認為有不良意圖。

  封靳言倒沒說什麼,他心裡惦記著其它事,「什麼時辰了?」

  趙寧安見他沒誤會,松了口氣,「現在是傍晚,快天黑了。」她到現在還記不起古代的時辰,沒有手表真麻煩。

  「什麼?!」封靳言一聽,立刻激動的想下床。

  「你做什麼,你還不能起來!」趙寧安被他的反應嚇到了,忙捉住他的手臂,不讓他下床。

  封靳言完全不理會她的勸阻,「替我著衣,我必須去看看受傷的士兵。」

  距離意外發生已經過兩、三個時辰了,他這個主帥沒有現身,恐被猜臆傷重,不只影響軍心,若是被有心進犯的土魯國知道,軍營可能會被偷襲。

  尤其他懷疑今日之事根本是土魯國伙同他營裡的內賊所為,要不該怎麼解釋,火藥會剛好埋在他領兵的路上?今天行軍的地點可是機密,肯定是內賊透露出去的,而做出這種事能得利的只有土魯國。

  在很可能有奸細的情況下,他勢必得出去巡一趟,好讓內賊看到他安好,不至於輕舉妄動。

  再說,今天死了很多士兵,他實在無法什麼事都不做,只顧著養傷。

  「王爺,你發燒了,得好好休息!」趙寧安真不敢相信,他可是病人耶,竟不安分休息,還想出去?!

  「著衣!」封靳言語氣充斥著不耐。

  「我是大夫,我判斷你不能下床!」趙寧安並不怕他,直截了當拒絕。

  「出了這意外,我得安定軍心。」封靳言堅持不退讓。

  趙寧安可以理解他的顧慮,可她做不了決定,要是他中途倒下……她退一步道:「要不我去找洪校尉或李校尉問問。」

  封靳言惡狠狠瞪她,「我決定的事居然要問過他們?」

  趙寧安瑟縮了下,卻依然沒有松口。

  看她不怕他,封靳言火氣更盛,卻又有股異常亢奮的情緒,每次只要她激怒他,他就會有這種奇異的感覺。

  兩人對峙了一會兒,趙寧安終於認輸了,恐怕不讓他去他不會好好休息,這也不是她這個醫師樂見的。

  「我知道了,但是王爺你能走路嗎?你如果站得起來再說。」

  封靳言將她的話視為挑釁,下了床,那健碩的身軀搖晃了下,趙寧安趕緊扶住他,感覺到他在她頸邊喘著氣。

  「王爺,你不要太勉強,要是摔跤了……」

  封靳言推開了她的攙扶,穩住身形。

  他這是在靠意志力強撐吧?趙寧安在心裡嘆了口氣,從櫃子裡找出他的衣袍替他著衣,怕他的傷口會裂開,在著衣之前,她多包了幾層白布裡住傷處。

  著完衣,她抬起頭囑咐道:「王爺,記住,你的動作不能太大,也不能走太快,一定要撐住。」

  封靳言還以為她會用話刺激他,意外看到她認真囑咐的表情,像是真心希望他撐住,心驀地一軟。

  「如果你不行,我會扶你的。」

  趙寧安一說出這句話,就見封靳言轉身踏出帳篷,背挺得直直的,她可以想像這男人面上有多麼不屑。

  她搖頭嘆息,跨開步伐跟上去,這時,她才發現有一群士兵守在外頭。

  士兵們看到封靳言走了出來,臉上都流露出歡喜,一個資深將官做為代表上前詢問道:「王爺,您身體可好?」

  封靳言依然和平常一般冷著臉,利眼掃過眼前眾人,「都待在這裡做什麼,去做該做的事。」

  「是!」沒人敢多說一句,馬上一轟而散。

  「王爺,您怎麼起來了!」大盛一看到封靳言出帳,立刻用跑的過來。

  封靳言不發一言,似乎不想聽他啰唆,筆直往前走。

  大盛擔心的問趙寧安,「王爺的身體……」

  她無奈的聳聳肩,「他堅持要起來看看受傷的士兵,說什麼要安定軍心,我也沒轍。」

  大盛搖搖頭,也只能跟著一塊去了。

  途中,李承雲和洪恩正要前往封靳言的大帳,恰好迎面遇上,兩人皆露出驚愕之色,「王爺,您不是……」

  封靳言利眼掃過,兩人都噤住聲,明白他想做什麼,一左一右跟上。

  「王爺,所有重傷員都集中在金醫長的醫室裡。」

  洪恩說完,封靳言朝前直走,沿途中遇上不少將官士兵,他們顯然都很關心他的傷勢,紛紛激動大喊著王爺。

  金醫長的醫室因應所需,搭了一座可容納百人的大帳,收了重傷員集中照顧。

  此時正值晚飯時間,廚房的人也提著好幾桶熱呼呼的白飯、香噴噴的肉臊和幾樣小菜過來,要分給傷員和醫士們吃,空氣裡迷漫著肉香味和藥味。

  當封靳言一踏進大帳,金醫長和醫士們都吃驚極了,趕緊迎上,躺在床上的傷兵更是大為震動。

  爆炸時,王爺領著隊伍在最前頭,肯定也受了傷,但他居然來看他們了,讓他們太感動了。

  有傷員激動的想從床上起身行禮,洪恩馬上制止。

  「爬不起來的不要硬爬,要是傷得更嚴重可就白治了。」

  有個被炸斷手臂的士兵仍是下了床,跪在封靳言面前,聲淚倶下道:「王爺,原諒小的不能再跟著您報效國家了!」

  「男子漢大丈夫哭什麼,抬起頭來!」封靳言威嚴的道,見對方顫顫的抬起臉,他看了眼道:「專心養傷吧,體恤金會下來的。」說完,他繼續往前走。

  接著又有好幾個傷兵朝他下跪,都遺憾無法待在軍營裡了,封靳言話並不多,主要由李承雲和洪恩兩人說些慰問話,他再命人扶他們起來。

  「吃的不夠好要怎麼養傷,多宰一些雞羊。」封靳言朝廚子道。

  「是。」

  他這話說的不大聲,但仍是有傷兵聽到了,都感動不已。

  接著,洪恩拉開喉嚨嘶喊道:「各位弟兄請安心養傷,待傷好又是一條好漢,到時咱們一定要加倍奉還!」

  「加倍奉還!」傷兵們都大吼,場面激昂。

  趙寧安看到這情景,捂著胸口深深的感動了。

  她一直以為那男人不近人情,是個冷血的人,卻沒想到他即使負傷發燒也要慰問士兵,還吩咐要讓他們吃好的養傷,他是真的關心他的士兵。

  她也看到士兵們對他的關心、忠心,還有為了他凝聚、團結的軍心,她在今天看到了他的另一面,跟她所想的完全不一樣。

  趙寧安耳邊響起大盛說過的話,他曾以洪校尉的名義送錢給小龍母親治病,又想起他明明也受了傷,卻讓士兵們先接受診療……

  趙寧安望著封靳言挺拔昂藏的身軀,眸底充滿著感動,無法從他身上移開目光。

  不久,她察覺到他臉色不對,趕緊讓大盛勸他回去,幸好他也沒逞強,踏出了醫室,回程中大盛想攙扶他,卻被他拒絕了,他堅持自己走回帳裡,一路上也遇上許多將官、士兵,他都是挺直脊背,一步一步往前踏,終於回到了他的帳子。

  「調查的事就交給你們了。」他朝洪恩和李承雲交代,眼神很是陰森。

  在操兵演練的途中遭到暗算,對封靳言可說是天大的恥辱,他一定要查出這起事件是不是與土魯國有關,軍營裡是不是出了奸細,他絕對要捉出背後陰險的主謀者,加倍的還以顏色!

  「是」洪恩和李承雲原想詢問他的傷勢,最後什麼都沒問,退出了帳子。

  大盛也機靈的道:「那我去端晚飯給王爺吃,我請廚房熬的肉粥應該好了,王爺得吃點營養的,傷口才好愈合!」他朝趙寧安眨眨眼,要她照顧王爺,接著也跑了出去。

  趙寧安明白,他們知道封靳言撐不住了,想讓他保有顏面。

  當帳篷裡只剩下他們兩人時,趙寧安趕緊扶他到床上坐下。

  封靳言體力早透支了,並沒有拒絕,也任她脫下他的衣服,檢查裹在傷處的白布。

  「果然裂開了,你真是太亂來了!」趙寧安忍不住罵道。

  封靳言低頭看到她蹙起的秀眉,聽著她充滿關心的斥責口吻,困惑的看了她一眼。「為什麼你要……」

  趙寧安抬起頭看他要說什麼。

  封靳言頓住,他的視線變得模糊,看到好幾個她,接著,他闿上眼,朝她的方向倒去。

  「等、等一下……」

  趙寧安完全來不及防備,纖瘦的身軀一下子就被他的重量壓垮,支撐不住的往後躺上床,成為他的肉墊。

  好重!趙寧安真覺得她快被壓死了,男人健碩的身軀密密實實的貼著她,太過曖昧的姿勢讓她瞠著一雙大眼無所適從,他的臉還貼著她的頸子,每一次呼吸都噴灑在她頸間,惹得她發癢,她鼻間也充滿男性灼熱的氣息,忍不住全身發燙。

  不,她在害羞什麼!他還在發燒啊,當然會全身發熱了!

  趙寧安死都不要被人看見這一幕,她用足了吃奶的力氣,好不容易才推開他脫開。

  這男人真的是……

  趙寧安真想指著他的鼻子大罵一頓,卻在對上他那張睡臉時,心裡流泄過一股復雜的滋味。

  她原本是不甘願照顧他的,是基於一個醫師的醫德才答應大盛他們的拜托,可在知道他並沒那麼冷血,在看到這男人的另一面後,她的心思變了,變成想認真照顧他。

  此時臉色蒼白,雙眼緊閉的他,讓她想起死去的男友。

  那是在一個極冷的夜裡,紹臣心肌梗塞而死,當時她就在他身邊,她是個醫師,卻救不了他,所以現在在面對他這張相仿的臉時,她真的想救他,看到他的傷好起來,她心裡的遺憾才能彌補。

  趙寧安深深看了床上的男人一眼後,解開他腹部的紗布,重新替他上藥。

  趙寧安這一照顧就是好幾天,這期間金醫長為了避免讓人對封靳言的傷勢起疑,前後只來看過兩次,加上他見識過趙寧安的縫合術,對她的醫術很欽佩,也放心將封靳言交給她。

  除了照顧封靳言,趙寧安也得幫忙照顧其它傷員,名義上她是個藥童,做的卻是醫士的工作,每天都忙得團團轉。

  這日,趙寧安忙完醫室的事,端了煎好的湯藥來到封靳言的帳子。

  一踏入帳裡,她被眼前的畫面嚇壞了,趕緊將手上的湯藥擱在桌上,前去制止。「停下!王爺,你不能練劍!」

  封靳言剛好用力一揮劍,長劍比著她的喉嚨,差點就貫穿她的脖子。

  趙寧安盯著那銳利的刀身,咽了咽口水。

  不,她才不怕他!她瞠大眼瞪他。

  兩人對峙了會兒,封靳言終於收起劍,語氣淡得像是她大驚小怪,「緊張什麼,只是練個劍。」

  趙寧安雙手叉著腰,「王爺,我說過不能做劇烈動作,傷口會裂開的!」

  唉,說也沒用,這幾天她說了好多少次了,這男人就是閑不下來,還在發燒就強撐著身體騎馬巡營,好不容易退了燒,他一得知火藥庫裡剛好遺失的火藥和現場遺留的火藥殘留物是一致的,證實軍營真有內賊,居然堅持要親自審問捉到的嫌疑犯,這就算了,現在他還誇張的練起劍來,一點都不怕傷口會好不了。

  雖然她對這男人冷血的印像是徹底改觀了,但當醫師的最討厭他這種任性又我行我素的病人了,她發覺她跟他還是不合!

  趙寧安在心裡抱怨著,但仍是認分的幫他檢查傷口,她向前脫起他的衣服,這動作她現在做的可順手了,完全不會再有之前害羞別扭的反應。

  封靳言知道她是想檢查傷口,也沒有阻止她。

  這幾天來,一直都是她在照顧他,每次醒來都能見到她,她會為他倒水,會幫他敷藥,幫他擦拭身上的汗,非常用心。

  只是她也靠太近了吧,一張臉幾乎快貼著他赤裸的上身。

  封靳言微蹙著眉,意識到她似乎不把他當男人看。

  每當她靠近他時,他都會聞到她身上的藥味,覺得好聞,他不自覺地往前傾近,貼著她的發頂,這才發現她極為嬌小,只到他的胸口。

  「幸好沒出血……」趙寧安抬起頭,赫然發現兩人靠得很近,感覺像快親到了,她嚇一跳,趕忙往後一退。

  封靳言看她跳得老遠的動作突然有點不高興,他很可怕嗎?

  趙寧安拍拍胸脯回魂後,才起身端著湯藥來到他面前,「王爺,喝藥了。」

  「還要喝?」封靳言不太樂意,他都喝了多少藥了。

  「如果喝一次就有用,那麼就是仙丹靈藥了,可惜世上沒有那種東西。」趙寧安無懼他的冷臉。

  封靳言黑眸危險的閃了閃,「你真是愈來愈不怕我了。」

  「因為我是大夫,你是病人,病人要聽大夫的,我何必怕你。」趙寧安說的理直氣壯,再次朝他遞出湯藥,要他喝下。

  封靳言並沒有接過。

  趙寧安在心裡嘆息,怎麼覺得她在哄小孩?「王爺,你快喝,很多人都很關心你呢,你要快點把傷養好才行。」還不接,難不成要她喂?

  「你的傷若不快點好,你就會每天都看到我,每天被我催著喝藥,你會煩死的。」趙寧安連這種要挾都說出口了。

  封靳言望著她許久,將她啰唆又不失關懷的神情收入眸裡,終於忍不住問道:「你明明罵我冷血的,為什麼還要留在軍營裡照顧我的傷?」

  他一直都忘不了那一天,他想去探望受傷的士兵,她幫他在傷處裹了幾層白布,用堅定的眼神鼓勵他撐下去,那一眼深深烙在他心底,他一回到帳裡,她更擔心的急著幫他檢查傷口,她的反應讓他感到很迷惑。

  被這麼一問,她靈活的眸轉了轉,揚起甜美的笑容,「這個嘛,其實我是發現王爺你沒那麼冷血,對士兵很好,更默默的在行善,是個善良的大好人,才決定留下來的。」

  封靳言聽了,黑眸震驚的瞠大。

  趙寧安看他嚇成這樣,樂得掩嘴偷笑,看來她知道他的小秘密讓他緊張了。

  封靳言看她偷笑得像是捉到他什麼把柄,不悅的眯起眸,要是一般人,他早就命人拖出去罰了,但是她……看著趙寧安甜美、活潑的臉龐,在她失去記憶後,她就像換了個人,變得生氣勃勃。

  屬下敬仰他,畏懼他的威嚴,女人們看到他也怕,就連他死去的三個王妃都對他相當敬重,只有她敢囂張的跑到他面前替別人求情,大罵他冷血;她也敢威脅他,拿起針線替他縫合皮肉,敢與他作對,不把他的命令當一回事,這幾天她看顧著他的傷勢,滿口醫者的對他管東管西,現在,一句他是個善良的大好人,讓他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封靳言從沒有見過這種女人,那麼的令人生氣,卻勇敢、機智的令他欽佩,只要一和她對峙,他的胸腔處就會湧現一股前所未有的亢奮,她讓他感到新奇。

  她更是個有仁心的女人,他看得出這幾天她是真心照顧他的,就像那天她用著堅定的眼神對他說撐下去,讓他撐著走完了全程。

  就連她啰唆的催著他喝藥,也不會讓他覺得厭煩,反而很安心、很溫暖。

  真是個有意思的女人,或許,金醫長的提議很不錯。

  趙寧安以為他會生氣,卻見到他若有所思,那神情好詭異,好像在算計什麼,她趕緊擱下湯藥道:「王爺,我沒時間等你喝完,我得去醫室忙了,晚點再來收碗。」說完,她轉身要溜。

  「軍營裡醫士不足,金醫長誇你醫術好,幫上他不少忙,既然你有這麼一點用處,我就讓你暫時待在醫室當醫士吧。」

  封靳言低沉醇厚的嗓音從背後傳來,趙寧安立刻停下腳步,傻了。

  她沒聽錯吧,他要她留在軍營當醫士?

  她緩緩轉過身看他,露出非常狐疑的表情,「王爺,你在開玩笑吧?」因為她剛才惡搞他,所以故意整她?

  封靳言睨她一眼,「本王會跟你開玩笑?」

  不是開玩笑?「可、可是我是女人,不能留在軍營……」

  「你現在是女人嗎?」封靳言掃視她全身。

  趙寧安立即意識到自己是女扮男裝。

  「這是金醫長拜托的,至於能讓你待多久,要看你的表現,做不好就要馬上走。」封靳言語氣嚴肅。

  趙寧安還處於震驚中,天啊,她頭好暈。

  原本她打算在他的傷痊愈後離開,但其實她對去京城的未來很茫然,加上這幾天照顧傷員,讓她內心更渴望當醫師,產生了想留在軍營幫忙久一點的念頭,現在他說要讓她留下來當醫士,她開心的都暈頭轉向了,怎會不願意。

  趙寧安忍著不讓自己的臉看起來太開心,不想讓他太得意,「王爺,其實你很欣賞我,很看好我的醫術吧。」能被這個面癱又高傲的男人肯定,她還挺高興的。

  這女人……封靳言眯起眸。「我說了,那是因為你有用處。」

  是她有用處,他才留下她的。他這樣告訴著自己,摒除了內心深處那一份私心。

  「你的決定呢?」他問道。

  「我願意,我會努力工作的!」趙寧安終究忍不住綻放愉悅的笑容。

  封靳言看到她又笑得那麼甜美、那麼燦爛,唇角微微一揚。

  他笑了!趙寧安睜大眼,感覺他的臉部線條變得柔和,和紹臣和煦的微笑不同,她不禁看傻了。

  要是他肯常笑,別老是面癱就好了。趙寧安想著,突然間覺得他們之間的氣氛變得有點古怪,不再是劍拔弩張,而是帶有粉紅氣息……

  不,那太奇怪了!趙寧安用力搖頭。

  「現在會這樣跟我說話,才是你的本性嗎?」封靳言看她笑完後又奇怪的搖頭,忍不住好奇的問。

  「什麼?」趙寧安一愣。

  封靳言黑眸直勾勾的望著她,「你以前都是裝的嗎?」

  趙寧安總算聽懂了,她倒抽了口氣,裝死道,「以前……以前的事我都忘了!我要去忙了!」她趕緊遁逃。

  封靳言盯著她逃走的背影,心情頗好的端起湯藥,喝到一半,忍不住再次揚起唇角。這女人個性大變後,遠比以前有意思多了,有她在,他的日子肯定能過得新鮮有趣。

  封靳言從來就是個情緒不易外露的人,在第三任王妃死去後,他的心就變得更加封閉冰冷,沒有任何事能吸引他,趙寧安的存在,像是在他死寂已久的心湖裡投入了一顆石子,蕩起一圈漣漪,讓他的心活絡起來。

  「王爺——」大盛剛好和趙寧安擦身而過,進了帳裡想向封靳言稟報事情,卻傻眼的頓住。

  是他看錯了嗎?王爺竟然在笑?
作者: event1144085    時間: 2017-5-9 02:10 PM

第四章

  趙寧安在隔天正式升為醫士,她心裡終於安定下來,覺得總算有個可以包容她的地方。她從來沒想過這個地方會是她的棲身之地,這是封靳言賜給她的,她可以繼續當醫師,可以向金醫長學習中醫,和醫士們切磋醫術,她心裡真的很感激他。

  但她對他的態度可沒有半點收斂,他不聽醫囑她照常碎碎念,她這副沒在怕的態度時常讓旁人直冒冷汗,倒是封靳言本人沒說什麼,心情很不錯,看在熟悉他個性的人眼裡,都覺得驚奇。

  今天,是趙寧安當上醫士的第七天,平常她都是醫室和封靳言的帳子兩邊跑,最晚會在傍晚回醫室休息,今天李承雲和洪恩兩人來到封靳言帳裡吃飯,說要慶祝她升上醫士,要她也留下來吃飯,但她知道他們還要討論爆炸案的進度,以為封靳言會反對,但他沒有,想到有好料的吃,她當然不客氣了,還負責斟起酒來,等回過神時已經很晚了,於是趕緊離開,准備回去休息。

  在趙寧安踏出帳篷後,大盛隨即跑了出來。

  「寧安,我陪你回去吧。」畢竟那麼晚了,她一個女人在滿是男人的軍營裡走動很危險。「看來王爺今天心情好,才會多喝一些酒。」

  「他不該喝酒的,都忘了自己是病人了。」趙寧安忍不住念道,因為李承雲和洪恩都在,她不好削了封靳言的面子,仍是為他倒酒,只是會控制他的飮酒量,要他少喝點。

  「寧安,你果然還是擔心王爺的,沒忘了以前喜歡王爺的心。」大盛聽她說了這句話,笑嘻嘻的說。

  「我喜歡他?」趙寧安僵硬的望向大盛,像是他在說什麼天方夜譚。

  「是啊,要不然你怎麼會千裡迢迢跑來邊關?我認識你那麼久了,摸得出你那點心思的!」

  趙寧安臉色古怪的說:「那是以前的事了,現在是現在,我怎麼可能會喜歡他!」

  她是不知道原主怎會喜歡他,但她才不會將那男人當成戀愛對像,他脾氣又冷又硬,又不溫柔,做事又嚴厲,她只會將他當成頂頭上司。

  大盛聳了聳肩,以前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但寧安在失去記憶後變了個人,王爺的態度也產生了轉變,還將她留在軍營當醫士,讓他眼珠子都快掉了,而且王爺的表情也沒以前陰沉了,還會笑,顯示她是特別的,他相信他們兩人肯定會有料想不到的發展。

  兩人又走了一段路,大盛突然尿急。「真糟,我剛多喝了幾杯想上茅房……」

  「你先去吧,醫室就在前面,我自己回去就好。」趙寧安讓他先走。

  「可現在很晚了……」他不太放心。

  「又沒多晚,而且路上都是營火,我不會走丟的。」她並不介意一個人走回去。

  「那我先走了!」大盛心想醫室就在前面,應該不會有危險,他雙手合十朝她道歉,便往茅房跑去。

  趙寧安看他走了,抬頭看起月亮,這時間大概是晚上九點吧,以前她在急診室值班,常常十點以後才下班,現在還算早,一個人悠閑的散步也不錯。

  「唉唷,好痛……」

  往前走了幾步,忽然聽到左手邊傳來哀叫聲,醫者的本能讓她馬上朝那方向走去,馬上看到有個士兵躺在地上打滾。

  「怎麼了?」她靠了過去,一陣酒氣撲鼻而來。

  趙寧安有些吃驚,據她所知,下層士兵平日是喝不到酒的,他該不會是去偷酒喝?但她沒想太多,蹲在那人的側邊,問道:「哪裡痛?」

  「這裡……」士兵沒想到會有人靠過來,聲音還清亮好聽,連忙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趙寧安看他指著胃部的位置,壓了下,他哀叫了聲,她問起他怎麼痛法,平日會不會痛,判斷完後道:「你大概是在鬧胃痛,平日胃不好,喝酒會鬧胃痛的。去醫室取藥吧,吃了就沒事了。」

  「小兄弟還真厲害!」士兵感激的道。

  「站的起來嗎?」趙寧安站了起身,問著道。

  「當然可以。」士兵爬了起來,雖然有點搖搖晃晃的,但還是站穩了。

  在這時,借著月光,他看清楚了眼前人的臉……好個清秀的年輕人,像個娘們似的!

  「那跟我走吧!」趙寧安說完轉過身,走在前頭,完全不知對方盯著她的背流露出齷齪眼神。

  這小子肩膀好纖細、腰好細,臀兒挺翹,這下他胃不疼了,倒是另一個地方疼得厲害。

  軍營裡是沒有女人的,有些男人不免會將身板纖細的男人當成女人發泄,養成男風癖好,受害者多半不敢吭聲,讓犯人變本加厲,加上喝醉酒容易讓人喪失理智,色膽大起……

  趙寧安沒有防備,當她聞到一股酒氣朝她襲來,察覺對方靠她太近時,她已經被對方用力捂住嘴。

  「嗚……」她驚恐的張大眸,被人用力往暗處拖行……

  此時,封靳言正獨自一人待在他的大帳裡擦劍,洪恩和李承雲已先行離去。

  大盛慌慌張張衝了進來,「王爺,金醫長派人來說,寧安還沒有回去!」

  封靳言停下手上動作,詫異問道:「你不是送她回去了?」

  大盛愧疚的說:「我突然尿急,她說她一個人回去就行……她一個姑娘家,該不會是出事了吧?」他不禁往壞處想。

  封靳言臉色微變,他忘了一件事,縱使扮成男人也不安全,軍營裡不乏有好男風之人,最喜歡她這種漂亮纖細的「男人」了。

  「與其在這裡擔心,不如多派一些人去找她。」他擱下劍,站起身。

  「王爺?」

  「我也一起去。」封靳言這話說得別扭,他也不知道為什麼非得一起去找,總之他現在坐不住,不希望那個活潑有朝氣的女人出事。

  很快地,封靳言領著一群巡邏兵在金醫長的醫室附近尋人,估計她是在這附近失蹤的,然而找了好久都沒見到趙寧安的人,大盛急紅了眼,自責著不該丟下她一人。

  在這時,一座帳篷後方傳來男人的慘叫聲,封靳言感到情況有異,快步邁去,大盛和巡邏兵也追了上去。

  帳篷後,只見十幾個士兵圍在那,不知在看些什麼。

  「軍營不該有女人吧?」

  「為什麼會有女人?」

  「那是女人沒錯吧……」

  封靳言聽到士兵們的驚呼聲,腳步加快,大盛更大聲嚷著王爺來了,要周遭的人讓開,接著他們看到地上有個士兵跌得四腳朝天,額頭流血,癱跪在那名士兵對面的是趙寧安,她的衣服被撕裂,露出了雪白的肩膀,以及裹在胸前的白布條,她用充滿防備的眼神瞪住那名倒地的士兵,剛才扔出石子的雙手忍不住顫抖。

  「臭娘們,你敢用石子砸我!」那名士兵像是活在自己的世界裡,並未察覺到四周的變化,爬起來就想打她,卻馬上又慘叫了聲,手臂被一支飛鏢射中。

  「是誰……是誰暗算我?」他拔下飛鏢捂著流血的手臂四處看,這才看到旁邊多了一群人,當他看到為首的男人時,醉意立刻消失,結結巴巴道:「王爺,饒、饒命……那是女人……」不是他的錯,女人根本不該出現在這裡!

  封靳言大步越過他,根本沒看他一眼,直接往趙寧安方向走去,但那籠罩住全身的森冷氣息,已足以讓那名士兵心驚膽顫。

  「混帳東西,你對寧安做了什麼!我打死你!」大盛氣憤的用力踹他。

  那人抱頭痛叫著,「王爺,饒、饒命啊……」

  封靳言走到趙寧安面前,迅速將身上的外袍蓋在她身上。

  趙寧安抬起頭,臉上那防備的表情不見了,目光變得呆滯畏懼,像是現在才記得害怕,傻傻的看著他。

  是他……

  當封靳言對上她怯懦的眸,看清楚印在她臉頰上的五指紅印時,黑眸閃過陰狠,接著,他一個彎身將趙寧安打橫抱起,不顧士兵們臉上的驚駭,越過他們,朝他的主帥大帳方向筆直走去。

  那是具溫暖的胸膛。

  趙寧安靜靜的待著,像只乖巧的貓咪貼著那溫暖又強壯的胸膛,直到她感覺到冷,才發現那溫暖的擁抱遠離了她,她一時像失了依靠,眼神流露脆弱,瑟瑟發起抖來,緊捉著覆在身上的袍子。

  直到一張毛絨絨的被子蓋上了頭,她全身感到溫暖多了,理智才逐漸恢復,半晌,她自棉被裡探出了頭,左右看了看,這才意識到她待在一張床上,這張床她還很熟悉,天啊,她竟待在封靳言的床上!

  封靳言抱著趙寧安到他的床榻上後,就到屏風外用帕子浸了水,當他再度踏入時,就見她一副手足無措的模樣。

  「擦臉。」他把帕子遞給她。

  他的聲音似乎擁有安定人心的力量,讓趙寧安聽話的接了過去。

  好冷!她的臉頰上有紅腫的巴掌印,帕子一敷上去,馬上發出嘶聲,但用冷水擦臉,也使她的情緒更能穩定下來。

  封靳言看她聽話的擦了臉,又踏出屏風。

  趙寧安呆坐在床上,明知待在男人的床上不妥,但現在她沒有絲毫力氣離開這張床。

  一會兒,她聞到一股溫熱的茶香味,好好聞,那味道使人感到溫暖。

  就見封靳言再度踏了進來,手上多了個茶杯。

  「喝茶。」他把杯子遞給她。

  趙寧安早就想喝了,馬上接了過去,小口啜飲,感受一股溫熱滑過喉嚨。

  「再喝。」封靳言命令道。

  趙寧安溫馴的喝下,熱茶溫曖了全身。

  封靳言看她低著頭喝熱茶,表情才略微放松,坐到床邊。

  被發現時,她模樣狼狽,正奮力的對抗那個士兵,等獲救後,她就像是耗盡了全身的力氣,只能呆呆的看著他,當他抱起她,更感受到她的恐懼,她緊緊的偎著他,全身發顫。

  這麼脆弱無助的她讓他心生憐惜,無法丟下她不管,他一回過神,才發現自己已經抱起她,將她帶入他的帳裡,還擰了帕子讓她擦臉,為她煮了熱茶暖身子。

  「好多了嗎?」封靳言看她喝完熱茶了,抱著木杯的雙手不再打顫,朝她問道。

  趙寧安點了頭,感覺此時全身好溫暖,恐懼已退散,她的雙眸終於湧上了生氣,咬牙憤恨的道:「我無法原諒那個人,他在鬧胃痛,我好心想帶他到醫室去領藥,沒想到他居然……」憤怒的淚懸在眼眶裡,「他偷襲我,從背後捂住我的嘴,想將我拖走……我叫不出聲音,他力氣好大,我掙脫不開……突然間我想到了,我還有腳,我用力的踩,踩痛他了,他手一松,我馬上咬痛他手臂……」

  那男人怒不可遏的甩了她一巴掌,再一把撕了她的衣服,發現她是個女人後,變得更興奮了,她從來沒有看過那麼色欲熏心的臉,她奮力的抵抗,從地上拾起石頭就往那張臉砸去。

  「怎麼會有這種人,我幫他看病,卻這麼對我……太過分了,真是好心沒好報,我饒不了他……」她含恨的道,終於,一滴眼淚滑下臉龐。

  封靳言聽著她發拽,幾乎可以想像她咬痛了那人的手後發生了多麼可怕的事,只是她明明是害怕的,但那雙眸子卻發出憤怒的光芒?

  「你到底是在哭還是生氣?」封靳言困惑的道,怎麼會有人一邊哭一邊發脾氣?他忍不住伸手抹去落在她臉蛋上的淚滴。

  趙寧安一顫,他的指尖好熱,撓得她的臉酥酥熱熱的,「我又哭又生氣不行嗎?」

  這時,她察覺到兩人靠得極近,都坐在同一張床上,這令她害窘,心髒跳得有點快,奇異的是,她這麼又哭又鬧的,卻沒有看到這男人臉上出現一絲不耐。

  「不,你這樣順眼多了。」封靳言緩緩勾起笑,高興她終於將害怕、不安的情緒宣泄完了。

  趙寧安一愣,他在說什麼順眼?

  「軍中禁止奸淫、欺凌弱小,這懲罰起來不只三十大板。」封靳言接著又道。

  怎麼聽起來他像是在替她出氣?

  她突然想到一件在意的事,衝口問道:「王爺,為什麼你會知道我出事了?」

  封靳言表情古怪,頓了下才道:「金醫長說你還沒回去,大盛很擔心說要找你,我湊巧有點事,就順路一起來,剛好救了你。」

  「王爺湊巧有什麼事?」居然還能順路來找她?

  「湊巧就是湊巧。」封靳言板著臉,不許她再問下去了。

  趙寧安這下聽出來了,這是借口,他是一起來找她的。

  為什麼?她總是喜歡和他唱反調,為什麼他會特地來找她?還讓彷徨無助的她感到溫暖,讓她覺得他很可靠可以依賴,她不懂,為什麼他會對她那麼好?

  而且他還在養傷,不宜太勞動……

  想到這,趙寧安驚喊出聲,「王爺,你抱著我走了一段路,傷口有沒有……」

  「你那一點兒重量會壓垮我嗎?」封靳言冷著臉哼道。

  趙寧安微微笑了笑,識相的不再多問,她只要知道他有心救她就好。

  此時有人進來了,封靳言暫時離開,當他再度踏入屏風,趙寧安傻眼的看到他手上提了一籃雞蛋。

  「拿去。」這是封靳言要大盛從廚房拿來的,還是溫熱的雞蛋,想到大盛聽到他要熱雞蛋的表情,他就有點咬牙切齒。

  趙寧安傻傻的接過,總共有五顆,是要給她吃的嗎?

  封靳言猜出她的心思,蹙著眉道:「不是給你吃的,是用來敷臉退腫的,你們女人不是把臉看的最重要?用熱雞蛋可以消腫。」

  「啥?」退腫?

  「不會嗎?」封靳言看她還在發愣,直接取了一顆雞蛋,一手勾起她的下巴,敷上她紅腫的臉頰。

  趙寧安嚇到了,他……這是在干麼?

  「沒有破皮,只是紅腫,熱敷就行了。」封靳言說明道。

  趙寧安總算明白了,他是要她用熱雞蛋消腫,她真是想不到這個面癱的大男人會有這麼溫柔細膩的心思……

  「這樣會了嗎?」封靳言問。

  趙寧安完全出了神,被他手中的雞蛋偎得臉蛋暖暖的,也因他這份溫柔心暖暖的,眼睛發直的盯著他俊美的臉,呼吸不自覺地放慢。

  撲通、撲通……她感覺到心跳加快,呼吸變急,視線裡滿滿的都是他,讓她全身發熱。

  當封靳言有所察覺時,她披在身上的被子已滑下了肩,覆在她身上的袍子也敞開了,露出了瑩白的頸子、鎖骨,還有那纏住胸脯,引人遐想的白布條,隨著她的呼吸一起一伏。

  封靳言臉色一變,忙換了顆熱雞蛋,用力貼上她的臉。

  「燙、燙!」趙寧安回過神,不禁哇哇大叫。

  封靳言聽到她叫燙,將熱雞蛋稍稍移開,看到她眼眸裡含有水氣,一副我見猶憐、惹人親吻的模樣,又立刻貼上去。

  「不准哭出來。」他警告道,她再掉眼淚,只會讓他想入非非。

  「我又沒有哭!」趙寧安埋怨道。

  封靳言松了手,將雞蛋放回籃子,命令道:「給我好好的敷!」

  趙寧安捂著臉瞪他,真不知道他在凶什麼,又見他馬上轉移視線,好似她是什麼病菌,一低下頭,才發現自己春光外泄了,她大叫出聲,忙捉牢衣襟,雖然她是包的妥妥當當,但是被他看到仍是覺得很害羞。

  封靳言聽到她叫了聲,回頭一看,兩人的視線在這一刻對上,目光相互交纏,隱隱約約迸出了一些曖昧火光。

  「我對你這皮包骨的身子沒興趣。」

  下一刻,封靳言丟下這句話,語氣極為不屑,胸腔裡的心跳聲卻奇大。

  「太過分了,我哪有皮包骨!」趙寧安聽了很是生氣,說的好像她一點身材都沒有,她只是用布纏住看不出曲線而已。

  封靳言拿了幾條毛毯給她,指著左手邊的一處角落道:「看來你精神好多了,很有力氣,自己抱過去那裡睡。」

  趙寧安朝他比的方向看去,「你要我睡你這裡?」和他同睡一頂帳篷?

  「難不成你想回去?」

  她噤聲,想起方才的事她還心有余悸,並不想踏出這帳篷。

  「把你的雞蛋和被子都帶過去。」封靳言又命令道。

  趙寧安乖乖抱著她的被子,移到角落去,當她鋪好床躺下時,突然意識到一件事——他也是男人,為什麼她不覺得危險?

  趙寧安回憶起在她最害怕的那一刻,是他將她抱起,被他強而有力的鎖在懷裡,像是被牢牢的保護住,令她感到安心。

  縮在被窩裡,她拿起雞蛋敷臉,覺得好溫暖,她還忍不住偷看他所在的方向,不知怎地,看著那男人,她心裡浮現出一股奇特的感受。

  雖然他外表嚴肅,不苟言笑,和死去的男友沒有一處相似,但他的心其實也有著柔軟的部分。

  在他出現救她的那一刻,她看著張俊美無儔的臉,卻完全沒有聯想到死去的男友,她分得很清楚,封靳言就是封靳言,強焊、剛硬、唯我獨尊,他就像天神般降臨在她面前,撼動她的心……

  啊呀,別再想了,還是早點睡吧。她害羞的將臉埋入被子裡。

  許久,封靳言都沒有聽到動靜,以為她睡著了,忍不住朝她的方向看去,又匆匆轉回臉。

  她就睡在他帳裡。

  一意識到這件事,他的心就像是被羽毛搔癢般,不太自在。

  今晚,他清楚的看見,她不只是個膽子奇大的女人,在他眼中,她是有著白皙肌膚、誘人表情的美麗女人,她變得很有女人味,蠱惑他的心……

  封靳言用力甩了頭,不願多想,接著,他升了火爐,想早點歇息,豈知他一躺上床,腦海裡似浮現出什麼,竟讓他睜著雙眸,久久無法入眠。

  趙寧安睡得頗好,大概是爐火很暖和,雞蛋也很溫暖,她窩入棉被裡,不知不覺便睡著了。

  一早起床,封靳言已經不在,但他放了一套男裝在她床邊,還頗干淨,不知他是打哪找來的,她趕緊脫下身上的衣服,換上新衣。

  敷雞蛋也很有用,當她照了照鏡子,發現她的臉已退腫了。

  趙寧安的心情可真是喜孜孜的,直到她踏出帳篷,見大盛和李承雲待在外頭,兩人一臉擔心的看著她,這才想起她昨晚遇上多可怕的事。

  「寧安,對不住,我不該丟下你的……」大盛內疚的道。

  「大盛,不是你的錯,你不是故意的,是我太沒有戒心了。」她並不怪他。

  「寧安,你一定嚇壞了吧?」李承雲蹙著眉,安撫的摸摸她的頭。

  「承雲哥,我沒事啦,請不用擔心。」趙寧安笑著說。李承雲對她很照顧,加上兩人很談得來,他又年長她幾歲,現在她都親近的喚他承雲哥。

  「寧安,那個人今天會被杖打一百大板,真是大快人心!之前有好幾個人都被他欺凌過,都等著看他被打得屁股爛掉!」大盛接著認真的道,看到那人被懲罰,他的心也才好過一點。

  趙寧安聞言,突然臉色一變,「昨晚那麼多人看到我是女人,還隱瞞得了嗎?」她一開始被救回來時雖然也有士兵知道她是女兒身,但只是很少數,他們也都被下了封口令,可昨天的情況……

  封靳言說過的,他讓她留下來當醫士,前提她必須是個男人。

  大盛和李承雲互望一眼,搖了搖頭。

  「這樣啊……看來我要離開了。」可以待在醫室工作她真的很開心,她原本還以為自己找到了棲身之處,豈料才沒待幾天她就得走了,畢竟她是女人這件事肯定壓不下來。

  大盛咳了咳,正色的道:「寧安,你不必走,王爺下令要你當他的貼身丫鬟,從今天起,你就睡在王爺的帳裡服侍他。」

  「啥?!當他的丫鬟?」

  「嗯,王爺這是在保護你,只要你待在軍營的一天,難保不會再發生昨晚的事,為避免後患無窮,王爺干脆公開你的女子身分,直接宣稱你是他的丫鬟,藉此保護你。」

  趙寧安困惑,「為什麼當他的丫鬟就能保護我?」

  大盛神情尷尬,說得更明白些,「軍營是不能有女人的,但王爺身為皇親貴胄有特權,帳裡想要多少丫鬟美妾都可以,只有讓所有人知道你是王爺的人,才沒人敢動你。」

  趙寧安總算聽懂意思了,在古代,丫鬟是主子的所有物,外人想欺負丫鬟還得看主子准不准,另一層更深的意思是,他們孤男寡女同處一帳,外面的人自然當她是主子的女人,不敢對她有非分之想。

  沒想到她居然得成為那男人的丫鬟,才能保護自己。

  只是她想不通,為什麼他要用這種迂回的方式保護她,還留她下來?

  「看起來王爺很在意你。」李承雲眼神復雜的望著她道。

  「沒的事,怎麼可能有這種事。」趙寧安急忙否認,卻想起昨晚封靳言對她的溫柔,心裡流淌過莫名的甜蜜。

  當晚,趙寧安來到封靳言帳前,她像只縮頭烏龜一樣,拖到都亥時了才來。

  她真沒想到,今晚她還會再踏進那男人的帳裡,還得當他的丫鬟,和他同帳。

  趙寧安深深吸了口氣,做足心理准備,踏了進去,此時,封靳言正在擦劍,看得出剛沐浴完,黑發上還帶有濕潤的水光,十分性感,令她不自覺地感到緊張。

  「你來了。」封靳言抬頭看了眼她,繼續擦拭。

  趙寧安跪坐在他前方的位置,十指並攏放在膝蓋上,好一會兒,終於鼓起勇氣問道:「王爺,你收我為丫鬟,是想保護我嗎?」

  雖然大盛是這麼說,但她心裡還是充滿疑問,想聽他親口說,是昨晚發生了那種事,他才想保護她的嗎?

  封靳言收起劍,沉默的看著她,臉上表情高深莫測,直到趙寧安被他看得心髒都快跳出來了,他才開口。

  「因為我缺了一個丫鬟,如此而已。」

  她一愣,這是他的答案?

  封靳言再開口,眼神凌厲,「你是要當我的丫鬟,留在這裡繼續行醫,還是要離開?要知道女人當醫士是前所未有的事,你的身分已經公開,勢必會受到不少排擠和歧視,醫術也不被信任,你受得住嗎?」

  趙寧安沒說話,認真思索。

  「你想逃嗎?」封靳言再問,蹙起濃眉。

  她握緊拳頭,終於出聲了,「我不會逃的,我要留下來,我想讓大家認同身為女人的我,讓他們認同我的醫術。」

  在這裡逃走了,以後去別的地方也會因為她是個女人很難受到信任吧,所以她必須面對,而且她在這裡也工作得很開心,她想繼續當醫士,不想放棄。

  封靳言聽了她的話,放松了攏緊的眉,很滿意她的回答。

  昨晚那麼多士兵看到她是女兒身,雖然他有辦法封住那些人的嘴,卻無法杜絕這種事,她還是會有危險,但他又不希望她離開,他喜歡看見她生氣勃勃的模樣,喜歡她反抗他帶給他樂趣,有她在他的心情就會變得愉快,不像以往一天度過一天,空洞又孤寂。

  同時她也帶給他一股從未有過的情緒,昨晚她那張含著淚生氣的臉不時浮現在他腦海裡,一遍遍拉扯著他的心,讓他無法成眠,胸臆間溢滿了憐惜,湧上一股保護欲。

  經過昨晚他才知道,她是那麼脆弱,那麼需要人保護。

  「軍營裡可都是男人,昨晚發生那種事,你也不怕嗎?」封靳言又問,那麼可怕的事,她心裡沒陰影嗎?

  趙寧安直視著他,毫不遲疑的道:「我當然會怕,可只要有人病倒在我面前,我還是會馬上去救他,不可能還有空去思考哪個人有危險,我想不管是金醫長還是其它醫士,也一定都會這麼做。」

  封靳言望著她,那雙堅定的眼眸中充滿著自信,他內心受到撼動,也因她感到暈眩,全身發熱。

  兩人就這麼對看,四周隱隱出現曖昧氣氛,讓她臉一紅,低頭回避他的目光。

  「很好,但你也要記住你是我的丫鬟,必須服侍我。」封靳言望著她垂下的臉蛋,沙啞的道。

  「是……」趙寧安根本不敢抬頭看他,她想像平常那樣說話,語氣卻有些發顫,「王爺,讓我幫你換藥。」

  封靳言沒有說話,她拿了藥箱,徑自靠了過去。

  當她替他脫衣服時,封靳言低下頭,嗅到了她身上好聞的藥味,還有那屬於女人的迷人馨香,讓他著迷不已,突然之間,他感到懊惱,不知道讓她留在帳裡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她太誘人了。

  快一點。趙寧安催促著自己,用比平常快的速度幫他敷藥。不知怎地,明明他赤裸的胸膛她已經看得再習慣不過了,居然還會害羞,心跳加快……

  自從經過昨晚,他的一個眼神、一個舉措,都能輕易地在她心裡燃起火花。

  「王爺,我還需要做什麼嗎?」換好藥後,趙寧安問道。她不知道丫鬟的工作還要做什麼。

  封靳言蹙緊濃眉,這麼晚了還需要她做什麼?這句話真讓人想入非非。

  「去睡覺,明天可有你忙了。」

  趙寧安點點頭,自動自發窩入昨晚她鋪好的小床,但今天氣溫較低,她覺得有些冷,瑟縮著身子。

  一陣窓窣聲響起,她轉過頭,發現封靳言正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這我不要的。」他朝她扔了件毛毯。

  趙寧安看著那高大的黑影,不由得笑了,將毛毯往身上裹。

  她闔上眼,沉沉入睡,夜裡,她感覺火爐挪向她,全身好暖和。
作者: event1144085    時間: 2017-5-9 02:10 PM

第五章

  「金醫長,我肚子好痛……」有個士兵抱著肚子跑進醫室。

  金醫長正在忙,朝正在搗藥的趙寧安吩咐道:「寧安,你去幫他看看。」

  「是!」趙寧安馬上停下手上工作,笑容滿面的迎上前,「請問你是上腹痛還是下腹痛?除了肚子痛,還有什麼症狀嗎?」

  「呃,這個……」士兵看到她,臉色變了變,往後一退。

  「請過來這裡坐,我來幫你做檢查。」趙寧安依然笑臉盈人,指了指一旁的椅子。

  士兵微懼的與她對看,內心天人交戰,遲遲跨不出步伐。

  看得出對方很怕她,她也不勉強了,朝金醫長拜托道:「金醫長,我還要搗藥,這位病患先麻煩你了。」

  說完,她回到原本的位子繼續搗藥,四周的醫士都朝她投來嘲諷目光。

  趙寧安苦笑了下,在她成為封靳言的丫鬟,住進他帳裡,以女人的身分當醫士後,果然受到眾人的排擠和歧視。

  首當其衝是醫士們對她的態度變了,除了阿方幾人,曾共事過的醫士對她都冷冷淡淡的,她真不明白,明明在這之前他們都相處得很好,也一起救治不少傷員,為什麼一得知她的真實身分,態度就有如天壤之別?別營的醫士更是不客氣,難道女人就不能行醫救人嗎?

  也因為有士兵冒犯她被賞了一百大板這個前車之鑒在,士兵們都深怕惹禍上身,不敢讓她看病,更只當她是個侍寢的女人,不信任她的醫術,有病痛都會先找別的醫士,不得已才會讓她看。

  一連幾天下來,趙寧安頗為沮喪,在現代她的專業備受肯定、受到病人的信任與尊敬,那些在這個時空卻都消失了。

  「唉……」不對,她怎麼在嘆息?

  趙寧安搖搖頭,這是她早就預料到的後果,也早就做好心理准備承受這些了,所以她不會逃,就當作磨練吧,她不能因為一點小挫折就打退堂鼓,努力!

  趙寧安為自己加油打氣,她的優點之一就是雖然也會感到沮喪,但總是能很快恢復,重新振作。

  搗好藥後,她發現少了藥材,想去藥帳子裡搬藥。

  願意讓她看病的病患並不多,她只好兼做藥童的工作,雖然有點無奈,但替大家分擔點工作也是好的。

  她一踏出帳外,小龍、阿方和阿志立即從後頭追了出來。

  「寧安,別沮喪!」小龍的傷已經痊愈,在得知趙寧安為了他向王爺大膽求情,已經將她當成肝膽相照的好兄弟,不,是好兄妹。

  「是啊,寧安,你把他們當成屁就行了。」阿方安慰她。

  「你太粗魯了,寧安可是個姑娘!」阿志白了他一眼。

  趙寧安噗哧一聲,笑得很開朗,她感謝的看著他們,慶幸他們還當她是朋友,沒有像其它人一樣排擠她,「我沒事,我去搬點藥來。」

  走上幾步,她遇上李承雲,笑容滿面的打了招呼,李承雲卻擔心的看著她,「怎麼臉色那麼差?」

  趙寧安吐了吐舌,俏皮的說:「會嗎?是我皮膚很差嗎?看來我這幾天沒有睡好,皮膚狀況很不好。」

  李承雲於心不忍道:「寧安,別待在軍營裡了,我在京城有認識的人,我幫你安排差事和住的地方。」

  趙寧安知道他有個早死的妹妹,心想他大概是將他妹妹的影子投射在她身上,才會對她那麼好。

  她感激的看著他,「承雲哥,謝謝你,但是我想待在這裡好好努力,我不想放棄。其實想想,我蓄意隱瞞大家我是女人的事實,不被接受是正常的,我相信我只要做好我的工作,大家會慢慢接受我的。」

  她樂觀的往好的方向想,有那麼多人關心她,她得更加努力才行。

  李承雲看她那麼堅持,頗無奈的嘆了口氣,轉而問道:「對了,你和王爺相處的如何?」

  一提到封靳言,趙寧安聳聳肩,「嗯……算是和平吧?」

  他們應該算是室友,但是,又像多了什麼,白天她要到醫室工作,和他獨處的時間不多,還沒有很大的感覺,但只要一入夜,兩人各據一方而睡時,她就會清晰的感受到這男人鮮明的存在感,強烈意識到他是個成熟有魅力的男人,也感覺到空氣微微的變熱,似染有他熾熱的氣息,讓她產生奇妙的感覺。

  她不明白,是因為他們同帳,別人都用曖昧眼光看她,才讓她胡思亂想的嗎?

  不過,和他當室友其實挺不錯的,他知道她怕冷,都會把火爐挪向她,給她的毯子也愈來愈多,她都覺得她的床變成一座山了。

  也因為有他在,她總會時時提醒自己要加油,不能松懈。

  她對他說過不會逃的,她說會讓大家認同身為女人的她、認同她的醫術,她想證明給他看,無形中,這男人成為她努力的動力。

  李承雲聞言,似乎捕捉到什麼,沉思了一會,揚起和煦的笑,「那就好。晚上有營火晚會,好好放輕松玩吧!」

  「是,我很期待!」趙寧安用力點了頭,笑容變得更加愉悅。

  火藥爆炸案終於查出嫌犯了,是兩名中級將官從火藥庫裡偷出火藥,疑似是對封靳言心生怨恨才如此報復,他們在日前逃出了軍營,由李承雲領兵追了一天一夜,兩人眼見逃不了,最後服毒自盡。

  但封靳言認為此事並沒有結束,懷疑真正的犯人還躲著,而此事已造成士兵們太深的陰影,封靳言為一掃軍營裡的低落氣氛,重振士氣,要在今晚舉辦營火晚會慰勞士兵,也送死去的亡靈一程。

  沒想到邊關的風俗會用慶祝的方式來送別亡者,趙寧安還挺期待的。

  就在她和李承雲有說有笑時,封靳言和大盛剛好站在另一端。

  大盛滔滔不絕的道:「王爺,這幾天來寧安真的很辛苦,您可要好好安慰她,醫室就在前面,順便去看她吧?」

  「安慰?我看她心情可好了。」

  大盛聽到主子的語氣變冷,朝他的方向看去,正巧看到她和李承雲兩人在一塊,不知要走去哪裡。

  不會吧!他千方百計想撮合王爺跟寧安,竟出現李承雲這個程咬金!

  大盛張大著嘴,看到主子頭也不回的往前走,馬上追上去。

  趙寧安並不知道這段小插曲,和李承雲分開後,她就去搬藥了,因為流了很多汗,她趁著晚膳前趕回帳篷擦澡,這段時間封靳言不在,她可以安心待著。

  趙寧安將胸前的白布條解下,用著帕子沾水擦拭,雖然克難了些,但總比不洗好,在封靳言的帳裡擦澡也很方便,不怕有人隨便闖進來,只要趁著他回來前洗好、把水倒掉就好了。

  擦完澡後,趙寧安感覺自己又重新活了過來,一掃消沉的心情,她拿起干淨的布條開始纏胸。

  雖然軍營裡的人都知道她是個女人,但扮成男人工作還是方便些,而且,她也只有男裝可以穿。

  想不到就在這時,封靳言提早回到帳裡,他一踏進來就察覺到屏風後有人。

  封靳言明白是趙寧安先回來了,正要走過去,忽然從櫃子上一面可照出屏風內情況的小銅鏡看到一個女人的裸背,在她腳邊有著一盆水,此時,她正拿起白布想纏胸,當她抬起手時,從他的角度可隱約看到她半個胸脯。

  她在擦澡!

  意識到這件事,封靳言突然覺得全身躁熱,快步走到帳篷外,又想到不能讓人進來,只好站在門口守衛。

  士兵們見到他動也不動杵著,都覺得奇怪,他咬著牙,覺得自己像個呆子似的,居然淪落到來站崗。

  當趙寧安整裝完畢,端著水盆出來打算湮滅證據時,見到封靳言站在外頭,嚇了一跳,不想讓他知道她在裡面做了什麼,她結結巴巴的道:「王、王爺,你怎麼站在門口?」怪了,是她的錯覺嗎?他好像在瞪她?

  封靳言冷眼看她,不發一言走進了帳裡。

  趙寧安愣了下,趕緊倒了水跟進去,她沒忘了自己還身兼丫鬟的工作,得好好服侍他,不能因為她當了醫士就松懈了。

  這幾天來,她都一大早服侍他洗臉漱口和著衣,等他用完早飯後才去醫室,中午和傍晚也會回來一趟服侍他用飯,盡力的做好兩份工作。

  「王爺,我來幫你擦汗吧。」她端了另一盆水,想讓他洗洗臉。

  封靳言看到這盆水,想起她擦澡的情景,立刻拒絕,「不必。」

  「喔。」趙寧安想了想,「那要喝水嗎?」

  又是水!「不必!」

  趙寧安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最後只剩一件事……「王爺,我來替你看傷口吧,看看能不能拆線了。」這個她最拿手了!

  說完,她就像平常一般靠過去,雙手揪住他的前襟要幫他脫衣,但這次她的手馬上被扣住了。

  封靳言臉色困窘,她要替他脫衣,在他心猿意馬的這時候?

  而她這一靠近,他腦袋又想起剛才看到的畫面,身體不禁一熱。是他太久不近女色了,才會對她有遐想嗎?

  封靳言緊緊扣住她的手,黑眸閃過危險的光芒,「你就那麼喜歡脫男人的衣服嗎?」

  趙寧安聞言臉蛋漲紅,他在胡說什麼?「我是醫者!醫者是不分男女的!」

  封靳言並沒有為難她的意思,想要松開她,卻不經意注意到她眼下帶有黑影,氣色看起來也不好,有那麼累嗎?

  他不自覺地伸起另一手,指尖疼惜的輕輕撫過她的臉頰。

  如他所料的,讓她成為他的丫鬟是保護了她,但也害她陷入了困境。

  金醫長向他說明過她的處境,大盛也三番兩次說她有多辛苦,他也聽過士兵們私下對她的竊竊私語,幾次經過醫室,更見過她孤孤單單搗著藥,做著藥童的工作,然而無論她有多苦,每天他都看到她笑容滿面的去醫室工作,她也不曾對他埋怨過,或露出沮喪的表情,她說過她不會逃走,她辦到了。

  而且她沒有因此忽略丫鬟的工作,每天三餐她都會回帳裡服侍他用膳,學習做好一個丫鬟,又努力又盡心。

  這麼努力不懈的她,讓他覺得好漂亮,他在她炯亮的眸底看到自信的光芒,看到她的堅強,彷佛這世上沒有能使她屈服的事。

  她就像一道光,那麼的璀璨奪目,吸引著他將目光追隨於她,她那甜美自信的笑容、不畏挫敗的韌性,更滲進他的心,讓他那顆早被自己放逐到邊關,從此墜入孤寂深淵黑暗裡的心,透進了光亮,吸引著他想追隨她走出黑暗。

  每當夜裡醒來,他總會忍不住看著她窩在被子裡的身影,想為她做些什麼。

  「王爺……」趙寧安因他的撫摸心髒猛地一跳,聲音微微發顫,有些無所適從。

  為什麼要這樣碰她呢,他們室友當的好好的,該不會現在才想到要對她性騷擾吧?

  封靳言對上她那一雙單純的眸子,不由得心虛起來,他到底想對她做什麼?

  他趕緊抽回手,裝出冷酷的神情諷道:「你是醫者?醫者會像你一樣不會照顧自己的嗎?這張臉浮腫又難看,你就是頂著這醜樣幫病人看病的?」

  趙寧安不敢相信他居然這麼說她!她氣得臉都紅了,「我長得才不醜!你別亂說!」

  封靳言沒理會她,越過她往前走,趙寧安在他背後吐了吐舌,誰知封靳言突然停下,她趕緊端正表情。

  「你跟承雲很要好嗎?」

  「什麼?」

  「……沒事,快去做准備,晚上有晚會。」說完,封靳言馬上步出帳篷。

  趙寧安摸不著頭緒,他問承雲哥做什麼?

  而且是她的錯覺嗎?他方才罵她的一番話好像是在關心她?

  營火晚會開始了,有烤全羊及許許多多的熱食可吃,還有奶酒可喝,熱鬧得很。

  趙寧安覺得很像以前讀書時舉辦的營火晚會,很好玩,在幫封靳言布完菜後,便退到一旁大塊朵頤。

  「好好吃!」她大口吃著肉,將壓力全發泄在吃上頭了,她要痛快的吃,好好放輕松。

  「可不是,喝酒吧。」大盛遞給她奶酒。

  趙寧安喝了口,嗆極了,咳了咳,繼續吃肉。

  前面營火處圍了一群士兵,一邊喝酒一邊跳舞,還有人拉胡琴助興。

  趙寧安一眼望去,幾乎所有人都在作樂,好不快樂。

  「你看,那是上回受傷的小李,看來他好得很,還會跳舞了!」大盛道,身體也扭動起來,「你看,我也會」

  「哈哈!」那滑稽的像毛毛蟲的舞步,讓趙寧安不客氣的大笑。

  另一端,封靳言正和一群將官坐在草地上享受美食,他望著她,看到她笑了,心情似乎頗好。

  李承雲順著封靳言的眼光看去,若有深意的道:「王爺真關心寧安。」

  封靳言並沒有聽見,倒是洪恩聽得一清二楚,他立即抱住李承雲的肩膀,曖昧的道:「怎麼,王爺關心寧安,你很擔心嗎?」

  「胡說什麼!」李承雲蹙著眉想推開他,卻掙不開,只好由他。

  這時候,前面似乎出了事,胡琴突然停止演奏,接著傳來說話聲,不時夾雜呼救聲

  「要命,有人噎住了!」

  「快吐出來啊!用力拍背!」

  「可是他還是吐不出來……」

  「怎麼辦,他會噎死的……」

  「救命啊!醫士在哪裡?」

  趙寧安聽見了噎死和醫士兩個字,一馬當先衝了過去,「讓開!快讓開!」

  她推開人群,看到一名被噎住的士兵正痛苦的捉著自己的喉嚨,無法出聲。

  「我是醫士!快幫我捉好他,讓他站直!」

  趙寧安一聲令下,不知怎地,在場的人都聽她的話,馬上捉住那士兵的左右手,接著她站在士兵後方,兩手伸向前方,右手握拳放置在士兵的肚臍上方,左手包住右手握緊,快速擠壓。

  這是哈姆立克急救法,用於呼吸道阻塞或被食物哽到時。

  在連續擠壓了幾次後,那名士兵終於將卡在喉嚨裡的肉丸子吐了出來,虛弱的坐倒在地。

  救回來了……趙寧安松了口氣,抹了抹額頭的汗,這時卻發現四周一片安靜,

  一點都沒有同袍獲救的喜悅,全部的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她。

  她意識到是因為剛才的行為,那種前胸貼背的急救動作,看在一群古代人眼中可謂是驚世駭俗,沒有人能以平常心看待她所做的事。

  有人私私竊語著,「那不是王爺的女人嗎?」

  「我看得很清楚,兩人貼得緊緊的……」

  「王爺也在,這樣不太好吧……」

  趙寧安僵在原地,臉色蒼白、神情透出委屈。

  她好不甘心,明明她做的是救人的事,卻受到這種批評,只因為她是女人,就得承受這種待遇,真是太不公平了!她緊緊握拳,感覺全身都因憤怒而發抖。

  「怎麼,她救了你一命,不用說聲謝謝嗎?她不是你的救命恩人嗎?」

  一道充滿威嚴的嗓音打破了這局面,趙寧安抬起頭來,就見封靳言、大盛、洪恩和李承雲都走過來,還有幾個和她交好的醫士也來了。

  士兵知道是趙寧安救了他,原本還忐忑不安,直到封靳言開口,這才想起要不是她及時救了他,他早就噎死了,馬上雙膝一跪,感激的道:「感謝寧醫士救命之恩!」

  看到眼前的情景,原本批評她的竊竊私語全都不見了,沒有人敢多說一句,反倒是有人發出了贊美,「寧醫士剛剛好厲害,好像在變法術,肚子一壓,肉丸子就吐出來了……」

  「我也看到了,寧醫士真的好厲害,她明明是個姑娘,按肚子的力氣卻不小……」

  「就是說,我們寧安最厲害了!」大盛笑得最大聲。

  「沒事就好,大家都繼續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吧!」洪恩笑道。

  李承雲朝她走來,摸了摸她的頭,安慰她道:「沒事了。」

  「嗯。」趙寧安眼眶發熱的點了頭。因為封靳言的一句話,局面扭轉了,反倒讓她有點忐忑不安,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這時,她看到那個士兵還跪著,趕緊扶他起來,轉頭剛好對上封靳言轉身離開的背影,她拔腿追了上去,大喊,「王爺,謝謝你!」

  封靳言停下步伐,沒有回頭,「我不可能每次都幫你,他們不信任你是你自己的問題,因為你做的還不夠,若是你無法讓他們信服,就趁早離開吧,醫室不需要無用的人。」

  好狠!趙寧安聞言,倒抽了口氣。「我會努力的,會很拚命的!」

  「我拭目以待。」封靳言滿意的揚起笑。

  他當然知道自己說的話有多重,但他幫得了她一時,幫不了她長久,光靠威嚇沒有用,她還是必須取得別人的信任。

  只是……她非得抱住那人的背才能救人嗎?

  封靳言必須承認,他確實有因為她的動作感到小小不悅。

  趙寧安站在原地,這男人其實是在鼓勵她吧,這是傲嬌嗎?他對人的好從來不會直率的表現出來,非得拐彎抹角。

  他也總是在她最需要幫忙的時候,像天神般降臨,讓她感動不已,愈來愈覺得他是個可靠的男人。

  趙寧安看著他重新邁開步伐,臉上綻放出甜美的微笑,霎時,她的胸口有什麼東西滿溢出來,將她淹沒。

  土魯國開始有了動作,零散的流兵頻頻騷擾邊關百姓,搶奪商人貨物,更攻擊軍營裡的巡邏兵,行為愈來愈惡劣,月犀帝終於下旨將派兵討伐,要封靳言做好准備應戰並迎接援軍。

  也因為即將發動戰爭,軍營裡的氣氛緊繃,為了不讓之前的火藥爆炸案再一次發生,操兵演習上更加小心防備,軍營裡的守衛也比平時森嚴。

  趙寧安生活在和平的二十一世紀,縱有幾個偏遠國家時常在打仗,但隔著電視,她並沒有很大的真實感,現在她處在不和平的時代,聽著醫士們說起戰爭有多可怕,沙場上血流成河,受傷的人多到來不及救,她光想著那畫面會在眼前真實上演就感到害怕。

  但她知道土魯國是最大的外患,這一戰無可避免,她怕也沒用,只能磨練醫術,好在戰爭時拯救更多傷兵,同時她也更加忙碌,每天都會撥出半個時辰到廚房練習做菜。

  在營火晚會後,她更細心的照料封靳言的傷口,看到他的傷愈合良好,她很開心,在看到他為了打仗,忙著操練士兵,一天只睡兩個時辰,她便決定要幫他補補身體。

  這是她發自內心想感謝他而做的事,回想至今,封靳言幫上她許多忙,是他給她機會當醫士,讓她有個容身之處,他也為保護她,將她納入帳裡,用最嚴厲的話刺激她,讓她振作起來。

  也是托他的福,在營火晚會那一晚後有醫士向她道歉,想向她學習哈姆立克急救法,在昨天,她救了一個過度換氣者,有更多醫士向她求教,看到同事一個個都願意放開成見接納她,她真的好開心。

  當然,趙寧安知道大部分的人還是不信任她,但她知道時間會證明的,任何疑難雜症都難不倒她,就算是很小的病她也會認真看診,她要證明身為女人也是有一身好醫術的,她辦得到。

  廚房的周大廚為人還不錯,知道她是個女人後對她更客氣,大方借了她一個爐灶,讓她得以練習廚藝,做菜給封靳言吃。

  死去的奶奶教過她做菜,只是她當上醫師後太忙,手藝變得生疏,加上古代沒有方便的瓦斯爐,讓她多花了幾天才學會用爐灶升火煮飯,終於,她在今天做出了完美的料理。

  「真是太棒了,我是個天才!」

  趙寧安試過味道後很滿意,找了士兵幫忙端到封靳言的帳篷裡,菜色有藥膳排骨、藥膳雞湯、藥膳大補湯等五種,肯定能幫封靳言補一補的。

  趙寧安心情雀躍,她已經許久沒有想起死去的紹臣了,心裡的那個位置慢慢被另一個男人占據。

  最早她會照料他的傷,是因為想到紹臣的死,想看到他好起來,但在遇上那麼多事,經過營火晚會後,她的心思已變,變得想主動為他付出,想照顧好他的身體,讓他健健康康的,所有想法都繞著他打轉。

  「只是都是藥膳耶,會不會太補啊?」她煩惱起來,又想起他不太愛喝藥,這樣會喜歡吃藥膳料理嗎?

  「怎麼只有你?大盛呢?」封靳言踏入帳裡。

  趙寧安嚇了一跳,趕緊鎮定心神,「王爺,大盛他剛才去找你了。」

  封靳言點頭,准備脫下外袍,她伸手幫忙,靠他很近,嗅到了他的汗味,但並不讓她覺得難聞,她很快將他手上的外袍折好,動作駕輕就熟。

  封靳言看到桌子上的幾道菜,露出不解之色,「這些菜是……換廚子了嗎?」

  全都是藥味。

  「王爺,你討厭中藥嗎?」趙寧安有點緊張的問。

  封靳言盯著她,想起她身上總有的藥味,「不討厭。」

  趙寧安松了口氣,「那就快坐下來吃飯吧。」她綻起微笑,將他推到位置上坐下,拿起小碗幫他布菜。

  封靳言看著她的動作,這是她每天都會做的事,但今天卻特別起勁,忽然冒出一個念頭,「這些菜該不會都是你煮的?」

  趙寧安臉色微微一窘,很快點了頭,「嗯,王爺你快吃吧。」

  「你為我做的?」封靳言直勾勾地望著她,想再一次確定。

  趙寧安被他看得臉都發燙,「王爺近日都忙於練兵,氣色不太好,我想幫王爺補補身。」

  他一聽,眸光一亮,帶有愉悅。

  趙寧安害羞的低頭,「是王爺讓我當上醫士的,又總是在一旁鼓勵我,我很感激你,想謝謝你,卻不知道能做什麼,只好做了這桌菜。」

  封靳言一聽立即沉下臉,冷聲道:「只要誰對你好,你就會幫那個人做菜嗎?像大盛對你很好,承雲也對你很好,你都會為感激他們而做菜嗎?」

  沒想到他會突然變臉,她傻了一下,馬上搖頭,「不!那不一樣,我是很感謝他們,可是我不會特別為他們做菜,我只想為王爺做菜……」

  天啊,她在說什麼呀!

  她只想為他做菜。

  封靳言受寵若驚,他想都沒想過她待他竟如此特別,他望著她看,胸口凝聚著一團熱氣,不知在興奮什麼,他已經很久沒有這種喜悅的感覺了,快樂一下子將他淹沒,表情卻依舊淡淡的。

  「我會幫你,那是因為你有用處。」說完,他很快別過臉,沒有看她。

  趙寧安不高興的嘟高唇,接著輕輕笑了,她明白的,這個男人就是這樣,說不出什麼中聽的話。

  「王爺,快趁熱吃吧!」她跟著舀了湯,「這雞湯用了人蔘,特別補的,還有這是藥膳排骨,肉也很軟嫩,還有……」

  封靳言看著她開心的為他布菜,模樣充滿朝氣,不由得笑了,在營火晚會之後,他知道她在醫室的情況有了改善,慢慢得到信賴,病患也變多了,他真為她感到高興。

  「王爺,快喝吧!」趙寧安將碗推到他面前,催促他喝。

  封靳言在她期待的目光下喝了湯——味道真不錯,溫溫熱熱的暖了胃。

  在軍營裡,他不是沒有喝過好喝的湯,廚子也曾煮同樣的湯為他補身,但都沒有像她煮的那麼好喝,足以融化他的心。

  因為,這是她特別為他煮的。

  從小到大,他不常待在宮中,在山上住的日子,在軍營裡的日子,縱有許多忠誠的屬下在他身邊,他依然會感到寂寞,總會特別想念在皇宮裡時,母後親自下廚為他煮的湯。

  這還是除了母後以外,第一次有女人親自為他下廚,不是因為他是王爺,不是出自於忠誠,是發自內心想為他這麼做,連他死去的三任妻子都沒有為他下過廚,讓他內心格外的溫暖。

  「王爺,這肉也很好吃,快吃吃看!」趙寧安看他喝了湯,好不開心,雖然他連一句贊美都沒有,但她知道他是喜歡的。

  封靳言嘗了一口,驚艷的道:「這是什麼肉?真好吃。」

  她笑咪咪道:「這是藥膳田雞湯。」

  聞言,封靳言差點把嘴裡的肉吐出來,一臉驚恐,他向來都是冷著臉,情緒很少外顯,難得有那麼誇張的表情,讓趙寧安忍不住掩嘴偷笑。

  「你笑什麼,真是的,誰要你煮田雞!」封靳言惱羞成怒。

  「王爺,你怕青蛙……哈哈!」趙寧安不客氣地指著他大笑起來。

  「你還敢笑!」封靳言捉住她的手,忽地看到她的手指上有刀傷,皺眉問:「你的手怎麼了?」

  「這沒什麼……」趙寧安干笑,想抽回手。

  「怎麼傷的?」封靳言不放手,深邃的眸子盯住她。

  見他不得到答案不罷休,趙寧安只好老實說:「因為我太久沒拿菜刀了,所以不小心……只是小傷,王爺,不要緊的。」

  封靳言聞言,忙又捉起她另一只手,看到上頭起水泡,嚴厲斥道:「你還燙傷了!」

  趙寧安被他嚇到了,有必要那麼激動嗎?

  「怎會那麼不小心?」他輕輕撫過傷處,想到這是她在為他做菜時弄傷的,心裡就覺得心疼和愧疚。

  趙寧安心髒撲通撲通跳著,平時他總是冷冷的,就算是有心待人好也是走傲嬌路線,難得看到他釋放出溫柔的一面,表情是那麼柔和,眼神也好溫柔,她看得都入迷了……

  「我幫你上藥。」

  趙寧安回了神,就見封靳言松開她,到櫃子裡取來藥罐,接著又重新捉起她的手。

  看到他想親自替她擦藥,她害羞的猛搖頭,「不用了,我自己來就行了,王爺,你快去吃飯……」

  可惜拒絕無用,他二話不說替她擦起藥來,那動作好輕,像是把她捧在手心上呵護,她的心也不由自主顫動著,胸口悸動不已。

  封靳言原本還沒有什麼心思,隨著他一個不經意的抬頭,看到她酡紅的雙頰後,心裡像多了什麼,為她上藥的動作變慢了,還稍稍拖了力更握緊她的手,不想放開……

  「太好了……」大盛正站在帳外,拉起帳簾偷看裡頭,可說是相當感動,心想兩人若能開花結果,王爺身邊有個佳人陪伴,他大盛這一生也圓滿了。

  「大盛,你在做什麼?」

  肩上被人一拍,大盛嚇得轉過身,發現是李承雲,後頭還帶了幾個士兵。

  「李校尉,有什麼事嗎?」他悄悄挪動腳步,擋在他面前。

  「我有要事向王爺稟報。」李承雲覺得他這模樣挺古怪,好像不想讓他進帳篷。

  大盛面色為難,「王爺他現在正在——」

  忙這個字還沒出口,李承雲已一把掀開帳簾,一看到帳裡的情況,他總算明白大盛的為難了——封靳言正捉著寧安的手替她擦藥,看起來十分呵護,他的臉色產生微微的變化,一瞬間又恢復如昔。

  「王爺,方淮將軍提早抵達了。」他大聲稟報。

  此話一出,趙寧安馬上抽回柔荑,逃離他身邊,封靳言臉上的柔和之色也迅速消失,恢復一貫的冷臉,起身踏出帳子。

  在封靳言和李承雲離開後,趙寧安摸了摸燙紅的臉,也跑到帳外觀看,看到大盛跟過去,她也好奇的跟上,想知道方淮將軍是怎樣的人。

  軍營的空曠處聚集了一批人馬,待在一旁的洪恩見到封靳言來了,連忙迎了過來,稟報道:「王爺,方淮將軍帶了三萬人馬,想在我們營區旁扎營。」

  封靳言沒說話,走了過去,帶領那批人馬的是個一身盔甲,俊朗、英姿勃發的年輕男子,他同時也朝封靳言的方向邁步而來。

  方淮是皇上親封的將軍,他停在封靳言面前,向他行禮。

  「免禮。」封靳言揮了揮手,「方將軍遠道而來,真是辛苦了,本王能有方將軍相助,和土魯國的這一仗肯定如虎添翼。」

  「王爺帶兵如神,能待在王爺的麾下,是我方淮的光榮。」方淮語氣帶有不甘願。

  封靳言眯起眼,眸底閃著精光,「方將軍肯定很累了,本王會命人備妥熱水熱食,請先入帳歇息,扎營的事本王會吩咐下去讓人幫忙。」

  「有勞王爺費心,真是多謝了。」方淮雙手抱拳道,但這句話的語氣沒有一絲半點感激。

  兩個人表面話都說的好聽,但任誰都看得出來雙方眼神充滿挑釁,語氣也不怎麼友好,可說是火藥味十足。

  趙寧安隔了一段距離看著他們說話的神情,歪著頭想,他們是在吵架嗎?

  「皇上真是的,王爺和方淮將軍之間有嫌隙,竟要他們一起打仗……」大盛看到這情形,無奈嘆道。

  趙寧安問道:「嫌隙?這怎麼回事?」

  「方淮將軍是王爺的第一任王妃——狄王妃的青梅竹馬,當年因為皇上指婚,害方淮將軍娶不到狄王妃,狄王妃又小產而死,因此方淮將軍對王爺有著天大的怨恨。」

  「王爺成過親?!」趙寧安震驚不已,用力倒抽了口氣。

  大盛看她一臉驚嚇,這才意識到不對,打了自個兒額頭,「糟糕,我忘了你失去記憶,什麼都不記得了!」他一下子脫口而出,她當然會受不住了。「寧安,對不住,我一直沒向你說,因為這是對王爺傷害不小的陳年舊事,所以……」

  趙寧安仍處於震驚中,她整個人暈暈茫茫的,有點站不穩。

  她赫然發現,有關封靳言的一切,她完全都不知道,也不了解他。她一把捉住大盛的前襟,激動的喊,「有關王爺的事請全都告訴我!」
作者: event1144085    時間: 2017-5-9 02:10 PM

第六章

  「煞星?!」

  在一座隱密的帳篷後頭,大盛向趙寧安提起京城裡有關封靳言的煞星流言。

  他沉重的道:「是啊,京城裡有人謠傳王爺因長期征戰,殺了太多人,戾氣太重,才會一連克死三任王妃,但在軍營裡,弟兄們都敬仰著王爺,加上王爺威名大,眾人不會將這話掛在嘴上,你沒聽過是正常的。」

  趙寧安想起當時小龍逃營被逮,在受杖責前,有人曾提到封靳言是閻王、有煞氣什麼的,馬上被金醫長阻止,原來指的是這個。

  「那三任王妃是怎麼死的?」

  問出這個問題,讓她心裡湧上一股復雜的感覺,她萬萬沒想到,那個男人竟成過親。

  她非常介意這件事。

  「王爺的第一任王妃狄王妃是小產而死的,當時她已經懷有五個月身孕了,不知是什麼原因,懷孕後她就變得郁悶,時常心情不好,身子也愈來愈差,有一天突然小產,血流不止,和孩子一起去了……」大盛搖頭嘆息,「第二任周王妃是騎馬摔死,第三任蔣王妃則是投井自盡。」

  前後所娶的三個女人都死了,確實會讓人覺得不尋常,但趙寧安出生在文明的現代,自然不相信克死這種事。

  「會不會是被害死的?」她問道。

  「確實是有些疑點,像周王妃的座馬背上有針孔,也撿到了針,明顯是有人蓄意陷害,蔣王妃就更離奇了,前一天還開開心心說要替王爺辦生辰的人怎麼會突然尋死?」

  聞言,趙寧安更確定與克死無關,分明是被人所害。「那麼有捉到凶手嗎?」

  大盛搖搖頭,「王爺是懷疑過有人加害王妃,但查了許久都查不到什麼,也因為一連死了三個王妃,讓有心人故意傳出這流言,加上太后娘娘剛好得了病,更引人猜疑,說是王爺會將太后克死,王爺不想讓皇上為難,便自動請纓來邊關了。」

  「怎會這樣,太過分了……」趙寧安為封靳言感到不平,這明明不是他的錯,他竟要背負著這麼大的罪過來到邊關,這三條人命還都是他妻子,他心裡會有多沉重?

  大盛接著又道:「方淮將軍會痛恨王爺,除了所愛的狄王妃被賜婚給王爺外,在得知王妃懷孕後他還曾失去理智,做出強擄王妃私奔之事,不過最後失敗了,狄王妃選擇跟著王爺回王府,過沒多久王妃便小產死了,方淮將軍懷疑王爺對此事懷有心結,沒善待狄王妃,才會導致王妃死去。」

  他吸了吸鼻子,難過的道:「王爺哪有害死狄王妃,真是冤枉,在狄王妃懷孕時,王爺都讓她吃最好、用最好的……你有看到王爺帳裡的鞠球嗎?」

  趙寧安點了點頭,那是顆鮮艷顯眼的鞠球,她第一次踏進封靳言的帳篷時就看到了,但因為當時封靳言生氣的不准她碰,所以後來她就沒再接近那顆球了。

  「那是皇上御賜的,覺得狄王妃腹中的孩子肯定是男孩才會送鞠球,王爺雖然表面上很冷靜,但他可是很期待孩子出生的,就算已經過了很多年,王爺仍是舍不得將那顆球收起來,還帶來軍營。」

  接著,他提及封靳言的成長過程,長長一嘆,「王爺的母妃早逝,太后雖然視他為親子撫養,但也聚少離多,因此王爺心裡一直都是寂寞的,當皇上替他指婚時,他沒有拒絕,就是希望能有個家,哪裡知道三個王妃先後去世。王爺雖說他不信命,但他會自動請纓到邊關,我想是他不希望身邊再有重要的人死去了。」

  趙寧安一句話都沒說,只是這樣聽著,一個回神,胸口滿滿都是悲傷。

  她無法想像,一個那麼渴望成家、渴望溫暖的男人,卻將自己放逐到邊關異鄉。

  她也終於明白,為何他的性子會那麼剛強,只因他遇上了那麼難過的事,他的心必須要更堅強才扛得起來。

  她為他感到心疼及不舍,為什麼他會遇上這種事,他明明是有著柔軟心腸的人,卻被冠上煞星之名,真的太過分了,她無法原諒。

  她可以為他做些什麼嗎?

  方淮的軍隊扎完營,便開始和封靳言的軍隊進行聯合操練,為戰事做最後准備,但兩人顯然非常不合,練兵時方淮似在挑戰封靳言的威信,老是唱反調,偏偏封靳言也不是個能被捋虎須的人,兩人之間可說是暗潮洶湧,連彼此率領的士兵們也壁壘分明。

  趙寧安為他煮降火氣的湯品,連同他的三餐都自動攬上身,想讓他消消火,只要對他好的,她都想為他做。

  今天,趙寧安發現封靳言和方淮兩人都格外安靜,不像平常般互相挑釁,直到發現廚房裡在准備祭拜的食物,她才知道原來今天是狄王妃的忌日。

  大盛說,每逢三任王妃的忌日,封靳言都會准備簡單莊重的祭典,而他都會在祭典結束後,獨自待在帳裡喝酒悼念到天亮,今天是狄王妃的忌日,也是小世子死去的日子,可想而知封靳言的心情會有多難過。

  趙寧安不舍他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喝著酒,決定今晚要好好安慰他,她想,她可以聽他傾吐心事,讓他心情變好。

  再說光喝酒是會傷胃的,她也決定為他做點蛋糕,以前她心情不好時都會吃蛋糕,那甜甜的味道總能讓她忘記不好的事。

  她試著尋找材料,但這裡沒有鮮奶油、巧克力,她便用蜂蜜取代,做成蜂蜜蛋糕,雖然口感不能跟真正的蛋糕比,但也挺好吃的。

  趙寧安踏出廚房門口,恰好見到李承雲在前方,「承……」

  她突然止住聲,因為她看到周大廚從另一端走來,和李承雲兩人走到一顆樹下,神神秘秘的不知在說什麼,氣氛有點古怪。

  趙寧安本能的不想靠過去,也覺得打擾人家不好,便往另一個方向走,回到封靳言的帳篷裡。

  帳篷內只點了微弱的油燈,趙寧安還以為封靳言早已喝得酩酊大醉,但沒有,他靜靜的坐著,桌上只擺了一個酒壷。

  「怎麼那麼暗呢?」她先將蛋糕放上桌上,又點了一盞燈,好讓帳內明亮一些。

  「這什麼?」封靳言看到她來了,原本緊繃的臉變得柔和,還主動問起桌上擺著的食物。

  「這叫蛋糕。王爺,你晚上沒吃飯,得吃點東西墊墊胃才好。」趙寧安將蛋糕切成小塊,用小碟子盛上,推到他面前。

  封靳言沒聽過蛋糕,但他想,沒有比田雞更可怕的食物了,便拿起來吃了,「好吃。」他眼睛一亮,這口感還真特別。

  趙寧安看他喜歡吃,松了口氣,「太好了,我還怕王爺不愛吃甜食呢!我心情不好時總喜歡吃甜食,今天是狄王妃的忌日,王爺的心情肯定不好受吧,多吃一點。」

  聞言,封靳言臉色陡地一變。

  她沒發現,自顧自的又說:「王爺,你有什麼心事就盡管對我說吧,請你將我當成張老師……不對,當成垃圾桶……啊,不是,總之你就對我訴苦吧,不要一個人悶著,讓我來陪你說說話吧!」

  「大盛告訴你的?真多嘴。」封靳言冷冷道。

  趙寧安這才看見他神色有異,知道他並不想讓她曉得這些事,因為那並不是好事,而是他極欲隱藏起來的傷心,可是她希望能待在他身旁,陪他面對所有一切。

  「是的,我全都知道了,包括你被謠傳成煞星,克死三個王妃的事。」趙寧安索性明講,也立即感受到封靳言的不悅,但她仍大膽的說下去,「所以王爺,讓我來陪著你,安慰你吧……」她徑自倒了酒,遞給他。

  下一刻,她手上的酒杯被一把揮開,鏘的一聲,酒杯雖然沒破,地毯卻濕了一片。

  「你這是在做什麼,感謝我嗎?不需要!我不需要你多管閑事!不需要你的同情!」封靳言咆哮,用著憤怒的眸光看她。

  沒想到她竟然知道了,知道有三個女人因他而死,他並不希望讓她看到這樣的他,看到這個無能為力,連自己的妻子都保護不了的他……

  趙寧安聽了他的話,手叉腰生氣的道:「你怎麼能這麼說!人是無法單獨活下去的,需要互相慰藉,我爸媽……不,我爹娘、爺爺奶奶,身邊重要的人都不在了,可是,我還是努力想讓自己過得很好,在悲傷時,我也希望有人陪著我,安慰我,王爺,這不是軟弱。」

  她的語氣軟了下來,像在懇求著他,「這也不是想感謝你,而是我想這麼做!這個時候我就是想留在你身邊,不想放你一個人孤孤單單的,王爺,不要趕我走,讓我陪著你好嗎?」要是就這麼走了,她會心痛的。

  封靳言那顆充滿尖刺的心緩緩被她融化,那句「重要的人」讓他的心湖起了巨大波濤,是啊,他真的孤單太久了……

  「那你說,你想要怎麼陪我,怎麼安慰我?」封靳言一手扣住她的手臂,將她拉到他身前,低低在她耳畔道。男性的氣息吹拂在她細致的臉龐上,充滿了曖昧。

  這情景……總覺得讓人想入非非,趙寧安心跳失序,小鹿亂撞,她咽了咽口水道:「王爺,讓我來替你……馬殺雞吧!」

  「馬殺雞?」封靳言一怔,聽不懂這詞。

  「馬殺雞就是……」趙寧安緩緩抽開他握住的手,然後將手置在他衣襟上,脫起他的衣服來。

  封靳言盯著她那雙白皙的柔荑,心口浮躁的跳動著。

  她想做什麼?為何要脫他衣服?

  當封靳言被脫到露出精壯的胸膛時,不能否認他是心猿意馬,帶有期待的,只不過下一刻——

  「你這是在做什麼,快給我下去!」

  這可惡的女人,居然將他壓倒,坐到他背上去了!

  趙寧安露出得逞的笑容,伸展雙手先拉拉筋。「王爺,看我怎麼安慰你!」

  「你——」

  封靳言咬牙切齒的話還沒迸出,她又笑咪咪道:「王爺,你有什麼心事請盡量說給我聽,我不會偷偷跟別人說的!」

  「……」

  「我對我的按摩技巧可很有自信的!王爺你就盡情享受吧!」趙寧安開始在他背上按摩起來。

  「你不能想些正常的事嗎?」她居然用這種方式安慰他,還坐在男人赤裸的背上,她可是未出嫁的姑娘!

  「王爺,請你放輕松,你看你的肌肉好硬,我都快按不下去了。你平常練兵很累吧,又沒有好好休息,才會硬邦邦的。」

  「你……」

  「放心,我力道剛剛好,不會讓你痛的。」

  封靳言真不知道還能說什麼,她那點力氣哪會痛,他是……

  「王爺,這樣可好?」

  說不上來這是什麼滋味,她在他背後又揉又按又打的,技巧好到不行,真的讓他全身酸痛的肌肉放松下來,舒適不已。

  「王爺,舒服嗎?」趙寧安又問。

  當她傾下上身,臉蛋靠向他的頸子邊時,似有股香氣縈繞在他耳邊,酥酥麻麻的,她在他背上揉按的觸感變得更加清晰,他腦海裡驀地浮現出她擦澡的那一幕……突然之間,封靳言不知道這到底是舒服還是痛苦。

  「你該不會也幫承雲做過?」

  趙寧安一愣,「沒有啊,王爺你是第一個。」

  回答完後,她忽然意識到這男人問這話的深意,微微紅了臉,也覺得她坐在他背上真的太親密了,她的手還貼著他赤裸的背,他的體溫好燙……天呀……

  趙寧安心頭顫著,雙手也顫著,卻仍繼續為他按摩,「王爺,只要身體舒服,心情自然就會舒服,不會老惦著讓人不開心的事。」

  封靳言被她一句句舒服說的心裡都騷動起來,他側過身,將背上的女人拉下來,趙寧安一陣天旋地轉,再回過神已躺在他身下。

  「王爺,你這是在做什麼?」趙寧安又驚又羞,他怎麼能……怎麼能壓倒她?這是他不滿她坐在他背上的反撲嗎?

  「你不怕嗎?你這麼安慰我,靠近我,就不怕被我的煞氣克到嗎?」封靳言不明白,她究竟是為何而來的,她這麼做哪是在安慰他,根本是故意來勾引他,折騰他,擾亂他的心吧!

  趙寧安聽了,臉色一沉,生氣的不得了,「你說你有煞氣?哪來的煞氣!我看得清清楚楚,你並不是個冷血無情的人,你一直都對我很溫柔,對那麼多人溫柔,還是保衛月犀國的英雄,怎麼會有煞氣!明明就是有人想害死王妃,是人為的謀害,與你無關,你竟自我懲罰的往身上攬,認為都是自己的錯,封靳言,你真是腦袋不清楚,真是個大笨蛋!」

  封靳言呆住了,她居然罵他腦袋不清楚、罵他大笨蛋,而且還是連名帶姓的罵?

  趙寧安罵出口後覺得還真痛快呀,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的把他罵清醒,「封靳言,你明明沒有做錯事,為什麼要像個犯人般將自己放逐到這個地方?快樂也是一天,不快樂也是一天,為自己而活吧,不要再受到束縛了!」

  封靳言心頭一震,耳邊充斥著她的話。

  她說,人與人之間是要互相安慰的;她說,她想陪著他、安慰他,她說,不是他的錯,要他為自己而活,不要再受到束縛了……

  突然間,他感覺到胸臆深處傳來強烈的震動,然後,他深鎖的心房解放了。

  「哈哈……」封靳言笑了,笑聲漸大。

  「王爺?」這下換趙寧安傻住了。他該不會是瘋了吧?她在罵他耶!

  終於,封靳言斂起笑,充滿柔情的望著她,「或許你的安慰真的有用。」

  三任妻子的死,對他來說就像是詛咒,在他心中,一直都無法解脫,是她讓他獲得解放。

  怎麼會有那麼特別的女人呢,她的大膽直言讓他孤單死寂的心活了起來,她總是那麼的努力,毫不退縮,像陽光般耀眼的滲進了他被黑暗籠罩住的心,讓他想追隨著她踏出黑暗;她為他做菜,讓他感受到許久未有的溫曖,現在,她更罵醒了他,救贖了他,讓他放下內心的重擔。

  封靳言直勾勾地望著她,這麼明亮溫暖的她,讓他心裡油然而生一股渴望,他不滿足只是看著她了,他有了貪婪之心,想要碰觸她,將她緊緊抱在懷中,好好疼惜……

  封靳言那雙幽深的黑眸裡,布滿對她的迷醉,他情不自禁的伸手撫摸她的唇,朝她低下頭。

  趙寧安被他的溫柔注視及曖昧舉動搞得心髒跳到快爆開了,再看到他低下頭,俊臉離她越來越近,不禁全身發顫,他該不會……是想吻她吧?

  但她居然是期待的。

  趙寧安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會為這男人感到心疼,挖空心思想安慰他,整顆心都系在他身上不說,現在她竟還想被他親吻……

  然而,就在兩片唇即將貼上時,有士兵在帳外高聲稟報——

  「王爺,出事了!有好多士兵中毒了!」

  封靳言和趙寧安馬上趕到醫室,這時已經有二十幾人鬧腹痛,上吐下瀉躺在床上,哀號聲不斷。

  趙寧安在傍晚曾見零散的幾個人來看診,以為只是一般的吃壞肚子,沒想到晚上人數竟會增加那麼多。

  「真是驚動王爺了……」金醫長一臉蒼白的走到封靳言面前,還是由小龍攙扶才能走動。

  金醫長身體向來健朗,趙寧安還是第一次看到他這副病態,震驚的道:「金醫長,難不成你也……」

  「真不中用啊,連我這老頭也病了……」

  「金醫長,怎麼回事?」封靳言臉色嚴峻。

  金醫長腹痛到說不出話,小龍趕緊扶他坐上椅子,代替他回道:「稟王爺,是晚上的伙食出了問題,所有來就醫的人,都說有吃過廚房煮的晚飯。」

  金醫長痛苦的接話道:「老夫已經讓熟知食材習性的醫士去廚房查了,目前用的藥是可以暫緩腹痛,但還是得知道是吃了什麼有毒食材,才能對症下藥……營裡是在酉時開飯的,現在都亥時了,晚一點恐怕會有更多人發作……」

  趙寧安看阿志和阿方兩人也虛脫的按住肚子,問道:「你們兩個該不會也吃了吧?」

  兩人愁眉苦臉的點了頭,「還吃了不少呢!」

  小龍拍拍胸脯,慶幸地道:「今天我胃不舒服沒吃飯,沒想到逃過一劫。」

  「晚上伙食是煮了什麼?」封靳言問道。今天他胃口不好,並沒有吃廚房裡送來的晚膳,只吃了趙寧安做的蛋糕。

  大盛臉色有些奇怪的回道:「稟王爺,今晚吃的是肉羹、雜菜湯、小米粥和玉米餅。」

  趙寧安聽得納悶,這些食物都是軍營裡平時常吃的,是哪一樣出問題了?

  封靳言對上她疑惑的眼神,同樣想不通會是出了什麼問題,現在只能等待調查食材的人回來釐清。

  在這段期間,洪恩、李承雲,各營的校尉、醫士也都前來,他們營裡都發生食物中毒的案件,想請教醫術最為高明的金醫長如何醫治,就連方淮也親自來了一趟。

  「金醫長,請你撥空到我營上看看,我營上有許多士兵都吃壞肚子,煎藥吃還是沒用……」

  方淮話沒說完,這才發現封靳言也在,帳裡更早早躺著許多病患,抱著肚子哀號不已,看起來都是腹痛,想必連他們營裡烹煮的食材也出了問題。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他困惑的喃道。

  「查到了!」

  有人衝進醫室裡大喊,是去廚房進行調查的醫士,他手上抱著裝有食材的箱子。

  「快說。」

  封靳言一下命令,醫士趕緊將食材擺在空桌子上說明。

  「稟王爺、方將軍,小的從廚房的伙食食材裡找到這個,這是赤白菇,是一般食用菇,今晚的肉羹裡就有加,但小的發現肉羹裡竟也有雪松菇,雪松菇和赤白菇長得極像,但它是有毒的蕈菇,吃了會腹痛,嚴重一點會上吐下瀉,嚴重者可能會死亡。」

  趙寧安向前比較這兩種菇類,確實很像,認不太出來。

  「為什麼有毒的雪松菇會被當成赤白菇煮?」她提出疑問,這也是在場所有人的疑問。

  「長得那麼像,該不會是采購食材時搞錯了吧?」有人回道。

  「可雪松菇並不常見,哪有那麼容易買錯搞混?」另一人反駁。

  這時大盛小聲的說:「該不會是土魯國奸細故意將雪松菇帶進來,混入赤白菇裡,想害我們營裡的人都中毒,打不了仗吧……」

  「天啊,太可怕了!」

  「對,肯定是土魯國!」

  此話一出,大家都人心惶惶,對於上回的爆炸案他們還心有余悸,雖然無法證明與土魯國無關,但軍營裡在短時間內出了這麼多事,又是在打仗前發生,仍免不了會懷疑是土魯國下的黑手。

  封靳言見氣氛變得不安,立即高聲怒斥,「還不確定是怎麼回事,自亂陣腳做什麼!」

  所有人都噤聲,大盛更捂住嘴不敢亂說話。

  接下來,封靳言朝洪恩吩咐道:「去盤查廚房裡的人,一個都不准離開軍營,仔細問清楚食材是誰負責采購的,又有多少人經手過,另外也要查清楚天進過廚房的人,要一一的盤問。」

  「是!」洪恩領命後先行告退。

  這時,趙寧安仍在審視桌上的雪松菇,這種菇她沒有聽過,但在現代確實也有幾種蕈菇長得像普通的食用菇,但其實含有劇毒。

  蕈菇中毒典型有三類,依這腹痛、上吐下瀉的症狀來看是腸胃型中毒,照方才那位醫士說的,要是嚴重會脫水而死。

  她慶幸這幾天她都自己煮飯,沒吃軍營裡的伙食,才能逃過一劫。

  「金醫長,有解藥嗎?」確定是蕈菇中毒後,封靳言問道。

  金醫長遺憾的搖頭,「蛇毒有解毒丸,但雪松菇的毒沒有,事實上,老夫也是生平第一次碰到這種案例。」

  「痛……」大盛突然彎腰按住肚子,臉色奇慘。

  趙寧安朝他看去,「原來你也吃了啊。」難怪他對晚飯吃了什麼那麼了解。

  「雖然沒有解毒丹,但是像金銀花、甘草都可以用來解毒。」金醫長又說道,馬上寫起解毒處方箋,寫完後已經痛得動不了了。

  「金醫長!」小龍慌張的喊,忙和其它醫士一起將金醫長扶到床上。

  「快把金醫長的處方分給各營的醫士,也要快點煎藥,病患會愈來愈多!」事不疑遲,趙寧安馬上抄下幾份處方讓小龍分下去,然後從藥櫃裡搬出所有藥材,准備和少數幾個沒有中毒的醫士一起煎藥。

  李承雲拿了處方箋後朝封靳言道:「王爺,那我回我營裡忙了。」

  「去吧!」封靳言轉頭和方淮對上眼,兩人覺得很古怪,為什麼偏偏在出兵前出這種狀況,不約而同認為是與土魯國有關。

  半個時辰後,果然如趙寧安所料,有更多病患上門,恐怕各營的醫室都人滿為患。

  所有人忙得團團轉,因為藥吃一帖不夠,每隔一段時間得再吃,才能完全解毒,加上也有醫士中毒倒下,人手根本不足。

  更不妙的是,到天亮時,病患已經增加了數倍,只能搭建棚子收容病患,但用來解毒的幾種藥材卻快用完了。

  趙寧安忙向封靳言求救,「王爺,能用的藥材快沒了,撐不了了!」

  封靳言看著泛起魚肚白的天際,穩若泰山道:「放心,我昨晚已派人到小鎮上買藥材,這時候應該快運回來了。」

  「王爺……」沒想到他早想到這一點,都默默做好了。

  剛好負責采買藥材的士兵在這時快馬回來了,可他卻只帶回一袋藥材。

  「怎麼只有這一點?」趙寧安狐疑的問道。

  「這是鎮上所有的藥了!不知怎麼回事,前兩天有人把這些解毒藥材全都買走了!」

  趙寧安擔心的道:「這怎麼夠,有上萬的人中毒啊……」

  封靳言沒料到會有人將解毒藥材大量買走,但他已預算到最差的情況,並做好萬全的准備。「我也向最近的縣衙調藥了,最快一天就可回來。」

  但她高興不起來,「那要等到晚上了嗎?我怕撐不到那時候,如果可以洗胃就好了……」

  急診室常會有誤吞毒物或自殺的案例,蕈菇中毒更是幾乎每年都會發生,都會透過洗胃排出毒物,但是這個地方沒有洗胃的機器啊,難道沒有別的方法嗎?

  對了,說起來洗胃本身是極具有危險性的,一般也會服用活性碳來排毒……

  「對,可以用炭!」她眼睛一亮,大叫出聲。

  「炭?」封靳言困惑。

  「就是炭灰!把木炭磨成細粉加冷水喝,炭灰可以強力吸附胃裡的毒素,喝下後將毒素排出體外就沒事了!」趙寧安欣喜的道,終於讓她想到好法子了。

  「天啊,要我們喝炭灰水?!」

  「炭灰水?那怎麼能喝啊?」

  「那會死吧……」

  在場所有士兵聽了都紛紛露出驚駭目光,覺得她腦袋胡塗了,竟要他們喝炭灰水。

  趙寧安聞言十分焦急,也很沮喪,原來仍是有許多人不信任她的醫術……

  這時,有個中毒的士兵用虛弱的聲音喊出,「我願意喝,我的命是寧醫士救的!當時要不是寧醫士,我早就噎死了!」

  「我也願意,我肚子上的傷是寧醫士替我縫的,現在也活得好好的,喝個炭灰水沒什麼!」

  「之前我喘不過氣時,寧醫士說我是太緊張,呼吸過度,拿了紙罩住我口鼻,我就可以正常呼吸了,寧醫士真的好厲害!」

  「寧醫士就算是看個小風寒也很認真呢!」

  「是啊,我的病也是她看好的……」

  有個躺在床上的醫士也尷尬開口,「寧醫士總是懂很多別人不知道的法子,而且還挺有用的,所以……就試試看吧,相信金醫長會同意的。」

  趙寧安真的好吃驚,這位醫士曾經很看不起她,對她的態度很冷淡,沒想到現在竟會為她說話,還有大家……她激動的看著一個個為她說話的士兵,真的好開心,她的努力被他們肯定了。

  「有信心嗎?」

  肩膀倏地被一雙大手覆上,趙寧安往後一看,對上封靳言詢問的黑眸,她深深吸了口氣,點頭,「有。」

  「很好。」封靳言滿意地道,松開手,朝身邊的屬下下達命令,「吩咐下去,讓沒有中毒的人去收集木炭,磨成粉末,送到這裡來。」

  「是!」

  趙寧安感動的望著他,內心的激動無法言喻。

  他說過她必須靠自己掙得大家的認同,他不會幫她,但他雖然沒有為她說過一句話,卻毫不遲疑的信任她,成為她強而有力的後盾,讓她無後顧之憂。

  封靳言一意識到她的目光,朝她點了頭,要她安心。

  趙寧安變得更有自信了,朝他綻開甜美的微笑。

  兩人眼中都帶有著絕佳的信任,也映上了一縷情愫,強烈的交纏著。

  「也讓我幫忙吧,既然王爺那麼信任這位寧醫士,不妨一試。」方淮的聲音從他們後方傳來。

  封靳言轉過身望向方淮,似是頗驚訝對方沒和他唱反調。

  「動作得快,絕不能讓敵人趁虛而入。」方淮認真的道。

  封靳言和他交換了眼神,愉悅的揚起了唇角,極肯定的道:「我也這麼認為。」

  現在可不是起內哄的時候,此次蕈菇中毒事件極有可能是土魯國的陰謀,他們絕不能讓對方詭計得逞,必須團結一致,在最短時間解完毒,整頓好兵力。

  在眾多人手的幫忙下,終於收集到足夠的炭灰,趙寧安教導醫士協助病患服用後導瀉,喝下後果然有用,排出了毒素,症狀也減輕了,但還不能松懈,要每隔兩個時辰喝一次,好將毒素完全排出。

  也因為喝炭灰水解毒有成效,讓曾經質疑趙寧安的人知道不能再小看這個女人了,她得到了更多信任,也受到了病患的感激。

  封靳言默默的看著這一切,並沒有多說什麼,但那唇邊噙著的笑,說明他有多麼為她高興。

  趙寧安一對上他的雙眸,想起自己在他面前成功了,也不免有著小小的得意還有羞怯。她感覺到他們之間有一股火花,是那麼熾熱又纏綿,從他想親吻她的那一刻便在她心裡燃燒著。

  她馬上甩甩頭,拍了拍臉。

  現在可不是想這個的時候,她還有很多病患要救!

  趙寧安更加努力的投入工作中,她太忙碌了,一連兩天都沒有閨眼,直到金醫長、阿方和阿志等幾個醫士恢復了,才換她去休息。

  趙寧安不敢真的回帳子裡睡,怕會不小心睡上一整天,遂就近踏進醫士休息的帳子裡歇息,她因為太累了,趴在桌上馬上就睡著了,半夢半醒間,她聽見有人踏進帳裡,從背後走近她,但她沒力氣睜開眼看,心想應是別的醫士,不以為意的繼續睡。

  這時,有一雙手撫上她的頸子,那冰冷的指尖讓她打了個冷顫,同時嗅到一股刺鼻的味道,在她鼻間縈繞著。

  這是……對,是硫磺味,她想起來了,她以前去洗溫泉時就有聞過,而來到這裡之後好像在哪也有聞過……突然,她感覺到那雙手圈住了她的脖子。

  這是想做什麼?「是誰?!」

  趙寧安驚醒,揮開對方圈住她脖子的手,正想轉過頭看清楚對方的臉,頭卻被用力一打,她摔下椅子,隨後便失去了知覺。

  待她醒來後,她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床上,封靳言正一臉擔憂的望著她。

  「寧安,你昏倒在地上,金醫長來看過你了,說你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

  他聽說她在休息,就想著去看看,沒想到會看到她昏倒在地上,嚇了他好大一跳。

  「我倒在地上?」趙寧安自床上爬起,摸了摸頭,感覺後腦杓有點疼,像被打了一拳。

  「是夢嗎?」她回想起昏睡前的事,喃喃念著,全身毛骨悚然,不知道該怎麼說出口。

  那雙手……本來是想掐死她嗎?後來是發現她醒過來了,或是有人靠近,才打暈她的?她摸了摸脖子,仍記得那雙手纏上脖子的感覺,隱隱顫抖起來。

  「作惡夢了嗎?」封靳言看她的表情帶有恐懼,又發抖的摸著脖子,察覺到古怪,「發生什麼事了?有誰進來帳子裡嗎?」

  趙寧安搖著頭,「不知道,我睡著了,感覺有人想掐我脖子,然後我的頭被打了一記,醒來就在這兒了……我也不知道那是夢還是真的,好可怕……」

  封靳言聽她說著,捉開了她的手看她的頸子,「沒有掐痕。」

  趙寧安松了口氣,「果然是作惡夢嗎?」

  不,說起來對方剛掐住她時自己就醒了,還沒有拖力,自然沒有掐痕,倒是她的頭留下被打的疼痛感,還有,她有用指甲抓那個人的手,那劃過皮膚的感覺好真實,這麼一想,她一顆心又高高吊著。

  封靳言不認為她只是作惡夢那麼簡單,這帳篷人人都可以進來,想害她確實是有辦法的,但,會是誰?

  趙寧安看封靳言一臉緊張,並不想讓他擔心,笑了笑說:「我想應該是作夢,大概是睡昏頭了才會從椅子上摔下來。」

  對,一定是這樣,所以她才會感到頭痛,她根本不敢去想究竟是誰想害死她……

  「王爺,藥材運來了!」大盛跑進帳裡,他已經痊愈,看到趙寧安清醒松了口氣,趕緊前去搬藥。

  趙寧安聽到藥送來了,當下忘了前一刻的恐懼,開心道:「王爺,太好了,藥材送來了!」

  說完,她踏出步伐,想前去醫室,又停下,回過頭,整個人衝入封靳言的懷裡,抱住他喊道:「王爺,謝謝你!謝謝你一直幫我!」

  封靳言全身僵硬,女性的香氣密密麻麻的圍繞鼻間,他趕緊屏住氣息。

  「這是感謝的擁抱!」趙寧安在抱住他後才發現自己太大膽了,連忙松開,退了一大步,卻踉蹌了一下。

  封靳言急忙扶住她的腰,「寧安,你很努力。」他看著她,沙啞的開口。

  他一路看著她努力,如今終於獲得了回報,他為她感到驕傲;她的擁抱刺激得他的心為她發燙,讓他想起了前天夜裡,他內心那股想碰觸她的渴望,讓他真想用力將她擁入懷裡。

  趙寧安第一次聽到他的稱贊,她感動得快哭了,情緒十分激動。

  他一直都在她背後支持著她、守護著她,她突然好想投入他懷裡,好想、好想……她從不知道自己竟會如此強烈的渴望著一個男人,正想伸出手抱住他,然而封靳言卻一個動作,將她推了開來。

  「別松懈了,還有很多病人。」

  趙寧安內心悵然若失,但她很快振作精神,朝他甜笑道:「是,那我去忙了。」

  她一離開,封靳言眼神倏地變沉。
作者: event1144085    時間: 2017-5-9 02:10 PM

第七章

  兩天後,靠著炭灰水和解毒藥材,軍營裡所有士兵們的毒都解了,趙寧安受到了很多人的感謝,但她不敢居功,將功勞歸給醫士和所有幫忙的人。

  經過這幾天,所有人都累倒了,趙寧安也是,她槌了槌肩,心想著這時候若是能泡個熱水澡就好了。

  「寧安,王爺要你回帳裡。」大盛來找她。

  「有事嗎?」這幾日她都在醫室忙,已經好久沒伺候他了。

  大盛嘻嘻一笑,「這可是王爺的犒賞,快用跑的去,你會很開心的。」

  「犒賞?」

  想不出是什麼犒賞,還要她用跑的,但她還是很快回到帳裡,封靳言見她來了,指了指屏風內。

  裡面有什麼嗎?趙寧安走了進去,竟看到一個裝滿熱水的大木桶。

  她吃驚的自屏風內探出頭,只想得出這個答案,「王爺,你要沐浴嗎?」

  封靳言眼角抽搐了下,似乎在取笑她愚笨,「大盛沒說嗎?那是要讓你洗的。」

  「欸?」趙寧安嚇了一跳。

  「趁熱洗,不要只擦操。」

  什麼?他怎麼知道她擦澡?她腦袋有點當機。

  「動作別太慢。」

  封靳言一說完,背著屏風而坐,用意很明顯,他會在外頭幫她看守。

  疑問很快被感動取代,趙寧安沒想到這熱水竟是要給她洗澡用的,屏風邊的櫃上還放了皂角、干淨的袍子,還有幾條長巾,都幫她准備好了。

  天啊,她好開心,他會讀心術嗎?怎會知道她想洗熱水澡?

  可是他就在屏風外,要她脫衣服實在是……

  她害羞無比,但最後仍是拒絕不了熱水澡的誘惑,脫了衣服,進到木桶裡。

  「好舒服……」她低低喃出,感覺全身都放松了。

  透過屏風,她隱約看得到他的背影,知道他就在身邊,令她感到安心。

  「先來洗頭發吧。」她整個人沉入水裡,又浮出來,弄濕了長發後,她拿起水桶邊的皂角,洗起頭發來。

  屏風內傳來水聲,封靳言一下子擦劍,一下子審閱文件,整個人毛毛躁躁的,始終無法定下心做一件事。

  那女人正在他帳裡沐浴。他滿腦子都充斥著這件事。

  他知道這幾天她很累,想起她平常都是克難的擦澡,肯定會很想舒服的洗個熱水澡,於是准備了熱水給她,又怕臨時會有人闖入,他干脆自個兒做起看守,沒想到這根本是酷刑,聽到水聲,腦海裡便勾勒起她沐浴時的畫面,有人掀開帳簾要進來稟報什麼的,他更是用力把他們瞪出去,突然覺得這比打仗麻煩。

  這時,趙寧安洗完頭,正在舒服的泡澡,氤氳的熱氣彌漫,空氣變得躁熱。

  怎麼洗那麼久?

  封靳言感覺到熱氣,顯得更坐立難安,又沒聽見她的動靜,心想她是不是泡暈了?他想轉頭看看,很快又撇回來——他這樣豈不是跟偷看一樣?

  終於,在封靳言覺得快等不下去的時候,趙寧安洗好了,她自水裡踏出,捉了長巾擦拭身子,再套上袍子,擦拭著一頭長發。

  洗得好舒服……趙寧安深深喟嘆,感覺心情很好,全身都暖洋洋的。

  視線往屏風看去,看到那男人仍在,她偷偷竊笑,他肯定等了許久,快不耐煩了吧,她得趕快出去……

  吱。

  趙寧安全身僵住,那是什麼聲音?

  咬、吱。

  她頭皮發麻的轉過頭,視線對上一只小老鼠。

  「哇啊啊!」她慘叫出聲,想都不想的跑出了屏風。

  封靳言聽到尖叫,以為出了什麼事,倏地從軟墊上站起,卻看到她衝了出來,撲入他懷裡。

  「有老鼠!為什麼這裡有老鼠?!」

  趙寧安死命尖叫著,她什麼都不怕,最怕鼠輩了,那尖尖的嘴看起來好惡心。

  「寧安,你冷靜點……」封靳言想不到她會怕老鼠,整個人被她抱緊,脖子也被勒緊,差點喘不過氣。

  「快、快趕走它!」趙寧安緊緊挨著他,怕的不得了。

  「你這樣抱著我沒辦法趕……」封靳言倒抽了口氣,她那柔軟的胸脯正磨蹭著他,他趕緊推開她,「你怎麼沒有……」

  趙寧安原本也沒有意識到,直到從他臉上看到那尷尬奇異的表情,又聽到他沒說完的話,這才想起她沒有束胸。

  天啊,那她還那麼用力抱住他不放?

  不過趙寧安顯然沒有太多時間害羞,一聽到吱吱聲,她又往他懷裡躲,「在那裡!快、快趕出去!」

  封靳言又被她抱個滿懷,差點往後栽,他從沒有這麼狼狽過,只能從袖口拿出飛鏢射那只老鼠,還沒出手,老鼠就鑽出帳子溜走了。

  「好了,不在了。」

  趙寧安聽他這麼說,這才松了口氣,卻因驚嚇過度而淚眼朦眬。

  這樣的她美得懾人,封靳言看得失神,她身上的袍子也因方才的遽烈動作敞開,露出一小截雪白胸口,他感覺到胸腔裡鼓躁著,似有什麼在騷動,他竭力保持著冷靜。

  「寧安,沒事了,不用怕,你的手……」他想拉下她捉住他衣襟的手。

  但趙寧安緊捉著不放,不知道為什麼,她不想松開他,她張大著雙眸,若有所求的望著他。

  「寧安,別這樣看我……」封靳言沙啞道,被她這麼看著,他胸口更加躁熱,好像有什麼快失控了。

  趙寧安仍是著迷的看著他,在發生了這麼多事及方才曖昧的擁抱後,她的情緒再也無法控制,胸口凝聚著熾熱如火的情感,她快受不住了。

  封靳言見狀,體內宛如有什麼爆炸了,他再也忍耐不住的低頭吻住了她。

  當雙唇被封緘的那一刻,趙寧安在心裡深深嘆息著,終於明白內心這份渴切又熾熱的情感是什麼了——

  她喜歡這個男人,她愛上這個男人了!

  紹臣死去後,她曾經以為再也找不到一個能使她心動的男人,以為她這輩子或許會孤孤單單的到老,但她的心被他收服了,被這個有著和死去的男友一模一樣臉孔,但靈魂截然不同的男人吸引住了。

  她終於明白,原來她穿越來這個國度是有意義的,她是為了尋找這個男人而來,在現代她一個人孤孤單單的,所有重要的人都離她遠去,但在這裡,他是她最重要的人,她重新感受到愛情,她也因為有他默默的守護,她才能一路走到現在,成為獨當一面、受信任的女醫士。

  他是她的安身之地,她是為了尋找這個包容她、呵護她,讓她得以托付終生的男人而來的!

  趙寧安更偎入他懷裡,熱情回吻,任他的氣息灌滿了她的胸腔,她感到滿足,彷佛生命因此而獲得圓滿。

  封靳言感覺到她熱情的迎合,那香甜的小舌勾著他,讓他心癢難耐的吻得更深,那來自心口的強烈愛戀也席卷而來,幾乎將他燃燒殆盡。

  他從不知道,在他飽受流言之苦,放逐自己來到邊關後,他以為他會空虛孤寂的在邊關過一輩子,任心裡的陰暗將自己吞噬,她卻在這時候出現在他生命裡——她成為了他的光,那道溫暖的光照亮了身處黑暗的他。

  他想要她!他是多麼的想要她。

  生平第一次這麼渴望一個女人,他多麼希望她永遠待在他身邊……

  就在這時,封靳言腦海裡浮現三張女人的臉,讓他瞬間僵住,下一刻硬生生將趙寧安推開。

  突然被推開,趙寧安百思不解,他明明是對她有情才會吻她不是嗎?他對她的溫柔,對她的保護,都是有感情的,她看得清清楚楚,他為什麼要推開她?

  她抬起頭,看到他眼中帶有震驚、迷惘、害怕還有卻步,難不成……

  「封靳言,你並沒有煞氣,我不會死的,我喜歡你,我真的很喜歡你,我是為你而來的,千裡迢迢從一個很遠的地方來的,我肯定是受到你的呼喚才會來到你身邊,所以我不會輕易死去的。」她主動獻上唇。

  聽到這番話,封靳言再無顧忌,他再次熱情吻上,許久,他稍稍離開她的唇喘息,接著捧起她的臉,望著她道:「寧安,我要你做我的女人。」

  「我願意。」趙寧安綻開甜美的笑。

  「你是我的。」他情難自禁的低頭吮起她的唇瓣。

  「唯一的。」趙寧安沒想到他吻技那麼好,她都快腿軟了。

  兩人吻得難分難舍,封靳言親吻著她的耳垂,又道:「不許你跟承雲太好。」

  趙寧安噗哧一笑,他居然吃醋了。

  「寧安,你是屬於我的。」他霸道的宣示。

  她是屬於他的光,她的甜美熱情……全都是屬於他的,她是那麼美好,美好得不可思議,要是錯過她,他會後悔一輩子的。

  她說的沒錯,將他人的罪攬上身的他是個笨蛋。

  他要擺脫束縛他的一切,擁有她,捉住幸福。

  趙寧安知道他接受她了,她好開心,兩情相悅的感覺真好。

  而封靳言的大手已探入了她的袍子裡,輕易罩住那渾圓的雙峰,揉捏起來,還不忘繼續吻她。

  這進度也太快了吧……

  趙寧安臉紅得要命,就在她以為他們兩人會發生什麼時,有人在外頭喊道——

  「王爺,屬下有要事稟報!」

  封靳言馬上停止這個吻。

  趙寧安在他懷裡喘息著,她早該料到不會那麼順利的,上一次他要吻她也是這樣被破壞。

  封靳言調節著呼吸,一邊幫趙寧安拉攏好衣服,朝外頭回道:「什麼事?」

  「王爺,廚房的周大廚……死了。」

  趙寧安最近常跑廚房,對周大廚再熟悉不過,當她看到他陳屍在草坪上時,受到了很大的驚嚇。

  她以為這情景只有在新聞或推理小說裡才看得到,不料居然在她面前活生生上演了命案。

  「死因是什麼?」封靳言陰沉的盯著地上的屍體。

  金醫長在驗過屍體後,稟報道:「周大廚是中毒而死的,依老夫推測,那毒物和上回爆炸案的犯人服用的一樣。」

  封靳言聽了臉色更黯下幾分。

  趙寧安忍不住說道:「竟是一樣的毒,怎會那麼巧?」

  此話一出,氣氛瞬間變得詭譎,大盛、洪恩、李承雲和幾個在場的士兵臉色都不好,沒人敢吭聲。

  在蕈薛事件後,有許多人被列入調查,包括趙寧安,因為當天她曾出入廚房,但很快便被排除嫌疑。

  而周大廚在案發前曾以采買名義離開過軍營,赤白菇疑似是他帶回的,不知用什麼法子瞞過負責檢查的審查官,加上當天他在廚房的行徑詭異,因此被列為頭號嫌疑犯看守著。

  今天,他突然說是胸悶想出去走走,周大廚平日人緣好,因此看守同意了,想說有他們在一旁看著不會怎麼樣,沒想到一不注意他就服毒自盡了,看起來是畏罪自殺,但因為毒物跟先前那兩位逃亡的將官服的毒一樣,說明這案子並非表面上這麼簡單,肯定還有主謀躲在暗處,逃亡的將官和周大廚只是棋子。

  到底是誰做的?

  封靳言利眼掃向四周,不管這兩個案子是否與土魯國相關,但確實有一個人在背後策劃這一切,故意制造事端,想打撃軍隊的士氣,而且他相信軍營肯定被監視著,那個人或許就在他周遭。

  「王爺,這、這個……請您來看看。」

  有個士兵像在附近發現什麼,白著臉前來稟報。

  封靳言走了過去,趙寧安等在場的一行人也跟上,接著就看到不遠處的一棵大樹下放了一張面具,所有人都變了臉色,好像看到多可怕的東西。

  那是張極為醜陋的惡鬼面具,讓趙寧安想起了地獄的惡鬼。

  「這是什麼?為什麼會有這種面具?」她不解的問道。

  大盛畏懼地道:「那、那是記載在月犀國古書裡不祥的面具……傳說中只要這惡鬼面具出現,就會有災難降臨……」

  災難降臨?

  趙寧安聽得駭然,也看到封靳言的臉色在瞬間變得更為陰沉。

  在周大廚屍體附近出現的惡鬼面具因怕引起人心畏懼,被下令不准泄露,然而隨著第二張、第三張惡鬼面具出現,事情最終仍十分快速的傳遍了軍營。

  接著竟傳出了流言,說軍營裡的蕈菇中毒案子和先前的爆炸案,都與封靳言命中帶煞有關,還說封靳言身上的煞氣已克死三任王妃,看來連軍營都要遭禍了,與土魯國之戰岌岌可危等危言聳聽的話。

  原本在士兵眼中,他們的王爺是威武的戰神,什麼煞氣、克死之事根本是一派胡言,但如今出了人命,還有不祥的惡鬼面具,再堅定的人心也會受到動搖,人人都在猜下一個被克到的會是誰,軍營裡還會再發生什麼災難?會不會因此打輸?

  當然也有人不信邪,懷疑謠言是方淮傳出來的,他喜歡狄王妃這事不是秘密,當時曾鬧得沸沸揚揚的,很多人都知道,他們說是方淮因妒恨封靳言搶走他的女人而散播謠言,連先前的兩個案子都說成是方淮對封靳言的報復,方淮的人當然不甘心被誣蔑了,兩方人馬有幾次嚴重對立。

  軍中禁止私鬥,何況都要打仗了,更不能有任何擾亂軍心、違背軍綱之事,封靳言立即命令將帶頭散播謠言,造成恐慌對立的人捉住,沒兩天就沒人敢再提什麼不祥面具、煞氣等事了,但軍營裡仍是一片風聲鶴戾。

  封靳言亦受到這番流言影響,脾氣愈來愈暴躁,遠比以往都還要陰沉狠戾,昨天趙寧安不知做了什麼事惹惱他,他一氣之下竟將她趕出帳子,知道這事,曾被她醫治過的士兵們都不禁同情她,感嘆著主子喜歡時就寵得緊,膩了就趕出去,寧醫士還真可憐。

  營裡的士兵們也都繃緊皮,連最受寵的寧安都遭殃了,下一個不知道會是誰?

  每個人在行事上都萬分小心。

  趙寧安被封靳言趕出帳後,晚上就留在醫室裡睡,醫士們也都用著同情的眼光看她,安慰她說,等封靳言心情好一點就會讓她回去。

  只有趙寧安覺得莫名其妙,那個男人一大早起來就對著她大發雷霆,把她的包袱扔出帳,演出「滾出去,以後都不想再看到她」的戲碼,他到底是在搞什麼鬼?

  想了想,她得出結論——他是在害怕那張像征不祥的惡鬼面具,當時他看著那張面具的臉色有多陰沉她不是不知道,他怕會為她帶來災難。

  趙寧安生氣了,他不是要她做他的女人嗎?怎會那麼迷信?那個面具分明是被刻意放上的,想讓人心不安、軍營大亂。

  「我要見王爺。」她根本無法心平氣和的待在醫室裡,找到機會就想溜去找封靳言,但總被大盛逮住。

  是的,那個男人還囚禁她,要大盛跟著她,還派士兵在醫室裡看守她,說是要看牢她,不准她踏出醫室一步礙他的眼。

  大盛無奈的道:「寧安,你安分待著,王爺這是為你好。」

  「為我好?」趙寧安冷笑,「他真的認為把我囚禁在這裡就是為我好嗎?」

  演了那麼一場戲,將她趕出他的帳子,還讓人看守她不讓她回去,用這種方式保護她是為她好嗎?他在怕什麼,真怕他會克死她嗎?

  但她更怕,怕他又被心裡的陰影束縛而退縮,想逃避她。

  「寧安,王爺會這麼做一定有他的想法,這都死人了,王爺自有他的顧慮……」大盛嘆息著,王爺並不懦弱,更不是個迷信的人,他只是將寧安看得太重,不容有任何閃失,認為她離他遠一點比較安全。

  「演出把我趕走的戲碼,讓我離他遠遠的,就是保護我了嗎?他什麼都沒有說清楚!」趙寧安忿忿的道,他好歹也讓她知道他的想法,兩個人一起討論,她並不希望他一個人承受。

  「李校尉來了!」

  趙寧安聽大盛突然喊了聲,轉過身看,就見李承雲迎面走來,她舉起手,朝他打招呼道:「承雲哥!」

  趙寧安雖是面帶笑容,但李承雲仍看出她心情低落,打趣的道:「看到我也悶悶不樂的,就那麼喜歡王爺嗎?」

  趙寧安臉紅了紅,這才知道李承雲早他看出她喜歡封靳言的事了。

  「承雲哥,我沒事。」她打起精神微笑,知道他是因為她被趕出帳子而擔心,特別來看她的。

  李承雲仍不放心,提議道:「不如我帶你出去走走,散散心吧!」

  大盛馬上跳出來反對,「李校尉,這可不行,王爺說不想見到寧安,她一步都不能離開醫室。」

  大盛雖然也很信任李承雲的為人,但更將封靳言的話奉為聖旨,王爺認為寧安會有危險,交代過絕不能讓她和其它人獨處,任何人都不行,當然也包括了李校尉。

  況且他是王爺的情敵,自己自然不能讓他有機會接近寧安。

  「可是這樣寧安太可憐了。」李承雲為她抱不平。

  連他都覺得她可憐嗎?趙寧安在內心翻了個白眼,封靳言這出戲演得還真逼真。

  她自嘲地道:「承雲哥,王爺他現在非常討厭我,我還是哪裡都不要去好了,免得被他撞見了會遭到懲罰。」

  接著她綻開甜美的微笑,似乎方才只是在開玩笑,「承雲哥,放心,我真的沒事,王爺若過兩天想接我回去,還得看我心情好不好,願不願意呢!」

  「你也是的。」李承雲沒好氣的揉了揉她的頭。

  當他抽回手時,趙寧安注意到他手腕上有著淡淡的疤痕,隨口問道:「承雲哥,受傷了?」

  「這是之前在操練時被刀劃傷的,已經快好了。」李承雲笑著說,袖子已重新蓋住手腕。

  但趙寧安看那傷疤不像刀傷,反而像是抓傷,覺得有點奇怪。

  「李校尉,你應該很忙吧?」大盛咳了一聲暗示,並不希望他和寧安講太久的話。

  「那我去忙了。寧安,你沒事就好,我再來看你。」李承雲又注視了她一會兒,眼底有著憐惜,還有其它情緒,轉瞬即逝,在大盛看來是離情依依。

  快走!他在心裡驅趕著,直到李承雲離開,才大大松了口氣。

  李校尉真是來勢洶洶,他可得幫王爺顧好寧安才行!

  李承雲一走,趙寧安馬上想起正事,叉著腰要求道:「大盛,讓我見王爺一面!」

  又來了!大盛拚命搖頭,「我說過不行的。」

  硬的不行,趙寧安來軟的,她懇求道:「拜托你,我真的很想見他,我不想不明不白的被丟在這裡,我想要問清楚,他到底想拿我怎麼辦?」

  大盛動搖了,事實上,他也覺得寧安很可憐,畢竟王爺欠她一個解釋,「可是有那麼多人看守你……」

  「不能光明正大去見他,那就偷偷去吧。」

  「偷偷的?」大盛摸著下巴沉思。

  終於,在大盛的幫助下,趙寧安打扮成士兵,趁著入夜後,小心翼翼甩開看守的士兵,潛入了封靳言的大帳裡。

  當封靳言看到趙寧安打扮成士兵闖進他帳裡時,簡直震愕到不行,「寧安,你怎麼……」

  趙寧安飛快投入他懷裡,雖然說心頭氣他,但見到他仍是歡喜的。天啊,才一天不見,她就好想念他!

  封靳言感受著她的擁抱,嗅著來自她身上淡淡的藥香味,雙手在她背上輕撫著,渴望抱住她,但他最終仍是推開了她,憤怒的斥責道:「你來做什麼?我不是說了你不准離開醫室的嗎?大盛又在做什麼,竟沒看好你,讓你跑過來!」

  趙寧安氣焰不比他小,大眼瞪住他道:「封靳言,你以為把我趕走就是保護我嗎?為什麼要那麼在意那個不祥的惡鬼面具,你才沒有不祥,並不會危害到我!我說過我不會死的,你不相信嗎?」

  封靳言被她罵得完全說不出一句話,內心愧疚交加。

  趙寧安氣得要命,眸底都浮出水氣了,「你不想要我了嗎?要為了迷信將我拋下嗎?」

  那又哭又生氣的臉讓他很是心疼,他連忙解釋,「不是的,寧安,我從不迷信,我也不相信那個面具會帶來不祥,周大廚是被殺的,那面具是也是刻意放的,這是人為的。」

  「那為什麼你要……」她不明白。

  封靳言眸底映上擔憂,「因為我怕你會成為凶手的下一個目標,把你趕走,離我遠一點會比較安全,沒事先告訴你是怕你不肯配合,或露出馬腳來,干脆先把你趕走,我再找機會跟你說明。」

  趙寧安更加困惑,「為什麼你認為對方想殺我?這究竟是什麼回事?」

  封靳言知道他不說清楚她不會罷休的,得讓她明白前因後果,她才會知道待在他身邊有多危險。

  他將她拉到軟墊上坐著。「爆炸案我原本一直認為與土魯國脫不了關系,但有件事我卻百思不解,若土魯國真有辦法伙同內賊暗算我,肯定會用威力最強的火藥,好除掉我這個長年威嚇他們的人,但沒有,那天火藥埋的不多,似乎只是想威脅我。

  「接著是蕈菇中毒一案,若是想置我於死地,應該要想辦法在我的膳食裡下毒,而不是只在士兵吃的伙食裡下毒,直到看到那張惡鬼面具,又聽到有人蓄意放出我是煞星的流言,總算讓我明白了一件事。」

  封靳言眯起眼,語氣帶有極大的怒意,「這兩件案子的背後主謀或許不是土魯國,而是另有其人,那個人的目的並不是殺我,他是想癱瘓我的軍營,消彌我的軍力,讓我在對上土魯國時出戰不力,而他想殺你,自然是想使我痛苦。」

  趙寧安聽得膽顫心驚,「這也太可怕了!可你怎麼能那麼篤定呢?你有證據嗎?」

  封靳言眼神冷戾,「還沒有證據,但我感覺得出來,那天突然出現的惡鬼面具,還有蓄意傳開的流言,凶手對我有著惡意和恨意,那個人除了要癱瘓軍營,消彌我的軍力,還要我身邊所有人都畏懼我,將我視為不祥的存在,讓我失去所有威信和信賴,就此跌入谷底爬不起來,再加上先前你說有人掐住你還攻擊你……」他停頓下來看著她。

  趙寧安並沒有忘記這件事,仍是心有余悸,「那只是一場夢……」

  「你真的認為那是一場夢嗎?」封靳言問得一針見血。

  趙寧安打了記冷顫,當時她確實感受到一股殺意,她還抓傷了對方的手,那觸感好清晰,她的頭也被打了,真的會疼。

  封靳言臉色陰鷙的說下去,「我的後兩任王妃,她們一個摔死,一個跌入井裡淹死,都死得相當離奇,至今仍找不到凶手,若那個人因為恨我,想借著殺死我身邊的女人來凌遲我是有可能的,所以我理懷疑那兩件命案和軍營裡至今所發生的事都是同個人所為,是那個人針對我的報復,他想毀了我,只要殺了我身邊重要的女人,再讓我輸了和土魯國的戰役,看我名譽掃地,他的復仇就成功了。」

  「天啊!」趙寧安捂住唇,覺得毛骨悚然。

  封靳言握住她的雙手,充滿擔憂的道:「寧安,那個人肯定在軍營裡看著我,他知道你對我的重要性,上回才想殺你,為了不讓你被當作目標,我只好把你趕出帳裡,假裝對你厭煩,好減輕你的危險。我想找人保護你,卻誰都不敢信,就怕他們是凶手,只有金醫長和大盛可以相信,金醫長在宮裡待過許多年,是我從小信賴的長輩,大盛他自小就跟著我,對我忠心耿耿,我只放心將你交給他們。」

  趙寧安這才知道封靳言的用心良苦,他又是多麼用心在保護她。

  「那個對你恨之入骨,不惜毀掉你的人,會是方淮將軍嗎?」她大膽猜測,方淮喜歡的女人被皇上指婚給封靳言,可想而知他會有多痛恨封靳言。

  封靳言卻搖頭,「我確實有懷疑過他,當年也有對他進行調查,但並沒有證據證明人是他殺的,且方家很重視這次戰役,我不認為他會傻到做出自掘墳墓的事,要是打輸了,對他也沒好處。」

  趙寧安全身緊繃,不知道那個躲在暗處的敵人是誰,真的讓人很不安。

  「對了,是不是只要查周大廚跟誰有接觸過,就有可能查出是誰給了他毒藥,或許那個人就是凶手……」

  說到這,她心髒陡地一跳,腦海裡浮現一個畫面,在爆發蕈菇中毒案前,她曾看見「他」和周大廚在夜裡密談。

  不,這不可能,她在想什麼,和周大廚說過話的人可多了。

  封靳言看她陷入煩惱,雙手捧住她的臉頰,「寧安,這不用你擔心,你只要待在醫室便好。皇上已經下旨了,這兩天就會開戰,到時我會讓人送你回京城。」

  趙寧安反應很大,差點跳了起來,他居然要把她送走!「不要!那個人他想害你,想毀了你,我怎麼能一個人回去,而且我是醫士,到時一定會有很多士兵受傷——」

  封靳言握住她的肩膀,打斷了她,直言道:「聽著,你留下來也沒有用。」

  她沒有用?!趙寧安受到了打擊。

  「那個人肯定會跟著我出戰,到時可能會出什麼詭計陷害我,你留下來只會被他視為目標,用來打擊我。」封靳言話說的嚴厲,不讓她再想著留下來。

  是啊,他說的沒錯,她不能拖累他,扯他後腿。趙寧安心裡雖然有點心酸,但還是點頭,「我知道了。」

  封靳言松了口氣,臉色終於柔和多了,向她承諾道:「寧安,等這仗打完,我會娶你為王妃。」

  趙寧安又驚又喜的瞠大雙眸。

  封靳言深情的望著她,「寧安,我成過三次親,但她們對我來說是妻子,是皇上賜婚的女人,可是你不一樣,你是我選擇的女人,是我打從心裡想共度一生的人,所以我必須把你藏起來好保護你,我要親手終結這一切,捉出那個在背地裡害我的人,我這輩子絕不能讓那個人毀了。」

  趙寧安忍不住流下眼淚,他正為他們的未來奮戰,她卻不能陪在他身邊。

  「難道我不能為你做什麼嗎?」她只能讓他一個人對付那個可怕的人嗎?

  封靳言溫柔的拭去她的淚,「寧安,你會隨傷兵們一起回京,你只要等我去接你就好了。」

  趙寧安望著他,不知在想什麼,臉突然紅了,接著,她深深吸了口氣,鼓起勇氣道:「今晚讓我留下來吧。」

  封靳言斥責道:「你在胡說什麼,你當然要回去,要是讓凶手發現……」

  趙寧安截住他的話,眸底帶有堅決,「這一分開,我們不知道何時才能相見,我想留在你身邊,把握和你最後相處的時光,想和你共度美好的一夜。」她頓了下,羞赧極了,「其實我這個戰利品應該要等到你打勝仗再來犒賞你的,可是我想,提早也沒關系,我想鼓勵你,讓你全力以赴去打贏這場仗……」

  說到最後,她的臉紅到都快滴出血了,也熱到快冒煙了,她想他應該明白她的意思吧。

  她想將自己獻給他。

  趙寧安看他震驚得久久說不出話,嘆了口氣,「你該不會是想著要是你戰死了,我就可以保持清白之身去嫁人吧?」

  封靳言終於有反應了,他怒瞪著她。

  趙寧安偷偷吐了吐舌,接著認真無比的道:「封靳言,我或許會在今晚懷上你的孩子,所以你不能死,你一定要打贏,絕不能中了那個壞人的陰謀,一定要活著回來娶我。」

  封靳言覺得好氣又好笑,她不只是大膽的想獻身,居然連懷上他的孩子,威脅他不能死這種話都說得出口。

  但,她一直都是這麼與眾不同,他才會如此迷戀她。

  「傻瓜。」他忍不住嘆了聲。

  趙寧安綻開微笑,偎入他懷裡,封靳言將她打橫抱起,往他的大床走。

  他們總是隔著一段距離而睡,這次,彼此之間終於沒有縫隙了。

  紗帳放了下來,兩人很快便陷入欲望中,但當封靳言無法克制的將手探入她的衣袍內,卻摸不到她的胸部時,那表情說有多驚嚇就有多驚嚇。

  「噗……我有纏胸啦!」趙寧安看到他的反應頓時大笑出聲。

  「你真是……」封靳言瞪著她,干脆低頭吻住她,讓她笑不出來。

  兩人共度了一夜後,趙寧安趁著天沒亮前回去,她離情依依,叮嚀了不少要封靳言小心的話後,才在大盛的護送下回到醫室。

  想起昨晚的纏綿,她就害羞不已,想不到那男人不只是溫柔,還很用心,在帳裡燒了水幫她擦拭身子,一想到她要離開軍營,離開他,她心裡就極為不舍,但他就要打仗了,她得到京城等他,讓他無後顧之憂。

  金醫長是醫室裡唯一知道趙寧安要離開的人,雖然惋惜少了她幫忙,但他也知道封靳言對寧安的重視,自是不可能讓她處於危險中,遂而幫她安排離營,和軍營裡前陣子受重傷,無法再打仗的傷兵一起被遣送回京。

  而這事進行低調,為求安全起見,趙寧安沒告知任何人,也沒機會說,走得相當匆忙。

  「我還沒跟他們打聲招呼就要走了……」她抱著包袱,遺憾的道。

  小龍、阿方和阿志等人是她的好朋友,承雲哥將她當成妹妹疼愛,洪校尉對她也很好,她不說一聲就走真說不過去,還有醫室裡的醫士現在也將她視為伙伴,常和她一起切磋醫術,她真的好舍不得離開。

  大盛自然也不想離開軍營,想跟隨封靳言去打仗,但他現在有更重要的任務,他得護送趙寧安到京城去。

  「寧安,走吧,以後有機會再見面的。」

  趙寧安望著封靳言軍帳的位置,知道他正在整兵,今日一別,也不知何時才能見面,她會努力忍耐住思念,等待和他相見的那一天。

  她跨出步伐,和大盛走到軍營後方的出口處,接應的馬車已經停好,坐滿了傷兵,在邊關有盜匪出沒,也派了一支護衛兵隨行保護,其中有一輛馬車,是封靳言特別安排讓趙寧安搭乘的,不必和其它人擠,自然舒適不少。

  「寧醫士,請上車。」有士兵前來帶領她上車。

  「你們是……」趙寧安見到都是張生面孔有些驚訝,她以為封靳言會派她認識的士兵來護送。

  「我們是方淮將軍的屬下,今天的護衛由我們負責。」

  趙寧安詫異的望向大盛,大盛點頭道:「是的,這是王爺拜托方將軍幫忙的。」

  難怪護衛兵裡她沒有一個認識,原來都是方將軍的人。

  趙寧安不必想也知道,封靳言不信任自己人,就怕那個凶手是他所熟悉的人,所以寧可相信一個仇恨他的人,由此可見他有多麼害怕失去她。

  「走吧!」

  這時,出征的號角聲響起了,趙寧安又往軍營的方向望去一眼,然後堅定的轉過身,坐上了馬車。
作者: event1144085    時間: 2017-5-9 02:10 PM

第八章

  在護衛兵的護送下,趙寧安、大盛和三十多名傷兵順利往京城的方向出發,在寅時抵達邊關最熱鬧的小鎮。

  原本他們一行人打算稍作休息就離開,但由於近日月犀國和土魯國正在打仗,他們准備前往的嘉裕城內戒備森嚴,傍晚就關城門了,露宿野外又危險,故而在小鎮過夜,明早再進城,豈料當晚趙寧安在客棧裡遇上重病患者,不忍他們一家子沒錢看病,自掏腰包讓他們住下,還去買藥材幫他們治病,多待了好幾天。

  最後,傷兵們都先往京城去了,只剩下幾個護衛兵留下來保護趙寧安,大盛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寧安,今天!今天一定要走,你已經幫上那家子很多忙,對方病也好了,說要去投靠親戚,這樣就夠了!」

  趙寧安還想說什麼,看大盛一副沒得商量的樣子又把話吞了回去。

  雖然說她確實是為了救人才留在鎮上的,但其實在內心深處,她並不想離開邊關,不想離封靳言太遠,只是現在病人病也好了,她也沒理由留下了。

  「好吧,我們回京吧。」

  大盛看她一口答應,反倒遲疑了,「真的嗎?你不會反悔,又說多留一天吧?」每次他說要走,她都會說要多留一天觀察病患的情況,都快讓他生白發了。

  趙寧安看他那麼擔心,噗哧笑出聲,「放心吧,打仗的地點離這裡很遠,待在這鎮上很安全的,而且不是有傳出捷報,說王爺已經攻下土魯國第一座城池了嗎?」

  大盛沒好氣地道:「我不是在擔心打仗,王爺是一定能打勝的這不必說,但那個凶手在背後使什麼陰謀,會不會派刺客追來沒人料想的到,還是趁早離開邊關比較安全。」

  她點了點頭,「我馬上去整理包袱。」

  大盛確定她不會反悔後,大大松了口氣,「今天來不及在傍晚進嘉裕城了,明天一早再出發吧。」大概是心情放松了,他心血來潮的道:「不如我們就趁今天逛逛鎮上,買些東西回去吧。」

  趙寧安聽了也頗有興趣,這幾天她都在看顧病人,還沒有時間好好逛過這個小鎮呢。

  邊關的另一端正在戰爭,但似乎不足以影響這個小鎮的活動,街上如平常般有很多商人在做生意,百姓們的生活一如往常。

  趙寧安和大盛一邊逛著,一邊買零嘴吃,護衛兵也隨行,眾人不由得因這小鎮的熱鬧放松了心,到晚上,他們選了一家館子吃飯。

  在這裡什麼樣的人都有,聚集了各國的商人,更有外國人,當趙寧安看到金發外國人時真覺得驚奇,也因為人數太多了得並桌,他們一伙十幾個人和兩個北方生意人坐在一起,大盛這人最大的長處就是跟誰都能混熟,一下子就天南地北的聊開了。

  趙寧安個性開朗,也加入話題,不知怎地,竟聊到她是醫士,剛從軍營裡回來,對方的眼珠子頓時雀躍的發亮。

  「那兩位小哥,你們有見過王爺本人嗎?聽說他氣宇軒昂,氣勢非凡,十分高大,是真的嗎?」其中一名商人問道。

  大盛得意洋洋道:「當然了,咱們王爺可是戰神,他有那麼高呢!」

  他比了比,趙寧安看到他比了起碼高出她三個頭以上的高度,那商人驚嘆的抬起了頭,她在內心暗笑,這也太誇張了吧。

  「多虧有王爺這戰神的威名,這些年來邊關才能那麼安穩,讓我們這些人能安心做生意,那些住在京城裡的人竟流傳說王爺有煞氣,會克死人,根本沒有這種事!」商人為封靳言打抱不平。

  大盛聽了很開心,一副遇上知心人般的附和道:「就是!是京城人太愚蠢了,咱們王爺保家衛國,說是福星還差不多!」

  「王爺一定會大勝土魯國的!到時邊關會更安定!」

  「是!咱們王爺英勇無敵,過兩天就大破土魯!」

  趙寧安聽到他們誇贊著封靳言,心裡替他感到驕傲。

  「對了,我有個認識的人在王爺的麾下,他這幾年跟著王爺打了好幾場勝仗,聽說升官了,現在是個校尉,他叫李承雲,你們聽過這名字嗎?」對方突然問道。

  趙寧安和大盛對看一眼,沒想到在這鎮上會聽到有人談及李承雲。

  大盛笑道:「你說李校尉啊?當然認得了,他為人謙虛和善,武功好,頭腦也好,王爺很重用他。」

  「太好了,看來他去投靠王爺很順利,他是王爺的大舅子,王爺豈有不重用他的道理?」對方替他感到高興。

  「李校尉是王爺的大舅子?!」大盛發出好大的驚呼聲。

  對方驚訝道:「欸,小哥你不知道嗎?他的父親是前吏部尚書狄尚書。」他小聲的說,「李校尉他其實是狄尚書在外頭尋歡生的,並沒有認祖歸宗,但是他和他同父異母的妹妹感情很好,時常會寫信給她,可惜他妹妹嫁給王爺沒多久就小產而死,李校尉他娘早死,他那個爹又只要正房生的兒子不要他,大概是他沒有親人,也沒有家底,後來就聽說他去軍營投靠王爺了,我想好歹是自己的親戚,王爺會幫忙的。」

  當趙寧安聽到李承雲是封靳言的大舅子已經很吃驚了,再聽到他竟是狄王妃的哥哥時,不由得流下冷汗。

  「承雲哥的妹妹是狄王妃?」她朝大盛小聲的問道。

  他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還是第一次聽到這事。」

  趙寧安靜謐起來,像在沉思什麼,眉宇間愈來愈凝重,過了一刻後便推說累了,要早早歇息。

  他們訂了三間房,趙寧安一間,大盛一間,護衛兵則睡大通鋪輪班休息,在進房前,她拉著大盛在走廊上談話,也讓人在前面看守著。

  「王爺也不知道這事呢,李校尉從沒提過他爹的事,我只知道他家境貧窮,他娘和妹妹都死了,當年他是自願從軍,從一個小兵竄出頭,在戰場上立下大功,王爺很欣賞他,也很重用他,他才能升得那麼快。」

  趙寧安問道:「既然他是狄王妃的哥哥,為什麼要對王爺隱瞞呢?說了不是對他的前途更有力嗎?」

  「或許是他生母的身分太卑微,他不敢在王爺面前說,或許是他想靠實力往上爬,李校尉一直都是個內斂不外露的人。」

  大盛說的其實有理,但她總覺得沒那麼簡單,秀眉緊蹙。

  「寧安,你是覺得李校尉哪裡奇怪嗎?」大盛原本沒想那麼多的,看她這樣子,心裡都覺得古怪了。

  「王爺曾經懷疑方淮將軍是殺害周王妃和蔣王妃的凶手,因為方淮將軍是最仇恨王爺的人,他將狄王妃的死怪罪在王爺身上,對他恨之入骨,所以當我知道承雲哥是狄王妃的哥哥時,內心突然冒出一個念頭——會不會他也把狄王妃的死怪罪在王爺身上?」

  大盛倒抽了口氣,「你的意思是,李校尉對王爺有恨意?可李校尉一直對王爺忠心耿耿啊!」

  「我原本也是這麼覺得,可剛剛我在館子裡突然想起一些事……」

  在聽到李承雲是狄王妃的哥哥後,她想起了在爆炸案當天,李承雲因為雙手過敏沒去演練,那時她在他袖子上聞到了一股很淡的氣味,現在想起來,那是硫磺的味道,跟她被掐住脖子時聞到的氣味是一樣的。

  接著她又想到,在士兵中了蕈菇毒的那一晚,她見過他和周大廚私下談話,當時的氣氛很怪,現在想起來實在不對勁,還有他手腕的疤痕,他說是刀傷,但在她看來是抓傷,而她曾抓傷過那個想掐她的人……

  趙寧安將這些事告訴大盛,大盛驚嚇得久久說不出話。

  她明白大盛的心情,她也不願相信那個很親切、很照顧她的男人,極有可能就是那個想摧毀封靳言人生的凶手。

  「他是哪一年出現在王爺身邊的?」她又問。

  大盛回過神細想,「是在狄王妃死去的一年後,王爺打完仗後將他帶回王府當門客,當時王爺對他可款待了,很用心想栽培他。」

  趙寧安沉吟,「那他有見過周王妃和蔣王妃嗎?」

  「有,而且周王妃和蔣王妃出意外的時候,他都在府裡……」大盛臉色悚然一變,「可是,狄王妃是小產而死的,又不是王爺害死她的,有必要這麼仇恨王爺嗎?」

  「我也想不通他的動機,竟會花費好幾年時間埋伏在王爺身邊報仇,干脆我們回軍營調查吧,去查他的帳篷,或許可以查到什麼內情或證據。」趙寧安提議道。

  聽到她說要回軍營,大盛立刻反對,「不行,王爺要我護送你到京城,我們不能回去,太危險了!」

  「可是不調查清楚就不知道他是不是凶手,放任他待在王爺身邊太危險了!他現在跟著王爺去攻打土魯國了,這時候回軍營反而最安全。」趙寧安說服著大盛,在知道李承雲有可能是加害封靳言的凶手後,她不能什麼都不做。

  事關王爺的安危,加上她說的也有道理,大盛猶豫片刻,終於點頭,「我知道了,明天一早回軍營,我去拜托護衛兵跟我們一塊回去。」

  看到大盛去找護衛兵談話,趙寧安心裡更加沉重。

  趙寧安和大盛天一亮就趕回軍營,此時軍營裡只剩下後援兵、傳令兵等少數士兵看守,連醫士們都跟著去當後援了。

  兩人一刻都不浪費,趕緊前往李承雲的帳裡做調查。

  趙寧安從衣櫃子抓起一件件衣服聞,終於找到那件沾有硫礦味的袍子。

  「爆炸案當天,我在醫室遇上他,他肯定有碰過火藥,袖子上才會留下氣味,他的手會紅腫發炎,也是火藥引起的皮膚過敏。」

  「李校尉官階高,在火藥庫取走火藥可以不必留下紀錄,他也清楚軍隊演練的地點和行程,知道何時埋火藥不會被巡邏兵發現,只要事後推給替他辦事的人,讓他們自殺,就查不到他頭上。」大盛打了個哆嗦,現在才知道那男人是個多麼可怕的人。

  「光這件衣服還不夠,還需要更有力的證據,他和周大廚接觸過,會不會……」

  趙寧安翻箱倒櫃,一處都不遺漏,終於在一個暗箱裡找到了,她語氣顫抖,「這是周大廚服用的毒,和那兩個逃走的將官服用的毒藥是一樣的,他大概是怕周大廚被問出什麼,才殺人滅口。」邊說她邊繼續翻找。

  嚇!她突然倒抽了口氣,因為她翻到了一張惡鬼面具。

  她和大盛對看,證明中傷封靳言的謠言是李承雲傳出去的。

  兩人又找了找,大盛從櫃子裡找到一個木箱子,朝她喊道:「寧安,快來看,這裡有個木箱子,或許裡面藏有什麼!」

  趙寧安跑過來看,發現上了鎖打不開,大盛也試了好幾次,仍是打不開。

  愈是打不開的箱子,愈是讓人起疑。

  「讓開!」大盛說道。

  等趙寧安往後退,他抱起箱子往地上一摔,終於將鎖摔壞,兩人馬上開箱子看,意外發現裡頭藏有好多封信,趙寧安拆開一封來看,大盛認出署名是狄王妃的閨名,內容不外乎是一些生活瑣事,還有希望李承雲在外要多保重之類的話,看起來是狄王妃未出嫁前寫的。

  「他們真的是兄妹啊,那商人說的沒錯!李校尉真是大膽,竟將這些信留在帳裡,擺明不認為會查到他頭上……這裡還有一封,天啊,這是他寫給狄王妃的血書!」大盛嚇得把信扔給她。

  趙寧安接過去,看著那觸目驚心的字句,經過多年那血跡早已干涸,變成黑褐色,但惡意仍在,上頭清楚寫著他要替狄王妃報仇。

  「他是真的想殺我……」趙寧安感到一股惡寒,那曾經掐在她脖子上的雙手觸感更加清晰,她徹底感覺到那份殺意。

  原來,他是真的想掐死她。

  她想起被封靳言趕出帳篷的隔天,他特別來醫室找她,說想帶她出去散心,那時他該不會是想將她帶到無人的地方殺掉?

  雖然她早認為李承雲涉案,但當她真的確定他是凶手時,她心裡還是受到不小的打擊。

  她無法相信那個外表看起來那麼溫柔斯文,一直都對她照顧有加,為她加油打氣,說將她當成妹妹的男人,居然要殺她……

  「快送信給王爺,要王爺提防李承雲!」

  聽到大盛催促,趙寧安終於回過神,找起桌上的紙筆,忽然,她聽到阿盛倒抽了口氣,她抬起頭,全身僵住。

  「李、李校尉,你怎麼……」阿盛臉色都發白了。

  趙寧安也驚駭萬分,一個該在戰場上的人怎麼會在這裡?

  李承雲踏入帳篷內,一臉詫異的看了看他們,微笑道:「你們怎麼還在軍營裡,不是好幾天前就出發回京城了?」他朝趙寧安看去,「寧安,你怎麼要走也沒先說一聲?」

  李承雲明明是笑著說話,趙寧安卻感覺毛骨悚然。

  為什麼他會在這裡?方淮將軍的人不是在外面嗎?為什麼沒進來通知……

  下一刻,趙寧安看到幾個五官深刻的外國人踏了進來,手上拿著染血的刀,瞬間心頭一凜。

  天啊,居然將外頭的人都殺了,還殺得不著痕跡,沒發出一點聲音!

  大盛看到那染血的刀,也猜到了情況,瞬間朝李承雲衝了過去,一邊赤手空拳的攻擊他,一邊罵道:「李承雲,你這個殺人凶手!你害死好多弟兄,殺了周大廚滅口,還有放惡鬼面具誣陷王爺,現在還把土魯國的人帶進軍營來,你到底還懷有什麼詭計?」

  他一拳一拳的攻勢毫不間斷,看得出功夫練得很扎實,但李承雲武功更勝一籌,利落的閃過他的攻擊後,一個土魯國人更快將大刀抵在他脖子上。

  「小聲點,別驚動其它人,不想死更多人吧?」李承雲笑著說,語氣充滿警告。

  大盛自知以他的武功根本對付不了他們,只能恨恨噤聲。

  趙寧安看到大盛被刀架著,不禁為他捏了把冷汗,該怎麼辦呢?

  「為什麼會懷疑我呢?」李承雲朝趙寧安邁進一步,「因為味道嗎?你還真厲害,那火藥我只碰了一下,沒想到就沾上味了,你鼻子還真靈,我更沒想到我和周大廚說話會讓你看到,引起你的懷疑,讓你們找到這些信。」

  趙寧安心陡地一跳。原來,他早在前一刻就來了,默默看著她和大盛搜索他的物品,聽著他們的對話,他真是可怕。

  她深深吸了口氣,冷靜地面對他,「不,我沒那麼厲害,是在途中遇上認識你的人,說到你是狄王妃的哥哥,我才聯想到的。」要是沒遇到那商人,她恐怕也不會聯想到他是凶手。

  「認識的人?」李承雲頗意外,又笑了笑,「原來百密也有一疏,我以為不會被發現呢。」說著,他又朝她邁進。

  趙寧安心裡發毛,忍不住往後退,「為什麼要做這些事?是要為你妹妹報仇嗎?」

  李承雲斯文的臉孔頓時變得猙獰,「對,為我妹妹報仇!封靳言他是殺了慧茵的創子手!」

  聽著他的指控,趙寧安立刻為他辯解,「不,封靳言不是這種人,你一定是對他有什麼誤會,狄王妃會小產死去,也不是他願意看到的,他也很傷心!」

  李承雲憤怒的拉高嗓音,「別為他狡辯!我調查到我妹妹是喝了打胎藥才小產的!你知道封靳言是怎麼待她的嗎?他懷疑我妹妹肚子裡的孩子是方淮的,逼她喝下打胎藥,導致她流血不止而死!」

  「王爺他才沒有——」大盛想反駁什麼,卻被李承雲的護衛用力踹了肚子,蜷縮在地上動不了。

  趙寧安擔心的看向大盛,見李承雲沒有殺他的意思才松了口氣,努力解釋道:「王爺不可能做出這種事,你平日待在他身邊,怎會不知道他是個怎樣的人,一個把士兵看得那麼重的人,怎麼會害死自己的妻子……」

  李承雲完全聽不下去,握住她肩膀,怒不可遏道:「是封靳言殺了我妹妹,那個比我的性命還重要的妹妹!我娘是個妓女,我爹不認我,我進不了狄家門,成了最低賤可悲的人,慧茵她是我人生裡唯一的光明,她從不嫌棄有我這個哥哥,總是對我好,可是她竟然死了,被害死了,我的人生也毀了!」

  「痛……」趙寧安聽著他的震怒咆哮,肩膀被他掐得好痛,忍不住痛叫出聲。

  李承雲不放開她,反而捉得更用力,「方淮那個家伙我也恨!他口口聲聲說有多愛我妹妹,還和她私訂終身,卻礙於他爹娘不同意不敢娶她,眼睜睜看著我妹妹被指給封靳言!說要私奔,也沒有勇氣實行到底,反而讓她又回到封靳言身邊,他真是個懦弱無用的人!他舍棄了我妹妹,讓他這種膽小鬼被懷疑是凶手最好!」

  趙寧安很吃驚,想起惡鬼面具帶來的流言,也讓方淮受到謠言中傷,看來只要是害他妹妹間接死去的人,他都要報復。

  李承雲的怒氣愈來愈烈,雙眸迸出巨大恨意,「從我知道妹妹是被灌打胎藥死去的那一刻,我就發誓要毀了封靳言!不是殺掉他,而是殺了他身邊重要的女人,要殺死她們並不難,只要使點計就行,接下來,再讓人去傳點謠言,就能令他坐實讓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煞星之名,我要他孤獨一輩子!」

  趙寧安聽著他的自白,掩不住哀傷道:「所以承雲哥,你為了讓他孤獨一輩子,現在連我都要殺嗎?」

  李承雲忽然松開了她的肩膀,往後一退,看她的表情充滿復雜,掙扎不已,「寧安,我是真的把你當成妹妹,我喜歡你的開朗,你的笑容,可是我沒想到你會喜歡上那個家伙……我曾經給過你機會,要安排你到京城,可你不走,我還曾經想掐死你,卻因為猶豫不決錯失良機,那家伙為了保護你演了一場戲,安排你離開軍營,你明明一走了之就沒事了,為什麼還要回來?你一回來,就只能成為我的棋子……」

  「棋子?」趙寧安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李承雲的掙扎不見了,眼底躍上陰狠,「這次戰役,我和土魯國連手設下陷阱想害封靳言大敗,他竟沒有上當,還早就識破我是內賊,給我假的戰略,再這樣下去,土魯國是打不贏的,他們絕不能輸,我必須想辦法扭轉局勢,讓封靳言戰敗,所以我想到了你,只要捉到你就能對付封靳言了。」

  趙寧安人驚,「為了打敗他,你居然和土魯國勾結,連勾結外敵這種事都做的出來!」

  「為了向封靳言復仇,我什麼事都做的出來!我不只要殺了他身邊重要的女人,我還要毀了他的名譽,他的仕途,他的人生!這仗他要是輸了,他就會名譽全毀,被皇上舍棄,這可比真正殺了他還讓他痛苦!哈哈哈!」

  趙寧安看他笑得瘋狂,心頭駭然,果然都被封靳言料中了,他真的想毀了他。

  李承雲慢慢的斂起笑,望著她的眼神裡有著愧疚,和寧安在一起很輕松、很快樂,他是真心疼愛她的……

  「寧安,我需要你這顆棋子,本以為你到京城,我無望找到你,就報不了仇了,沒想到我突然有預感折來軍營一趟,竟看到你在這裡,既然找到你了,我就得做到底,沒有回頭路了。」他狠下心道。

  趙寧安有種很不好的預感,「你要我做什麼?」

  李承雲心裡的愧疚都被邪惡取代了,低低陰笑,「把你交給土魯國後,不知封靳言會怎麼選擇?他會選你,還是選他的國家?他會怎麼做?」

  「你不能這麼做!」

  趙寧安朝他怒吼,卻只能眼睜睜見他的手朝她劈來,接著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寧安!」大盛憂心的看著昏倒在地上的趙寧安,恨恨瞪視李承雲,奮力想衝向他,卻被護衛抵住,脖子都被刀刃割出一條血痕了。

  李承雲冷冷看著他,居高臨下的對他道:「大盛,我很喜歡你,我不會殺你,只要你為我做一件事。」

  封靳言和方淮所帶領的軍隊不出幾天就打下土魯國的泥岩城,那是土魯國第一道防線,也是最重要的軍事堡壘,一被攻破就會造成土魯國巨大的威脅。

  而在封靳言的軍營裡,明明先前才因周大廚屍體附近遺留的不祥惡鬼面具,導致人心惶惶,謠言四起,此次出戰士兵們卻士氣高昂,並未受到任何影響,那是因為封靳言和方淮同心協力,一齊向士兵們信心喊話,再來是封靳言竟在出戰當天,將那張惡鬼面具往臉上戴,誓言要打破敵人的詭計,士兵們皆動容,認為是敵方要害他們四分五裂,因此更團結一致,氣勢高漲的跟隨封靳言和方淮攻打土魯國。

  而在大舉拿下泥岩城後,發生了一件詭譎的事,李承雲在戰場上消失了,有許多人目睹他最後和敵方的人一起離開。

  「天啊,承雲竟是內賊,和土魯國有勾結!」

  在被打下的泥岩城外臨時搭建的軍帳裡,洪恩不敢置信的驚呼,萬萬沒想到一起打拚的好兄弟會是和土魯國勾結的內賊。

  封靳言臉色陰鷥,心情亦十分復雜,他也沒想到會遭到李承雲背叛,可事實就是如此,他造了假的戰略給李承雲,而土魯國上當了,足以證明李承雲是向土魯國通風報信的奸細。

  也因為李承雲在戰場上和敗下的土魯軍一起離開,他在攻下土魯國的泥岩城後,並沒有馬上領兵繼續進攻,為防止李承雲在前面設下陷阱,先停下扎營探視敵情,而且已經戰過一回,也得讓軍隊養精蓄銳。

  「王爺是何時懷疑他的?」洪恩不禁問道,他完全沒嗅出不對勁。

  封靳言眼神冰冷,掀起薄唇,「還記得我們在出發途中逮到的那幾個土魯人嗎?李承雲動了殺意,這不像平日內斂冷靜的他,大概是怕對方認出他,把他供出來,才殺人滅口。」

  當時他本想親自審問那幾個土魯人,李承雲卻自告奮勇要審問,當下他感覺到一股殺意,後來人犯真的死了,他覺得不對勁,便留意起他來,故意試探給了李承雲假的戰略,最後土魯國中計,讓他因此確定李承雲和土魯國勾結,他就是一直窩藏在軍營裡的內賊。

  這樣一來一切都說得通了,爆炸事件李承雲自告奮勇追犯人,最後犯人服毒自盡,沒查出真相,有可能是李承雲滅口的,而李承雲身為校尉,自然有辦法輕松取得火藥,也有能力將毒蕈菇送入軍營裡,而不會讓人懷疑到他頭上來。

  再仔細的推想,李承雲是在狄慧茵死後一年進軍營的,在他另外兩任妻子死去時,李承雲也剛好都待在王府內,確實很有嫌疑。

  但封靳言卻想不通李承雲的動機,他為何會如此恨他,他與他究竟有什麼不共戴天之仇,非得這麼報復他?

  而李承雲最後和土魯國的人一起消失,是打著什麼主意,又想使什麼詭計?

  封靳言內心有一股很不好的預感。

  「王爺,方淮將軍到!」

  帳外有人通報,方淮旋即踏了進來,雖然他和封靳言有恩怨,但在戰事上兩人合作無間,他也早知道封靳言懷疑李承雲是奸細,便配合他行事。

  一見到封靳言,他也不廢話,「我一直都覺得李承雲很面熟,好像在哪見過,我終於想起來了。」

  「快說!」封靳言精神大振,上回聽他提起以前見過李承雲,卻想不起他是誰,要是能知道李承雲的來歷,或許就能釐清他加害於他的動機。

  「他是慧茵的三哥。」方淮回道。

  封靳言聽了驚詫不已,「狄尚書不是只有兩個兒子?我也見過他們,但從未聽說……」

  「李承雲是狄尚書的私生子。小時候我常和慧茵玩在一塊,偶爾會看到有個大她幾歲的少年來找她,那個少年對她很溫柔,但很有戒心,一看到我就會離開。她說過那是她三哥,住在外面的哥哥。」

  封靳言臉色沉了下來,自嘲道:「他也把我當作殺死他妹妹的凶手了嗎?」

  會是這樣嗎?李承雲將慧茵的死歸咎於他,對他恨之入骨,為了替慧茵報仇才進入軍營,潛伏在他身邊多年……

  聽到他的話,方淮像被觸動什麼,他一把捉住封靳言的衣襟,再也無法忍耐的質問道:「封靳言,你給我說清楚,當年慧茵為什麼會死?為什麼她好端端的會突然小產而死,你到底是怎麼對待她的!」

  「方將軍!」

  封靳言看洪恩要衝過來制止,命令道:「出去。」

  洪恩猶豫了下,最後仍先行退下。

  方淮見封靳言如此冷靜,心裡更是憤怒,怨恨的道:「當年我帶著懷有身孕的慧茵私奔,你該不會因此懷疑她肚子裡的孩子是我的,恨她讓你戴綠帽才……別再隱瞞我了,告訴我真相!」

  面對方淮張狂的怒火,封靳言沒有一點閃避,「那是我的孩子,我從來沒有懷疑過這件事。」慧茵和他坦誠曾與方淮私訂終身,而他們早將此事說開了。

  方淮不相信他所說的,但封靳言的眼神光明磊落,他看得出他並沒有說謊。

  「那她為什麼會死,真的只是單純的身體虛弱導致小產,最後失血而死嗎?」

  方淮松開了他的衣襟,得不到答案的他整個人頹喪不已。

  封靳言看到他那麼想知道真相,眸底一黯,墜入了過往的回憶,「我並沒有責罵她,我也不曾怪她,我要她好好養胎把孩子生下來,但她依然心情不好。」他的聲音很冷、很沉痛,充滿著愧疚,「不,在她剛懷孕時,她就悶悶不樂了,我卻沒有及早發現,等我知道她吃下打胎藥時已經來不及了。」

  方淮相當震駭,「她吃打胎藥?!她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何要打掉肚子裡的孩子?那個孩子她說過不是他的,但若是封靳言的孩子,何須要打掉?

  「她不希望我說,我本來想一輩子替她保密的,你真的想知道嗎?」封靳言抬起眸,別有深意的問。

  方淮感到頭暈腦脹,這句話裡彷佛隱藏著他所不知道的內情。

  就在兩人對看著,氣氛凝窒的快使人無法呼吸時,洪恩闖進了帳裡,身邊多了個人,竟是大盛。

  「大盛?!」封靳言錯愕不已,他根本不該出現在這裡。

  大盛一路快馬趕過來,喘得上氣不接下氣,見到封靳言,內疚的跪了下來,「王爺,奴才罪該萬死,早知道奴才就不該讓她回軍營……寧安她……她被李承雲捉走了!」

  封靳言聽得渾身一震,他完全不敢想像自己聽見什麼,聲音顫抖的道:「這是怎麼回事?寧安不是好幾天前就回京城了,你怎麼說她回軍營被李承雲捉了?」

  洪恩和方淮也不明白,迫切的望向大盛要他說清楚。

  大盛眼睛都紅了,「寧安為醫治病患在小鎮上多留了幾天,本來、本來今天一早要出發回京城的,但昨晚遇上了個認識李承雲的商人,他說李承雲是狄王妃的哥哥,寧安曾發現李承雲不對勁之處,便懷疑他就是加害王爺的凶手,說要回軍營調查……」

  聽到調查兩個字,封靳言眼神陰沉的快殺死人,大盛迅速將趙寧安的懷疑和調查結果說出來。

  「李承雲果然是這一連串事件的凶手,我們本想趕緊通知王爺這件事的,李承雲卻在這時回軍營,他坦誡這一切都是他所為,說要為狄王妃報仇,還說周王妃和蔣王妃也都是他害死的。」

  方淮和洪恩臉色鐵青,他們只知李承雲是內賊,與軍營的案子有關,不知他竟還害死了封靳言的兩任王妃。

  封靳言更是黑了臉,凶手是李承雲,這答案印證了他的猜測,可他做足了努力去保護寧安,卻沒料到那女人會傻到為了他返回軍營,剛好被李承雲逮個正著。

  他也終於明白,原來李承雲會在戰場上和土魯國人一起離開,是要去捉寧安來牽制他……

  大盛畏懼的咽了咽口水,說出了最重要的一件事,「王爺,李承雲要您在明天午時前撤兵,還要您助土魯國進攻月犀國,打開嘉裕關的城門,否則就殺了寧安,將她的屍體掛在兩軍陣前……」

  封靳言聽得額頭青筋浮起,全身籠罩著一股冷肅殺氣,發狂怒吼,「李、承、雲!」
作者: event1144085    時間: 2017-5-9 02:10 PM

第九章

  當趙寧安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床上,她望了望四周,這不是她熟悉的軍帳,床很大,圓柱上系著大紅的薄紗,周邊的家具擺設也都很高級,不是金就是銀,還用珍珠鑲嵌,牆上更雕著華麗的壁畫,一眼望去閃閃發亮,像是金碧輝煌的皇宮。

  她連忙自床上爬起,不明白自己怎會在這種地方,慢慢地,她回想起先前發生的一切,包括李承雲最後說的,要封靳言選擇,救她還是救國家……她想應該就是他將她帶來這裡。

  不,她絕不能成為人質!

  趙寧安想逃,卻發現門鎖著,她從窗子的小孔看出去,看到有好多士兵在看守著,面孔都是五官深刻的外國人,她立即意識到自己被李承雲擄到土魯國的皇宮。

  這時有人進門了,她戒備的往後大退幾步,看到李承雲和另一名土魯國人進了房。

  「終於醒來了啊!原來閻王的女人長這樣……」那個土魯國人身形高大,留有絡胡腮,心喜的朝她快步走來。

  趙寧安見那人笑得一臉猥瑣,她頻頻往後退,但仍被他一把捉住頭發。

  「痛!你做什麼!快放開我!」她頭皮發疼,憤怒的瞪著他。

  「打扮成男人還真有幾分風情啊,這裡是用布纏住嗎?」對方居高臨下看著她,還嘻嘻笑著伸出另一只手朝她胸前襲來。

  她嚇得花容失色,大力想拍開他的手。

  「夠了,放了她。」李承雲扣住那男人的手。

  對方被打擾,顯然很不滿,「哼,封靳言多年來鎮壓我國,我對他是恨之入骨,他的女人讓我玩玩有何不可?」

  李承雲皮笑肉不笑道:「賀將軍,別忘了她是最寶貴的人質,要用來對付封靳言的,你最好別碰她,月犀國的女子最重視貞潔了,要是她一時想不開自盡,壞了大王的計劃,後果可不是你能承受的。」

  「真掃興!」賀將軍怒瞪了李承雲一眼後走人。

  趙寧安見那個好色的男人離開,暗自松了口氣,又瞟向李承雲,明白他剛剛是有心幫她,為什麼?他明明早不惦念對她的兄妹之情,把她捉來這地方當人質了不是嗎?

  李承雲對上她困惑的眸子,冷笑道:「我說過了,你是寶貴的人質,我好不容易才捉到你,怎能輕易讓你尋死覓活。」為了避開封靳言的眼皮,他特意繞了遠道,費盡千辛萬苦才將趙寧安順利帶進皇宮裡。

  趙寧安聽他說得那麼絕情,清醒了過來,明白這個人已無可救藥,「大盛呢,你把他怎麼樣了?該不會殺了他吧?」

  「我沒有殺他,他還得幫我帶消息給封靳言,估計應該早就到了。」李承雲又冷冷扯了唇,「知道我要封靳言做什麼嗎?我要他在明天午時前退兵,要是不撤兵,你的屍體將會掛在兩軍的陣前。」

  「什麼?!你太卑鄙了!」趙寧安驚慌不已,他竟用這種手段威脅封靳言!

  「我還要他打開嘉裕關的城門,助土魯國攻入月犀國內。」

  她倒抽了口氣,「你要他成為叛國賊!你怎麼能?!要是月犀國真被攻破……你真要毀了自己的祖國嗎?」

  「與我何干!」李承雲恨恨喊出,「我只要封靳言從那個高高在上的尊貴位置掉下來,月犀國會死多少人,會不會滅國都無所謂!」

  事實上,就算沒有封靳言,土魯國也不見得能打贏兵力強盛的月犀國,但只要封靳言做出為紅顏撤兵、大開城門的動作,就會立刻成為叛國賊,成為千古罪人,再也爬不起來。

  土魯國國王已承諾事成後會封他為將軍,但李承雲並不在意那個位置,他只是想利用土魯國將封靳言毀掉而已,封靳言害死他妹妹,他要毀了他的人生報復他,是月犀國還是土魯國打贏,對他來說並不重要。

  「封靳言不會來的!他不會為我撤兵,你想得太美了!」趙寧安憤怒道,他真是太瘋狂了,為了報復一個人,連自己的國家都可以毀滅。

  李承雲頗有深意的笑了,「寧安,你太低估你自己了,那家伙孤單太久了,他一直都被當成煞星,背負著罪孽在黑暗裡活著,他很渴望你,但我不會讓他活在陽光裡的,我要他陪我下地獄!」

  說完,他轉身就要離開房間,趙寧安看著他被復仇的陰影給籠罩住,走不出來,希望能呼喚起他最後的一絲善心。

  她不能讓封靳言為了她撤兵,成為千古罪人!

  「承雲哥,不要一錯再錯了,你並沒有那麼壞,你剛剛還救了我不是嗎?那你一定也明白,封靳言不是個冷血的人,他不會殺人的,他是多麼期待那個孩子的出世!」

  李承雲頓住步伐,她知道他動搖了。

  「那顆掛在他帳裡的鞠球你知道吧?那是皇上賞賜的,如果他不要那個孩子,也不期待,怎麼會留下來……你妹妹的死,請你再好好向他問清楚吧!」

  然而最後李承雲仍是跨出步伐離開,趙寧安好氣餒,難道她只能在這裡坐以待斃,成為威脅封靳言的工具嗎?

  不!她一定要想辦法逃走!

  趙寧安被監禁了一個晚上,李承雲雖有命人送食物來,但她根本吃不下,也不敢吃,就怕裡面有下藥,她只能努力想著該如何逃出去,在古裝劇裡,房間裡都會設機關密道什麼的,她努力的摸了一整夜的牆,連花瓶之類都試著轉一轉,卻一無所獲。

  「電視都是騙人的嗎?」

  趙寧安沮喪的喃道,看著放在桌上的飯菜,這一份是午飯,現在都過午時了,真不知外面的情況如何了,真令人擔心。

  這時候有人來了,趙寧安聽到開門的聲音,轉過身去看,見到是李承雲,防備的看著他。

  他看了看桌上的飯菜,發現她都沒動,似乎知道她怕他在飯菜裡下毒,沒說什麼,只讓外頭的宮女送進一套衣服。

  「穿上吧,大王要你穿的。」

  趙寧安看到是女裝,吃驚的道:「為什麼?」

  「大王要整兵出戰了,你快換上這衣服去見大王,大王要帶你一塊打仗。」

  趙寧安被這句話嚇到了,「怎麼回事,為什麼要帶我去打仗?」

  「封靳言撤兵了。」

  她瞠大雙眸,不敢相信,「怎麼可能……」

  「果然如我想的一樣,他選擇了你。」

  「不,不可能……」趙寧安猛搖頭,雖然她希望封靳言來救她,但她不希望他為了救她成為叛國賊。

  「是真的,我派人盯著,他確實命令大軍拔營,領著軍隊往回走了。」李承雲得意的笑了,「大王要親自領兵,等著封靳言為他大開嘉裕關的城門,而你,大王要帶你上戰場,封靳言若看到你在大王手中,肯定會心急如焚,更加緊張吧,真想看到他那狼狽的樣子啊。」

  「不可能,怎麼可能撤軍……」趙寧安腿軟了,雙手扶住桌子。

  是她害的……他居然為了她撤兵,都是她害的……

  李承雲看她內疚的模樣,心裡帶有一絲不忍,但下一刻又恢復冷漠,「快換上,只要你乖乖配合,大王不會為難你的,你要是不換,我會讓宮女幫你換。」說完,他離開了房間。

  趙寧安看著闔上的門,又看著手上這套女裝,難不成什麼辦法都沒有,只能乖乖聽命換上這衣服嗎?

  不,她不能任由他們宰割,現在放棄還太早!只要李承雲沒有她這個人質,就無法威脅封靳言,封靳言看不到她的人就會猜到她逃走了,也就不會為他們打開城門,她還有一點時間,她得逃出去!

  趙寧安為自己加油打氣著,重新摸索著找機關,覺得或許有她沒有察覺到的地方,之後她又轉了一次花瓶,突然,一面牆滑開了。

  趙寧安嘴巴張大,仔細看了下花瓶,「原來我轉錯邊了……」

  她趕緊踏進去,走入幽暗的密道裡,只有微弱的油燈光芒,還真有點可怕,當她走出來時,發現此處是花園,她分不清東西南北,正想著該往哪走時——

  「你是誰?看起來好面生。」

  慘了……

  趙寧安沒想到她努力的從房間逃出來,竟好死不死的被皇宮裡的巡邏兵逮到。

  這時候,最難以想像的畫面在面前上演,她看到幾個人飛快的出現在這群士兵後方,沒讓他們有出聲機會,硬生生折斷了他們的頸骨,然後以最快的速度將人藏在草叢裡,她看得目瞪口呆,心髒都快麻痹了,這時,有雙手從背後捂住她的嘴,將她拖到暗處去。

  完了……趙寧安睜絕望的閉上眼,以為自己也死定了。

  「寧安,是我。」

  聽到熟悉的聲音,她睜大眼,顯然不敢相信,當她轉過頭看清楚對方時,眼眶瞬間蓄滿淚水。「天啊,王爺,你怎麼來了?」

  「我是來救你的。」封靳言看到她安好,總算松了口氣,「昨晚大盛通知我你被李承雲捉走後,我就連夜潛進土魯國皇宮,其實早在出戰前,我就有派人偷偷潛進來探查敵情,因此才能順利假扮成宮裡的士兵潛進來,但是宮裡守備森嚴,我無法接近你被關著的那個房間,硬闖的話會引起騷動,我怕更救不出你,沒想到在我愁著要怎麼辦時,你突然出現在我面前,寧安,你是怎麼逃離那房間的?」他好奇的問道。

  趙寧安一安心,蓄在眼底的淚水立刻滑下,「我是從房間的密道逃出來的,我一直找、一直找出口,我好怕被他們的大王帶去打仗,被當作威脅你開城門的人質……」

  封靳言看她哭成這樣,伸出手,用指腹為她拭淚,「寧安,你做得很好,要是你被帶去打仗了,後果不堪設想,你真的很努力。」

  趙寧安聽他這麼說,只覺得愧疚,「對不起,王爺,我自作主張回軍營,才會被李承雲給捉了。」

  「只要你沒事就好。」

  「王爺,我好想你。」哭完後,她朝他綻放最甜美、最喜悅的笑。

  「還叫我王爺嗎?」封靳言眸底只剩下溫柔。

  趙寧安臉一紅,有點害羞的說:「封靳言……靳……」

  封靳言唇邊勾起一笑,慶幸她安好的在他面前,在聽到她被捉走當人質的那一刻,他真怕再也聽不到她喊他的名字,幸好她平安無事。

  「對了,撤兵是怎麼回事,李承雲說你撤兵了,可你明明在這裡?」趙寧安突然想到這件事,不禁感到疑惑。

  封靳言回答道:「是假裝撤兵的,在我昨晚潛進皇宮後,方淮便假扮成我領軍撤兵,他戴著那個惡鬼面具看不到臉,加上身形與我相似,瞞過了敵方耳目,土魯國大王以為我妥協了,現在大概很得意吧。」

  「是嗎?只是沒想到李承雲竟然是為報仇而來的……」趙寧安心裡至今仍是感傷。

  「他要報仇就衝著我來,不該做那麼多卑鄙事還捉走你,把你交給土魯國威脅我撤兵,我不會饒過他的!」

  趙寧安看他臉色陰鷙,她其實不希望他們兩人互相殘殺,但李承雲做出這種事,又殺了人,她也不會為他說話。

  「別多說了,快換上這套衣服跟我走。」封靳言脫下草叢裡一個死去士兵的兵服,要她套上。

  趙寧安很快在草叢裡換上,發現封靳言擔心的看著她。

  「我們要一口氣逃出去,恐怕會有很多追兵,怕嗎?」

  她堅定的搖頭。

  「好!」他立即拉著她走,在潛進這座皇宮前,他早將皇宮的方位記得一清二楚,當然包括逃亡路線。

  兩人穿梭在皇宮裡,封靳言那些扮成士兵的手下也跟著走,時不時就遇上巡邏的侍衛,十分驚險刺激,趙寧安很緊張,但有封靳言在身邊她就不怕。

  「什麼,人不見了?!怎麼辦,要是報上大王那裡就完了!都要出兵了,這下要拿什麼威脅那個閻王啊!」

  「一定還在宮裡,快走!」

  一群士兵匆匆走過,領頭的看到封靳言他們也下令,「你們也快去找,就昨晚捉來的那個女扮男裝的姑娘,快去!」

  「是!」

  封靳言的手下有人應和一聲,趙寧安怕被認出一直都是低著頭,在那群士兵離開後,封靳言趕緊帶著她往馬房的方向跑。

  「站住!你們想往哪裡逃!」

  這時,李承雲領著一行士兵追來,他發現趙寧安不見連忙派人去找,卻聽見稟報,說有士兵被折斷頸骨藏在草叢裡,加上有人想起其中一群士兵裡有個身形嬌小的男人,李承雲知道後便直覺有人潛進皇宮裡幫助她逃走,沒想到竟看到了封靳言。

  他人不是應該在大漠中,正在撤兵嗎?

  見到李承雲不敢置信的表情,封靳言嗤笑了聲,拉著趙寧安換了方向跑。

  趙寧安心髒緊張的都快跳出來了,只能跟著他跑,不敢去看背後有多少人追來。

  終於,他們來到馬房。

  「你們……」看守的士兵話都沒說完就斷氣了。

  無須封靳言下令,他的手下們已飛快拔刀殺死擋在前方的人,現在已不需要費力掩蓋住屍體。

  趙寧安雖然覺得殘忍,但她沒有同情敵人的時間,馬上被封靳言抱上馬背。

  「駕!」

  趙寧安還是第一次騎馬,她坐在封靳言身前,馬兒一路往前衝,封靳言的手下為了幫他們爭取時間,堆積在地上的屍體愈來愈多,她閉上眼不敢看。

  「快把人攔住!」李承雲下令,躍上馬追了上去。

  豈知,騎騁一會兒,前方不遠處傳來砰的一聲巨響,在前面擋著的土魯士兵都倒下了,緊閉的皇宮大門也被炸開一個洞,封靳言揚長而去。

  「可惡!」

  李承雲趕緊追上,不料後方又傳來爆炸聲。

  李承雲轉頭一看,士兵們幾乎都受傷倒下了,有人扔了火藥,企圖阻礙追兵,恐怕是封斬言的手下。

  在第三顆火藥點燃前,他甩動韁繩,加快速度追上去。

  甩開追兵了嗎?

  趙寧安不知道,只知封靳言帶著她逃出皇宮,耳邊屢屢傳來火藥爆炸的刺耳聲,而他們還沒有脫離土魯國的國土範圍。

  「前面還有……」趙寧安看到城門有重重士兵看守。

  封靳言將一顆火藥塞到她手中,還給了她打火石,「點上,炸開城門,扔准一點,我手上只剩這一顆。」

  趙寧安看著火藥,知道這威力有多強大,足以炸死許多人,但他們必須逃走。

  她咬緊牙根點上,用力往前扔——

  砰!城門被炸出了一個大洞,封靳言一邊揮舞著劍,一邊駕著馬越過城門。

  他們逃出來了!

  只是趙寧安高興的太早,李承雲追來了。

  兩馬隔了一段距離奔馳,途中,李承雲一度拉起弓箭,卻想起坐在前方的趙寧安,怕會誤傷她而放下。

  距離愈縮愈短,漸漸的,兩馬並騎,劍刃相擊,擊出一陣陣火光。

  趙寧安挨在封靳言胸前,她害怕得閉上雙眼不敢看。

  「封靳言,你以為你逃得了嗎?別想!我費盡心思埋伏在你身邊多年,就是要替我妹妹報仇!」李承雲大力揮劍砍向他,雙眼流露出洶湧的恨意。

  鏘的一聲,封靳言一劍擋下,他的武功其實更勝一籌,但因為要保護趙寧安,沒法發揮全力,只能以防守為主。

  李承雲也知道封靳言的顧忌,更加猛烈的攻擊,招招想置他於死地。

  「我妹妹是那麼凄慘可憐的死去,她的人生都被你毀了,我也要毀了你的人生,讓你下地獄!」他深惡痛絕的吼道。

  封靳言雖頻頻擋住攻勢,卻只能防守,屈於下風,但他並不慌張,而是耐心觀察,終於覷見破綻,下一刻他轉守為攻,趁李承雲一個慌張,一舉將他手上的劍打落。

  手上的劍被打落,李承雲臉色陰沉,停下馬匹,額頭早已布滿汗水。

  封靳言也停下馬,舉起劍指著他,「李承雲,你以為你勾結土魯國,就能設計我成為叛賊嗎?你的計劃失敗了,方淮已經領兵過來,今日就會攻下土魯國!」

  「什麼?」李承雲神情一愣,望向城門上方,竟冒出紅色狼煙。

  「只要我帶著寧安逃出皇宮,我的人就會放出狼煙,通知方淮進攻,配合撤兵只是緩兵之計,而且在幾天前,我就派了人在皇宮裡下毒,想必現在有成千上萬的士兵腹痛不止,出不了兵。」封靳言冷哼,「火藥、下毒,這是我回報你的兩次陷害,還有,你殺了我兩個王妃,讓她們無辜枉死,我不會饒過你的!」

  李承雲萬萬沒想到封靳言闖進皇宮裡不單單只是救人,而是早算計好一切,反將了他一軍,他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這時,他看到有士兵自城門追出援助他,但沒有用了,方淮率領的大軍也已朝這方向來了。

  李承雲知道大勢已去,多年來他精心布的局都失敗了,或許是打擊太大,竟從馬背上摔了下去。

  趙寧安睜開雙眼,她怕封靳言會一劍砍死他,連忙抱住封靳言的手臂,「不要殺他!」

  李承雲從地上爬了起來,他沒有借機拾起掉落的劍,似乎沒有再打下去的力氣了,只抬頭問了封靳言一句話——

  「告訴我,為什麼我妹妹會死?告訴我真相!」他怒吼著。

  封靳言黑眸幽暗,「你跟方淮一樣,一直在向我追問真相,知道真相會比較好嗎?我本來要幫她保密,不想說出來,但事到如今,不說也不行了。」

  「保密?什麼意思?」李承雲錯愕的看著他。

  封靳言抱著趙寧安跳下馬,開始述說那段過去,飄浮在空氣裡的聲音很是憂傷。

  趙寧安聽完,捂住嘴,難掩哀傷。

  李承雲則一臉蒼白,抱著頭崩潰大吼。

  土魯國大敗,士兵們中的毒陸續發作,腹痛得根本無力打仗,加上城門被火藥炸破,無法防守,很快便被封靳言和方淮率領的月犀國大軍攻陷,一路攻進了皇宮裡。

  土魯國王見封靳言攻來,才後知後覺發覺趙寧安這人質早被救走了,他的大軍還中了暗算,吃了被下了毒的伙食,此時潰不成軍,宮裡也有多處遭火藥損毀,他見無法挽回頹勢,竟躲了起來。

  封靳言搜尋不到土魯國王的蹤跡,後來想起趙寧安曾說過她是從寢宮裡的密道逃出來的,遂找起宮中百條密道,終於在一個隱密的密室裡捉到人。

  攻下土魯國後,封靳言花了一段時間整頓土魯國國土,也捉拿趁此作亂的黨羽殘兵,現在終於要回月犀國面聖了,屆時會押著李承雲一道回去。

  李承雲是殺害封靳言兩任王妃的凶手的事實,洗清了加諸在封靳言身上的煞星之說,現在京城裡都將他視為消滅土魯國的大英雄,方淮也功不可沒。

  而李承雲干盡了壞事,還和土魯國勾結成為叛國賊,皇上要親自審問他。

  戰爭結束了,所有的事也全都結束了,趙寧安卻覺得對封靳言、方淮和李承雲他們三人而言,心裡的傷並沒有結束。

  趙寧安終於知道,原來,狄王妃懷的孩子不是封靳言的,也不是方淮的,她是遭惡徒強暴有孕的。

  狄慧茵在被皇上指婚嫁給封靳言後,認清了此生無緣和方淮結為夫妻,認分想當好封靳言的妻子,婚後夫妻感情也算是相敬如賓,沒想到才成親一個月,她在封靳言出征打仗,和丫鬟到廟裡為他祈福的某天,在路上遇上惡徒,慘遭凌辱。

  這件事成為狄慧茵心裡最深沉的痛苦,她害怕得一個字都不敢說,也讓丫鬟保密,然而她卻不幸懷了那惡徒的孩子,懷孕讓她日益消沉,甚至生了病。她無法面對腹中的胎兒,亦無法面對一心准備迎接孩子出生的封靳言,皇上恩賜的禮物刺痛了她的心,在方淮誤以為那是他的孩子時,更將她推入痛苦的絕境。

  狄慧茵決定要拿掉腹中的胎兒,卻沒想到她喝了藥後會大量出血,當封靳言趕回來時,她已奄奄一息,她在死前哭著對他道歉,道出讓她飽受身心折磨的秘密。

  唯一知道實情的封靳言,這些年始終活在懊悔中,怨恨自己沒有及早發現狄王妃的不對勁,沒能保護她,讓她遇上這種事,他並不想讓她死後遭人議論,也不想讓她的家人知道難過,遂隱瞞起這件事,任方淮長年來一直誤解他,他都沒有說出實情。

  對他而言,為死去的狄慧茵保守秘密,是他唯一能為她做的事。

  而當年知道真相的丫鬟早拿了封靳言的錢搬到很遠的地方去,也答應他要將這個秘密帶到墳墓裡,因此李承雲當年調查此事,只找到略知一二的婆子,才會以為打胎藥是封靳言強迫妹妹喝下的,誤會至今。

  趙寧安只要想到封靳言為保護狄王妃名譽所受到的質疑,便很心疼他,而因為這個誤會導致他之後娶的兩任王妃無辜被害死,也是封靳言萬萬沒想到的,這恐怕會讓他一輩子都感到愧疚。

  方淮和狄王妃兩人自小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卻因雙方家族後來交惡無法結合,方淮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嫁人又早逝,對他也是一輩子的傷痛。

  而李承雲雖然可惡,卻也可憐,這些年來以為最愛的妹妹是被封靳言害死,處心積慮要復仇,沒想到最後求得的真相竟是如此,他白恨了人,白費了力氣,人生也都毀了。

  趙寧安想到明天將要起啟回京城,之後李承雲會被送往刑部,屆時她再也沒有見到他的機會,因此向封靳言請求見他一面。

  當她來到關他的帳篷時,李承雲雙手被鐵錬煉住,整個人像失去了生命力,形同行屍走肉。

  「承雲哥。」她喚了他一聲。

  他抬眼看了她,眼裡有著錯愕,「我那樣對你,你還願意來看我?」

  趙寧安嘆息地道:「如果我可以早點看穿你的陰謀就好了,或許就能阻止你……」

  「寧安,你真善良。」李承雲垂下眼。

  趙寧安沒有說話,她也不知該說些什麼。

  李承雲眼神似飄到很遠的地方,喃喃自語,「我娘是妓女,我從小就受人恥笑,我那個當高官的爹以我為恥,恨不得我消失,只有慧茵,她不會瞧不起我,反而很珍惜我,比誰都愛護我,她是我心裡的一盞明燈,只要有她在,我就會感到快樂,就算遇上多麼痛苦的事也能撐過去,可是,在那一年,我永遠失去了她……」

  他望向她,朝她微微勾起唇,「寧安,可以遇見你真是太好了。好好的待在那個人身邊吧,這幾年來他過得很不好,你也是他心裡的一盞明燈,有你在,他就能獲得救贖。」

  趙寧安聽他好像在交代遺言,有一種很不好的頊感,立刻說道:「承雲哥,我只有一個請求,不要尋死。」

  李承雲朝她笑了笑,沒說什麼,移開了眼,眸底只剩下死寂。

  趙寧安看著他好一會兒,終於踏出了帳篷,就見封靳言在外頭等待,她眸底懸著淚水,向前擁抱住他。

  她心疼帳篷裡的李承雲,因為一個誤會,造成了這樣的悲劇。

  當晚,趙寧安不好的預感實現了,李承雲自盡了,他手上沒有武器,但他身上藏有一包毒藥,他用毒死周大廚和兩名將官的毒藥,毒死了自己。

  隔天,封靳言為李承雲處理了後事,縱使他可惡又可恨,牽連無辜的人受害,他也無法將他的屍首曝屍荒野。

  趙寧安看著李承雲的屍首被掩埋,唏噓的想,或許死對他來說是種解脫吧,他終於下了黃泉,和他最愛的妹妹相聚了。
作者: event1144085    時間: 2017-5-9 02:10 PM

第十章

  終於回到京城了!

  封靳言離開京城已經足足有一年了,此次他成功拿下土魯國凱旋歸來,成千上萬的百姓夾道歡迎,他騎著駿馬,領著大軍走在最前方的挺拔英姿,也讓年輕姑娘們,甚至是上了年紀的大嬸阿婆為他臉紅尖叫。

  趙寧安坐在後方的馬車裡,悄悄探出頭來看外頭的情景,只見人山人海的盛況,在現代就像是哪個海外明星來了。

  「塞車」塞了好久,終於抵達睿親王府,亦受到受到僕人們的熱烈歡迎。

  封靳言睽違一年而歸,僕人們心情都很興奮,更對他攻下土魯國感到驕傲,紛紛出聲恭賀他打勝仗,林總管也滿臉喜悅的恭迎他入府。

  然而封靳言在一個縱身下馬後,並沒有馬上進門,反而走向後方的馬車,在趙寧安躊躇著要怎麼跳下車時,一個伸手將她抱下來,表露出他的呵護之情,趙寧安朝他一笑,雙手也緊摟住他的肩,兩人的親密不言而喻。

  接著,兩人一起踏進王府大門,看得總管和一群僕人眼珠子都快掉了,再看到對方竟是他們所熟悉的人時,更是詫異。

  「那不是寧安嗎?她不是拿了賣身契嫁人了?」

  「不,聽說她沒嫁人,後來不知去向了……」

  「她和王爺是……她怎麼和王爺一起回來了?」

  趙寧安見一道道好奇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不免感到緊張。

  封靳言自然也聽見了,他轉過身朝僕人們丟下一句驚人之語,「她將是你們未來的王妃。」

  「王妃?!」

  「寧安成了王妃了?!」

  「天啊!」

  僕人們竊竊私語,林總管最先回過神,畢恭畢敬的朝封靳言稟報道:「王爺,您寫信來說要准備的衣服,我都放在您的房間裡了,肯定很適寧安姑娘穿。」

  林總管哪裡曉得主子是為寧安准備的,只知道主子要帶喜歡的女人回府,看到主子是帶寧安回來,他完全嚇到了,但他身為下人不能有所質疑,主子說什麼便什麼,他會將寧安視為未來的王妃服侍。

  「林總管,你做得很好。」封靳言滿意的道,接著拉起趙寧安的手往他的寢房方向走去。

  平常趙寧安都會主動跟人打招呼,但一下被這麼多人看著,讓她羞赧的說不出話,她低著頭隨他快步走,巴不得盡快離開眾人的視線。

  兩人一離開,所有人都將大盛圍住。「快說,王爺跟寧安是怎麼回事啊?」

  大盛咳了咳道:「這個嘛,就要從寧安為追隨王爺一個人闖來邊關,卻遇上土匪出意外,失去記憶開始說起……」

  在這同時,趙寧安被封靳言帶到了他的寢房,雖然這房間有一年沒住人了,但看得出每天都有人細心打掃,家具保持得很干淨,沒染上一絲灰塵。

  今晚她是要睡這裡嗎?

  趙寧安雙眼直盯著前方的大床,臉不由得發熱起來,雖然她和封靳言在邊關早睡在一起了,可住在他府上,和他同房,意義又不同了,像是在跟外人宣告兩人特別的關系。

  「林總管的眼光真不錯。寧安,過來看看。」封靳言並沒有發現她異樣的心思,一踏入寢房裡,便打開擱在桌上的盒子,將裡頭的女裝取出來看。

  那是件粉櫻色的衣裳,色澤出眾,卻不過度華麗,可以突顯寧安的甜美,又可以讓她多分貴氣。

  邊關買不到由上等綢緞所做、繡功精致的衣服,他特別寫信要林總管准備,果然沒讓他失望。

  趙寧安一聽到封靳言的呼喊,趕緊自床上移開眼,來到他身邊,當她看到他手上的衣服時,驚艷的道:「這衣服好美!」

  她馬上從他手上接過,在身前比了比,似乎很身,質料也挺好,跟她身上穿的這套在小鎮上買的女裝差好多,穿起來一定很美。

  然而,她一想到這衣服是封靳言准備讓她穿去面聖的,臉上的笑容驟滅。

  封靳言看她笑容消逝,變得無精打采,問道:「很緊張嗎?皇宮裡的禮儀你不是都記牢了?」

  趙寧安垂著頭,一言不發。

  封靳言向來習慣發號司令,也不猜了,直接問道:「有話直說,不要瞄我。」

  趙寧安抬起眼,深深吸了口氣,「靳,你確定你皇兄和你母後會喜歡我嗎?你那個皇兄不是賜了你三次婚嗎?會不會看你立了大功,又來個第四次……」

  雖然封靳言說要娶她為妃,但他貴為王爺,她只是個丫鬟,皇上會准嗎?

  在邊關時,她沒想那麼多,覺得兩個人快快樂樂在一起就好,但在他說要帶她回京面聖,她腦袋就浮上這個現實問題,反復的煩惱著。

  電視小說裡都是這樣演的,男主角打了勝仗,皇帝都會許配公主給他,封靳言現在打了勝仗,一掃煞星的惡名,成了炙手可熱的黃金單身漢,肯定有許多官家千金想要嫁給他,皇上會讓一個沒有身世背景的丫鬟當他的王妃嗎?

  恐怕她連側妃都沾不上,只能當個通房什麼的吧?

  封靳言聽她這麼問,唇邊揚起笑,像是她會擔心這種事很有趣。

  趙寧安看他還笑的出來,不滿的噘起唇,「我是認真的,皇上真會允許我當你的王妃嗎?」她的臉上充滿憂慮,「要是皇上為你指婚的話……不,我不要你娶別人,我更不要當小妾,和別的女人共事一夫。」她萬萬不可能接受和別的女人分享他。

  封靳言看出她真的很擔心,不捉弄她了,拍拍她的肩道:「不必擔心,我這次立下大功,有權向皇上要求賞賜,我會向皇兄要求賜婚,讓你當我的王妃。」

  「皇上有那麼好說話嗎?」趙寧安不太相信。

  「皇兄會答應我所有要求的。」封靳言老神在在。

  「你說的也太輕松了吧!」趙寧安瞪他一眼,「雖然我不要你娶別人,但是我更不要你為了我得罪皇上。」

  「寧安,交給我,你什麼都不用想。」封靳言霸氣的道。

  趙寧安被他這強悍的氣勢給說服了,彷佛天塌下來有他替她撐著,她無以為報。

  是啊,都還沒進宮,她在煩惱什麼?她不能還沒努力就認輸了,她一定要在皇上和太后面前好好表現。

  「好,我知道了,那我來換衣服……」趙寧安仔細看起這套衣服,才發現設計的很繁復,有好幾層,頓時暈了頭,「這衣服好復雜,我哪會穿啊?」

  「我幫你穿。」封靳言不知何時站在她背後,唇貼在她耳畔。

  一個多時辰後,兩人一起進宮,而且封靳言有馬不騎,硬是和趙寧安擠在馬車裡。

  趙寧安看著身上的粉櫻色衣裳,不禁埋怨道:「都是你,衣服都皺了。」

  說什麼要幫她穿衣服,結果他對脫衣服的過程比較熱衷,好不容易穿好了,又一時「性」起,大白天的就把她吃干抹淨,真是羞死人了。

  不過,他真的是個溫柔體貼的男人,總會替她准備熱水。趙寧安想起她洗完後,他拿起浴巾替她擦拭身子,幫她穿衣的旖旎畫面,臉都漲紅了。

  不知怎地,近日來他對為她准備熱水澡這件事變得很有熱情,在軍營裡也准備過不少次,真不知道為什麼。

  「吃。」

  封靳言對她衣服皺了並不以為意,這是在幫她穿衣服時難免會發生的情況,馬車裡備有糕點小點心,他隨手拿了塊小餅喂她。

  他難得有這麼濃情密意的一面,趙寧安心裡開起小花,吃下了餅。

  封靳言又喂,她又欣喜的吃下,直到連續吃了好幾塊後,她忍不住發怒,「你不要一直喂我吃餅,你是想讓我變胖嗎?」

  「你不是說你沒力氣了嗎?」封靳言理直氣壯的道。

  趙寧安轟的一聲,趙寧安臉都快滴出血來了,而這男人還不肯放過她,竟捉過她的手,把玩起她的手指頭。

  平常有外人在他都很正經,但只要兩人獨處,他就會有這些小動作,看起來真的很喜歡她、寵她,她真怕他會把她的手吃進嘴巴裡。

  這就是這男人談起戀愛的模樣嗎?真是悶騷。她在心裡偷笑著,心裡裝滿快要溢出的甜蜜。

  到了皇宮,兩人直接被太監帶往御書房。

  皇宮裡金碧輝煌,景觀壯麗,遠比土魯國的建築美上幾分,她邊走邊放松心情的欣賞,直到被帶進御書房裡才記得緊張,但也只有一下子,封靳言就在她身邊,她不必擔心。

  「皇上萬歲萬萬歲。」

  趙寧安隨著封靳言一起跪下行禮,她匆匆瞥了眼站在前面穿著黃袍的男人,又趕緊低下頭。

  那是個三十多歲的男人,約莫大上封靳言七、八歲,看起來頗威嚴,長相也不差,可惜有點中年發福。

  「八弟,快起來!朕等你很久了,怎麼現在才回來!」月犀帝見到封靳言顯然很高興,他一整年都沒見到這個八弟了,對於他身旁的趙寧安倒是看也不看,直接無視她。

  趙寧安明顯看出自己不受待見,這也是正常的,皇上怎會同意封靳言迎娶她呢?看來他要說服皇上有點困難。

  才暗忖著,她突然被封靳言往前拉。

  「皇兄,這是寧安,我在信上有提過。」他可不容兄長無視他的女人。

  月犀帝見封靳言如此認真,眉頭緊蹙,他早聽聞他在邊關有個女人,當然一個親王的帳裡有幾個女人也不是大不了的事,只是他沒料想到,他這八弟會寫信來說要迎娶那女人為妃,還真的將人帶進皇宮裡來。

  他瞥了趙寧安一眼,不過是小家碧玉而已,不怎麼起眼,宮女還比她美。

  他繼續無視。「八弟,這一年來你待在邊關辛苦了,又替皇兄拿下土魯國,皇兄真開心!凌公公,把朕准備的賞賜都搬過來……」

  封靳言截住月犀帝的話,「皇兄,我不要什麼賞賜,請您為我們賜婚。」

  這麼直接好嗎?趙寧安聽到他的話,心裡不禁一抖。

  果然,月犀帝發怒了,「堂堂一個親王居然說要娶個低賤的丫鬟為妃,這種事傳出去像話嗎?朕准許你留下她,但是這正妃之位,一定要找個匹配得上你的官宦之女才行。」

  「皇兄,我在信上說過了,在軍營的伙食被下毒,士兵們深受毒害時,是寧安救了上萬的士兵,寧安是個醫術高明的大夫,並不是普通丫鬟,她恰好配得上我。」封靳言振振有詞。

  月犀帝聽了也覺得有幾分道理……不對!「但她再怎麼說都是丫鬟,禮部尚書的女兒有美貌有才情,跟你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要是讓他娶個丫鬟為妻,文武百官會怎麼看?

  「皇兄,前三次您指的婚,我都順從了,但這次,我希望可以選擇自己想要的女人,這是我唯一要的賞賜。」封靳言的眸底有著盤石般的堅定。

  月犀帝臉色一變,想起他為八弟賜的婚,三個王妃都不幸早逝,其中兩個還是被害死的,導致八弟背負著煞星之名,受到那麼多委屈,還自動請纓到邊關去,他說話不禁變得小聲。

  「朕沒有不讓你們在一起,你還是可以……」

  「寧安不一樣,要不是有她,我會永遠活在過去的陰霾裡,無法再回京城,這一生,我只要她一個女人便足矣。」封靳言打斷自家皇兄。

  趙寧安在一旁聽著他和皇上的對峙,頻頻冒著冷汗,但也動容不已。

  他是那麼勇於爭取她,沒有一絲妥協,就是要她。

  月犀帝見他死不變通,簡直氣炸了,「你真是被這個女人迷得神魂顛倒了!」

  「皇兄,或許她肚子裡已經有我的孩子了,她的孩子只能是我的嫡子。」

  「你——」月犀帝差點沒暈過去,臉色陰晴不定,最後咬牙道:「好吧,那朕就替她安排個養父母,讓她身分好聽一點,才不會丟臉。」

  欸?!趙寧安真是嚇了一跳,她還以為會來一句給朕跪下或拖下去的話,就這麼搞定了?這個皇上該不會是弟控吧?

  「皇上允准了。」封靳言朝她揚起笑,一派輕松。

  趙寧安也笑了,總算明白皇上是真的寵他,難怪他敢囂張,要她不用擔心。

  月犀帝見兩人眉目傳情,無奈的搖了搖頭。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八弟那麼想要一個女人,臉上有著那麼柔和的表情,罷了,要是他再多說一句,指不定會被他說成想拆散他們的暴君呢。

  但,他這個皇帝答應得那麼快也沒面子,於是清了清喉嚨道:「朕是允許了,但不代表母後會答應……」

  「稟皇上,太后聽到睿親王回來了,原想前來一趟,卻突然發病,這會兒正躺在床上動不了!」外頭的太監來報。

  「什麼?!朕馬上過去!」月犀帝連忙大步跨出御書房。

  趙寧安見封靳言也一臉擔心,問道:「太后生了什麼病嗎?」

  封靳言蹙眉,「太醫也說不上來,說是第一次遇上,母後只要一發病,便會天旋地轉的犯頭暈,是個很麻煩的病。」

  趙寧安心想,這頭暈的狀況有很多,得親自看診才知道是什麼病。

  「我也一起去看看吧!」

  一行人來到太后寢宮,太后此時已喝下藥,安穩的歇息著。

  月犀帝在寢宮外朝太醫們怒斥,「你們這些太醫真沒用,自詡醫術高明,怎麼卻找不到根治的法子?」

  「微臣無能,請皇上恕罪。」太醫們皆惶恐的跪下。

  「請問,太后這病有什麼症狀嗎?」趙寧安開口問道。

  四周氣氛一下變得奇怪,太醫們個個面面相覷,不知道這女人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她是本王未來的王妃,也是大夫,她問什麼就答什麼。」封靳言發話了。

  「是!」太醫自是懂得看人臉色,一五一十詳細告知。

  趙寧安很快診斷出來,「皇上,太后她這是梅尼爾氏症,也就是暈眩症,因為內耳不平衡所致,發作時會覺得天旋地轉,症狀嚴重還會嘔吐,太疲累、太緊張或睡眠不足也容易發作,但這病並不會致命,只要吃了止暈的藥,睡上一覺就會自然好了。」

  太醫們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病名,都露出驚訝的表情。

  月犀帝忙問道:「能根治嗎?」

  趙寧安回道:「稟皇上,這病很難根治,但只要配合吃藥,加上控制飮食,生活作息保持正常,心情保持愉快,發作次數便會愈來愈少。」

  月犀帝聽得有些懷疑,朝封靳言問道「她說的話可是真的?」

  「寧安的醫術很好,我相信她。」封靳言毫不遲疑的道。

  月犀帝看到八弟對她的醫術那麼有自信,終於放心了,「那你就試試吧,雖然很難根治,但總是個機會。」

  「是,皇上。」趙寧安領命,回頭看向封靳言,他朝她點了點頭,像是在肯定她做得很好,兩人互看了好一會兒,含情脈脈極了。

  她知道皇上是因為封靳言才勉強接納她,她一定會讓皇上對她改變觀感的。

  當晚,月犀帝為封靳言舉辦了晚宴洗塵,趙寧安在皇上為封靳言安排的寢宮休息,隔天一早,兩人一起去太后寢宮探病。

  兩人分別被召見,在封靳言離開後換趙寧安單獨見太后,她不免緊張,不知道太后想對她說什麼,會不會也反對她成為封靳言的王妃?

  可當趙寧安見到太后,卻看得出神了。

  「怎麼這麼看著哀家?」太后經過一夜的休息,精神好多了,看到她雙眼發直的盯著她看,也不行禮,詫異的問。

  「因為太后太美了!」趙寧安忍不住脫口道。

  古代的人早婚,十幾歲就生孩子了,太后現在大約四十幾歲吧,加上保養得宜,看起來不到四十,是個高貴美麗的熟女。

  太后聽了大悅,雖說人人都會討好她,但這女子說出的話卻讓人覺得真誠。

  趙寧安在這時才想到她還沒行禮,連忙跪下,「民女真的是太失禮了……太后千歲千千歲。」

  「無妨,快起來。」太后和藹微笑,「聽說哀家這病是你診出的。」

  趙寧安點頭道:「是,雖然無法根治,但只要配合飮食,太后的病情就能改善。」

  「哀家有聽太醫說過了,要禁那麼多呀?不能吃鹹的,也不能吃甜的……」太后頗為難,飲食習慣豈是短期間內能改變的。

  「太后,為了鳳體好,請務必要忍耐,戒掉平日愛吃的食物,這樣您的病才能獲得控制。皇上和王爺他們都很擔心您,您要為他們好好保重身體才行。」趙寧安認真的道,態度不卑不亢。

  太后欣賞她的膽識,也看出她眸裡充滿著誠懇,是真的希望自己養好病,不由得心生好感。

  「靳兒對你很有心,信上說要娶你為妻,剛才來看哀家也再三表明非你不娶,他提起你時,哀家第一次看到他有那麼溫柔的表情。」太后唇邊浮起笑容。

  所以這意思是……

  趙寧安戰戰兢兢的,雖說太后對她很親切,可皇親國戚最容易變臉了,也許外表笑著,心裡卻是另一回事,她怕是自己太樂觀了……

  太后眼眸底流露出慈祥,「寧安,靳兒的母妃早死,哀家雖將他接來撫養,但因他身體不好,從小被皇上送到山上休養,和哀家是聚少離多,享受到的親情也不多,加上他接連迎娶的王妃又……哀家本來很擔心他這輩子會孤孤單單,不願敞開心房,現在看到有你在他身邊放心了,哀家對你只有一個要求——」

  當趙寧安走出太后寢宮時,封靳言已在外頭等待她許久。

  趙寧安心情很好,衝著他傻笑,步伐有點輕飄飄的,「太后真的是個好人,人美心也美。靳,太后和皇上他們都是真心待你,對你很好呢!」她真為他感到高興。

  「他們確實對我很好。」封靳言也覺得自己很幸運,在這個明爭暗鬥的皇宮裡,他可以受到這對母子的眷顧。

  趙寧安向前抱住他,圈住他的腰,她笑得很甜,回想起和太后的對話,「靳,我答應太后一件事,我會帶給你一個溫暖的家,永遠都陪在你身邊……」

  接下來的幾個月,趙寧安時常留在皇宮裡替太后看病,隨時叮嚀太后要吃得清淡、健康,也要時常走動,漸漸的,不只暈眩症減少發作,太后的體力也變好了,一些小毛病不藥而愈。

  除此之外,趙寧安也幫一些妃子看難以啟齒的婦女病,和她們討論現代的化妝、打扮,在皇宮裡可說是過得如魚得水。

  月犀帝特別感激她讓太后的病情好轉,想封為她第一女醫官,但趙寧安知道女醫官只是一個好聽的名號,往後她嫁給封靳言成為王妃後,只能待在皇宮裡幫女眷們看病,不能拋頭露面到民間義診,還要注意禮教、男女有別什麼的,對她來說太拘束了,而封靳言也不是能被關在京城的人,他是個天生的武將,太悠閑平靜的日子不適合他,最後他倆在京城裡舉辦完盛大的婚禮後,又回到了邊關。

  也因為邊關離皇宮遠,皇上和太后並不清楚,她這個王妃沒搬到封靳言在邊關的別館,仍待在軍營裡繼續當醫士,成天幫士兵們看病,和醫士們切磋醫術。

  士兵們起初覺得她太尊貴了,不敢讓她把脈,後來都漸漸習慣由她這個王妃幫他們看病,也因為她態度隨和親切,沒有成為王妃就端起架子來,他們也愈發敬重她。

  此外,趙寧安也會撥空到小鎮上幫百姓義診,那兒的居民只知她是個女大夫,不知她是當朝睿親王的王妃。

  工作之余,她會拉著封靳言來個野餐約會,或要他騎馬載著她去兜風,她並不希望婚姻成為戀愛的墳墓,她要讓他們的婚姻保有鮮度,現在大盛看到他們夫妻曬恩愛,都會嫉妒的說,他也好想找個好女人成親。

  要說她和封靳言成親後唯一的衝突,就是那男人很愛吃醋。

  原本他對她是無比的包容,讓她待在醫室看診,不會把什麼男女有別的禮教壓在她身上,然而成親後,他躍升為人夫,就變得很會吃醋,只要看到她和醫士有說有笑,就會不悅的拉下臉。

  教醫士們學哈姆立克急救法不必說了,他不准她抱住男人的背做示範,現在她教心肺復蘇術,可想而知他更有意見。

  但她明明都故意避開他不讓他發現了,為什麼還會被他當場撞見呢?

  「你和那個醫士在做什麼?為什麼你要去摸他的胸?」

  「我沒碰到他,我在示範動作,一個人若心髒停止了,得按摩心髒,讓心跳恢復正常。」

  「你還去碰他的嘴……」

  「我這是在幫他清除嘴裡的穢物,讓他得以順暢呼吸。」

  「你還對著他……」

  「喔,那是人工呼吸,按摩完心髒後,要從他嘴巴裡送氣。」

  封靳言眼神一凜,銳利的瞪住她。

  趙寧安感覺到危險,咽了咽口水,「那是示範,我不會真的親下去,我已經交代下去要做安妮的假人了……」

  封靳言才不管什麼安不安妮,他也聽不懂,「總之,我不准你再搞這些玩意,給我安安分分看診!」

  只要她別和那些醫士太親近,他並不會古板的制止她看病,但這女人總是挑戰他的權威,他心裡真是滿肚子火!

  丈夫發怒了,趙寧安該繼續安撫他的,但,她看著他這張吃醋的臉竟笑了,她好喜歡他吃醋的表情,感覺就像被他深深的愛著。

  「笑什麼?」封靳言不明白她怎麼還笑得出來,這明明是很重要的事。

  趙寧安走向他,雙手拉下他的頸項,對著他的唇用力親了下去。

  封靳言腦袋瞬間一片空白,那柔軟的唇,甜美的滋味,熄滅了他體內的怒火,他本能的扣住她的後腦杓,更加深這個吻。

  不知吻了多久,兩人才依依不舍分開,封靳言在這時清醒了過來,她居然用美人計打迷糊仗!想說些什麼,卻發現妻子正傻傻的望著他看。

  「寧安,你在想什麼?」

  趙寧安望著他這張俊美的臉孔,她深深的愛戀著他,將他烙在心深處。

  「靳,我好愛你。」

  封靳言沒想到她會突然表白,一顆剛硬的心都融化了,也難得的結巴了,「是、是嗎?」

  「那你呢?你愛我嗎?」

  封靳言窘了,他一個大男人怎麼有辦法說出這種肉麻話,「都成親了,還說什麼愛不愛……」

  「你愛的是我這個人嗎?如果我說,我並不是原來的寧安,我是從很遙遠的地方來的,成為了她,你相信嗎?」

  她凝視著他的臉,很確定自己愛他,愛著這個表面上看起來很冷血,實際上有著一顆柔軟心腸,默默付出的男人。

  雖然李承雲說過她是他的光,但他又何嘗不是?他包容著她、守護著她,他也是她的光。

  她深愛著他,那他呢?他愛她嗎?

  他並不知道她是趙寧安,不知道住在這身子裡的靈魂早就換了,她好想讓他知道,她叫趙寧安,也希望他愛的是她這個人。

  封靳言很驚訝她會說出這樣的話,想起了她曾經說過她是為他從很遠的地方來的,是聽見他的呼喚才來到他身邊的。

  他也想起了她的特別,她的與眾不同,完全和以前那個寧安截然不同,像是換了魂魄,讓他感到心動。她救贖了他,引導他走出黑暗,如果沒有她,他恐怕會一輩子孤孤單單,嘗不到真正情愛的滋味,感受不到溫暖。

  既然如此,她是不是原來的寧安,重要嗎?

  「寧安,我愛的是此刻站在我面前的你,為我而來的你。」

  趙寧安朝他綻開最美的笑容,明白她穿越的事不需要說了。

  曾經,她愛過一個和封靳言長得一模一樣的男人,把他當成那個男人的替身,試著尋找兩個人的共同點。

  而今,那個人活在她的記憶裡,她不會忘記,她也想告訴他,她在這裡過得很幸福,有個男人很愛她。

  她甚至異想天開的想,或許那個人並沒有死去,而是跟她一樣穿越了,現在也擁有了自己的幸福。

  封靳言看著她的笑容,感到暈眩,而被她這麼又親又示愛下,他早忘記剛剛的話題是什麼了。

  趙寧安看他忘了教訓人工呼吸那件事,偷偷吐了吐舌,然後親熱的挽住他的手道:「靳,我餓了,我去廚房煮些東西,我們一起吃吧。」

  封靳言詫異道:「又餓了?!中午不是吃了很多嗎?怎麼最近食量變大了,吃的比我還多。」

  「我也不知道耶!」趙寧安俏皮的笑說。

  其實,她還有一個秘密——她懷孕了。

  該什麼時候告訴他才好呢?

  她想了又想,決定要好好准備,給他最大的驚喜,記得大盛說他的生辰快到了,等到了那一天再告訴他吧。
作者: event1144085    時間: 2017-5-9 02:10 PM

第二十一 佟芯

  這本書的女主角是醫師,花了我很多心力去寫,在開稿前也看了好幾套有關醫女的原創,不過因為本數太多加上要專心寫稿,我沒有一套看完……Orz

  女主角要當內科或外科醫師我掙扎了很久,後來覺得外科就會寫到開刀,就必須讓我的女主角開外掛發明抗生素,對我太有困難度了,所以最後決定寫內科,但會有縫合的戲份。縫合是屬於外科,為此特別請教我當內科急診室主任的大表哥(就是去年帶我和佟媽去日本自助旅行的那一位,不過他今年二月辦理提早退休,不在急診室了),他說他是內科也會縫合,在急診室什麼都要會,但創傷若太嚴重

  就要請外科來處理,所以我干脆寫成女主角也在急診室工作。

  在寫到洗胃那一段時,我特別去找了《仁醫》某一集看,本來也想來個洗胃,詢問了大表哥的意見後被他潑了冷水,他說那是演戲的,說鼻胃管要從鼻子插,古代也沒有工具……(我想女主角也沒時間發明工具),所以後來改成服用活性炭,他說在古代可以用炭灰。

  中藥方面其實花了比西藥更多的時間找數據,但最後都沒怎麼用到,最好笑的是,我請在中醫診所上班的朋友問他們的中醫師毒菇中毒的中藥處方,那位中醫師竟很寶的回說,毒菇中毒要快去掛急診~~XDD

  寫完這本書……我發誓我短期間都不要寫醫師了,真的怕到了,也麻煩了好多人,我的藥師朋友、護士朋友,還有某位愛看原創的朋友,還有大表哥,連要去看電影了還要回答我的問題,謝謝你們!

  然後每逢寫到第三章、第四章,沒有例外,一定會卡住,第四章的劇情鋪陳我前後改了二十幾遍有吧。

  其實每次寫書,就算大綱准備的很完善,但只要一開始寫就會脫離我的掌握,會一邊寫一邊冒出新的想法,讓我必須一次次去思考表達方式,然後去修正劇情(就是會一直想回頭修稿啊Orz)。

  這本書其實寫到快中間我才真正確定我想表達的主旨,簡單的說,這是個愛與光芒、救贖與守護的故事,男主角是何等幸運可以遇上女主角,女主角也可以在穿越後找到她真正的棲身之地,希望大家看到最後也能感受到他們的幸福圓滿。

  還有我真的很喜歡寫悲劇大魔王啊,我個人是絕對支持喜劇完結的,但是配角怎麼死無所謂,我喜歡把大魔王寫的很慘很慘,我覺得這樣懷著痛苦而死會有一種凄美感(?)

  最後要說的是,這本《閻王下喜帖》是我的第二十本古裝書寶寶!我終於突破二十本了!(灑花)

  我曾經說過,在幾年前我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我會寫古裝稿,我現在同樣不敢相信,我寫古裝稿可以出到第二十本,這真的是件很神奇的事!

  感謝出版社,感謝徐姊,我的責任編輯及指導過我的編輯們,還有每一位願意租我的書、買我的書看的朋友們,很感謝你們!今年我也會好好努力的!

  書市真的是很差啊,希望喜愛看羅曼史的朋友能以實際行動支持,希望羅曼史的市場可以愈做愈好,回到百花齊放的時候,希望我可以一直寫下去,這是我的羊年新希望。

  現在,我要繼續去寫第二十一本古裝稿了,下一本書見!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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